51. 于心不忍
作品:《金戈映红妆追杀偏执狂》 暗无天日的刑账里,宋宁歪着头被绑在十字木桩上,马灯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已经肿得看不出模样的脸上。
这一次他看起来比她上次来看他时要惨得多。透过他的破衣烂衫甚至能看到他翻起的皮肉,鞭痕深可见骨,他的脚下聚着一摊血渍,红色的盖着棕色的,粘稠而醒目,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
赵环佩捂着嘴站在原地,她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当她看到他那扭曲的几乎要脱离正常形态的腿,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花容失色地走到宋宁跟前,她叫他,他没有反应,她颤抖着将手指凑到他鼻尖,他的呼吸几不可察。
她忍不住落泪,想起他曾经是一只把自己蜷缩起来的虾米,如今变成了一只血肉模糊的虾米,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一只死透了的虾米!
她扭头奔出牢房,冲进了阿史那明旭的毡账。
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来,他起身疾走到帐帘前,掀开帘子见帐外无人才回头对帐内仆从道:“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待帐内只剩他们二人,他走到她跟前,从后面将她搂住,“我虽然很高兴你来找我,可你这样太冒险了。”
他搂着她,闻着她的发香,感到她的颤抖,急忙将她扳过身来,“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是来要追魂的,她已经顾不得他会怎么看她,她甚至愿意对他和盘托出追魂的秘密,只要他肯把追魂给她,只要能让她杀了乌拉赞救下宋宁,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宋宁快死了!那个救她性命,陪她出生入死,给她不远万里送来追魂的宋宁,他要死了!
可恨的是乌拉赞,更可悲的是她!当她的战友命悬一线等着她去营救的时候,她才想起她现在是个废人了,就算阿史那明旭把追魂还给她,她也拿不起来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露关切的男人,她来找他有什么用?他又不可能帮她救宋宁。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要死了。”
“谁要死了?”
她泣不成声,“宋宁。”
他眉头紧蹙,“你就是为了他?失了分寸,不顾风险,跑到这里来找我?”
她抽泣道:“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是能不能……能不能求你……”她抓住他的衣袖,抬起泪眼看着他,泪水潸然而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没人能帮我。”
可是她在他的脸上只看到了冷漠与不认同,还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她被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一些,却还是存有一些希翼,她除了他……无人可求啊!
他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瞧见他怀疑的神色,知道他是误会了,她刚想解释,却突然被他反剪住双臂,一把推倒在桌案上。
“你干什么?”
他不说话,一脸阴鹜。
她挣扎,“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他还是一言不发,解开自己的裤带。
他惩罚似的行为让她恼恨至极,变换姿势的时候她伸手打他,被他制住。“我不会救他,你是我的,你心里有谁,谁就该死!”
“我没有……他不是……他只是……你这个混蛋!根本就不是!”
许久之后,她瘫软在地,他终于平心静气了些,“你那个在泱国的相好早些死了才好,乌拉赞不弄死他,我也得弄死他。”
她闻言心中不快,他将自己与乌拉赞相提并论,难道是甘于将她与乌拉赞共妻?他愿意,乌拉赞可未必愿意,她更不愿意!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救宋宁才是当务之急。
“我跟宋宁没有私情,他是我曾经的下属,他救过我的命,他将我的武器不远万里护送过来,他于我有恩。”
“真没有私情?”
“真没有!”
“你对他没有,那他对你呢?”
“我是他的将军,他敢!”
他冲她一笑,她难道不知道?有的男人生来就热衷于征服,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是想做到,越是得不到的人就越想得到?
他见她瞪着一双丹凤眼,神色笃定,跟其他擅长勾心斗角的女人比起来,她这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性子还着实有些可爱。他帮她整理好衣裳,轻声说道:“算了吧,为他惹恼了乌拉赞不划算。”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怕乌拉赞?他是真的怕乌拉赞,还是不愿意为了她去得罪乌拉赞?
她愤然起身,“好,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求乌拉赞!”就算被乌拉赞打死,她也要再去试试!是她没有自知之明,她什么身份?她怎么能寄希望一个突厥人?巴巴的跑来又给他占了便宜,她真蠢。
他拉住她,“你疯了?乌拉赞想整死的人你也敢救?别到时候救不出人来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那又如何?”她嗤笑,“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物件,你们随时随地想用就用。我在乌拉赞那里被他用完还能讨点奖赏,总好过在你这里,被你用了白用!”
“你!”他咬牙切齿,她怎么可以把他说得如此不堪?
见她怒气冲冲非要走,他真想赌气不管她,可她要去乌拉赞那里犯傻,他怎么能不管?乌拉赞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身份?她的处境这样糟糕,身份又这样敏感,她还妄想去救一个得罪了乌拉赞的泱人?
