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
作品:《披着兽皮的狐狸君》 101、Chapter 101
让秦嫣万万没有料到的是, 她盘算的那场恶战还没有发动, 东海岸另一场暗潮汹涌的战争已经在她搬出去这一个月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临近考试前的两三天,南禹衡都没有再过来, 每天也只是匆匆给了她一个电话, 叮嘱她早点睡之类的,秦嫣猜想着他是不是怕耽误自己的复习, 所以才没来找她,本想和他多聊一会, 但他那边也都是草草便挂了电话。
直到秦嫣临考试前一天的半夜, 本来已经躺下了, 突然听见敲门声,又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当那熟悉而沉闷的敲击声响起时,她便清楚门外的人是谁了!
故而有些欣喜地跑去一把将门打开, 南禹衡单手撑在门框上, 身后是那轮皎洁的明月, 镀在他米白色的翻领风衣上, 将他颀长的身型勾勒出难掩的矜贵, 一双深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一丝疲惫,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在看见她的那一瞬,脸上的倦容消失了,旋即勾勒出迷人的浅笑向她张开双臂,秦嫣一下扑进他的怀中,他提起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带着她进了屋。
这时秦嫣才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有些诧异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皱眉盯着他:“你居然喝酒了?”
他深邃地眼眸牢牢锁住她干净的小脸“嗯”了一声,那充满蛊惑的男性气息夹杂着酒精的味道竟然让秦嫣心跳加速。
可她依然皱着鼻子瞪着他:“你怎么这么晚还喝酒啊?”
南禹衡却将她放了下来,把风衣脱了,笑得妖孽:“想喝。”
秦嫣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她很少看见南禹衡笑得如此不羁,仿佛卸下一身重荷,超然洒脱,虽然她不知道南禹衡这是中了什么邪?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今晚很轻松,整个人都有点亢奋。
他走进浴室冲了把澡,出来拉开被子躺在秦嫣身边,秦嫣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些小声地提醒他:“我明天一早要考试的。”
南禹衡“啪”得将灯关掉,把她捞进怀里声音透着丝戏虐:“我是来睡觉的,你是以为我要干嘛,还是你想干嘛?”
秦嫣将脸埋在他胸口,以往南禹衡过来,顶多待上一会就要回去的,从来没有在这过过夜,今晚他的反常,让秦嫣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晚上不走吗?”
“嗯,不走,睡觉。”
他说完没多久便呼吸均匀了,秦嫣发现他真睡着了,而且似乎很累的样子,这让她本想问他话都问不了。
南禹衡的睡眠向来很浅,她以往和他睡在一起通常都是她先睡着,而南禹衡都要在她睡着很久以后才能入眠,而且他睡眠很浅,他稍微动一下,他都能醒来,秦嫣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么累的样子。
便悄悄抬头看了他一会,轻柔地拨弄了一下他头顶短而削薄的黑发,她本以为南禹衡睡沉了根本不会察觉,然而却没想到他闭着眼却迅速抬手攥住了她的小手沉沉地说:“快睡,再动你就别想睡了。”
秦嫣想想明早的考试,还是乖乖闭了眼。
第二天一早秦嫣的闹钟还没响,南禹衡已经起床了,他利索地穿好衣服出门替秦嫣把早饭买了回来,然后将她从暖和的被窝拖了出来,帮她把衣服套上推进浴室。
秦嫣洗完脸出来,南禹衡坐在书桌前将热乎的早饭打开,秦嫣干脆走过去亲昵地坐在他的腿上,清爽白净的小脸在他颈窝温柔地蹭了蹭,南禹衡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媳妇是不是也这么喜欢撒娇,但是他家的小媳妇粘起人来的时候,还真是让人能瞬间放下心头大石。
他一早便去校门口买回了她爱吃的包子,和那家她说好喝的豆浆。
南禹衡虽然有时候对秦嫣挺严厉的,比如监督她学习的时候,能不给睡觉不给嘴馋吃东西。
但宠她的时候也能把她惯上天,就例如这个安逸的清晨,他任由她坐在他的腿上,把热乎乎的包子喂到她嘴边,再拿起豆浆给她喝一口,而秦嫣就这么安然地靠在他怀里,他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把她喂饱后,南禹衡一直将她送到教学楼前才停下脚步,秦嫣侧过身问他:“你马上去哪?”
他双手插在米白色风衣口袋里平静地回道:“回去了。”
又拉了拉她的衣领目光清浅温柔:“这几天我不过来了,你好好考听到没有?”
秦嫣心里闪过一抹异样,她总觉得南禹衡让她好好考那语气就跟交代后事一样,又很快把这怪异的想法甩掉:“那我先进去了。”
“去吧。”
秦嫣看了看周围,低下头等身后那几个同学走远了,才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大楼里走去。
直到她踏上台阶回头看去时,南禹衡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悠远,秦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感觉南禹衡好像拧着眉,表情很严肃的样子。
旁边很快有认识她的同学在叫她,她便收敛心神进了考场。
虽然那晚南禹衡突然半夜来找她,总有些让秦嫣说不出的奇怪,但这几天她打电话回去,南禹衡语气依旧地和她闲聊几句,并没有什么异样,秦嫣便也放下疑虑,专心应付考试。
直到最后一天从考场出来拿出手机的时候,竟然发现她的手机上有八个未接来电,五个是秦文毅打来的,三个是秦智。
本来同学喊她一起聚餐,可当她看到这八个紧急来电时,心已经徒然沉到谷底,一种不好的预感盘踞在她的心头。
她立马推掉聚会一个电话拨给爸爸,秦文毅还在外地出差,电话里匆匆问她在哪,说已经让秦智去找她了,还问她南禹衡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跟秦智赶紧回去看看,一句话问得秦嫣心咯噔了一下,赶忙挂了电话,连手指都在颤抖,又拨通了秦智的电话,秦智说已经到学校了,问她在哪个考场?
几分钟后秦智开着辆深色的SUV停在秦嫣面前让她上车,秦嫣一上车便浑身发冷地问秦智到底怎么回事?
秦智将车子开得飞快皱着眉说他也不太清楚,也是刚刚接到老头子的电话。
秦嫣紧张得指尖冰凉,她去打南禹衡的手机,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一颗心便更加七上八下。
秦智直接将车子开进东海岸,还没到南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街道上停了好多辆汽车,几乎要将整个街道占满,南家大院敞开,好多人都在往里拥,似乎还有人争吵的声音。
秦智远远地将车停下,皱着眉对秦嫣说:“南禹衡什么时候让你住校的?”
“一个月前。”
说完她就准备拉开车门,却被秦智一把擒住:“你现在不能进去,你看门口那些人。”
秦嫣坐在车中凛眉观察了一下,那些车子都是一些高档轿车,门口站着的人五大三粗的,都像是打手一样,她一颗心跳动得更加剧烈。
秦智略微思忖了一番说道:“我要猜得不错,他会事先把你支走,是不想你受到波及,我建议你现在不要回家。”
秦嫣有些失控地扬起声调:“看着一群人等着抄我家吗?看着我男人在里面被一群打手围住不管吗?我做不到,帮我绕到后门!”
秦智深沉地扫了她一眼,秦嫣反瞪住他:“快!”
秦智便一打方向将车子绕到南家后门,秦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芬姨,芬姨倒是接了电话,秦嫣告诉她自己在后门,问她方不方便溜出来。
秦嫣徘徊在南家后门附近,好在后门比较隐蔽,一般人不太能找到,几分钟后芬姨打开小门探头看了眼,秦嫣回头对秦智说:“在这等我。”
然后小跑上去问芬姨:“出什么事了?”
芬姨一脸焦虑地说:“我也不知道,刚才裴家突然带了好多人过来砸门,把我吓了一跳,活活闹了半个小时,少爷让我把大门打开,结果一群人就这样冲了进来,现在又陆续来了不少东海岸的人。
裴家先生在里面和少爷谈判,说什么我也不大懂,就听到什么要联合所有人把少爷赶出东海岸,好像马上准备派人去请东海岸其他大家族过来。
说是不信今天赶不走我们南家!”
秦嫣立马皱起眉急切地问道:“谈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
“南禹衡什么态度?”
“少爷没有态度,几乎都是那个裴先生在说话。”
秦嫣感觉有点奇怪:“没有试图周旋?”
芬姨回道:“没有,就任由他们在闹,少爷什么话也没说。”
秦嫣双手冰凉猛然抬头看了眼郁郁葱葱的黑色房子,五官全部挤到了一起,忽而收回目光回头看了眼车上的秦智,赶忙对芬姨说:“你现在上楼把那把‘孟壶’拿给我,不用告诉南禹衡我回来了。”
芬姨立马惊道:“你要拿‘孟壶’干嘛?那个东西以前老爷说过是我们的家底。”
秦嫣昂起下巴,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震慑力:“家都没了,要家底做什么?南禹衡要是问起来,让他找我要!”
芬姨听她这样说,不敢再耽误,赶忙回身跑上楼,秦嫣便焦急地候在小门处,不时还能听见前院传来闹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在没等多久,芬姨便又从后门绕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高档的正红色锦盒走到秦嫣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双手交到秦嫣手中。
秦嫣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锦盒目光幽暗地对芬姨嘱咐道:“把家里最好的茶拿出来,但凡进门的每个人都送上一杯热茶,包括门口那些看门的,不管别人说我们什么,不要丢掉南家的气度,等我回来。”
芬姨重重地点点头。
秦嫣便没再说什么上了秦智的车子,死死抱着那个锦盒目光笔直地对秦智说:“调头,去上山区!”
102、Chapter 102
车子开到上山区, 秦嫣直接让秦智把车子停在端木家门口, 秦智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身对她说:“端木翊还没回来。”
秦嫣拍了拍腿上放的锦盒目光暗沉:“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秦智把车子往端木翊家大门口一停,蹙眉望向秦嫣, 看见她侧过头朝他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孟壶。”
秦智微微一怔, 随即便明白过来,她是来找端木明德的。
秦嫣说完便拉开车门绕到驾驶座外拍了拍车门:“帮我看好大门, 我没出来前,裴家的一条狗也别放进来。”
秦智有些邪性地睨着她:“劳资是你保镖啊?”
秦嫣微微直起身子优雅地假笑道:“辛苦了, 秦保镖。”
说完径直转身捧着那个锦盒走向端木家大门, 至于秦智要怎么拦截裴家前来送信的人秦嫣并不关心, 她知道她哥哥要真发起狠来,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端木家大门。
她按响门铃后,有佣人来开了门,她道明来意便被引到了端木家的正厅, 端木明德虽然不是出生名门, 但向来对生活极其讲究, 酷爱中国风, 连家里的装修也透着浓烈的古典气息, 一进门处便有不断流着水的风水球,旁边是圆形的拱门设计,中间一棵古朴的枯树造型,每一处都透着高雅的品质。
佣人将她安排在镂空隔断后的接客区,她便将手中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面前的木桌上安静地等着。
没有多久端木明德便下来了,绕过隔断看见秦嫣时还有些讶异地笑着说:“秦嫣啊?真是稀客, 你爸让你过来的?”
秦嫣站起身含着微笑:“端木叔叔好,我爸出差了,我才考完试放假回来了,就想来看看您。”
端木明德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依然摆了个让她坐的姿势,和颜悦色地问她:“现在转专业还习惯吗?”
秦嫣等端木明德落座后,也默默坐了下来倾身回道:“南禹衡有时候会指导我一二,现在好多了。”
“对啊,我都忘了你们在一个学校,他毕业了吧?”
“保研,还是会去学校的。”
端木明德说到学习不免又要念叨起自己的儿子:“都是一届出来的,看看你哥,还有南禹衡都能保研,我那个儿子还保呢,考都考不上。”
秦嫣笑着听端木明德抱怨端木翊的学习情况,随后不着痕迹地接过话头:“前段时间听爸爸说您才动完一个小手术,现在您身体最重要,端木哥能进公司帮您,也是您的福气呢,我哥虽然学习好,可我爸还没享到我哥的福,这不,又出差去了。”
端木明德自然是清楚秦家的儿子脾性执拗,秦文毅跟他抱怨了好多次,还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接班让他退休,秦嫣几句话,让端木明德心里舒坦了许多,自家儿子虽然学习方面不成器,但也算能帮衬他左右,人总有得失的。
端木明德招呼秦嫣喝茶,秦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放下笑着说:“知道叔叔喜欢品茶,又喜欢收藏这些茶具器皿,我前段时间忙考试,您出院也没来看您,今天一回来就赶过来了,给您带了一份薄礼,我也不是很懂,要么叔叔您看看?”
端木明德自一坐下来就看见了那个特别的盒子,他捎上一眼就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好货,虽然也很好奇,不过还是客气道:“你爸爸前段时间来看过我了,你还特地带份礼过来干嘛?”
秦嫣莞尔一笑:“端木叔叔不能这么说,我现在都嫁人了,这份礼自然是代表南家给您送来的。”
端木明德窄小精明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没说话,秦嫣便直接将锦盒掀开,那线条流畅,协调秀美的壶便安逸地躺在锦盒里,当端木明德看见那把壶的精、气、神、韵时,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甚至有些激动地问:“孟壶?”
秦嫣将锦盒稳稳放在木桌上供他观赏,淡定从容地说道:“孟老先生的巅峰之作,汗青壶。”
端木明德窄小的眼睛迸发出有些贪婪的目光,伸着头跃跃欲试地问:“我能看看吗?”
