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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和男神离婚后》 ☆、Chapter 61
赵倾和萧铭出去的时候, 烧烤已经上了,萧铭洗了一把脸,洗去了一脸的狼狈, 他们重新坐下后, 楚楚把烧烤往对面推了推说:“吃点吧。”萧铭却又开始去摸酒瓶,赵倾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上的酒扔在一边,萧铭骂骂咧咧地说:“不喝, 不喝, 我撸串行吧?”
他拿起面前的羊肉串一串接一串撸着, 其余三人都没有动,就这样看着他, 萧铭抬眸扫了一眼, 拿了一串羊腰子递给赵倾:“看我干嘛?吃串腰子。”
“我不吃。”
“他不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楚楚和赵倾都下意识开了口,赵倾对饮食很讲究,比如他不吃桃子、大蒜、腰子这些, 楚楚在上学的时候就摸清了。
楚楚讨厌生姜赵倾也是很清楚的, 所以有的偏好便慢慢成了他们共同的习惯。
只是这异口同声的回答,让萧铭的手愣在半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楚楚和赵倾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撇开视线, 气氛突然有些诡异。
萧铭只有把腰子递给杨帅:“那你来串?”
杨帅没说什么,接过腰子睨了眼楚楚,楚楚感觉到杨帅投来的目光, 低着头有些窘迫,她在想如何才能找个借口赶紧走人,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板凳上像有钉子一样,多坐一会都扎人。
萧铭觉得吧,到今天才知道这事,一时无法接受,心中愤愤不平,就破口大骂六加一没有良心,不上路子,最毒妇人心,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蹦出来了。
楚楚的脸色有点难看,再怎么说刘佳怡是楚楚朋友,她虽然知道萧铭意难平,但听见这些话到底有些不舒服。
赵倾开口说了萧铭一句:“人家早八年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没放在心上。”
一提到这萧铭更来气,放下烤串就怒道:“她就随口一提我知道真假啊?她怎么没把照片给我看?带我去见见那个叫什么烈的?”
赵倾感觉萧铭现在有点钻进去出不来了,按了下他的肩膀:“她没有义务带你去见那个男的,况且他们那时候什么关系也不好说。”
萧铭一下拿开赵倾的手就激动起来:“怎么不好说了?什么事不好说?就应该早点说,你那事要是早点说出口现在能…”
赵倾一下子将手边的酒瓶砸在桌子上,“砰”得一声,本就不太结实的桌子震了一震,他脸色从未有过的阴鸷,硬生生打断了萧铭的话,就连楚楚和杨帅都让了下身子不明所以地盯着赵倾。
萧铭被赵倾这无声的警告震慑住了,讪讪地闭了嘴又开始喝酒。
楚楚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盯着赵倾,他不是那种会突然发火的人,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紧张。
赵倾没有看她,兀自将已经凉掉的茶水仰头喝下,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喉咙蔓延而下,他锋利的轮廓透着不容侵犯的冷峻,整个人都有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他的确有过一个机会告诉楚楚一切,在他解决完所有事情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过去找她,只是她已经投入了另一段感情中。
她对感情向来很认真,如果不是深思熟虑她不会和面前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事来搅乱她归于平静的生活,让她再次因为他心神不宁,特别在看见他们如此和谐的状态下。
赵倾不会让楚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想让她因为知道这一切而感到难受不安,她个天秤座的性格,买件衣服因为颜色问题都能纠结整整一天,赵倾不忍心给她出这么难的选择题,让她痛苦。
四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可就在赵倾放下杯子的时候,旁边桌子上几人站起来喝酒,声音都比较大,还在说着些荤段子的玩笑,服务员路过他们那桌,其中一个男的没在意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她,于是身子一让,楚楚正好抬头刚准备提醒,然而已经晚了,满当当的酒不小心洒到了赵倾的胳膊上,大哥忙回头说了声:“兄弟,不好意思啊。”
楚楚拿起面前的纸巾递过去,赵倾也抬手去拿纸巾,所以就是这么不经意的动作,赵倾在抬起胳膊的时候冷不丁地握住了楚楚的手,两人都怔了下,随后便像触电一样同时收回手,纸巾就这样掉在了烧烤盘里。
楚楚明显感到一丝慌乱,杨帅却直接牵起楚楚的手毫不避讳地放在自己腿上,赵倾看了眼湿掉的袖子,拍了下萧铭:“差不多走吧。”
萧铭这下是真喝大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尴尬的一幕,还在胡言乱语说再喝一会,赵倾也不再跟他客气,将他架了起来钱一付,把萧铭扔到车上,上了车一个调头,车子直接开走了。
杨帅也牵着楚楚站了起来,拉着她到了路边,楚楚望了眼那辆已经走远的车,回过头的时候杨帅就站在副驾驶,拉开门单手搭着门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回去的路上楚楚本来以为杨帅会说些什么,关于今天的婚礼,或者关于婚礼后的饭局,甚至关于赵倾,哪怕杨帅再幼稚地说几句酸不拉唧的话,楚楚还能接几句把今天这页揭过去。
但是杨帅一路上都很沉默,什么话也没说,开到楚楚家楼下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对她说:“晚上早点睡。”
楚楚有些不确定地把小巧的脸蛋凑过去眯起眼睛问他:“你…没生气吧?”
杨帅半笑着说:“生什么气?”