“他就这么重要,非救不可?”见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色,他禁不住嫉妒又恼恨,咬牙切齿道:“好,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她回过头,氤氲着水汽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他见了又怒上心头,“听到他有救你就这么高兴?”
她急急辩解,“我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越描越黑,他如何相信?“去了他的势,我让他活命。”
她叫道:“阿史那明旭!”
“不然呢?你想让他活在哪里?乌拉赞摆明了要他的命,他不可能活着回到泱国去。”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她道,“为了你那可耻的嫉妒心?你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就要把他变成太监?!我明确的告诉你!我跟他没什么!我不会让他成为太监!也不会让他死!”
她忿忿摔开他的手,大步离去,她恨他!她恨这个无情的男人。
他站在原地,将拳头松开又攥紧,最后还是追了出去。
他见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快速走向乌拉赞的毡账,他急忙跑到距乌拉赞毡账尚远的两个毡账之间,趁没人注意把她拉进怀里。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真是疯了!你为了一个男人去求乌拉赞,乌拉赞不弄死你!”
她愤然瞪着他,一言不发。
他问:“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执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道:“他救过我的命!”
他无奈叹气道:“罢了!你等我的消息,不要自己犯傻!”
“你真的愿意救他?”
他语气无可奈何道:“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她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
他嘟囔,“你为了别的男人谢我,我心里一点都不舒坦。”
她笑,目露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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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我是为了我自己啊!你疼惜我,不忍见我受难,我心里欢喜。”
他无奈笑道,“唉,我该拿你怎么办?”她是春光明媚下的温香软玉,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唇,毡帽洁白的绒毛衬着她的脸,更显得她明眸皓齿如春日桃花一般。
他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她是这样秀色可餐,又如此勾人心魄,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乌拉赞那里送死?
不知道阿史那明旭用了什么办法,还真就把宋宁给救了出来。当阿史那明旭的随从傍晚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高兴得无以复加。
趁着乌拉赞不来,她急急忙忙去看他。
宋宁躺在草垛里,一副有死无活的模样,旁边一个郎中,抓耳挠腮给他瞧着病。
“他怎样了?能不能医好?”赵环佩问。
“医好?”那郎中道,“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
赵环佩闻言色变。
她连夜去找巫医。巫医就是一直以来给她瞧病的人,他是有大本事的,若不是他,她这伤了根本又遭乌拉赞无情摧残的身躯,只怕早就入了黄土了。
她趁着夜黑风高,披星戴月往巫医处赶,不知道有大本事的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有大本事的巫医这样,性情孤僻怪异,只身一人不畏虎狼,远离世俗住到半山腰去。
这可苦了赵环佩,寒风刺骨,漏夜穿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巫医处赶。
待到了巫医门前,她几乎是扑地扑进他的房门。
巫医还没睡,衣着整齐的坐在火盆边,案上摆着热腾腾的马奶酒。
“你果然来了。”
被冻透了的赵环佩见了热气腾腾的马奶酒像是见了救命仙泉,捧起来就往嘴里灌,等觉着浑身重新热乎起来,她才回头问巫医道:“你知我要来?”
巫医笑而不语。
赵环佩无心与他打哑迷,开门见山道:“我有个朋友快死了,求巫医救他一命。”
巫医拨弄着盆中火炭,语气云淡风轻,“天天都有人死,我为何偏要救他?”
赵环佩哑然,不敢置信这种话竟会出于一个医者之口。不都说医者仁心?他这是摆明了见死不救?一直以来他给她医病,几乎是乌拉赞随传他随到,他恨她却也肯医治她,她以为他是本着医者仁心。
赵环佩问:“那你怎样才肯救他?你要多少银两?”
巫医不答反问道:“除了银两,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她还有什么?她一个顶着和亲名头的战俘能有什么?荣华富贵不是她的,地位权利也不是她的,她活得举步维艰,朝不保夕,她有什么?
她能做主的,她仅有的,只剩一副残躯。她成了废人没了能力,便把身躯作为武器,靠着它活命,靠着它站稳脚跟,靠着它在突厥这个修罗场里再杀出一条血路,靠着它一步一个血脚印走下去。
她是无可奈何,她是无路可走,可她不是倡伎,她望着眼前这个满脸褶皱的老男人,如果死亡是宋宁的命运,她唯有让他接受这个命运。
她摇头,“除了金银首饰,我什么都没有。”
他微笑,“不,你有。等你杀乌拉赞的那天,我希望能让我动手。”
她心下一惊,不动声色。
巫医道:“明人不说暗话,难道你不想杀他?我想让他死。我都不怕让你知道,你竟怕我知道?”
赵环佩道:“乌拉赞那样对我,我恨他有什么稀奇?倒是巫医你却是为了什么?”
巫医沉下脸道:“这你不必知道!你只说你答应不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