“请便。”
端木明德回身让人把他的手套拿来,戴上手套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壶从锦盒中取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秦嫣也不着急,拿起茶默默在旁喝了几口。
如果她预料的不错,一个小时后东海岸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会被裴家请去,这便会是一场围剿南家的战争。
爸爸不在家,东海岸说话最有份量的便是上山区三户人家,她不能让所有人一面倒欺压南家,只要这三户人家中有一户肯站在南家这边,今天就是整个东岸商会的人全到齐了都动不了南家。
所以在芬姨告诉她前院发生的事后,她当下便决定必须要在裴家动手前,抢占先机弄到手一张保命牌,不管南禹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都要为他先打通一条后路出来。
旋即她便看到了秦智,几乎同时想到了 “孟壶”,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有次端木翊在秦智房间打游戏,吐槽他老子花了700万拍了一把壶,脑壳子坏掉了。
而“孟壶”是壶艺泰斗、一代宗师耗时六十年抟壶之技,是所有爱壶人穷极一生追求的梦想,又因为这世上存世的“孟壶”一共只有十八把,拥有“孟壶”更成了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
“孟壶”中以“汗青壶”为壶首,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就有“寸壶赛过斗米贵”的美誉。
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用这把壶砸出一条后路,但她必须试一试!
而在端木明德狂喜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见端木明德仔细端详过后,又轻轻将“孟壶”放进锦盒内,脱掉手套感叹道:“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汗青壶,我曾经为了找一把孟壶被骗了上千万买到一把假的,虽然也是出自大师之手,但并不是真正的孟壶,我打听过汗青壶的下落,听说早年间落到一个商人的手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秦嫣如实回道:“那个商人就是南禹衡的父亲。”
端木明德恍然:“原来这个壶在他父亲手里。”
秦嫣缓缓将茶杯放下淡笑道:“不,准确来说这个壶现在在南禹衡手里。”
她侧头看向端木明德,目光坚定不移。
端木明德精明的眼睛微微上挑,扫了眼锦盒内的孟壶,又看了看秦嫣,忽而往沙发椅背上一靠,手掌拍了拍沙发把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你这个礼太贵重了,我恐怕收不起啊。”
秦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道:“是吗?听说对面的钟先生对茶道也颇有研究,要是端木叔叔不喜欢这份大礼…”
她故意拉长语调看着他,端木明德一拍沙发扶手严厉地说道:“我和你爸还是老交情呢,丫头啊,你就这样套路我,让我替你办事?裴家上你家大闹的事,当真我没接到风声?”
端木明德沉着脸,颇具威严地瞪着秦嫣,秦嫣背脊挺直,目光沉着冷静地回视着端木明德,没有丝毫躲闪:“端木叔叔认为我是来套路您的吗?我要真想套路您,现在就不会带着这份厚礼舔着脸来找您,而是直接跑到端木哥面前哭去,您觉得我要真跑到端木哥面前装可怜,端木哥会坐视不理吗?您知道,他不会,他不仅不会,还会跑回来跟您闹!
但是我没有!我知道端木哥从小待我不薄,但我秦嫣无论遭遇任何境地都没有利用他的感情为自己铺路!”
她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让端木明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而她坦荡的眼神更是让端木明德一时接不上话。
秦嫣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收敛起那强势的锋芒,声音再次变得平缓且真诚:“我来是请求端木叔叔能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看在我的诚意上,如果待会他们真要把我们南家逼上绝路,您能站出来为我们说句话。”
端木明德沉着脸看着她:“知道我生意为什么能做这么大吗?那是因为我不会盲目的为人情买单。”
秦嫣默默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她清楚端木明德是东海岸最成功的商人,这其中和他圆滑的性格和对利益敏锐的洞察力有关,东海岸几次风云变幻,端木家都能避开风口浪尖,无论旁边的裴家和钟家怎么斗,他都能独善其身。
眼下的情况,只有让端木明德看见诱饵,他才有可能走上这个风口浪尖。
她思忖了半分钟后,猛然抬头看着端木明德,端木明德点燃了一根雪茄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个让他有些惊讶的小姑娘,直到此时,她依然没有显出半丝慌张,反而神情笃定地抬起头,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我丈夫从小无父无母,被南家人一路‘惦记’到大,东海岸各股势力对他虎视眈眈,您看他出过事吗?”
端木明德缓缓皱起眉目光锁住那张坚定的脸,看见她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嘴角微微翘起:“我能告诉端木叔叔的是,今天这场战争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风险往往和利益并存,这世上的汗青壶仅有这一把,敢不敢拿就得看叔叔您的胆量了。”
她说完便起身礼貌地对端木明德说:“壶我给您先留下了,家里事情多,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她转身大步往外走,端木明德看着这个丫头胸有成竹的气场,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狐疑地若有所思。
而秦嫣刚走到院中便碰见才从外面回来的端木翊,端木翊自从进了公司后头发理得正经多了,倒平添一份成熟男人的气息,只是在见到秦嫣后不自觉咧开嘴:“你哥说你在我家,你找我爸干嘛的啊?”
秦嫣温软地笑了笑:“不是叔叔前段时间生病吗,今天有时间就来看看他。”
端木翊摆摆手:“哎呀,他那个小毛病,你还特地跑一趟。”
秦嫣赶着回去便匆匆说道:“我哥还在外面吧?那我先走了。”
“喊你哥一起进来吃个饭再走呗。”
秦嫣已经大步往外走去回头对他笑道:“不了,下次我请你。”
端木翊站在原地,看着驼色大衣包裹着那清丽的身姿,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刚进门就看见老爸在对着一个锦盒发呆,不禁走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端木明德回过神抬起头问道:“秦嫣来找我的,刚碰见了吧?”
端木翊点点头:“在院子里碰见了。”
端木明德颇有深意地问他:“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端木翊一屁股坐下来大大咧咧地回:“说你生病来看你,我说秦嫣也太客气了。”
端木明德默默抽了口雪茄,一双窄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想到她那句掷地有声地“端木叔叔当真认为我是来套路您的吗?我要真想套路您,现在就不会带着这份厚礼舔着脸来找您,而是直接跑到端木哥面前哭去。”
倒忽然让端木明德感觉这个小姑娘不仅胆识过人,心思细腻,更遗传了他老子的做事风格,光明磊落。
看着她维护南家的那个劲头,不免可惜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没进了自家门。
便有些恼火地侧头对着端木翊骂道:“没用的东西!”
端木翊抬起头,被骂得一脸懵逼,思忖着这老头子特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103、Chapter 103
秦嫣从端木家出来的时候, 端木翊家门口倒很清闲, 只有秦智一个人靠在车门上抽着烟,她还有些奇怪地走过去问道:“裴家没来人啊?”
秦智将烟踩灭淡漠地说:“来了, 怕像他主人一样被揍得一个月出不了门, 又走了。”
秦嫣忽而想到秦智十几岁时,冲冠一怒为红颜, 命都不要了跑到裴家把裴鑫国往死里揍的场景,如今一晃都七年了, 他也能平淡无奇地把那件事拿出来说了, 秦嫣上车后扫了一眼一直挂在他左手腕上那串泛绿的珠子, 都说左手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终究一直将她放在心上是忘不了她。
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世界小得仿若转一圈就能碰见熟人,可有时候大得走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那个寻寻觅觅的人, 秦嫣甚至想着, 如果哥真的一辈子也碰不到她, 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找女人了?想到此, 她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这也正是他和老爸解不开的结吧。
秦文毅这几年一直想多花时间待在林岩的身边,可秦嫣知道,他总是无法开口让秦智回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开的,积郁在心底太久,经年累月的折磨太苦。
正在秦嫣晃神的时候, 秦智已经将车子往山下开去,出声问道:“你指望端木明德来保南家?还不如问他借钱更靠谱点。”
秦嫣当然清楚整个东海岸要真闹起来,光靠端木翊家当然是没用的。
她靠在椅背上,一双漆黑浑圆的大眼里闪动着盈盈的光泽:“南禹衡既然能把我事先隔离,说明这场战争是在他的预料中,我刚才问芬姨他有什么反应,芬姨却说南禹衡根本没有试图周旋,反而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裴家闹成这样,南禹衡却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敞开门任由他们闹,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太奇怪了。
我觉得…他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我多缠住端木明德一个小时,就能为他多争取点时间,至于待会端木明德会不会为南家出面,这个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秦智倒是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到他的用意?家都被人冲了还挺自信的。”
秦嫣却淡淡地回了句:“我相信我男人有问题吗?”
一句话让秦智闭了嘴,不想跟她继续讨论她对南禹衡的迷恋程度,也不知道姓南的从小给她喂了什么迷.魂.药,估计就是他四肢瘫痪,他妹也会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男人,就这么着吧,反正人都给他家了,他还能吐槽什么!只能赶紧载他妹再次回到南家后门。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南家后门,此时后门大敞,也被各种车辆堵满了。
秦智看秦嫣准备往里走,皱了下眉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现在南家几乎被整个东海岸的人占领了,裴家煽动起来,万一有恶意,他的妹妹虽然不见得能吃什么亏,他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夫。
然而两人刚走进南家,便发现很多大家族都带了人来,前院站不下了,此时一窝蜂全涌进后院,从后院往房子后门走的路上,秦嫣看见南家整齐的草坪被人随意践踏,车轮碾过,停得横七竖八,修剪整齐的花圃上也挂着这些打手的外套,压得树桠变了形,烟头随意扔在池塘里,连那群红鲤鱼都不再靠近池塘边躲得远远的。
秦嫣才从学校回来,只穿了件简单的驼色大衣,一条黑色紧身休闲裤,从后门进来的时候,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调笑着盯她看,觉得这个妹子长得真正点,全然不知道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秦嫣也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家被糟蹋成这样,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进了家,然而家里的情况更加糟糕,能在里屋站着或坐着的基本上都是东海岸各大家族的男人,但因为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有的人还把茶打翻了,地上湿漉漉的,脚再一踩难免脏兮兮的,让原本整洁干净的南家瞬间变得鸡飞狗跳。
而前院的情况更糟糕,裴家一开始就带人进来砸了前院,那些荣叔每天悉心照料的花草药材也被那些人全数毁了,一片狼籍。
秦嫣并没有走进正厅,只是远远地看了眼南禹衡的背影,他被一群年纪大的长辈围着,那些人七嘴八舌说着话,他穿着深色翻领毛衣,独自沉静地坐在轮椅上,形单影只,仿若要被无数条巨鳄吞噬。
秦嫣咬了咬牙根,在某个瞬间有股冲动,想冲过去把那些人全打一顿,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劲,转身拽着自己老哥从后面绕进厨房。
芬姨一见秦嫣回来了,深锁的眉头透着严重的焦虑:“人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秦嫣绕到她身后抬手揉了揉她的肩,替她缓解了下紧张:“没事,我和我哥来帮你,这些都是要泡的茶吗?我们来弄,你拿拖把把外面的茶水拖一下,我怕有人会滑倒。”
芬姨有些受惊地说:“这事怎么好让你来干,更何况还拉你哥来,少爷知道得说我的。”
芬姨从小跟着母亲住在南家,思想里根深蒂固着尊卑的教条,这么多年也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
秦嫣却不以为意道:“他现在没功夫管这些,但这些琐事必须有人为他打理,而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干嘛,快去吧,你忙完正好歇会,待会估计来得人更多。”
虽然外面的情况一团乱,自家少爷被一群人围攻,但好在少奶奶回来了,纵使秦嫣在芬姨眼中只是一个小姑娘,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回来,芬姨便感觉心里顿时踏实多了,刚才那种慌张似乎也稍缓了一些。
她稳了稳心神刚走出厨房,秦嫣又叮嘱她:“不用特意告诉南禹衡我回来了。”
芬姨点点头,秦嫣不想让他分心还来顾及她,为她操心,她反正想过了,待会她就一直站在角落,最坏的打算就是谈崩了,那些人要动南禹衡,她就拉她哥抗把菜刀杀出去!
秦嫣当然不可能真的要求秦智出去端茶递水,她哥的傲骨她自然清楚,便让秦智帮她把杯子倒上热水,她亲自一杯杯送出去。
前院此时都是一些东海岸的年轻男人,本来激昂地争论着,忽然一抹倩影不停穿梭在他们中间,为他们送上热腾腾的茶水,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会笑盈盈地跟别人问声好,这让那些人原本心里的烦躁都莫名平复了一些,不禁目光都跟着这个俏丽的美人转悠。
自从秦嫣嫁来南家,关于她的流言就没停歇过,此时看见这个总被人议论的美人如此落落大方地出现,这些男人不免都有些遐想。
就连被一群人包围的南禹衡都感到有些奇怪,吵杂的前院怎么忽然安静了许多,他暗暗揉了揉头,吵了一下午的确有些头疼了,总算能清闲一会。
而秦嫣送了几趟茶,穿梭在这些男人中间竖起耳朵倾听,已经零零碎碎把事情拼凑起来。
说是南禹衡本来和正庆集团签署达成战略合作,却临时变卦,将机器人革命的硬核卖给正庆,也就是正庆将全面收购智能核心技术,带领工业电器领域进入新纪缘,大力推动正庆集成到本体的转型,这件事的落成会直接决定正庆集团在国内工业电器行业的先驱地位,全面进驻南方地区,彻底侵占裴氏企业高安集团的市场份额,按照正庆现在的发展,和高安集团的现状,不出五年就能让裴氏企业快速崩盘。
正庆位处北方,属于都会商圈,本来和东岸商会就有些利益冲突,南禹衡的这个动作对裴家来说几乎是致命一击,也直接影响了整个东海岸的经济体,一旦裴家势力崩塌,整个东海岸的经济联盟都会被削弱。
裴家今天召集所有东海岸的人在情在理,要得就是一个说法,南禹衡给不出说法,就得从此滚出东海岸,这里容不得一个让东海岸陷入水深火热的叛徒,也容不得一个不顾东岸商会利益的副理事!