楚楚鼓了鼓腮帮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便缩回了身子,杨帅却将她再次拉了过来抱在怀里,只是那么一下突然收紧手臂然后松开了她,对她说:“去吧。”
楚楚一直回到家透过窗户往楼下看去,发现杨帅的车子还没走,她刚准备拿起手机打给他,他的车子突然动了,楚楚便放下了手机。
……
刘佳怡结完婚后几乎就找不到人了,所有朋友们的例行聚会都看不到她的身影,就连那段时间楚楚打电话问她要不要约个饭之类的,刘佳怡都说姜烈晚上要回去吃饭,她得在家做饭,正如她婚前所说,她真的重新做人,变身为贤妻良母,在家洗手作羹汤了。
唐楚楚到底也经历过新婚小媳妇的甜蜜时光,所以也就非常理解,没有去打扰他们的恩爱小日子。
加上那段时间她也是真的忙,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被动地等待机会,在刘佳怡婚后不久,楚楚就一连加了几天的班,把她对舞蹈培训方向的全部想法和规划做成了直观的计划书,然后带着东西和一位资深舞蹈老师亲自登门拜访了投资方,进行了一次彻底且深入的交流。
这次楚楚的主动出击打破了双方之间的僵局,投资方也在会谈结束的时候松了口,初步决定对小舞星进行首轮投资。
唐楚楚在拿到这个结果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杨帅,她是真的激动外加兴奋,突然就觉得几天的夜没白熬,杨帅在电话里都能想象出她耀眼的笑容,于是对她说,过段时间等她忙定了,找个时间带她庆祝一下,楚楚爽快地答应了,头一次跟杨帅提出,要吃大餐,杨帅笑着说:“一定。”
不过紧接着资金一到位,楚楚那边就忙着成立总部,并开始在宁市各大区域进行设点,因为太多事情需要她拍板,她三头六臂也实在忙不过来,就连小季也不再是接待,而直接成了楚楚的助理,短短时间内,小舞星有了自己的总部职场,也拥有了多个分工明确的部门,例如工程部,宣传部,培训部,招生办等等。
投资方那边也安排了一个人叫程斌的男人带着自己的团队进驻小舞星,为楚楚解决了很多燃眉之急。
那段时间就连杨帅想见她一面都要预约的节奏,不过楚楚还是会抽出时间陪他,但是因为楚楚的事业激情已经完全被点燃了,所以即使见到杨帅也叽里哇啦问个不停,杨帅到底开了这么多年健身房,有些成熟的营业模式和会员制度还是可以拿来借鉴的,所以楚楚觉得头疼的事情,杨帅用自身的经验也许三言两语就帮她想到了办法。
因此杨帅突然就成了楚楚的创业导师,就连出去约个会,杨帅说到什么关键的地方,楚楚还能立马从包里变出一个本子开始做笔记,然后冒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盯着他。
虽然这种感觉还不错,不过杨帅更希望他们能抛开这些工作上面的事情,谈谈情说说爱,不过他知道这个阶段对楚楚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在大事当前的情况下,他不会对她要求太多。
只是他们的约定一拖再拖,还没有时间正儿八经地去庆祝一番。
……
萧铭在刘佳怡婚后不久,突然决定将煌玛盘了出去,然后回归家族生意,开始走上经商的道路。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各自忙碌,楚楚没有再见到萧铭,只是等她这边总部的架构差不多稳定下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说了一件事,萧铭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坑了他哥一把,顺利接手了他哥手上绝大多数的盘子,还把他老子给挤到了幕后,虽然不知真假,但事情传得挺玄乎其玄的。
楚楚也就当个八卦听听,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烧烤,萧铭有多丧气,所以她始终很难想象那么吊儿郎当的一个人突然就发起狠来开始涉足商界。
而至于赵倾,近来干了一件让整个行业为之一振的大事。
他那个平台的运营权之前转让给了一家医药企业的子公司,获得了一笔巨大的收益,当时很多人说他目光短浅,看重眼前利益,经营策略有误。
然而他就像一个稳坐钓鱼台的人,对身边和外界的言论全部一笑而过,不急不慢等着鱼儿上钩。
结果经历了几个月的沉淀,那家医药企业虽然用很快的速度对接了各大医院,也将资源整合做得很好,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拉动了平台的流量,但是随之而来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后期维护和技术支撑他们根本没法独立完成,一开始找到赵倾,赵倾还派了几个工程师去外地给他们免费做维护。
但是随着平台日趋发展,需要稳定的技术团队定期开发升级不同的需求,这个企业一开始也想着成立自己的互联网团队,做了一段时间发现有什么问题还得麻烦信科的工程师们。
就连他们老总也不好意思总舔着个脸找赵倾,于是在这个时候,赵倾给到他们一个方案,干脆签署一份长期的合作协议,平台的所有技术支撑外包给信科,这样一本万利,既解决了他们人员成本的问题,也解决了平台技术方面的难题。
所以这份合作很快就敲定了,直接为信科带来了长远且可持续性的收益。
赵倾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于技术,劣势在于前端运营,他看中的就是这家医药公司在全国医院的辐射,影响力和人脉,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前端运营交出去,最终只做自己擅长的部分,这样自己花了这么多年研究开发出来的产品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直到这步棋走出去,信科才算彻底完成了企业的转型,所以当合作协议落定后,外界终于看清了这位年轻老总的判断,眼界,和惊人的魄力。
☆、Chapter 62(第二更)
跨年夜的那天晚上杨帅和楚楚心照不宣地空出了时间, 他们说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庆祝楚楚的事业进入了新的阶段。
所以那天晚上楚楚精心打扮了一番,没想到杨帅来接她的时候,他穿得也挺正式的, 黑色笔挺的大衣里是一套质地精良的双排扣手工西装, 挺拔俊朗,温文尔雅。
路上的时候,楚楚忍不住好奇:“我们待会去哪吃饭啊?”
杨帅一路上握着她的手, 好心情地说:“保持点神秘感, 到了不就知道了。”
杨帅不说还好, 一说楚楚更好奇了,还言语威胁他:“最好挺神秘的, 要是达不到我的预期, 你还跟我这样卖关子我饶不了你。”
杨帅调侃道:“可以啊,现在越来越有老总的样子了。”楚楚嘴角泛笑。
结果那地方真的是让楚楚大跌眼镜,她发誓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跟谁来过这么个地方吃饭。
车子停在一栋刚落成没多久的5A级大楼面前,整栋宏伟无比的建筑在夜晚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高耸入云端的感觉, 不过物业安保已经进驻了,所以当杨帅的车子畅通无阻地开进去后,立马有保安来为楚楚拉开车门,而楚楚下车后看了眼周围,啥饭店都没有, 也是一头问号,小声问杨帅:“我们去哪吃啊?”
杨帅笑而不语,只是牵起楚楚的手大步往那栋大楼里走去, 保安为他们刷开了进入的闸口,大厅肃静庄严, 空无一人,楚楚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清晰的回音,怪}人的。
杨帅径直拉着她走到电梯处,楚楚挽着杨帅的胳膊东看西看的,还有些疑虑地问:“你确定这上面有餐厅啊?我看这怎么不像有人的样子啊?”
杨帅笑道:“这上面没有餐厅,这栋大楼还没正式开放入驻。”
“……”
然而当电梯上升到52层停下时,杨帅拉着楚楚出去并跟她说,他们就在这吃饭,楚楚差点气得直接调头走人。
就见那空旷的平层,除了几根孤孤零零的柱子,几乎就是毛坯的样子,啥玩意也没有,还黑漆嘛乌的。
杨帅看着楚楚不可置信的小眼神,被她逗得大笑随即拍了拍手,忽然整层楼像是声控感应一样“唰”得全部亮了起来。
然而…依然还是个比较亮的毛坯,可想而知唐楚楚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不停狂奔。
杨帅却若无其事地拉着楚楚直接走到里面,远远望去,落地窗边放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子上面还铺着干净的白色餐布,插上了鲜花,和周围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楚楚终于忍不住问他:“没毛病吧?你还事先搬了张桌子过来吃?这哪里啊?不会你准备在这层楼开健身房吧?这么高?”
暖气已经打开了,温度逐渐升了上来,杨帅绕到楚楚身后将她的驼色长大衣从肩头拿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十分绅士地拉开椅子转头对她说:“放眼宁市,我找不到比这里更美的就餐地点了。”
“……”楚楚都没好意思说,就刚才路边那家沙县小吃都比这环境好行吧?
她只有表情复杂地走过去,她的大衣里面是一件银灰色的手工钉珠礼服,晶莹奢美,做工细腻,领口若影若现的纱,透着完美的颈部线条和朦胧白净的肌肤,使杨帅眼前一亮,有些痴迷地望着她,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楚楚身上就有种百看不厌的魔力,有时候他真想把她带回家金屋藏娇,可看着她如今展翅高飞的样子,又觉得她是那么光芒四射。
当然如果楚楚知道今晚是来这么个地方吃饭,她会直接穿上羽绒服套上老棉鞋就过来的,还浪费时间弄了一个小时的妆发,想想就来气。
所以她一坐下来就发脾气了,盯着杨帅问道:“哪美了?你说说看,这到底有啥美的?”