秦嫣送完前院的茶后,又跑去后院,为那些司机、保镖、打手、佣人送茶。
那些人没有前院的人有修养,前院的男人们虽然目光里也有些别的意味,但行为举止还算绅士,而后院这群大老爷们看有人送茶,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立马全围了上来,秦嫣深知今天不能闹事,只能笑脸迎人,对于那些接茶时想趁机摸她手的男人,她只能假装不经意地手抖,将滚烫的茶水滴在他们的手背上,再一脸无辜地道歉,她清甜的声音,和干净柔和的气质能让男人瞬间没了脾气,便也不忍苛责她一句。
如此来来回回好几趟,不知情地问她是谁,她会温和地告诉他们,她才嫁进南家。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但她懂得适时示弱会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果不其然,那些男人听说她才嫁进南家便遇上这么个事,不免对她产生了同情心,对她的态度都客气许多。
她笑脸迎人的样子,也让那些人等了一天的怒火都不禁熄灭了一些。
秦嫣刚送完后院的茶,南家大门前便一阵喧哗,她赶忙跑到厨房门口看去,端木明德和端木翊走进了南家,她回身看了秦智一眼悄声说道:“看来要开始了。”
秦智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靠在旁边默不作声往正厅瞧去,荣叔把端木明德请到上座,裴鑫国见端木明德来了,立马便对着南禹衡开始发难:“好了,这下人都到了,你考虑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吧南少爷。”
旁边陆续有人插到:“是啊,我们既然都仰仗着东岸商会的势力,那么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赚,位置得摆正,如果人人都像南少爷这么年少不懂事,我们商会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般。”
秦嫣这时才看见人群中一个男人激动得站起来,指着南禹衡就破口大骂:“我看你早就跟都会那帮人勾结上了吧?你们大家想想他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子,早几年凭什么能拿出金羽左右东海岸的局势?到底是他们南家在背后作祟?还是都会势力插足你们都好好想想!
另外这个时候,你那个大义凛然的老丈人今天怎么不在家?还是知道东窗事发先躲起来了?”
秦嫣看着那个大肚翩翩的男人,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出声问秦智:“他是谁?”
却看见秦智的眼中泛着森冷的光低声说:“住在前山的倪耀鹏。”
秦嫣猛然滞住,呵,倪家。
她忽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南禹衡对她说的话,不禁嘴边泛起一抹冷笑:“果然是驴子是马今天都能显出原型,哥你记性好,可要把这些站出来说话的人都记牢了。”
104、Chapter 104(第三更)
秦嫣记得那晚对倪家小儿子下手可不轻, 这个倪耀鹏虽然当时并不好跑到南家来闹事, 但大约也是记着仇的,趁今天这个机会大肆煽动屋内外的人, 一顶顶叛徒, 内奸,甚至走狗的帽子扣在南禹衡的头上。
都会商圈人口众多, 或多或少都有些竞争同行,旁人也都怕今天出事的是裴家, 万一都会商圈势力侵袭, 以后他们的生意都有可能遭受威胁。
所以在倪耀鹏激昂地煽动和裴家的施压下, 周围越来越多人的情绪被带动起来,甚至也有些年轻人对着南禹衡破口大骂。
秦嫣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牢牢盯着南禹衡的表情,他侧面的轮廓清晰俊朗, 深邃的眼神毫无波澜地望着眼前不停向他发难的人们, 眸光中透着不可侵犯的疏离和冷漠, 腿上盖着深红色的毯子, 一直拖到了地上, 像鲜红的血流淌下来,渗进一室人心。
她记得很久以前小小离开东海岸时曾对她说过:“东海岸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弱肉强食,四面楚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会把你推向地狱!”
而这一刻,秦嫣看着这幅画面,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仿佛看见的是无数的洪水猛兽要将南禹衡彻底吞噬,全然不顾他此时看似一幅病弱的模样,一张张利欲熏心的嘴脸恨不得立马将南禹衡推入深渊永不翻身。
而秦嫣身旁的秦智也双臂抱着胸,冷毅的线条紧紧绷着,他脑中回想的是那个挂着残月的夜晚,也是像现在一样,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东海岸!呵,去他妈的东海岸!
正在争吵中,秦嫣似乎看见倪耀鹏抬头侧了眼裴鑫国的身后,瞬时间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突然爆发出来,气冲冲朝南禹衡走去:“你她妈装什么深沉,我们这么多人找你要说法你再不吭声劳资动你手!”
说着人已经冲到南禹衡身前,秦嫣一看情势不妙就准备往正厅跑去,被秦智一把拉住,几乎同时她看见荣叔已经挡在南禹衡面前,虽然荣叔比那个男人矮一些,但丝毫没有任何躲让,就这么立在南禹衡的身前不给那个男人碰他一下!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砰”得一声,那个年轻人毫不犹豫一拳朝荣叔面门揍了上去骂道:“什么东西!”
荣叔身子踉跄了一下嘴角立马溢出血,秦嫣再也不能忍甩开秦智,却被秦智从身后擒住她的脖子将她身体完全禁锢在身前对她说:“不能去,他们巴不得南家有人动手反击,你一旦动了那个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今天这事更过不去!”
秦嫣胸口剧烈起伏,南禹衡是她男人,荣叔便是她家人,现在家人被人欺辱,她如何坐视不理,急得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正厅那群魔鬼,恨不得把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却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发话的端木明德突然皱了皱眉开口道:“老裴啊,管好你的人,事情还没个说法,是想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你以为我们很闲啊,特地跑过来看你打人?”
裴鑫国咳了一声,那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南禹衡走到一边。
南禹衡先是偏头看了眼荣叔,眉宇间轻轻皱起,荣叔不动声色对他摆了下手,示意他不要管自己。
南禹衡便缓缓收回视线环视了圈众人,精致的下巴拉伸到脖颈透出优雅的弧度,矜贵清透,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终于缓缓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明亮:“你们到我这也闹了一下午了,到底要我给你们什么说法?说我把智能核心专属技术给了正庆,合同呢?”
秦嫣身体一僵,周围一圈人也面色迥然,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说:“技术材料呢?框架协议呢?再不济邮件往来会议纪要呢?总得有什么能证明的东西吧?”
外围一圈人窃窃私语起来,裴鑫国却并没有被他的话搪塞过去:“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和正庆合作?”
南禹衡却淡淡地瞥向他沉声道:“合作了,并且会继续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更不瞒在坐的各位,我现在占有正庆集团7.8%的股份,股权变更在上个月落实的,我现在是正庆集团第三大决策人。”
此话一出,“轰隆”一声,整个大厅如炸开了锅当即沸腾起来,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个病弱的男人,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入股正庆,更没人知道他怎么有胆子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布这件事。
甚至连秦嫣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秦智已经松开她走到一边点燃一根烟,静观情势的发展。
瞬时间,包括裴鑫国、倪耀鹏在内的数十人都齐齐从座位上激动地站了起来,狠戾地说道:“大家看看,看看,刚才还义正严辞让我们拿出合同,现在自己也承认了他就是正庆的大股东,都会商圈的人,居然住在东海岸这么多年,钟家的金羽计划也是你搅黄的!
秦文毅呢?当年都说秦文毅就是个叛徒!怪不得肯把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你,你们根本就是一路之丘。
我要求立即罢免他东岸商会副理一职,即刻搬离东海岸!所有东岸商会的人以后拒绝一切与他的生意往来!”
“同意!立即滚出东海岸!!!”不停有人附和道,外院的呐喊声更甚,一浪高过一浪。
南禹衡微微蹙眉抬头盯着他们声音透着冷意:“我是说我入股正庆,但请问,我哪句话里说了我入了都会商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都会的人,查一查备案就知道的事,跟着裴先生在这起哄,裴先生的企业遭遇危机,你们也都想遭遇危机?”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顿时让很多人脸色大变,目光不善地盯着南禹衡,仿佛把面前这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当成可怕的魔鬼!
却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直静坐在一边默默观察的端木明德忽然说道:“都安静下,听我说一句。”
他在场中的份量自然不容置疑,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朝他看去,包括裴鑫国也重新坐了下来。
端木明德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儒雅男人,目光透出一种老辣的市侩,继而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刚才大家听说南少爷入股了正庆,反弹都很大,感觉咱们东海岸出了一个叛国贼,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这的确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以后可能对裴家的生意有些影响,但我们换个角度,从大方面来看,咱们东海岸是不是又多了一员猛将?
正庆集团现在是工业电器行业的巨头,这么好的资源就在我们面前,我们反而不屑,要硬生生把自己强大的队友推给都会那边,为敌人增加势力范围,这是什么想法?
难道大家就这么不自信?为什么不能联合起来把正庆集团拉拢过来?以前是因为地理条件限制了沟通发展,现在正庆的第三把交椅人就在我们东海岸,还要把他赶出去?
你们也不怕成了商圈的笑话!”
端木明德轻松地翘着腿,顿时正厅鸦雀无声,刚才大家情绪都被煽动起来,反而没有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这件事背后的利弊。
裴鑫国脸色一沉单刀直入地扬声问道:“照端木老弟的意思,你居然支持一个背景不清不楚的人?”
端木明德立马正色地纠正道:“我只支持对大局有利的判断。”
一句简单的话已经表明了立场,裴鑫国沉着脸没再跟那个圆滑的端木明德周旋,而是问起旁边的下人:“钟家怎么还没过来?去请的人怎么说?”
下人回道:“钟先生和他家大少爷都不在家,我们去的时候,他家小少爷也正要出门,说没时间过来,钟夫人听说这段时间卧床不起,病得很重。”
裴鑫国皱着眉拿出手机直接给钟昌耀发了一条信息:再不过来,东海岸就要变天了!
他看端木明德那个架势是要跟自己对着干了,如今只能指望钟家赶紧过来,他们两家只要联手还能压制住场面,然而这条信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直得不到回复。
南禹衡此时听完端木明德的立场,有些讶异地朝他看了过去,端木明德也只是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南禹衡心里疑乎,这个端木明德是出了名的精明狡猾,但凡东海岸有什么事,他从来都是躲在后面审时度势,绝对不会站出来做出头鸟,让自己陷于任何风险之中。
今天他突然拿出的态度着实是让南禹衡大吃一惊,一开始裴家那边的人对荣叔动手,也是他将事情岔开。
这今天突如其来反常的态度,不免让南禹衡垂下眼帘思考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他和端木家向来没有交情,又因为秦嫣的原因,他家儿子从小就对自己充满敌意,想到秦嫣,南禹衡突然抬起头不停在屋内扫视,越过层层人群又猛然转过头,当他目光对上站在角落那个纯净柔和的女人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在那一刻,他眼里涌动着翻腾的情绪,仿佛就这样越过混乱的环境用目光将她融化,秦嫣对他安静地漾起一丝浅笑,温柔纯净,情深似海。
105、Chapter 105
本来一面倒的情况, 因为端木明德的表态, 事情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探讨,渐渐正厅的人开始有了分化, 主要分为保守派和自由派。
保守派以裴家为首觉得不能留南禹衡下来, 最起码不能让他再担任东岸商会副理的职位,否则不知道他们日后的一些合作信息, 商务资源会不会流向北方。
自由派则以端木家为首,觉得不易把关系搞僵, 不管南派北派本质上都在一个大环境里, 本来东岸和都会多年来矛盾就不少, 很多人摩拳擦掌,如果这时候把南禹衡推出去激化了矛盾,可能会引来更大的商业战争,更赞成南北互通搞好关系, 实现商业自由化。
争论不休了将近一个小时, 期间南禹衡始终没怎么说话, 只是时不时侧头瞥上一眼左侧, 其他人也许没有注意到南禹衡这个细微的动作, 但秦嫣却注意到了,她很清楚左侧那面墙上挂着的是一架复古的木钟,也就是,南禹衡在看时间!
秦嫣不禁眉峰深锁,四个小时了,这些人从中午就冲进了南家, 南禹衡已经拖了整整四个多小时了,他到底在等什么?
正在秦嫣揣测之际,不知道谁先挑起的问题,两方人忽然全把矛头指向南禹衡,让南禹衡先表明自己的态度,愿不愿意放弃副理事一职?以后又将如何在东海岸发展?对裴家的高安集团接下来会不会有大动作?
一系列犀利的问题扔在南禹衡身上,饶是自由派看似站在他这边,但也希望他能先拿出个态度出来让众人信服,否则没人敢留一个定时炸.弹放在东海岸。
南禹衡先是漫不经心地拉了下毯子,随后清淡的眼神微微垂着似在沉思一般,裴鑫国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被折磨完了!
这个小子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是这个不温不火的样子,问他十句,一句也不正面回答,不管别人有意说多少难听的话激他,骂他,甚至动手打了他身边的人,他一直是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折腾了几个小时一点结果都没有,反而被端木明德那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突然插一脚,让事情更加复杂。
此时的裴鑫国只想快刀斩乱马,转过身让下人把后院的人全喊进来。
秦嫣眼睁睁看着身后的过道突然冲进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些男人也已经都在南家耗了半天,人太多连张椅子都没得坐,自然站得累得慌,面上便都有些不耐烦的凶神恶煞。
这些人一走进南家便全部立在裴鑫国的身后,足足二十号人,让他那边的气势顿时高涨!
裴鑫国便缓缓从椅子上起来一字一句地对着南禹衡说道:“既然你已经入股正庆,多的话我们也就不谈了,你今天只要立下字句,保证正庆坚决不踏足本省,不干预南方市场,关于你的去留由大家说得算,我们裴家不再参与,如果你不能保证,不好意思,我身后这些人今天就会把你们家拆了,把你撵出去!我裴鑫国说到做到!”
南禹衡的去留暂且不说,他和裴家的这个承诺便成了事情走向的关键,所有人都不再议论安静下来,等待南禹衡的回应。
而他依然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看得裴鑫国火大,上去就指着他骂道:“你他妈哑巴了?”
南禹衡修长白净的指节有规律地敲打在轮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抬眸对上他,那一瞬,裴鑫国竟然在这个年轻男人的眼中看见一丝嘲弄,就像在看待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王之蔑视。
裴鑫国刚准备发怒,然而就在南禹衡指节敲下整整第十下时,前院终于传来了一阵骚动,让正厅的一群人都不明所以地回头往外看去。
就见南家大门外突然冲进一队黑衣保镖开路,将人群分散开,众人都很奇怪,这么大的阵仗是什么人要来?于是都纷纷伸头张望。
一分钟后,突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杵着个拐杖,穿着一套深灰色中山装缓缓走进南家大门出声抱怨道:“你们车子堵得这么死,害我多走这么多路,什么素质!”
瞬时间,前院沸腾了,有些认出他的人,赶忙半弯下腰毕恭毕敬喊道:“冯老爷子好。”
前院的一些年轻人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主理人,但关于冯老爷子的传奇,南城经商的人没有人没听过。
一看面前这个圆脸有些胖胖的矮老头居然就是传说中堪比“机要处”的冯老爷子,也都赶忙发出一声声问候,冯老爷子一开始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表情,对那些小辈的问候淡淡点点头,后来大概人太多了,问得他嫌烦了,干脆举起拐杖一圈扫过去怒气冲冲地说:“好什么好,都给你们这帮不省心的要气死了,一起给我闭嘴!”
一句话让一整个前院的年轻男人大气也不敢喘,这个矮老头虽然其貌不扬,长得就跟隔壁公园遛鸟的一样,但一说起话来那气势,顿时让人感受到这个小老头的威严。
想到他一生的经历,结交各种权贵,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官商通吃的本事,众人不禁生出一股敬畏。
至今没有人能摸清这个老头的背景到底有多深,但江湖上有这样的传言,只要冯老头子愿意,八国首脑他也有路子都搭上线,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大其辞,但对于他真实的手腕还是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
在众人的让道下,冯老爷子不急不慢杵着拐杖穿过南家的院子,临进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折掉的兰花“啧啧”了两声踏进屋中。
而他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身影一走进屋内,顿时让整个大厅的男人都齐齐从座位上站起来,发出此起彼伏地惊讶和问候声。
端木明德也站起了身颇为恭谨地对冯老爷子说:“哟,老爷子怎么亲自来了?”
冯老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又没跑你家。”
没见过冯老爷子的人听见他这么说,都惊了一跳,心说这老头子脾气不得了啊,但端木明德听见后却笑着让出身边的上位,横扫了端木翊一眼然后对冯老爷子说:“来,老爷子坐我这。”
端木翊赶忙上去搀扶冯老爷子,冯老爷子抬起头看了看瘦瘦高高的端木翊,声音洪亮地说了句:“小伙子长得像你妈吧?不像你爸那么歪瓜裂枣的。”
后面有些人没忍住发出一阵哄笑,端木明德脸色有些挂不住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端木翊倒是接得很快:“我脚跟我爸一样。”
一句话一出,后面又一阵大笑,冯老爷子也弯起嘴角在端木翊的搀扶下落座。
本来都已经一触即发的气氛,因为东岸商会主理人,十年也露不了一面的冯老爷子突然到来,倒反而让气氛轻松了一些。
而秦嫣也像绝大多数人一样,从小就听爸爸说过冯老爷子那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但也从来没见过本尊,小时候爸爸和她还有秦智说的时候,她脑中一直想的是上海滩中许文强的形象,就算老了吧,怎么也得戴顶帽子,围个大围巾,走路都带风的那种。
但没想到真实的冯老爷子才一米五几的个子,胖嘟嘟得像个弥勒佛一样,和她印象中那个游走在官商之间的牛人形象差别也忒大了点!
她在冯老爷子一进门的时候,听见别人对他的称呼已经立马回身跑进厨房,拿出上好的紫砂杯亲自为冯老爷子泡上茶,在端木翊刚扶着他落座后,秦嫣已经跃过人群径直将那杯茶端向冯老爷子。
直到这时,正厅的男人们才看见南家的新媳妇,她忙的时候脱掉了大衣,此时只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裤,里面也是一件纯色的黑色针织衫,姣好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她比例很好,一掌可握的纤腰下,那双笔直的腿和完美的臀型,让一条最普通的黑色紧身休闲裤也穿得如此养眼。
她从来不染头发,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就这样散落在肩上,泛着柔顺的光泽,衬托着她倾城的容貌更加温婉。
自从出国前南禹衡对她说喜欢她长发的样子,她便再也没剪过。
此时倒别有一番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风韵。
虽然今天这个场合聚集了太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这些人物对自己的丈夫并不友善,虽然场内的气氛透着难掩的紧张和激烈,虽然当她走入正厅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但她是东海岸长大的孩子,从小经历过太多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又曾走出东海岸独自面对国际舞台的视线和压力,所以尽管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的步子依然走得从容大气,发丝微动间每一步都养眼至极。
而冯老爷子此时也注意到这个长相不错的小姑娘,就见她人未到面前,笑容就先在脸上漾开了,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清甜,让人看着很入眼。
秦嫣走到老爷子面前,微微弯下腰对他恭敬地说:“冯爷爷您好,请喝茶。”
冯老爷子抬眸看着她清丽的脸庞问道:“南家才进门的小媳妇?”
秦嫣依然弓着腰露出浅笑:“是的,我是秦嫣。”
冯老爷子接过茶点点头:“嗯,秦文毅女儿。”
旁边裴鑫国忽然插道:“冯老爷子既然来了正好,主事人都来了,该怎么解决今天也好有个了断。”
冯老爷子却盯着秦嫣的手腕说道:“等等。”
不知道是让裴鑫国等等,还是让秦嫣等等,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秦嫣见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不禁有些奇怪的抬起手腕:“怎么了吗?冯爷爷?”
冯老爷子放下茶对她说:“把你手上戴的这个拿给我看看。”
秦嫣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有些不解地将那串普通的手环取了下来递给冯老爷子,所有人都在等着冯老爷子处理正事,他却拿着人家女孩手上的一个淡绿色的手环扒着瞧,着实让人有些懵逼地面面相觑。
秦嫣也在仔细观察冯老爷子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便回头望了眼南禹衡,竟然发现南禹衡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见秦嫣不知所措地望向他,浓密的睫毛对她微微眨了下,让她不用担心。
秦嫣便又回过头听见冯老爷子问她:“你这个哪里来的啊?”
秦嫣回道:“之前在国外上学,在一家手工精品小店淘的,怎么了吗?”
冯老爷子又问她:“你知道这个上面的结叫什么吗?”
这是几根绳子手工编织的手环,上面的确有个很复杂的结,不过秦嫣会看中这个手环并不是因为那个结,而是她觉得上面那颗绿幽灵和哥哥手上戴的珠子有点像,也许是那时候有点想念哥哥了,心头一热就买了下来,并未在意,此时听见冯老爷子问她,她也有点莫名其妙,还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端木翊,端木翊对她摊摊手表示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于是秦嫣只能摇摇头。
没想到冯老爷子脸一板突然很生气的样子:“这是戈迪乌斯绳结,不懂这种绳结的人戴上都会遭到诅咒,你爸爸没让你出国别乱买东西吗?”
秦嫣这下更懵了,不就…买了个手环吗?怎么还被诅咒了?什么情况?
就看见冯老爷子将手环往手中一握:“正好我侄孙女懂这个东西,这样,你当时买多少钱?就卖给我吧。”
秦嫣看见他把手环直接装进口袋了,跟土匪进村一样,眼角抽了抽说道:“要是您侄孙女喜欢,就送给她吧,小东西不值钱的。”
谁料冯老爷子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大老远跑到你家来白拿你东西的吗?你看不起我个老头子,还是我付不起你这个钱?”
冯老爷子虽然矮小,但嗓门忒大,中气十足,喊得秦嫣耳朵都炸了,有些懵逼的又回头望了眼南禹衡,南禹衡却没有看她,低头喝着茶,不知道是不是秦嫣看错了,她怎么感觉…南禹衡隐在茶杯后面的嘴角在笑呢?
她回过头被冯老爷子凶得有些委屈地说:“我想想啊。”
冯老爷子也不急,嘱咐她:“想,好好想,别想漏了。”
半晌,秦嫣说道:“好像是158刀。”
冯老爷子立马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人,那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弯下腰,冯老爷子便对他说道:“按照今天的汇率算下多少钱人民币。”
秦嫣眼角再次抽了抽,这尼玛是做外贸啊?还要查汇率?
但想到刚才冯老爷子的话,秦嫣这下学聪明了,不敢逼逼让他直接给整,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那个年轻男人拿出手机很快算了出来告诉冯老爷子:“今天的汇率是6.7053,折合人民币约等于1059.44。”
冯老爷子点点头突然就当众解开了他的中山装盘扣,旁边一圈人顿时感觉有点辣眼睛,都侧过头去。
秦嫣因为就站在他旁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里面穿得大红色保暖内衣,然后他的保暖内衣上还有个口袋,他就那么当着众人的面把手伸了进去,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红色钞票,然后硬生生数了两遍,生怕多数一张,之后才把十一张钞票给秦嫣。
秦嫣双手接过刚准备转身,却听见冯老爷子呵斥道:“去哪?还没找钱!”
106、Chapter 106
秦嫣活到这么大, 从来没有被人当着这么多人面要过钱, 还是四十块钱,她扫了眼一众东海岸的叔伯们, 略感窘迫, 但很快回过身微笑道:“我去拿给您。”
冯老爷子这才端起茶笑眯眯地点点头。
秦嫣一走进厨房一边翻大衣口袋里的零钱一边问秦智:“你知道戈迪乌斯绳结是什么结啊?”
秦智靠在厨房台面边拿着瓶矿泉水在喝,也没听清刚才那个老头和秦嫣的对话, 便随口回道:“是戈迪乌斯城神庙的东西,传说中神谕明示, 解开戈迪乌斯绳结的人能成为亚细亚之王, 后来亚历山大攻打到戈迪乌斯城就打算解, 结果解不开干脆就一剑给劈了。”
秦嫣摸出两个五块的和一个十块钱地盯着秦智面色古怪地说:“也就是,根本没有什么戈迪乌斯绳结?这玩意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
秦智灌下一口矿泉水耸耸肩,秦嫣昂起头吹了下额边的碎发,她总算领教到什么叫姜还是老得辣了, 果真跟传言中一样的老奸巨猾, 分明就是想拿走她的手环, 随便说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忽悠她, 怪不得她刚才回头看南禹衡时, 他竟然在笑,八成也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戈迪乌斯绳结。
秦嫣没好气地将手伸进秦智的口袋凶巴巴地说:“给我二十块钱。”
秦智拿开矿泉水骂道:“要钱就要钱乱摸什么东西!”
说完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把钱,秦嫣直接拽走了两张十块的。
在秦嫣进厨房找钱的时候,倪耀鹏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冯老爷子啊,咱们还是言归正传不耽误大家时间吧,您看呢?”
冯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将茶叶重重吐进茶杯中瞪了倪耀鹏一眼:“你赶着回家吃饭啊?”
一句话堵得倪耀鹏灰头土脸的, 旁边也有人接道:“是啊,赶紧解决完免得大家都在这干耗着。”
冯老爷子将茶盖合上,淡悠悠地开了口:“等我钱找回来再说。”
大家只能一脸不满地乖乖等着,心说这老头视财如命真不是浪得虚名的,十年也不见得能露一次面,莫名其妙跑到南家一坐下来正事没干,直接买了人家小姑娘手上的一个手环,当这是自由市场吗?
不一会秦嫣在众人翘首以盼下,终于拿着四十块钱出来了,把两张五块的,三张十块的铺得平平整整双手交给冯老爷子。
冯老爷子接过钱后略微扫了一眼问旁边那个西装男:“刚才你算的钱,应该找多少来着?”
西装男立马回答道:“一共1059.44,应该找40.56。”
秦嫣听见小数点后的数字当场脸都绿了,就看见面前的冯老爷子转过头颇为慷慨地说:“六分钱就算了。”
言下之意五毛钱得给他。
还顺带说了句:“我们这么多人等你半天,你速度放快点,我们还要谈事情。”
秦嫣听见这话后脸色已经由绿转红,憋着脸转身不情不愿地说道:“你们…谁能借我五毛钱?”
她这辈子没问人借过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人借过钱,没问人借过这么少的钱,简直就是人生一大羞耻!
旁边人都无语地对看看,不知道这老头这么抠门以前是怎么在官商两界混的?不能见到人家领导人还跟人家要几毛钱吧?
这时,人群外围一个不知道谁家带来的佣人插口道:“我这有。”
然后秦嫣便看见一个男人摸出了一个小硬币,她走去接过硬币对他轻轻说了声:“谢了。”
那枚硬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佣人早晨跑去菜场买菜换回来的,上面黑乎乎的,还有股鱼腥味,结果秦嫣把那枚黑乎乎的五毛钱给冯老爷子后,他全然不在意,直接接过往兜里一扔扣上中山装盘扣心满意足地说:“开始吧。”
众人才松了口气,就怕这老头突然又要上厕所之类的,天都要黑了!
紧接着冯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嘹亮,就像自带扬声器一样说道:“你们也清楚我很少过来,上一次来,好像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今天在解决你们的问题前,我先说两件事。
第一件我想和大家唠唠咱们老子的《道德经》,什么是道?这个道说得不光是自然之道,更是我们的修行之道,什么是德?不单指你们这副德行,更多的是指一个有道德的人该有的世界观和为人处世之法…”
端木明德和裴鑫国等一些大家族的人都耷拉着脑袋,绝大多数人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色。
“老子这本书的用意呢,也就是指导你们如何为人,道在物中,物在道中,人人都想修道,但是没有德的人,是根本没有能力谈修道的。”
说到这已经有人忍不住插到:“冯老爷子啊,老子先生大家也都不陌生了,至于《道德经》没读过的可以回去慢慢研读,您在这时候谈论这些,毕竟和今天的事没有什么关系啊。”
冯老爷子一听那是立马吹鼻子瞪眼:“看看你们一个个什么样!我话还没说完,打什么岔?就你这样还能做老总管公司?最起码的长幼尊卑都不懂,何来有德?如何修道?”