杨帅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她说:“急什么,还早,我们先吃饭。”
楚楚着眼睛:“饭呢?”
“我叫了。”杨帅还拿起手机催了催单。
“……”楚楚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还有人跑到一个毛坯房里来叫外卖?世间为什么有如此奇葩的事情?
然后杨帅还真叫来了外卖,只不过送外卖的并不是穿着外卖服的小哥,而是几个打领结着正装堪比米其林餐厅服务生打扮的人,他们用精致的餐盘为他们上了餐,连热度都刚刚好,直到这一刻,楚楚才觉得,好吧,起码对面这人也是上了心的。
但是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能自由出入这里啊?你是不是租下这层打算搞健身房啊?健身房开这么高啊?”
杨帅压着唇边的笑意,抬眼瞥了下楚楚:“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开健身房的啊?”
楚楚理所当然地说:“那不然呢?”
杨帅放下叉子,拿餐巾轻拭了下嘴角说道:“我爸是五建集团的董事长。”
“……”唐楚楚拿着一把小餐刀想了想。
“不对啊,你爸不是成发的股东吗?”
“我爸只是在成发有股份,就像健身房也只是我经营的一项事业一样。”
杨帅这三言两语突然就把楚楚给整蒙了,她紧了紧手中的小刀昂着脖子:“我怎么感觉你们全家都披着马甲呢?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手上蹭亮的刀反出一道弧光,杨帅笑着对她摆摆手:“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
楚楚把刀一摆,杨帅跟她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我们可能会把资金放在很多地方,所以也会涉足其他行业。”
楚楚歪了下头:“所以呢?”
“所以这栋楼的开放商,就在你面前。”
楚楚十分艰难地吞咽了下,一时间还无法消化完毕这个讯息,开放商的意思就是,不光是这一层,这一整栋楼都是对面这个男人的?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紫竹山杨帅笑着跟她说自己财大气粗来着,那时她还觉得杨帅挺臭屁的,现在从52层楼往下一眼看去,她瞬间就体会到“财大气粗”这四个字是多么的生动形象啊,而且这还有可能是他的,怎么说,其中一个事业?冰山一角?
原来大杨总的正业是五建集团董事长,五建集团?唐楚楚想都不敢想的大企业,所以她每个礼拜和五建集团的董事长吃饭聊天,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等等,她感觉此时此刻有点懵逼,她原来一直觉得杨帅这人挺招摇的,现在突然就觉得他是真特么低调啊!
但在杨帅眼里,这些似乎都不重要,这也不是他带楚楚来这的原因,他只是告诉她:“你还记得上次在星空餐厅,我告诉过你在宁市有两个地方可以看见那五栋大楼完整的灯光秀吗?”
楚楚点点头,她记得。
然后杨帅接着说道:“第一处就是我们上次去的地方,还有一处更清晰的,就是你现在这个位置。”
楚楚的瞳孔渐渐放大,杨帅笑着侧过头看向窗外,楚楚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间算得刚刚好,对面五栋大楼的外墙忽然都亮了,直到这时楚楚竟然才注意到,那五栋大楼的位置真的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道完美的平行线,而她所坐的位置就是这条平行线的中间,所以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那五栋大楼滚动的灯光秀。
她有些疑乎地说:“可是…今天不是19号啊,你不是说只有19号才有吗?”
杨帅意有所指地说:“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楚楚已经弄不清他所指的特别是今晚是跨年夜,还是今天他们要来庆祝,如果是因为要来庆祝特地联系五栋大楼播放灯光秀,那也太玄幻了吧?
紧接着她试探地问:“不会…那五栋楼也是你开发的吧?”
杨帅笑着将手搭在白色桌布上朝她伸了过去,楚楚把手递给他,他握在掌心对她说:“不是,但都是五建的。”
楚楚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个灯光秀不会就是你搞的吧?”
杨帅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拽样,弄得楚楚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
紧接着对面开始滚动着一段英文“Love is not geting but giving.”
楚楚依然像上次一样跟着喃喃念了起来,默默地说着:“爱是付出,不是占有。”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指尖忽然感受着杨帅手心的温度,就这样蔓延进她的心脏,不停扩散,弥漫,他们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她脑中随着这句话而滚动,从她摔伤住院,到她卖房创业,一路走来,这个男人始终默默陪在她身边,在她人生最低谷最阴霾最迷茫的时候给她带来温暖,让她的生活重新有了笑容。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繁华的商业街,走过老城区的弄堂,走过人潮拥挤的夜市,走过宁市的秋与冬,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
很久以前她想象过爱情的样子,到现在才慢慢发觉,似乎就是和杨帅在一起的每一天,仿佛只要她需要他,他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
“爱是付出,不是占有。”一句话看得楚楚热泪盈眶。
杨帅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望向远处声音悠缓:“你不喜欢我送你东西,你对物质上也没什么偏好,上次带你去星光餐厅,你觉得灯光秀很漂亮,这可能是我在你眼中看见你最喜欢的东西了,我告诉你还有个地方能看见,那时候这栋楼还没有完全落成。
后来我总想着能把这里的风景送给你,所以后来这层楼被我压了下来。
你看,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不过还好地方够大,你要弄几个房间都行,甚至还可以搞个大的舞蹈房,游泳池,只要你喜欢,以后每个月的19号,我们就坐在这个窗边吃晚饭,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
杨帅说到这低头笑了下,眉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向往,而楚楚已经泪眼模糊,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杨帅低垂着眉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这里还空着,就等着它的女主人来做决定了。
楚楚,我…不想再等了,所以…”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忽然一片红色的光晕染在杨帅的脸上,楚楚也转头看去,对面五栋大楼滚动着几个大字“嫁给我好吗?”一颗跳动的立体爱心仿佛要跃到她的眼前。
那一瞬,眼泪就这样顺着楚楚的眼眶落下,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会经历一场如此特别而正式的求婚,还会有个男人待她如此,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杨帅已经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戒指盒,缓缓打开双眼炯亮地盯着楚楚,抬起她白净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吻了下,然后清浅迷人的笑意便在他的唇边漾开,他柔声问:“好吗?”
楚楚瞬间抽回了手,杨帅的笑容在脸上凝结,心也在瞬间沉到谷底,楚楚从包里拿出纸巾和小镜子,擦着脸上的眼泪,顺带检查了一下妆容。
杨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拿着那个小小的戒指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随手把它放在面前,就在他垂下眸掩饰失落的眼神时,那只柔净的手再次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楚楚。
楚楚已经擦掉脸上的泪水,挂着喜悦的笑意对他说:“再不戴我要反悔了。”
杨帅手忙脚乱地拿出戒指,还差点戴错手指,甚至感觉自己似乎还手抖了一下,反正顺利将楚楚套住后,他突然觉得人生圆满了。
之后为了庆祝楚楚的事业和求婚成功,他们开了瓶红酒,刚来这里时,楚楚那嫌弃的心情一扫而空,再看向这片啥也没有的毛坯房时,她竟然看出了几分家的味道,突然觉得还挺温馨的。
楚楚拿着红酒杯站起身从落地窗眺望着宁市的夜景,杨帅从身后搂着她,呼吸灼热地在她耳边问道:“你说你妈和我妈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楚楚晃了晃酒杯:“应该会背着城管放鞭炮吧,毕竟两个老大难终于推销出去了。”
“那我们还真是造福母亲大人们。”
说着杨帅将楚楚转了过来,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拿着红酒杯在她的杯子上轻轻一碰,低头认真地问她:“楚楚,你爱我吗?”