说完一拐杖重重敲击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也敲击在所有人的心间!
他一把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踱着步,中气十足地用拐杖指着前院:“我从外面进来,一路上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是被你们全数破坏了,走到这屋中,七嘴八舌乱糟糟一片,横竖站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对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年轻人咄咄逼人。”
说完回头看了眼荣叔:“他这脸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是你们打的?啊?”
一句“啊?”带着气势汹汹的逼问,让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仿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冯老爷子冷哼一声,缓缓踱到大厅正中拿起拐杖指着一周的人声音洪亮地说:“看看你们自己,像不像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像不像手底下管着上百上千人的样子?
你们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还知道你们是整个南城的中流砥柱吗?还知不知道你们的一个决定是能影响整个南部地区经济走势的关键吗?
我要不是知道这房子里面的人都是谁,刚才一路走进来以为到了土匪窝子!
带一群人过来显摆什么东西?是准备一个个把企业都关了混黑.帮?看你们一个个能的!”
裴鑫国阴郁着脸对后面挥了下手,二十几号打手从后门鱼贯而出,大多数人都垂着视线不说话。
冯老爷子虽然个子不高,但嗓门大,气场直逼一米八,顿时骂得一屋子的男人都低着头,秦嫣躲在角落默默掏出手机给老头子拍了张照,秦智歪过头问她:“拍什么?”
“突然感觉这个胖老头挺帅的,留个纪念。”
秦智无语地白她一眼。
老头子说到这,双手扶在拐杖上稳稳立在场中央说道:“一个失德的人,不管你今天是想处世、治家甚至治国都别想能走得多长远。
我从进门到现在,看见的是你们砸了人家花园,脏了人家地毯,打了人家佣人。
而南家人待你们客客气气,礼貌周到,连来打砸的人都送上了茶水,一个大家族当有此番气量和处事风度。
反观你们,就差烧杀抢掠了!
我不管你们今天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我就说我看到的这个现象,咱们东海岸某些大家族做出来的事,根本就不像是来谈判的。
我不怎么来东海岸,但今天一来令我失望至极!这就是我们东岸商会的大佬们,我们不说和北方商圈比,就和临近的沪市商圈比,人家飞速发展经济,大力拓展技术,努力跟国际接轨。
你们窝在东海岸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斗个你死我活!
我非常担忧这样的你们,在南方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还能抱团活多久!
因此,我在今天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我冯坤在今天正式提出辞去东岸商会主理人一职,印章我也带来了,直到今天选出新任接替主理人,我会把印章亲手交付,正式退休。”
四个铿锵有力的字眼让场内顿时一片喧哗,端木明德立马站起来说道:“老爷子你这也太突然了吧?这说撂挑子不干就不干了,你这让我们怎么搞啊?不是为难人吗?”
冯老爷子微微侧过身子掠着他:“看看我这白头发,我再不退休,迟早被你们一帮人给气死。”
裴鑫国也十分头大地站起身说道:“您退休也不是不可以,得先把今天的事解决完吧,我们这边事情没解决,您现在不是给我们添乱吗?总得有个主理人啊!”
旁边人陆续七嘴八舌地劝道,让冯老爷子千万别这时候拍屁股走人,本来商会就四分五裂一团乱,这时候走人怎么搞啊!
冯老爷子听着众人的抱怨点点头:“你们说得也是啊,这样,我帮你们想想办法吧。”
众人一听说冯老爷子有主意又稍微松口气,就怕这老头突然调头走人了,那留下一盘散沙就难办了!
就见冯老爷子又坐回座位,跟旁边那个他带来的西装男交头接耳了几句,那人便匆匆往外走,冯老爷子悠闲自在地端起茶,还抽空和站在旁边的端木翊闲聊道:“你平时要多吃点牛肉,你这个瘦得以后生不出儿子。”
端木翊不服气地说:“怎么生不出了?冯爷爷你不要瞧不起人啊!我人瘦不代表其他地方瘦啊!”
然后这个老不正经地还嘿嘿笑着,全然不顾周围全急疯了的众人。
就在大家低声议论之际,那个西装男拿着一个小盒子匆匆回来了,弯腰将小盒子交到冯老爷子手中。
这时大家又安静下来,全都好奇地盯着冯老爷子的手中。
他放下茶杯将盒子口面向大家,胖胖的脸上挂着老谋深算的笑意,轻轻将盒口向上一弹。
瞬间正厅炸开了锅!连秦嫣都听见声音从厨房跑了出来,随即瞪圆双眼!
最后一片金羽惊现东海岸!
107、Chapter 107
当那片栩栩如生且轻薄的金色羽毛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 所有人眼光大亮, 羽毛根根分明,仿若无风自舞, 璀璨夺目。
冯老爷子有些胖胖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东海岸建立之初的盟约, 拥有金羽者就拥有一次号召众人集结的权利,而这第三片金羽原则上是归东岸商会的理事长所保管, 这么多年我不透露风声,也是怕你们这些人没事跑来烦我, 扰我清净。
按道理创始人将其中一片金羽给我, 也是希望在关键时刻, 特别是当意见发生较严重的分歧时,由理事长做决断,所有人无条件服从。
不过,我刚才话也说过了, 这个位置我打算让贤, 我给你们提的主意是, 你们先选出一个人接任主理人之位, 我将金羽移交给他, 那么今天这个事也就是他说得算,你们也不用在这跟我瞎嚷嚷了!”
他话说得轻巧,众人脸色却更加难看了,本来事情没解决,老爷子来了,指望终于有个可以做主的人了, 这下好了,事情没谈完还得选理事长出来。
立马有年轻的一辈问道:“冯爷爷啊,理事长选举有什么要求啊?是按照辈份来?还是按照资产?或者其他什么?”
冯老爷子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笑道:“没有那么多设限,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你要觉得自己可以,你也能站出来让大家评评。”
所有长辈回头看着那个年轻人,他立马心虚地摆摆手:“我就问问。”
冯老爷子笑得一脸讳莫如深:“不过对于理事长人选,以下几种人是没有办法参选的,第一,存有异心,与外面人勾结试图阻碍东岸商会发展的人;第二,入驻东海岸不满十年的人,第三,上山区三大家有两家以上反对的人。
第一条大家应该没有什么疑问,第二条也就是理事长人选必须熟悉东海岸的整体情况和东岸商会的结构,所以不满十年的会员不建议参选,至于第三条我特别解释一下。
东海岸包括东岸商会依托上山区三大家多年来的支撑才走到今天,所以新任理事长必须得到两家以上的首肯。”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说道:“那不简单,在三个家族里选出一个人来接任不就行了。”
然而正厅的气氛却陷入沉默。
东海岸内部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团结,就上山区三户人家之间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裴家和钟家这样的世家自然是看不上端木家,在他们眼里,端木家再有钱也是上不了台面满身铜臭味。
端木家多年来为人处事圆滑,更是和谁都不远不近,让人不好得罪,也不好拉拢。
而裴家和钟家之间因为当年钟藤和裴毓霖的婚约没成,这么多年关系也不尴不尬的,多少有些芥蒂。
各户人家底下不免都有些裙带关系,搞得东海岸不大的地方暗潮涌动着几股势力,眼下要在三户人家中选出一人为首,让其他两家点头同意并不容易。
但是要在除了上山区的其他人家选出一个让众人俯首称臣的人更不容易。
端木明德把玩着脖子上绕的一串文玩,看向裴鑫国,眼里是似笑非笑的深意,仿若只要他手底下的狗敢跳出来推举他,他立马掐住他的咽喉,那无声的较量蔓延在整个大厅里。
今天最超出裴鑫国预料之中的并不是冯老爷子的到来,而是一向中立的端木明德突然倒打一耙,完全在他的计划外,而这件计划外的事显然此刻成了他最大的阻力。
整个大厅刀光剑影之际,原本应该被所有人针锋相对的主角南禹衡,反而这时候被完全忽略了,他便嘱咐荣叔去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待会再出来。
冯老爷子一盏茶都喝完了,瞧了眼站在角落的秦嫣,秦嫣也很激灵,立马走上前为他添水。
冯老爷子摸了摸肚子说道:“你们再这么僵下去,真要到饭点了,既然你们人选不出来,那就让东西来选吧。”
他这话说得众人莫名其妙,就见他向旁边抬了下手,西装男再次将装着金羽的小木盒交到了冯老爷子手中。
冯老爷子轻轻一开,金羽做得非常逼真,微弯的弧度和根根羽毛的走向,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像是一根正在被风撩起的羽毛造型。
冯老爷子脸上挂着深沉的笑意:“这片羽毛的来历,我想很多人应该都调查过,是咱们国家素来有‘国匠人’之称的彭承飞大师耗时一年多的时间才用黄金打造出来的,为了减少金属本身的重量,让羽毛看上去轻盈,咱们彭大师据说当年也是用了特殊的工艺来完成这件‘三羽连金’的作品。
当年创始人将金羽给我时,顺便也把这片羽毛中藏着的秘密告诉了我。”
这时所有人都竖起耳朵,金羽是东海岸同盟的象征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听说过这金羽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冯老爷子抬头对刚添完茶的秦嫣说道:“你去找一个底子很平的东西过来,正好可以摆放这片金羽的。”
秦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转身进了厨房,找出一个平盘走回正厅问冯老爷子:“这个可以吗?”
冯老爷子接过盘子正反瞧了瞧:“行,就这个。”
说完站起身将平盘递给他身边的那个西装男:“去把盘子反放在中间。”
西装男很快走到正厅中央,蹲下身将手中的盘子反卡过来放在地面,后排的人全都站起身勾着头看,不知道这老头子要干嘛?
此时冯老爷子缓缓站起身,拿着那个装着金羽的木盒朝场中走去,声音洪亮地说道:“我手上的这片金羽可以见羽识主人,只要将它放置在没有丝毫阻挡的平面上,它的主人但凡在这里,它便会自己朝他飞过去。”
众人一听,不禁乍舌,顿时场内弥漫着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全都用一种十分质疑的目光盯着冯老爷子,无一不觉得他在扯淡。
冯老爷子脚步一顿环顾一圈:“怎么?觉得我在耍你们?这法子我也没试过,不过几十年前听过这么一个传闻罢了,我让你们自己选主理人你们一个个选不出来,还不给‘金羽’自己选?啊?”
又是一声响亮地质问,让所有人面色各异。
冯老爷子干脆出声喊道:“端木家的,裴家的,你们都来看看这片金羽有没有问题,看看这个盘子有没有问题,别搞得像我老头子愿意替你们管这闲事一样。”
端木明德倒是根本没有拿这老头的胡扯淡当一回事,慢悠悠走过去,先看了看地上的盘子,又看了看那片金羽,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去了。
裴鑫国根本不屑去看,有些不耐烦地抬抬手表示不看。
冯老爷子便把盒子给了那个西装男说道:“既然裴家不想确认,那我们就一起看看这片金羽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神。”
他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拐杖站在一边,西装男将金羽拿出高举过头顶给所有人都看上一眼,然后蹲下身将那片轻盈的羽毛放置在平盘底部。
羽毛的形状呈现一个优雅的弧度,微微弯起,放置在托盘上只毛身沾了一点,西装男放置完后也站起身退后一步静止不动。
这时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盯着那片羽毛,就连不屑的裴鑫国也斜着眼睛往地上看。
羽毛放上去后先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因为弧形的原因并不是很稳,屋内鸦雀无声,十秒钟过后,羽毛晃动的幅度渐渐变小,有种趋于静止的架势。
裴鑫国冷哼一声:“冯老爷子啊,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尽搞这种…”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乎在所有人还在听裴鑫国说话之际,那片快要静止不动的羽毛忽然飞下盘底,极其轻微“叮”的一声落在地上,缓缓朝着前方挪动了两下又慢慢静止了。
所有人抬头看去,羽毛的正前方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儒雅沉静地垂眸,盯着不远处地上那片指着自己的羽毛,眼里波澜不惊。
裴鑫国扫了一眼便哼笑道:“冯老爷子,你这是耍得哪一出啊?”
冯老爷子也跟众人一样,脸上写满了惊讶,听见裴鑫国问他,他一手拿着拐杖,另一只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以为我还有道法不成?”
旁边有人立马喊道:“这也行啊?麻烦南少爷换个位置,看看羽毛还能不能再选中他?”
南禹衡缓缓抬眸掠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便移动着轮椅到了另一边。
西装男再次将金羽捡起来放在平盘上,这时外院的人听说了,全都涌进来,刚才还不以为意的人,这次也都全神贯注盯着地上那片金色羽毛,生怕看漏了。
西装男放完依然退后一步,这片羽毛也和刚才一样微微摆动,那精湛的设计造型从远看就像一片有生命的羽毛,栩栩如生仿若活了一般。
而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片原本趋于安静的羽毛就这样突然腾空飞下盘底再次向着南禹衡飞去,停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不少人倒抽一口气,睁大双眼顿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一边的秦嫣也觉得这也太神奇了,神奇到她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裴鑫国却站起来几步走到场中直接拿起那个盘子看了看对冯老爷子说:“你不会这个盘子有鬼吧?”
冯老爷子眼神透着凉意,裴鑫国不好跟他发难,只得转过身对南禹衡说:“麻烦南少爷再换个方向,这次我来放,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南禹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中的幽寂如雪山之间的一汪深潭,宁静也寒冷,是那种能让人瞬间冷到骨子里的寒冷。
裴鑫国不禁心头颤了一下,然而南禹衡已经缓缓挪动轮椅,这次干脆直接移到了正厅的另一边,滚轮碾压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昂着脖颈,目不斜视,轮廓清晰俊逸,像高贵的瓷器,让人不敢触碰,深邃的眼眸透着不容侵犯的矜贵,每一个动作从容而优雅。
直到这时,那些围在周围的人才惊觉,从中午到现在,饶是万虎逼山,火烧大门,这个年轻的男人依然没有丝毫狼狈和慌乱,像个内心强大的王者。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这个病弱的男人身上,他所到之处,周身的隐忍便在一点点脱落,那隐藏已久的锋芒在窗外夕阳的映衬下一点点展露,他绕到裴鑫国的对面,轮椅在地上微微转了半圈面向他,金色耀眼的光一束束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镀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在所有人眼中都镀上了一层金光,仿若从天而降的神明,带着纵横驰骋的气势,淡然地看着对面的裴鑫国。
裴鑫国一脚踢开了那个盘子,又低头正反看了看手中的羽毛,金子细软,他干脆拿在手中撇了撇,顿时让金羽变了型。
冯老爷子大骇:“你干什么?”
裴鑫国却不为所动地冷嘲道:“老爷子不是说这片金子会认人吗?既然有灵性变成什么样都应该认得人!”
说完他将那片形状走样的金羽往地上随意一扔,冷眼看着这块破金属。
这下金羽没了弧度无法摆动,就这么平直地落在地上,旁边有人看出玄机,都说裴总明智,前几次羽毛能飞向南禹衡,一定是这设计中暗藏玄机。
裴鑫国挑衅地质问冯老爷子:“怎么样老爷子?你得给我们个交代吧?”
然而他刚问完,耳边一声惊呼:“动了!”
裴鑫国瞬间低头看去,震惊地发现,刚才还在脚下的那块金片,竟然就这样再次朝着南禹衡直直地飘了过去!而这一次,这片金羽直接停在了他的脚下,像臣服于他的子民!
南禹衡的眼帘微微下垂看着脚边这片薄薄的羽毛,缓缓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从容不迫地掀掉了腿上的深红色毯子,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傲睨万物,气吞山河。
108、Chapter 108
南禹衡这几年但凡出现在东海岸人的视线中, 几乎都是坐着轮椅, 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久而久之, 人们对他便产生了一种刻板印象, 总会下意识觉得他腿脚不好。
此时看见他突然掀掉毯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免让众人都有些微微一怔。
只见他身着低调的黑色翻领针织开衫, 下身一条笔直的黑色直筒裤,勾勒出颀长的身型, 缓缓面向冯老爷子:“冯爷爷刚才说金羽选中的就是东岸商会的主理人, 这话可当真?”
冯老爷子双手搭在拐杖扶手上, 高傲地昂着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创始人说的,不过小子,你能拿得稳这片金羽吗?”
南禹衡微微勾了下唇角:“拿不拿得稳那是以后的事, 我只想先听听这场中长辈们的意见。”
倪耀鹏当即开口说道:“这不是拿我们大家当猴儿耍吗?先不管这个金子为什么老往你那飞, 就说刚才老爷子提到的三条中, 你就有两条不符合参选人资格。”
南禹衡不为所动地点点头:“哪两条?”
倪耀鹏即刻回道:“这还用问吗?你入股了正庆, 和都会商圈到底是什么关系大家现在还不清楚, 而且光东海岸两家点头同意这一条你就不符合。”
南禹衡依然身姿挺立地站在原地,嘴角挂着不冷不热的笑意,语调平缓:“那你推举一个合适的人选,只要他符合这三条,我立马转交手中的金羽。”
倪耀鹏一听这话,当即就瞄了眼左侧, 而后又不露声色地确认了一遍:“如果我推举的人真符合这三条,你肯让出金羽?”
南禹衡目光淡漠地盯着他悠悠道:“在场这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
倪耀鹏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来说道:“我推举上山区的裴总,以裴家在东海岸的实力,拿下这片金羽当之无愧。”
南禹衡侧头扫了眼裴鑫国,裴鑫国此时端坐在位置上,看他的眼神带着老辣的嘲讽,似在嘲笑南禹衡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却看见南禹衡稍皱了下眉声音清透地拖长了语调:“裴家啊…恐怕也不符合你说的这三条。”
倪耀鹏随即一愣,便质问道:“你倒是说说哪条不符合了,最后一条吗?钟总还没表态,你结论别下得太早。”
南禹衡却摇摇头:“后面两条我们暂且不谈,光说说看第一条,我要没记错,刚才冯爷爷说得是,存有异心,与外面人勾结试图阻碍东岸商会发展的人无权参选,是吧倪总?”
倪耀鹏脸色在短短一秒之间有了细微的变化,很快便厉声道:“南少爷这是在贼喊捉贼?”
南禹衡负手而立,缓缓走到场中,昂首阔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待走到中间身子一转面向众人说道:“我来帮大家回忆一下第一片金羽是出现在什么时候?是在六年前钟家小少爷的成年礼上,当时第一片金羽出现的目的是钟先生想打造城东CBD计划。
大家应该都记得当天我太太的父亲,也就是秦文毅先生站出来大力阻扰了这个计划,我今天可以当着整个东海岸人的面告诉大家。
那天我岳父根本就没有打算站出来反对,虽然当时养老机构的计划在他心中已经诞生,可是如果不是当天一个插曲,有人推波助澜,借刀杀人,那么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至于惹怒我岳父的始作俑者…”
他身子微微一侧面向裴鑫国:“还需要我点名道姓吗?”
周围一片哗然,裴鑫国侧了眼议论纷纷的人,冷笑着看着南禹衡:“南少爷这是在翻旧账?还是为你老丈人洗白?怎么明里暗里都像在污蔑我们裴家的意思?”
南禹衡低头笑了笑:“我姓南,但很遗憾,我母亲没有得到南家的认可,所以我并没有出生在南家。
我南禹衡从小没有指望过南家一分一毫,但却被南家人一直惦记着。”
说到这,他侧头扫了一眼站在二楼楼梯上的南虞,南虞匆匆移开视线。
南禹衡接着说道:“你们质疑南家人在我背后搅动东海岸的局势,我也很想背有南家做靠山,只可惜这座靠山的确插手了东海岸的发展,却并不在我的身后。”
他转身喊道:“荣叔把东西拿出来。”
众人看见荣叔从一楼边上的房间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走了出来递给南禹衡。
南禹衡接过文件夹后直接几步走到冯老爷子面前,将文件夹递到冯老爷子手中,冯老爷子把拐杖给了西装男,接过文件翻开。
南禹衡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拿着那片轻薄的金羽缓缓道:“高安集团的现状不用我说,大家也都心中有数,居然能在一次次财务危机中神奇般得挺了过来。
去年旗下金融公司理财项目崩盘,两个亿的兑付金额,请问裴总,南家帮你兑付了多少?有一个亿了吗?”
一句话一出,无数人脸色剧变,道道目光如尖锐的刀子全部落在裴鑫国的脸上,冯老爷子匆匆翻看着文件夹,纸张的声音尤为突兀,到最后干脆狠狠一合往裴鑫国身上一扔:“你自己看看吧。”
裴鑫国面色发紧,拿起文件夹翻开几页后,便脸色铁青。
南禹衡此时对着他毫不留情地说:“裴先生从中午来我家就问我要说法,好,我现在给你一个明确的说法。
东岸商会理事长一职,只要你出口反对,我在此向你承诺,正庆集团年后就会在南城设点,全面扩张南方市场的占比,用五年时间实现对高安集团旗下小家电公司的全面并购!”
不仅是裴鑫国,在场没有一个人不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裴鑫国被气得指着南禹衡,刚准备出口,南禹衡伸手制止他:“听我说完。”
“我虽然入股正庆,参与重大战略性决策,但并不参与实际经营,智能核心技术也没有以专利的形式卖给正庆。
只要理事长一职大家不反对,我现在点头,掌握核心技术的三方公司照样可以将技术授权给高安集团。
包括你们集团下面那些没有兑付的金额我也可以一并承揽。
甚至后期我可以将正庆集团的资源纳入东岸商会,实现高安和正庆某些方面的战略合作。”
这个诱饵太大了,大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人知道这个常年孤卧病榻的年轻男人是如何能突然拿出这么大的筹码压在这个位置上,这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对他的认知!如果他说的全部兑现,那么他给东岸商会未来带来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
裴鑫国震惊得咬牙切齿:“你要什么?”
南禹衡清浅的笑容在唇边勾起:“要你给我和正庆同样的股份占比。”
瞬间,场内喧哗声一片,有人高声问道:“南禹衡,你能拿出那么多钱吗?”
而他用一种王之蔑视的眼神睨着那个人不言不语,只那么淡淡一眼,却让所有人惊讶于这个年轻男人背后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秦嫣总算知道几个月前陪他加班,他说要搞钱吃掉的大老虎到底是谁了!
裴鑫国没再说话,低着头面色阴沉。
秦嫣眉头却越皱越深,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秦嫣想到这忽然冒了一身冷汗,钟家不在,钟家为什么到这时候都没有来?连冯老爷子都惊动了,从来没有缺席过东海岸大事件的钟家怎么可能不到场?太诡异了!
她无意侧眸瞥见了站在楼梯上的南虞,忽然眉峰一皱几步走到厨房门口对秦智说:“哥,帮我个忙,今晚帮我盯着南虞,不要给她回房,她只要一打电话就直接把她手机抢过来。”
秦智斜了她一眼:“你特么真拿我当保镖啊?”
秦嫣的嘴角却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看,我丈夫在前线的战争就要打赢了,我也该为他把后院的火给灭了。”
她看了秦智一眼,随即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秦智表情凛了凛没说话。
南禹衡望向窗外逐渐夕落的太阳,缓缓将手中的金羽从背后拿了出来面向众人:“这片金羽现在在我手中,请问端木先生和裴先生还有什么意见吗?”
秦嫣看着他沉着的背影,笑着弯起了嘴角,这个狐狸就是喜欢踩住别人的尾巴问人家疼不疼?
她没再继续围观,而是从楼梯处走了上去,路过南虞的时候她还不轻不重地问了句:“姑妈站了一下午不累啊?”
南虞侧了她一眼:“你干嘛去啊?”
“累了,上楼躺躺。”
南虞冷笑一声:“你这小姑娘也真是心宽。”
大约几十分钟后,南家一楼的人陆续散了,门外的汽车也迎着夜色一辆辆开走了,虽然南禹衡很绅士地留大家吃饭,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谁也没有心思吃这顿饭,便纷纷推脱改日再聚。
人散得很快,没多久南家黑色大铁门一关,随着黑夜的来临,再次恢复一片静谧,而秦嫣的房门却被“咚咚”敲响了,半晌后,她才打开门,南禹衡立在门口看着她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团子,露出饱满的额头,像个俏皮的高中生,倒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让南禹衡蹙起眉问道:“在干嘛?”
秦嫣随意说道:“运动啊。”
说完还松了松手腕,发出“嘎哒”得响声。
南禹衡疑乎地挑眉掠着她,又往她身后的房间扫了一眼,秦嫣却拽着他的黑色毛衣领一把将他拽进房间就跳到他身上,双腿挂在他的腰间热吻着他的唇。
南禹衡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一边回身关上门,一边反身把她压在门上反客为主,或许是今天这场战争实在大快人心,两人的热情都被瞬间点燃,疯狂地吻着对方。
喘息之间秦嫣声音柔软地问道:“学校单人间都能弄到,大学里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禹衡大手托住她柔软的臀抵着她的鼻尖:“你要干嘛?”
秦嫣声音透着愉悦的酥麻:“我今晚能搬进你房间吗南理事长。”
南禹衡抬手掀开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将她抱起压在床上:“恐怕还不行理事长夫人。”
秦嫣在床上依然勾着他紧致有力的窄腰:“这可不是你说得算哦南理事长。”
她那勾魂的样子让南禹衡瞬间来了反应擒住她的下巴“哦?”了一声。
秦嫣却一把推开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干净利落地将衣服拉了下来板着脸正色道:“今晚住不进你房间你休想碰我!”
南禹衡刚不解地挑起眉稍,楼下顿时传来大骂声。
南禹衡皱起眉回身看了眼:“怎么回事?”
秦嫣却淡定地拉了拉被他揉乱的衣服,昂首挺胸走到门边一把打开房门回过头对南禹衡妖孽一笑:“下来观战呀,我的理事长大人。”
109、Chapter 109
外面的天空随着东海岸人的散去暗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伴随着夜幕降临席卷了整个南城。
天气预报发出黄色预警,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整个东海岸的红枫都在大风的侵袭下顽强地乱颤。
这注定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南家楼下南虞的吵骂声盖过了外面的狂风, 秦嫣打开门径直往楼下走去,南禹衡看着她的背影, 绕有兴致地跟了上去。
秦嫣刚走到一楼的楼梯处,便看见南虞指着秦智破口大骂, 而秦智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腿夹着烟, 锋利俊挺的轮廓紧紧绷着, 一脸戾气,秦嫣知道那是他哥哥要打人的前兆。
楼上的南舟听见声音也跑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嫣赶忙出声问道:“南虞姑妈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南虞一听见声音立马回头嚷道:“瞧瞧你哥,到底怎么回事, 拿走我手机不肯给我, 这什么人啊?”
秦智有些狠戾地瞪了她一眼:“我有说不给你吗?我都告诉你在我外套口袋里, 你没手啊?”
南虞当然不可能把手伸进秦智衣服里面拿手机, 被他硬生生气得只能回头质问秦嫣。
秦嫣几步走下楼梯扫了一眼, 芬姨还在一边收拾屋子,荣叔也立在旁边,她便安抚南虞说道:“姑妈不要急,事情是这样的,刚才端木叔叔不是帮我们说话了吗?然后我就想去库房拿样东西随个礼给端木叔叔,毕竟今天这么大的场合, 要是没有端木叔叔站出来,我们指不定还要被东海岸的人怎么排挤呢。
结果我去库房找了半天,突然少了样东西,我记得之前在名录上见到过,想找的时候却找不到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我才接手库房没多少天,嫁到南家也没多久,突然南家贵重东西不见了,今天正好我哥也在,我一定要当着你们面把这件事说清楚了,我绝对没有私拿南家的东西。
而且这件事不是小事,今天不解决了,万一以后再有东西不见,我就说不清楚了!”