楚楚侧头缓缓喝了一口红酒,酒精顺着她的喉间滚动着,她再转过视线时,那双明媚的大眼牢牢盯着杨帅红唇轻启:“你在我眼里看见了谁?”
杨帅眼神迷离地说:“我。”
楚楚放下酒杯抬起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告诉他:“我不是十几岁小女生了,爱一个人还跟追星似的整天挂在嘴边,我已经过了那个疯狂的年纪,但你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眼里只有你。”
☆、Chapter 63
在杨帅求婚成功的第二天他就大手笔地送了一辆Panamera给楚楚, 那天正好是元旦,晚上杨帅那边有个饭局,说好让楚楚跟他一起去, 所以他也就直接去接了楚楚。
楚楚下楼的时候便看见他卡着大墨镜, 穿着毛领黑色皮衣,非常惹眼地靠在那辆骚红色的Panamera上,车子停在公寓外面的街道旁, 他那身型往那一站, 堪比豪车广告的男模, 顿时就吸引了所有来回人流的目光。
基本男的都在看车,女的都在看他, 不过直到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他等待的小女人后, 他嘴角才牵起迷人的微笑摘掉墨镜朝她张开双臂。
楚楚一开始都没认出他,还以为哪个富二代过来招摇过市呢,结果就发现这个招摇过市的富二代就是她未婚夫,她有些不自然地左右看了看, 大步走向他。
杨帅倒是不跟她客气, 在楚楚还没走到他面前时,已经伸出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抱着她亲了亲:“想我吗?”
楚楚抬头笑他:“我们分开还不到20个小时。”
“我想你了。”他抬起她的下巴无所顾忌地吻着她,仿佛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女人是他的。
他从来不会对楚楚吝啬他的情话,就是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招架不住这样一个行走的糖衣炮弹,楚楚靠在杨帅胸口好奇地问:“你又换车了啊?”
杨帅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往她眼前一晃:“不, 这是你的车。”
楚楚最近的确在考虑买车,主要有时候满市的机构考察,装修进度的跟进, 还有各种培训招生工作,往往一天要跑好多地方, 还拿着不少东西,着实有些不方便,不过她对车子方面没什么研究,就问杨帅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车型。
杨帅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说符合她气质就好,关键要大,她经常要带东西,然后杨帅就直接买了一辆Panamera行政加长版。
楚楚看着悬在面前的车钥匙,又看了眼杨帅,杨帅默默地注视着她,这不是他第一次想送她车,只是上一次两人因为车子闹得很不愉快,所以这次杨帅的确想看看楚楚的反应。
可是楚楚不傻,她知道杨帅的意思,也知道如果再跟他客气,估计某人会别扭死。
所以她接过钥匙勾着他的脖子弯起眼角:“你不给我对你说谢谢,那我是不是要对你说不客气?你昨晚送了一层楼,现在又送车,我一天之内又收房又收车,突然感觉自己中了彩票。”
杨帅臭屁地哼哼了两声:“你中的是我,彩票算什么。”
他为她拉开驾驶座的门,楚楚坐了进去挂着笑容:“抽中你送冰箱吗?”
杨帅拽了下她的耳朵:“送娃。”然后心情愉悦地关上了车门。
杨帅他们赶到的时候人陆续都到了,有个兄弟请吃饭,来了不少人,二十几人一桌的那种大包,他们坐下来不久,就有人注意到楚楚手上那枚闪亮的钻戒,打趣他们是不是好事将近?杨帅也不遮掩地搂着楚楚告诉大家等着喝喜酒吧。
上次吃饭一个小主播搅了气氛,杨帅当着兄弟伙的面就没对那个女人客气,而那个小主播,正是现在坐在他们斜对面的大背头带去的,大背头叫潘俊。
那次饭局结束,不少朋友说潘俊带出来的女人不懂事,还说幸亏人家杨帅女朋友没计较,还帮大家圆了场,要不然以杨帅的脾气这事肯定没完。
总之那次搞得潘俊挺下不来台的,加上那个小主播他喜欢得紧,关注了好久给她刷了不少钱,才面现泡到手的,结果那次饭局后才知道,小主播之前在其他局上碰见过两次杨帅,还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潘俊当时火就上来了,虽然现在他和小主播早掰了,但这个气他倒是憋到今天。
本来气氛挺融洽,又是新年第一天,大家互相敬着酒打着嘴炮,吃到一半的时候,潘俊却挑起了个话头,对着一个家里做电商的兄弟开口道:“听说这两年你们圈子里冒出一家挺牛逼的公司,叫什么科来着?”
那个略胖的男人回道:“信科啊?”
潘俊搭着腔说:“是啊,信科,老总是个能人,是不是叫赵倾啊?你怎么没跟他接触接触?”
本来低头喝羹的楚楚,拿着小勺的手忽然僵了一下,但很快她便继续喝着碗里的羹,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对面略胖的男人接了句:“怎么?你认识啊?有机会介绍一下?”
潘俊立马笑了,抬起头意有所指地盯着杨帅:“我哪能认识啊,不过帅少应该很熟,你不如让他帮你蹿个局。”
略胖的男人还故意问了句:“真的啊?帅少你看方便吗?”
楚楚放下勺子,艰难地吞咽着,如坐针毡,再拎不清的人也看明白,他们并不是在讨论赵倾,而是在故意给杨帅难看,暗讽他娶了个二婚的。
楚楚没指望自己的过去能瞒天过海,既然决定嫁到这样一个家庭里,那么自己的背景势必会遭到有心人的起底,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饭局上,遭遇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
杨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随意地回道:“不熟。”
他在听见潘俊提起赵倾时,脸色已经暗了下去,只是这个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如果在这时候发作,无疑会让楚楚难堪,所以他很淡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本想息事宁人。
可谁也没料到,潘俊会做这么绝,话锋一转直接问向楚楚:“那帅少未婚妻肯定很熟了?”
本来其他不知情的人也并未把前面的话当回事,直到潘俊丢出这么一句暧昧不清的话,众人才如梦初醒地嗅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楚抬头盯着潘俊那张阴阳怪气的脸,紧紧绷着唇,霎时间,无数道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脸上,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在这时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突然拉着楚楚站起了身,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潘俊,二话不说带着楚楚就离开了包间。
他们刚走,旁边人就骂道:“潘子你他妈有病啊?好好得罪杨帅你不想混了?”潘俊一脸不爽的样子。
杨帅刚把楚楚带出包间,在过道上楚楚就一把挣开他问道:“你干嘛啊?”
杨帅回过身来,满眼的怒气,声音低沉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吃。”
楚楚有些担忧地说:“可是你朋友都在里面,我们招呼不打就这样出来,会不会不好啊?”
杨帅昂起下巴,语气冷淡狠戾:“不给点脸色看看当真以为我的人是他们可以随便议论的!”
说完拉着楚楚就朝外走去,一路上杨帅的脸色都很难看,毕竟难得跟老朋友聚聚,遇到这事多少都不大痛快,也有不少朋友电话追过来劝和的,劝他消气的各种。
总之在去往另一家饭店的路上,楚楚开着车,杨帅的电话接个不停,他有些不耐烦地对每个来电话的人说“没事。”
到最后说得烦了,干脆直接发了火:“带句话给潘子,让他给我注意点,再让我听到一句闲言碎语从他嘴里出来,让他做好随时回老家种田的准备。”
楚楚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的这段过去,也不至于给杨帅带来这样的麻烦,还坏了他们的饭局。
所以车子停下后,杨帅下了车走在前面,她伸手去拽了下杨帅的衣角,他皱着眉回过头,楚楚撇着眼对他说:“对不起…”
杨帅一晚上糟糕的心情,在看见她那张可怜的小脸后,突然全烟消云散了,他把她捉到身前认真地对她说:“我不让你说谢谢,同样的,也不许对我说对不起,这事和你无关,那个潘子跟我有点过节,只不过他正好拿你挑事而已。”
他把楚楚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安慰,只是楚楚心里还是感觉很难堪,他们离开后,那一桌朋友会怎么议论杨帅,怎么议论她,在信息这么便捷的今天,也许今晚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就会传遍,杨帅要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虽然杨帅可以不在乎,杨家人也可以不在乎,可是她在乎。
楚楚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人的人,所以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要让杨帅甚至杨家人为她遮掩,处处维护她,甚至还要特别在乎她的感受,这种感觉让她内心很愧疚,可似乎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她的过去也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她没法删除。
他们来到一家私房菜馆,找了处幽闭的地方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吃饭的时候杨帅还接了几个电话,有人告诉了他潘子找茬是因为上次那个主播,杨帅阴沉着脸问:“哪个主播啊?”
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什么主播不主播的事,还以为是有次潘子找他搞什么项目,他没答应结下的怨气。
后来其他朋友给他解释了一遍,杨帅也感觉脑壳疼,都是什么破事。
当然还有情商欠费,自认为跟杨帅很铁的兄弟找他打听:“潘子说的事真的假的啊?”
杨帅看了眼对面有些沮丧的楚楚,直接落了句“滚”,就挂了电话。
吃饭时,楚楚一直很沉默,杨帅不时回两条信息,也心不在焉的,结完账,楚楚去了趟洗手间,杨帅拿着她的包在饭店门口等她。
等楚楚从洗手间出来走向杨帅的时候,他正拿着楚楚的手机,并且手机铃声在响,有人打电话过来,而杨帅只是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表情阴沉得可怕。
楚楚加快了脚步走过去问了句:“谁啊?”
杨帅先是侧头看了她一眼,眉宇深锁的样子,楚楚不知道怎么了,又问了一遍:“谁打我电话啊?”
手机还在响着,杨帅将手机拿了起来放在她的眼前,声音沉沉地问了句:“能不能不接?”
楚楚赫然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陌路人”。
那一瞬,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饭店门口,杨帅皱着眉望着楚楚,而楚楚血液近乎凝结地盯着手机屏幕,谁也没再说话,直到亮着的屏幕变成黑色的,铃声停止。
楚楚才有些局促地说:“我们走吧。”
杨帅没说话,转过身两人并肩往车子那走去,可没走两步,拿在杨帅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铃声在两人之间回荡,整个世界寂静得仿佛只有那似催命的铃声,让两人的神经都紧紧地绷着。
终于,楚楚停下脚步对杨帅说:“他没有要紧的事不会找我。”
杨帅已经走到楚楚的前面,他停下步子,背影僵直,楚楚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短暂地僵持过后,杨帅还是伸手将手机递给了楚楚。
楚楚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手机里传来了那个…久违却熟悉的声音,赵倾喊了她一声:“楚楚。”
就像以往无数次通电话一样,他总是会先唤她一声,仿佛在确定电话那头她在听他说话似的。
楚楚有一瞬的出神,但很快回道:“嗯,什么事?”
她刚准备习惯性地走到一边讲电话,可刚迈开一步,又看了眼立在车边的杨帅,终究没有走开避着他讲这通电话。
赵倾问道:“萧铭有没有找你?”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楚楚有些不解,于是回道:“没有,怎么了?”
她一边回答赵倾的话,一边注视着杨帅的表情,他只是靠在车头,侧着脸,轮廓冷毅。
然后赵倾又问了句更没头没脑的话:“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刘佳怡?”
楚楚感到更奇怪了:“没有,她结过婚后就没怎么出来了。”
电话里突然陷入沉默,赵倾似乎是轻呵了口气,楚楚试探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赵倾没有立马回答她,似乎在斟酌怎么跟楚楚讲比较合适,而后他只落了句:“如果萧铭这段时间找你打听什么,你告诉我一声。”
“唔…好。”楚楚依然一头雾水。
赵倾最后说了句:“挂了。”
“嗯。”
楚楚挂了电话,几步走到杨帅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主动汇报道:“他就找我问个事。”
杨帅却突然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楚楚,瞬间将她揉进怀里,眉宇之间凝结着几道深纹,整个人将她笼罩住,呼吸沉重地说:“别再接他电话了好吗?”
楚楚抬头凝望着他,星辉的光落在她漆黑的眼里,不停闪烁。
杨帅叹了一声,将她的脸按进怀里,躲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对她说:“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别再见他了,也不要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好吗?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也只有这一个。”
楚楚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最终低低地应了他:“知道了。”
……
可是晚上回到家后,楚楚想起赵倾的电话,依然觉得很奇怪,他们有一年时间没有联系过了,这是赵倾唯一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而且还问到了刘佳怡,凭楚楚的直觉,赵倾肯定是想跟她说什么事来着,可是什么事能让他突然放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打电话给她,又没有明说呢?
楚楚实在是想不到,又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也许换做以前她直接一个电话回给赵倾问问清楚了,可是她答应过杨帅,不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今天饭局上发生的事,虽然杨帅从头到尾都一直护着她,甚至为了在乎她的感受直接带着她离开了,可楚楚心里清楚,杨帅并不痛快,他甚至很介意赵倾的存在,所以,她不能打这个电话。
但是楚楚一直觉得赵倾那个电话似乎在暗示她什么,正好唐妈妈每年过年前都会熬一些酱,刘佳怡因为很喜欢吃唐妈妈熬的酱,所以几乎每年到这个时候唐妈妈都会特地为她多熬上几瓶。
楚楚也就借由这个送酱的机会约刘佳怡出来吃个饭,只是没想到这次见到刘佳怡她变化非常大。
从前刘佳怡的打扮要么冷酷要么性感,总之往哪一坐,大红唇夹着烟的模样,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架势,精气神倍儿足的,但是不过短短几个月未见,刘佳怡爆瘦了很多,穿着打扮也素净了,就连烟也戒了,整个气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楚楚一开始差点都没认出她来。
倒是唐楚楚因为工作上面越来越雷厉风行,打扮日趋干练成熟,所以两人在见到彼此时都互相打量了好一会。
楚楚一坐下来就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最近…怎么瘦了啊?”