南虞一听提高声调:“你不会认为是我拿的吧?”
秦嫣转头看向她:“当然不了,我相信南虞姑妈应该干不出这种事吧?那也太掉您的身价了,不过我刚接手南家的库房,南家就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哥大概也是怕我受委屈被人冤枉,他大老粗一个发起火来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您别生气了,待会事情解决我哥不气了,我肯定让他还您。”
秦智狠狠嘬了口烟睨着秦嫣,大老粗个MMP,别人敢这样说手已经断了。
秦嫣刚说完便看向拿着吸尘器的芬姨,脸色一板:“麻烦芬姨家务先别做了,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南禹衡走到一边稳稳坐在沙发上,目光沉寂,南舟靠在楼梯口,秦智手上的烟缓缓燃烧着,荣叔有些担忧地看着众人。
窗外的暴雨越来越大,打在落地玻璃上洗刷下大片的雨柱。
芬姨望着秦嫣严肃的脸,放下吸尘器,有些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秦嫣眸色透着些许冷意,突然扬起声调,纤瘦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慑力:“库房的钥匙,我只给了你!我自问嫁到南家拿你当长辈一样敬重,芬姨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要是这么手脚不干净,不管你曾经对南禹衡对这个家付出多少,今天这个事,我依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南禹衡微微蹙起眉盯着慌乱的芬姨,芬姨立马急切地辩解道:“我怎么可能偷拿南家的东西!我吃住在南家这么多年,问心无愧!”
一向内敛稳重的芬姨此时突然被秦嫣当着这么多人面前逼问,也有些激动起来,回头便看着南禹衡,刚烈地说道:“少爷,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南禹衡沉着脸若有所思,没有吱声。
秦嫣却怒斥道:“你问他有什么用?这个库房是我在管,幸好今天是我发现东西不见了,万一是南禹衡或者姑妈发现的呢?他们会怎么想我?”
此时站在一边的南虞冷哼一声:“又不是没有前科,上次南禹衡对你网开一面,你这次还敢偷东西!”
窗外的狂风发出凄厉的叫声,吹起了院中折断的枯枝,随着一阵劲风,枯枝“砰”得砸在大厅的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
芬姨不禁打了个寒颤盯着秦嫣:“你说我拿了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秦嫣一字一句地说道:“裴洪大师的一幅字画!”
芬姨一听顿时脸色大变,紧紧盯着秦嫣想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这幅字画的事她早跟秦嫣说过,而且前段时间秦嫣还让她找裴洪大师和南振生前拿着这幅字画的合照,为什么突然会问起这幅字画来?
可秦嫣的双眼里蕴着怒气,完全看不出一点异样。
南虞倒是说道:“那幅字画啊…”
秦嫣回过头挑眉看着南虞:“姑妈知道?”
“那幅字画早就不见了,在你嫁过来之前,我就怀疑是她拿的。”
秦嫣扬高几个声调:“居然有这种事?姑妈为什么不彻查?难道要纵容家里有个贼吗?”
一句“贼”说得荣叔脸色发紧,赶忙几步走了过来:“秦嫣,你芬姨怎么可能偷东西?”
秦嫣目光往他那冷冷一扫:“你有什么立场为她担保?”
一句话问得荣叔面色局促,紧紧抿着唇:“她不可能偷南家的东西!”
“好,现在东西的确不见了,姑妈也怀疑是芬姨拿的,荣叔又说芬姨不可能拿,不如这样,趁着我娘家人在这,也有人为我做个主,我们干脆把每个房间搜一搜,包括我的房间,如果今晚在南家搜不出这个东西,这件事就当翻篇了,也免得以后我落人口实。”
南虞看了看外面说道:“大晚上的有必要这样吗?”
秦嫣立马义正严辞地回道:“当然有必要了,今天我都说开了,我怎么知道万一明天睡一觉东西被送出去了,以后南家污蔑我,我找谁说理去!”
南虞便不再说什么,丢下一句:“随便你。”
秦嫣看着南禹衡问道:“可以吗?”
南禹衡眼眸里挑起一丝深意,知道她根本不是在问自己,今天她想搜家,他同不同意,她都是要搜的。
于是秦嫣为了公正起见,让秦智和荣叔跟着她一起搜房间,这样一家出一个人,也能互相做个证。
众人便先从芬姨的房间开始搜起,芬姨从小跟着母亲在老南家大院长大,跟在南禹衡的奶奶身边,后来南振回国后便一直跟着南振做事,在南家几十年兢兢业业,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她房间,她杵在门口浑身仿若被人泼下一盆冷水,心尖都在发凉,南禹衡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芬姨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眼眸深暗,走到落地窗边干脆不去看他们。
南虞见他们搜芬姨房间倒是很积极,自告奋勇闯进去,将芬姨衣橱扒拉了干净,什么衣物东西全都倒得一床一地都是。
秦嫣冷扫了一眼南虞的背影,又看了眼站在门外低着头的芬姨,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之后他们又去了荣叔的房间,不过南虞没有兴趣进去搜,于是秦嫣也就匆匆走了过场,之后是秦嫣的房间,南虞虽然没有动她东西,但也是走进去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着。
秦嫣房间的另一边恰巧就是南虞的房间,于是一群人顺便拐进她房间。
南虞倒是时不时说这个别碰很贵的,那个别拿搞乱了。
秦嫣毫不客气的直接掀了她的衣帽间,南虞却不好发作,因为她对待自己的房间也是这么狠。
最后走到南舟的房间,秦嫣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说道:“哥你和荣叔在门口等一会,我和姑妈进去就行了。”
两个男人停在门口,南虞便率先进了自己儿子的房间,秦嫣跟在她后面,她进去后关上房门就听见南虞说:“我儿子这两天才回来,怎么可能拿东西,再说他拿那东西干嘛?”
秦嫣却并没有像刚才去她房间一样大肆破坏,而是就这样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
南虞莫名其妙道:“不搜了?”
秦嫣缓缓走到床边,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忽明忽暗的光线让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秦嫣低头看着南舟的床,下一秒一把掀开了床垫。
南虞赫然看见自己儿子的床底下平放着一张字画,她只看上一眼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尖锐地说:“怎么可能!”
秦嫣漫不经心地将那张字画拿了起来放在南虞的面前:“姑妈看来要头疼了,一旦我从这扇门走出去,南舟这个偷盗的罪名可就成立了。”
南虞大骇道:“不可能,这幅画不可能是南家库房那幅!”
秦嫣皱起眉指了指字画的右下角:“这里可是有裴洪大师的落款!上次的事我看在姑妈的面子上没有报警,饶了南舟,但不好意思,做人是有底线的。”
她刚一说完提着画转身喊道:“哥!”
南虞立马抱着秦嫣的胳膊急切地说道:“等等,你手上这幅根本不可能是真迹!”
秦嫣把她手一甩狠声道:“南虞姑妈还懂字画?是不是真迹我们先到警察局备个案,再请专家来慢慢鉴别!”
南虞一听说她又要闹去警局,情急之下说道:“真画早卖出去了,怎么可能在南家!”
“轰”得一声,窗外一声惊雷,照得秦嫣脸色如惨白的女鬼,吓得南虞猛地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她。
秦嫣见到她的反应反而笑了:“姑妈在怕什么啊?是在心虚把我们家东西偷出去卖,我会把你撵出去?外面可是下着暴雨呢。”
南虞惊恐地喊道:“你别诬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
秦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晃录音的界面,南虞猛地扑上去,秦嫣迅速将手机放回口袋利落地闪身一让,她的身体撞在半截柜上,疼得骤然回身死死瞪着秦嫣。
秦嫣好心提醒道:“姑妈别嚷啊,现在外面我哥和荣叔可不知道我搜出了东西,你一嚷不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你说你刚才说芬姨说得那么欢,现在在你儿子房间里搜出东西了,芬姨肯定心里不解气,今天死活也得找南禹衡讨要说法的。
南舟之前对我图谋不轨,南禹衡当时身体那么差还把他打了一顿,要是今天再激怒了南禹衡,南舟这碗牢饭可就吃定了,南禹衡说不定会亲自送他去警局你信不信?”
南虞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秦嫣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卷起画卷:“你要是出去说这幅是赝品呢,那也就是承认了正品被你卖了,你就是这个家的贼,你如果也认可我手上的是正品,那我一旦走出这间房,你儿子就成了贼,这可真难办呐!”
南虞在听见秦嫣的这番话后,瞳孔骤然收缩,再看面前的小姑娘时,仿若看待一个可怕的魔鬼,连她在灯光下清淡的笑都让她浑身打着寒颤。
秦嫣见她那副样子继而说道:“姑父有一个月没回来了吧?眼看都要过年了,有这么忙吗?是不是前阵子手上的订单突然囤积了一大堆,货赶出来了,订单却被搁置了,应收款也收不回来啊?真不知道姑父手上囤这么一大批货,又有那么多钱收不回怎么过年?工人不得把厂房掀了?这可是人家一年到头的辛苦钱呀。”
南虞到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怔怔地盯着秦嫣:“你怎么知道的?”
秦嫣将那副画不屑地往南舟床上一扔,走到南虞面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睨着她:“我们来做笔假设,假设今天晚上不管是你还是南舟闹到警察局,明天只要有一家媒体报道姑父的老婆小孩要靠偷拿东西卖钱进行财务周转,消息一旦传到工厂,工人们本来就在盼着年底这笔钱,你说他们听说厂长口袋里一毛不拔,他们还会像现在这么老实吗?
我不说掀了厂房这事,但凡只要其中一部分工人罢工,姑父这厂子年后还能不能正常运转就要打个问号了吧?
就算你背后的某些人愿意用资金支持你们,但隔行如隔山姑妈听过吧?姑父要想渡过这个难关是由订单公司说得算,我可以好心的告诉你这个事可以找谁?”
说着秦嫣缓缓将头转向房门的方向,南虞震惊道:“你,你哥?”
秦嫣眼里透着疏离淡漠的笑意,南虞顿时怒火中烧:“你个小丫头!你是故意的?包括今天这个事也是你设计的?”
秦嫣丝毫不打算遮掩:“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老公,小孩的前途现在可都捏在我手上,听说南舟在学校不老实要被学校开除?今晚再坐实偷盗的罪名,你儿子这辈子就毁了,以后都别想能被名流贵族认可。
这事说起来像座大山压得姑妈喘不上气吧?
但其实很好解决,学校那边的关系南禹衡可以摆平,姑父工厂的订单和资金周转只要我出去和我哥说一声,姑父没多久就可以安心回家过年了,关于这幅画的事,我一旦走出这扇门说什么也没找到,今天的事也就画上句号了。
你说,是不是很简单?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吃里扒外这么多年待在南禹衡身边监视他,恨不得把这个家发生的蛛丝马迹都往那边送,要不是我哥刚才抢了你手机,你大概也准备第一时间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那边好趁机拿笔钱吧?
我只会帮衬自己家的人,可你这样的行为是我的家人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呼呼”的风声仿佛钻进严丝合缝的窗户,吹得南虞浑身发寒,窗外的夜色被凄厉的暴雨冲刷着,来势汹汹,气势磅礴。
南虞看着面前长相纯净的小女孩,这个不过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小女孩,这个她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小女孩,这个她认为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
然而却震撼地发现她的内心如明镜一样,照射出她最丑陋的一面,她多年来的潜伏,理所当然地住在东海岸,并不代表她的内心是平静的!
可她的母亲不受南家重视,她又是个女孩,势单力薄的她只能嫁给平庸的吕治辰,吕治辰整日游手好闲,日子越来越困苦,她如果再不找一个靠山,如果不去做这些,以后自己的儿子说起来姓南,可连口饭都吃不上!南家人也会像对待南禹衡一样对待她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如何能独自抵抗南家那些成精的人!
她如果不对那边言听计从,就会被赶尽杀绝,她别无选择!
短短半分钟的对视,秦嫣的双眼剔透得如夜空中璀璨的明珠,不断击垮着南虞心底的防线,让南虞被逼得越来越奔溃,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低下头捂住脸。
秦嫣收回视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阻隔了视线,淡淡地说道:“姑妈也不用感到为难,我没打算赶你走,也没打算逼你跟那边撕破脸。”
南虞放下双手震惊地看着立在窗户边的身影,明明那么年轻,明明那么纤瘦,可她却在她身上看见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场,就像…就像下午的南禹衡!
南虞猛然一惊,她住在东海岸几年时间,好似在这个晚上才突然看清那个病弱的男孩和面前这个娇柔的女孩!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秦嫣回过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平淡地说:“我要姑妈和那边照常保持联系,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唯一不同的是,但凡需要向那边汇报的,一律要经过南禹衡的点头,他确定能放出去的消息你再放。
另外,你定期到那边走动,南禹衡需要的消息,你要想办法弄回来,当然,不会让你做多复杂的事,也不会让你为难,只是…”
她缓缓几步踱到南虞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姑妈可别再卖我们了,我给你个机会又能收受那边的贿赂,又能得到我们的关照,只要你聪明,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就算我和南禹衡以后真的敌不过那边,我也绝对不会拖你们全家下水,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她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清淡纯净,然而却藏着让人无力招架的犀利。
说着让南虞决定,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南虞第二条可以选择的路,她到底待在南禹衡身边这么多年,倒也学会了踩住别人尾巴问人家疼不疼这招!
两分钟后秦嫣走出那间房,荣叔从走廊那边迎上来:“怎么进去半天啊?”