刘佳怡云淡风轻地说:“减肥的,效果还行吧?”
楚楚觉得她是瘦了,但是气色反而不如从前了,就对她叮嘱了句:“别乱减肥,你之前不是说结过婚要备孕吗?太瘦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楚楚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六加一有些讽刺地笑了下。
吃饭的时候,刘佳怡注意到楚楚手上闪烁的大钻戒,有些吃惊地说:“不会吧?你居然?”
楚楚低头笑了笑:“有点快是吧?我也觉得好像是有点快了,跟做梦似的。”
刘佳怡盯着楚楚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十分复杂,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才问出一句:“你想好了?”
楚楚低头搅动着饮料杯里的吸管,喃喃地说:“没什么想不想好的,虽然我和他处得时间很短,但其实还挺顺其自然的,他跟我求婚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不过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
刘佳怡盯着她的双眼问道:“那你爱他吗?”
楚楚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也许是她之前的那段感情太过于深刻,深刻到现在每个人都来怀疑她的真心。
其实和赵倾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爱情”这两个字的定义非常模糊,有人说爱一个人可以奋不顾身,为他去死,那她为什么因为生活中这些繁琐的小事,因为长期的憋屈而跟赵倾提出离婚呢?
是她不爱他了吗?她不知道。
同理,她现在和杨帅在一起很舒服,大多时候都是舒心快乐的,那这样代表她爱上他了吗?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回答刘佳怡:“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能没有他。”
一句简单有力的回答让刘佳怡笑了,她点点头:“挺好的,祝你和大帅哥幸福美满。”
楚楚便不着痕迹地问了她一句:“那你呢?姜烈对你好吗?”
刘佳怡低下头夹了口菜回道:“他每天按时按点下班回来,周末都陪着我,也不出去鬼混,没有不良嗜好,你说呢?”
楚楚还是后来听杨帅提起过,说姜烈原来是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兵,执行过很多艰巨的任务,立过不少功,不过现在转业下来进了事业编,也是个干部,朝九晚五,工作稳定。
于是对刘佳怡说道:“那姜烈不错啊,对了,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啊?”
刘佳怡“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楚楚到底认识刘佳怡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出来刘佳怡似乎心里有事,但她向来是个硬脾气,她不说的情况下,别人不可能问出来,只是那天临分别前,楚楚对刘佳怡说,改天喊上姜烈,他们四个人约着到近郊踏踏青去。
午后的暖阳照在刘佳怡的脸上,车水马龙的街头,她与楚楚分别前,对她说:“好。”
☆、Chapter 64
每年元旦过后市里会办一个企业家表彰大会, 今年赵倾也受到了邀请,并荣获宁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的称号。
这个一年一度的盛宴算是宁市商圈一个例行的聚会,有商界刚崭露头角的新贵, 例如赵倾这样的, 也有一些被邀请来颁奖或者撑场的,例如大杨总这样的,总之能参加这个大会的一般都是各行各业很有份量或者比较有代表的人物。
表彰大会过后的宴席上, 不少认识的, 不认识的都借这个机会上来恭喜赵倾, 顺便递递名片攀谈几句。
直到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走到他面前,旁边正在和赵倾说话的老总才止了声音, 对这个气质姣好的女人点了点头:“晚上好, 杨夫人。”
女人对他笑了下看向赵倾,赵倾并不认识面前的人,自然也只是出于礼貌微微颔了下首,没有出声, 旁边的老总见状主动介绍道:“哦, 这位是五建集团杨董事长的夫人,钟楚邱女士。”
钟阿姨朝赵倾伸出手微笑道:“久仰,赵总。”
旁边的老总见杨夫人认识赵倾,也就识趣地借机走开了,赵倾在听见刚才那个老总介绍后, 便清楚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他左手扶着西装,向她伸出右手:“幸会。”
其实刚才赵倾上台领荣誉证书的时候, 钟阿姨已经在台下好好打量了他一番,只是此时此刻走到近前, 才发现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有种很儒雅沉着的气场,似乎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和她那个臭儿子虽然差不多大,但赵倾给人的感觉明显更加沉稳内敛,如果没有楚楚这层关系,钟阿姨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差,只是终归有些先入为主的想法罢了。
钟阿姨摆了个请的手势,往饮品区走去,赵倾不疾不徐地转过身,钟阿姨的长相很有亲和力,虽然身份在这,但她待人接物并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感觉,相反,她还比较亲切地对赵倾说:“恭喜你,说起来你跟我儿子年纪相仿,但你白手起家的成就让我感到佩服。”
赵倾平淡地回道:“谈不上成就,只不过选对了路子,运气好罢了。”
赵倾清楚自己的这点成就,在五建集团董事长夫人面前不过是九牛一毛,别人客气恭维一句,他也不会当真顺着梯子爬。
钟阿姨笑了笑,说道:“其实早就听说过你,还想着要是有机会见到你,一定要当面对你道声谢。”
赵倾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解地掠了眼钟阿姨,钟阿姨停在酒品区,顺手拿了两杯香槟,转身递给赵倾一杯对他说:“赵总在企业的发展上深谋远虑,就算如你所说运气好,但这种运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儿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我看他唯一的运气就是能遇见楚楚。”
赵倾接过香槟,目光低垂,掩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眸光。
钟阿姨接着说道:“我儿子年后就要跟楚楚完婚了,听说你从前对楚楚不错,不管怎么样吧,人总要知足知止,各人有各人的运气,我也没什么大的心愿,子女过得舒心就好,既然赵总从前一直挺照顾楚楚的,也希望以后不要太让她为难。”
钟阿姨很清楚楚楚进门后,势必会面对一些无法避免的场合,加上赵倾这边的发展势头很猛,结交的人也越来越多,宁市也就这么大,做生意的相互认识,自然日后难免会有些议论,无论是对楚楚,还是对杨家来说,都不是太体面的事。
她只是希望赵倾能顾及到楚楚日后的处境,顾及到杨家在宁市的威望,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要过多去谈论他们的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闭口不提,给大家都留点体面。
钟阿姨虽然常年各国旅游,看似活得挺逍遥自在的,但不代表她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关键时候她作为杨家的女主人,不得不为儿子和媳妇,为这个家未雨绸缪。
虽然她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是赵倾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她话中传递的信息。
只是猛然听说年后楚楚要和杨帅结婚了,他拿在手中的香槟忽然紧了紧,有那么两秒的时间,宴会厅的聚光灯让他感觉刺得眼睛疼,甚至忽然眼前一片花白,所有人,所有画面统统消失了,他只是…就这样沉静地站在原地,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良久,他抬起头问钟阿姨:“你知道什么是世上最稀罕的花吗?”
钟阿姨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赵倾低眸看着手中的香槟,声音沉缓悠远:“是一种生长在北美热带的植物,叫龙舌兰,虽然这种植物要生长很多年才会开花,但是花谢后整株植物都会跟着枯死。”
他抬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将酒杯放在一边对钟阿姨微微颔首,转身便大步离去。
钟阿姨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坚毅深沉的背影,突然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在她心底盘旋,他用龙舌兰比做他跟楚楚,如果楚楚在他生命中是那十年难开的花,那么他便不会让这朵花轻易凋谢,因为花株相连,无法分割。
她无法想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才能让赵倾说出这种话,他的确算是答应了钟阿姨的请求,但也同时让她无法理解,楚楚那么温顺的性子,赵倾这样沉稳的性格,两人怎么会走到尽头。
但她无法去思考那些已经翻页的篇章,在这件事上,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维护杨帅和楚楚的未来。
……
萧铭果真没过多久就联系了楚楚,就在楚楚和刘佳怡见面的半个月后,萧铭说最近几天他老听身边的朋友提到在一些夜场碰见刘佳怡,由于刘佳怡婚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所以对于她突然出来耍的行径,朋友们感到有些奇怪,也就背后议论了起来,而且听说,她最近还和一个小鲜肉打得火热,不知道是逢场作戏还是来真的。
萧铭听说后便一个电话打给楚楚,问她知不知道刘佳怡最近什么情况,而楚楚听闻后也一脸懵逼,她之前和刘佳怡吃饭的时候,虽然感觉她似乎有事,但也并未表现得太异常,包括提到姜烈,刘佳怡也没有特别说他什么。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即便最近经常出来浪,也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楚楚,那么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她的确是遇到事了,并且不想让身边人知道。
楚楚在接到萧铭的电话后,便直接打给刘佳怡,约她晚上出来见个面,刘佳怡说她晚上在圣玛KTV,让楚楚直接到那去找她。
结果楚楚忙完去KTV找她的时候,刘佳怡靠在一个肤白秀气的小男生肩上跟他情歌对唱,看见楚楚来了还对她眉飞色舞地招了招手,包间里面大多都是楚楚不认识的人,几乎没有他们身边玩的朋友。
大概坐在刘佳怡身边的那个帅哥就是萧铭口中的小鲜肉,她本来还以为萧铭胡说八道,直到亲眼见到那个小鲜肉喂水果送到刘佳怡嘴边,才突然感觉脑袋嗡嗡的,有点不真实。
但楚楚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她刚坐下来没两分钟,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姜烈突然出现在包间门口,那一刻,刘佳怡婉转动听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拿着话筒就这样望着站在门口的姜烈,这场面把楚楚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
然而刘佳怡的脑袋并没有从那个小鲜肉的肩膀上移开,仅在停顿片刻后,便再次拿起话筒若无其事地继续唱着,大冬天的,楚楚只感觉浑身冒冷汗,眼睁睁地看着姜烈高大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掠过径直走向刘佳怡,然后停在她身前对她说:“跟我回家。”
刘佳怡撇了他一眼,眼里全是讽刺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将腿翘在小鲜肉的身上,抬头问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所有人都没料到,姜烈突然夺过她手中的话筒,“砰”得一声砸在地上,巨大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包间,顿时鸦雀无声,大家惊悚地看着这一幕,包括唐楚楚。
而后姜烈就这样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包间门口,刘佳怡才开始浑身发抖,她旁边的小鲜肉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关心道:“没事吧?”
刘佳怡一把打开他的手嫌弃地说:“滚。”
然后站起身就出了包间,唐楚楚跟着追了出去,刘佳怡还没走出过道已经奔溃地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唐楚楚慌乱地跑到她面前去拉她,最后刘佳怡站起身抱住唐楚楚彻底将那压抑已久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那是唐楚楚认识六加一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看见她哭得这么惨烈。
唐楚楚本来见她和姜烈闹了矛盾,问刘佳怡晚上要不要去她那,但是刘佳怡却依然坚持回家。
唐楚楚送她回去的路上,无论怎么问刘佳怡发生了什么,她始终闭口不提,最后车子停在刘佳怡家的楼下,她落下车窗看了眼那依然亮着灯的窗户,深吸了一口气,又悠悠吐出。
在她临下车前,只对楚楚说了一句话:“我从来不后悔嫁给他。”
……
之后的某天晚饭过后,大杨总难得肯对杨帅多几句嘴,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干点正事,老大不小的了,一天到晚在外面东一榔头西一棒的。
其实杨帅这几年钱没少赚,凭借自己的眼光也做了不少成功的投资,但这些东西在大杨总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的小打小闹,包括他开的健身房,在大杨总看来也是提不上台面的生意。
在这点上,杨帅和大杨总一直存在分歧,杨帅觉得自己一没靠家里的人脉,二没生意亏本回家啃老,他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不管做的什么生意,还是怎么捣鼓手上的资金,总之在同龄人之中过得还挺滋润的。
但大杨总却觉得他本身的位置,加上杨家这么多年在宁市的地位,每次走出去人家问他儿子现在怎么样,说出来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难免上不了台面,所以这次大杨总又在杨帅面前提到了这件事,还让杨帅实在不行进五建,跟着他干。
杨帅把椅子一拉,往大杨总面前一坐,就问道:“我就搞不懂了,你有你的生财之道,我有我的赚钱路子,你凭什么就看不上我做的生意,我没犯法没偷盗,赚钱还分贵贱了?那你倒说说看什么叫上得了台面的事?”
大杨总被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得不轻,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后面把茶端过来,正好茶台上放着前段时间才参加完市里大会的手册,大杨总便拿了起来顺手就扔到了杨帅面前:“自己看看为什么人家搞的东西能受到表彰,得到市场认可和上面的重视,我不是否定你的能力,只是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有长远的规划,和立得住脚的事业。”
杨帅没当一回事地翻开手册,看了几个受表彰的企业和个人,有做再生资源利用的,有制造业的,有做公路工程的,直到翻到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介绍页后,杨帅的手才突然顿住,他赫然看见单页上印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赵倾,而他的头衔是高新技术企业年度最具代表企业家。
顿时,杨帅的眼里似刮过一阵飓风,他的手指逐渐收紧合上手册一把扔在桌子上,不屑地起身拉了下风衣就往大门走去,大杨总眉头一拧对他低吼道:“去哪?”
杨帅走到门口换上鞋,钟阿姨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杨帅回过头盯他们看了眼,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家,他突然感觉很烦躁,莫名的烦躁,赵倾两个字就像挥之不去的阴霾始终尾随着他,他无数次想忽视这个人的存在,一遍遍告诫自己那只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然而这个名字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跳到他的眼前,像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阴影。
终于在今天晚上,那股躁动的心情被推到了极致,他知道症结在哪了,他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见到楚楚,无论如何,他要在今晚彻底赶走这个阴影。
一路上杨帅一遍又一遍打着楚楚的手机,但是手机那头始终无人接听,不知道多少遍以后手机终于被接通了,电话那头却传来小季的声音,她告诉杨帅,唐老师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好像挺急的,匆匆忙完手头的事就走了,手机落公司了,杨帅问她知不知道楚楚去了哪?