秦嫣轻松地说道:“和姑妈聊会。”
然后递给秦智一个眼神:“把手机给姑妈吧。”
秦嫣再次下楼的时候,秦智拿了把伞回家了,南禹衡回过身看着秦嫣,她朝他走去对他说:“你去南舟房间吧,姑妈在那等你。”
南禹衡微微眯起眼睛:“你干什么了?”
秦嫣轻描淡写地耸耸肩:“没干什么呀,就是让姑妈懂得站队的重要性,奉劝她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双手穿过南禹衡的腰间脸上漾着讨好的笑意:“我不是说要策反南虞姑妈的吗?现在她正在恭候理事长大人的差遣,我想,你今天晚上肯定有不少事要嘱咐她的吧?你不是说想试试看那边是敌是友吗?路子我为你打通了,以后少小看我!”
她有些骄傲地昂着头,本来准备等着南禹衡夸一夸她,却不料南禹衡沉着眼揪了下她的鼻子:“你去看看芬姨吧。”
说完南禹衡便上楼了,秦嫣轻悄悄走到芬姨房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看见芬姨一边跪在地上收拾被扔到地上的衣物,一边嗅着鼻子,这还是秦嫣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芬姨如此难过的样子。
她什么都没说走过去蹲下身,从身后抱住芬姨将脑袋埋在她的背后内疚地说:“对不起,你打我吧。”
芬姨身子明显一僵,而后低下头抬起袖子抹着脸上的泪水,秦嫣收紧双臂脸不停在她后背蹭着:“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三言两语把用仿画逼南虞招供的事情告诉了芬姨,芬姨却说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现在越来越会使坏了,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秦嫣声音软甜地说:“跟你家少爷学的呀,还能跟谁嘛,而且,我这不叫使坏,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她能诈你偷东西,那我就诈她。”
芬姨将泪水抹干净才拉开她的手,站起身低下头看着她:“不早了太太,你该休息了。”
秦嫣却干脆一屁股赖在地上:“就不,我帮你收拾屋子。”
芬姨看着她不修边幅的样子斥道:“你会什么?”
秦嫣不服气地说:“我会得可多了,在国外我都是一个人住啊,南禹衡让我少吃洋快餐,我还自己研究食谱呢,就是烧得没有芬姨做得好吃,芬姨哪天把你的独家秘诀都传授给我好不好?”
她说着又跟粘人的小孩一样抱着芬姨的腿,芬姨被她赖皮的样子气笑了,故意板着脸说:“不教。”
秦嫣嘟着嘴委屈巴巴地说:“你不教我,我怎么抓住南禹衡的胃呢?万一以后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芬姨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少贫嘴了,少爷是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秦嫣“咯咯咯”的笑着,荣叔本来准备宽慰芬姨几句,可刚走到房门口听见秦嫣的笑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
这一折腾,南家一众人搞到半夜才吃上晚饭,虽然家里还很乱,地毯还没清洗,厨房堆了一大堆垃圾,每个人的房间都乱糟糟的,整个南家都像个战场,但那晚却是南家众人吃过得最其乐融融的晚饭。
芬姨匆匆弄了几个菜,大家就围坐在桌上,饿得狼吞虎咽,期间,南虞还顺便把自己儿子训斥了一顿,让他以后看见秦嫣喊嫂子,不要没大没小的。
秦嫣顿感南虞姑妈这现实得有点可爱!于是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她碗里,结果南虞姑妈很正经的和她说:“你上次不是让我减肥吗?”
秦嫣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好像是有哪次让她多运动,别人到中年变成大胖子之类的,没想到南虞姑妈还真放在心上了。
于是她笑着说:“哪有,你这个岁数就要胖点显得富态,瘦不啦叽一看日子过得就不好,南禹衡你说对不对?”
南禹衡抬眸斜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夹了一个大鸡腿放进她碗里。
芬姨和荣叔也挂着笑容,这一整天大起大落的情绪,到此刻南家众人紧绷的神经才都放松下来,却在这时,迎着屋外的暴风雨,南家的大门在深夜里被疯狂地敲响了!
110、Chapter 110
当那急促的敲门声传进屋中时,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芬姨赶紧起身拿了一把伞冲进大雨中打开院门。
其他人也放下餐具,望向门口, 不知道下着暴雨, 又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急着跑来。
不一会芬姨便推门而入,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秦嫣一眼认得芬姨后面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就见她肩膀头发上全是水珠,满脸焦虑地盯着南禹衡, 南禹衡此时也站起身几步绕开桌子。
那个老妇人垂下眼睛语气沉重地说:“这么晚打扰南少爷休息了, 我是钟太太身边的王妈。”
南禹衡走过去立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什么事吗?”
王妈再抬起头时, 眼里满是焦灼的情绪:“我家太太突然发病,上山道的大树倒了把进东海岸的口子给堵住了,听说城东隧道也淹了,她现在状况很不好, 我们不敢挪动她, 救护车也过不来, 南少爷身边一直有医生, 所以我们特地过来, 请求南少爷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下医院那边!”
秦嫣几步走到南禹衡身边听见王妈的话也惊了一下,赶忙去看南禹衡,南禹衡微微蹙起眉,什么话也没说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短短几分钟,王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用那种迫切地眼神牢牢盯着南禹衡,直到他挂了电话走回来对王妈说:“医疗团队现在立刻往这里赶, 车子上不来他们得背着医疗器械徒步绕过那段路,你们赶紧回去安排车辆接应他们吧。”
王妈感激涕零地重重点了点头带着佣人冲进狂风暴雨的黑夜中。
南禹衡便对荣叔嘱咐道:“今晚可能要辛苦下你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庄医生会带多少人过来,但半夜劳烦这些医生顶着大雨上山也不容易,你到时候跟去打点一下吧。”
荣叔点点头:“行。”
说完南禹衡回头看了眼身边的秦嫣:“不吃了?”
秦嫣摇摇头:“没心情吃了。”
她总有种隐隐的不安,这外面天气如此恶劣,又这么寒冷,现在已是半夜,钟家那边怕是这一夜都不得消停了。
南禹衡见她面色凝重的样子,干脆牵起她的手:“不想吃就上楼睡觉吧。”
到了二楼的时候,秦嫣有意从他手掌挣脱,南禹衡脚步微顿,一双深邃的眼眸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泽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她。
秦嫣眼尾对他挠人地一勾说道:“那我回房了。”
她说完便转过身准备往三楼走去,可身体刚转过去便被身后的男人打横抱起,南禹衡噙着清浅的弧度声音低沉优雅:“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便让秦嫣弯起了眼睛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回了房。
为了今天下午这场硬仗,南禹衡足足准备了几个月,他知道秦嫣快考试了,为了不让她分心,所以将她暂时送出去,远离这片尘嚣,因此也有好些天没好好疼她了。
进了房间后,秦嫣窝在他怀里撒着娇说:“我刚考完试就跑回来帮忙了,倒了一下午水,你看我手都被烫出了个泡。”
她将食指伸到南禹衡的眼前,那里果然起了一个小水泡,南禹衡将她放到地上,握住她的手,眼里便自然流露出些许心疼,他清楚秦嫣的这双手天生为了艺术而生,这双柔软的小手可以演奏出世上最美的音符,却为了帮他里里外外的张罗起了泡。
然而秦嫣就喜欢看见南禹衡紧张的样子,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秦嫣嘴角的笑容反而放大了,便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挂在他的身上:“所以…我不能自己洗澡了。”
她学着他之前无赖的模样,南禹衡抬眸淡淡地掠了她一眼,也不跟她计较,干脆将她直接拎进浴室。
秦嫣不是个懒惰的人,她从小对音乐有着异于常人的勤奋,在学校也总是精神饱满的样子,不喜欢麻烦别人。
可关起门来单独面对南禹衡时,她就能秒变成巨婴,流露出她最小女人的一面,和对南禹衡的依赖。
从前南禹衡还会时不时板起脸训斥她,让她自己的事自己做,别指望他。
可自从秦嫣将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他后,她那股酥麻劲儿总能戳到南禹衡的心尖上,让他越来越惯着她。
于是,南禹衡让她伸胳膊她就伸胳膊,让她伸腿就伸腿,这点倒还和小时候一样听话。
秦嫣看着他精致的五官,在浴室的灯光下格外好看,他生了一副好骨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优雅俊朗,明明刚才还不可一世地对着整个东海岸的大佬们挑衅,现在却蹲下身帮她脱袜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三岁就挑中了一个万里挑一的好老公。
南禹衡没有抬头,却知道她在用一种花痴的眼神对着他笑,便问她:“笑什么?”
秦嫣轻快地说:“你和钟藤从小就不对付,也一直不喜欢和钟家来往,刚才王妈来找,我以为你顶多会帮忙和医院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会安排庄医生带人来,你让我想起一句话,天之高,纳君子气度;地之厚,蕴仁者胸怀。
南禹衡,我有点崇拜你了怎么办?”
南禹衡站起身推了下她的脑门:“你崇拜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呵呵……”秦嫣无声地笑着,南禹衡并不知道她狗腿的目的是为了待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便听见他说道:“今晚钟先生他们应该不在家,能帮就帮一把。”
秦嫣刚奇怪钟先生不在家他怎么知道,然而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放进浴缸里。
秦嫣喜欢南禹衡帮她洗头,她的头发很长,每次洗头都是浩大的工程,特别在冬天。
南禹衡的手指修长温暖,力道不轻不重,揉着她的头皮便能瞬间缓解了她一天的疲劳,她闭上眼笑着问身后的男人:“你第一次帮我洗头是什么时候呀?”
没想到南禹衡不假思索道:“你四岁的时候。”
秦嫣有些讶异:“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洗头?”
南禹衡声音沉沉地说:“奶油粘在头发上了,对着我哭得头疼。”
所以仅有11岁的南禹衡便就这样把四岁大的小秦嫣夹在腋下弄进浴室,又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帮个女娃娃洗头,搞得两个人都很狼狈。
可显然这些事情似乎秦嫣都记不得了。
于是她便好奇地问道:“我那时候乖不乖呀?”
南禹衡嘴角抽了下:“呵,乖。”
乖到跟个贵宾犬一样把满头泡沫甩在他的身上,乖到他跟打仗一样好不容易把她洗干净了,她还跑回家跟林岩告状说南哥哥欺负她,乖到害得那时候身体本就弱的他着凉生病跑到医院挂了三天水。
他那会躺在医院的床上就在想,他为什么要帮个粘人精洗头?
看着此时秦嫣被雾气罩上的朦胧脸蛋,好吧,他至今都没想通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女人洗头!
将她长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秦嫣忽然翻过身,头□□浮在浴缸里散落开来,像一条曼妙诱惑的美人鱼,一双大眼闪着水汽有些弱弱地说:“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可你先答应原谅我,不跟我计较。”
南禹衡挑起眉将毛巾弄热罩在她光洁的肩上:“怎么?我几天没去学校看你,你看上别的小哥哥了?”
秦嫣正儿八经地说:“比这个严重。”
南禹衡这才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她,秦嫣趴在浴缸边上,脑袋磕在手背上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说道:“我把家里的孟壶拿给端木叔叔了,芬姨说那是我们的家底。”
她说完不敢去看南禹衡的眼睛,却感觉到面前的人一道强大的气场压了下来,挑起她的下巴,他漆黑的眼就在面前,带着锐利的光,让秦嫣摸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对视几秒后,南禹衡突然对她沉声道:“要是我爸还在世,现在已经抄皮鞭了。”
虽然她听出南禹衡语气里的不悦,但还是厚着脸皮柔声说:“我才不怕呢,真要罚我你肯定也会挡在我面前舍不得让你爸动我的。”
南禹衡用劲捏了捏她的小下巴:“真自信。”
说完松开她转过身脱掉上衣清清淡淡地说:“给就给吧,也不是一次□□易。”
一个孟壶换来端木家以后的扶持,这笔买卖不亏,如果不是秦嫣亲自去一趟,以南禹衡和那边的关系,他是不可能拉下这个脸去拉拢端木家,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小女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他并肩战斗着。
不禁勾起唇角说道:“我爸在时,或许家底是孟壶,对我来说,那不是我们的家底。”
秦嫣两个眼睛冒着光:“真的啊?我们家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吗?”
南禹衡赤着上半身走回浴缸旁,将泡了足够久的秦嫣从水里捞了出来,大浴巾往她身上一裹,然后拿着干毛巾揉着她的头发眼里透出些许笑意:“无价的宝贝,你要敢给人,我就绑了你。”
秦嫣昂着脑袋各种好奇:“在哪?”
南禹衡垂眸看着她,目光里是让人怦然心动的暖光:“在我面前。”
秦嫣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水润的脸色越来越红,像熟透的苹果,香甜诱人。
窗外的大雨依然没有停歇,满山的红枫被压弯了腰,却抵不上屋内的狂热。
小别胜新婚总能轻易点燃两人的激情,秦嫣很聪明,这种聪明体现在她对任何事物的学习能力很强,包括在这件事上。
经过南禹衡短暂的□□,她已经掌握要领,那柔软无骨的身躯总能勾得南禹衡欲罢不能。
于是屋外电闪雷鸣,屋内满室旖旎。
秦嫣三岁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自己挑中的这个男人体力会这么好,在她嫁给南禹衡之前觉得最不抱希望的事,现在反而成了最意外的收获。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或许是太累了,被折腾完后她几乎就秒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阵吵杂的手机铃声把秦嫣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收了回去,秦嫣眯起眼睛,看着南禹衡拿起手机坐了起来。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声音低沉地回道:“好,我知道了。”
便挂了电话,秦嫣迷糊地看了看外面天还黑着,大雨倒是停了,不禁问他:“现在几点了?”
南禹衡低下头看着她,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头发,将被子给她裹裹好,对她说:“五点多,你再睡一会,我出去一趟。”
说着便准备下床,秦嫣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他:“怎么了?”
南禹衡这才呼吸沉重地说:“钟太太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