小季说挂了电话唐老师好像收到一个定位,但是她没说。
于是杨帅方向一打直奔小舞星总部并对小季说:“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Chapter 65
小季已经下班了, 不过还是等了一会杨帅,他赶到以后小季将楚楚的手机交给了他,让他顺便带给楚楚。
这款手机是在那次两人闹完矛盾后一起换的, 当时还买了一黑一白的情侣手机壳, 杨帅当着楚楚的面把解锁密码设置成了楚楚的生日,并告诉她,从今往后两人不吵隔夜的架, 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楚楚在他诚挚的眼神下, 也将解锁密码设置成了他的生日, 所以杨帅坐在车中便解开了楚楚的手机。
当看到最近一条通话显示着“陌路人”的记录时,杨帅心中那股暗火瞬间被点燃, 爆炸, 他额边顿时青筋爆出,当即就打开了微信,看到赵倾发给楚楚的地址。
他一下子将手机砸在副驾驶,一拳就捶在了方向盘上。
楚楚去找他了, 他最害怕的事终究发生了, 她答应过自己不再见他,答应过自己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可在这一刻所有承诺通通推翻,杨帅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子重新开上路朝着目的地狂奔,他只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胸间弥漫着滔天大火快要将他吞噬。
一路上, 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各种超道借路,脑中抑制不住地蹦出楚楚和赵倾在一起的画面, 折磨得他快要疯掉。
终于,车子停在一栋房子前, 杨帅一下车便看见了那辆红色的Panamera停在路边,眼里霎时阴云密布,他顺着楼梯往上走,是一家私人台球俱乐部,他推门而入,场子生意很好,几乎人满为患。
他顺着一个个台球桌绕了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便走到吧台问了声这里除了这么大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吧台里面打扮性感的小姐姐对他妩媚地笑了下,告诉他楼上还有包间,电梯在外面。
于是杨帅转身进了电梯,二楼的场子都是单独的包间,环境不错,搞得有点像KTV的包房,还有沙发休息区,杨帅顺着过道往里走,忽然一阵很吵杂的声音从顶头的包间传来,他径直朝那个包间走去。
推开门的刹那便看见楚楚抱着一个男人,在那一刻,杨帅一路而来的愤怒终于冲破了理智,上前扯过那个男人一拳就抡了上去,杨帅的那一拳头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男人立马被杨帅干翻在地,本能地抱着头,杨帅抬起脚就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在他身上,男人发出惨烈的声音,楚楚在旁惊叫道:“杨帅你住手!”
可杨帅眼里早已布满嗜血的恐怖,弯腰拎起那个男人的衣领就将他整个提了起来,就在拳头再次准备砸下去时,男人抬手挡了一下,此时杨帅才赫然看清面前的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的力道猛然收住,怔怔地看着身下的男人,一下子将他扔开,立起腰便转过身去,他看见的便是一地狼藉的包间,和无数惊恐的眼神,当然还有摊在沙发上的刘佳怡,和浑身凌乱的萧铭,但是,赵倾并不在这里。
他已经顾不得去盘问还是去解释,拉起面前的女人调头就走,楚楚被他拉出包间后就不停挣扎着朝他吼道:“杨帅你发什么疯?你怎么会到这?你干嘛?”
杨帅此时已经无力去解释这一路来跌宕起伏的心情,也压根不想在这个地方跟楚楚去解释,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带她回家,去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他必须要在今晚拔除这根横在他们之间的刺。
楚楚几乎是被他拖拽到楼下,她也来了火,在楼下狠狠甩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过来,又突然打人,但我现在走不掉,也不能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楚楚转身就准备上楼,而杨帅已经无法再放她走,他提起楚楚的腰就将她扔在车上,车子迅速就开了出去。
楚楚在车上抓狂地对杨帅说:“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杨帅一脚油门嘴边挂着狠戾的弧度:“你要还认我们的关系,就跟我走。”
楚楚此时此刻只感觉脑袋乱极了,更急的是刘佳怡那边的情况,这时她在杨帅车上看见了自己的手机,似乎瞬间就想明白了杨帅的怒气从哪来了。
她拿起自己手机质问杨帅:“是不是因为那通电话?”
杨帅没有说话,依然紧绷着唇将车子开得飞快。
楚楚深吸一口气说道:“打电话给我的是萧铭,喊我过去的人也是萧铭,他说刘佳怡被一群人堵了找她麻烦,他虽然已经带人赶到,不过刘佳怡情绪有点失控我才过去的。
你怎么不看看前面几通电话都是萧铭的手机打来的?后来他手机没电了才拿赵倾电话联系的我,但是我赶到的时候赵倾并不在,他在我过去之前就离开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见过他。”
杨帅依然绷着脸一言不发,楚楚气得一拍车门:“爱信不信!”
很快,车子开到了杨帅住的地方直接进了地下车库,楚楚下车将车门一甩站在副驾驶门边,杨帅锁了车子大步绕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进了电梯,楚楚板着脸被动地被他牵着。
进了家后,楚楚直接甩掉了鞋子,光着脚走到沙发那抱着胸就瞪着杨帅:“你至于吗?你说说看杨帅,在你心中,我唐楚楚就这么没有原则?”
杨帅脱掉风衣扔在一边,松了松领口声音低沉:“为什么抱那个男的?”
楚楚侧过头倒抽一口凉气,显然被气得不轻,一张脸都开始发青,那个男人就是之前和刘佳怡唱歌的小鲜肉,他打算找刘佳怡处对象来着。
然而刘佳怡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便也就跟他说明白了,小鲜肉觉得刘佳怡玩弄他感情,找了一个老哥就打算给刘佳怡点教训,结果人刚把刘佳怡堵在台球室,萧铭那边就接到了风声,随即带人过去,总之两方闹得不可开交,而杨帅赶到的时候,其实两边已经讲和了,结果萧铭一句警告的话,突然让小鲜肉又跳了起来,所以大家都在拉,当时拉小鲜肉的不止楚楚一个人,只不过杨帅眼里只有楚楚,不由分说就把小鲜肉打了,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楚转过头就皱眉说道:“就是那个男的带人找刘佳怡麻烦,我不拉着他,他一脚就踹到萧铭脸上了,你以为我在干嘛?”
一句掷地有声的质问狠狠砸向杨帅,随后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温瞬间骤降,杨帅眼里是冰冷的光,楚楚呼吸起伏双眼瞪着他。
半分过后,楚楚收回视线撇过头扔了句:“无理取闹。”
便直接朝大门走去,可在路过杨帅身边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呼吸急促地说:“别走。”
楚楚挣脱了一下,杨帅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把她往身前一拽顺势就将她压在沙发上,双臂牢牢圈住她,仅那么一秒过后,他疯狂的吻便落了下来,直接封住了楚楚的呼吸,毫无征兆,却来势凶猛。
楚楚还在气头上,抬起手就去打他,可所有拳头落在此时的杨帅身上就像不足挂齿的雨点,他浑身肌肉紧绷,宽大的身体像无法阻挡的山势,瞬间笼罩住面前的女人。
楚楚抓狂的声音淹没在喉咙里:“杨帅你疯了?”
他离开她的唇,双眼猩红而火热,嘴角却勾起一抹斜斜的弧度:“我疯了,我是特么疯了,楚楚,我已经彻底被你弄疯了,从我认识你起,只要他的名字出现在你面前,你永远都是魂不守舍的,你因为他一次又一次推开我,甚至不愿再和我联系,如果不是那次车祸,你扪心自问,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你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对他的事漠不关心,可一见到他你就露馅了,他被人泼酒的时候,你有多紧张你自己不知道吗?”
杨帅抬手便扼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牢牢盯着自己:“你到底爱过我吗?你从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防备我,我做再多你依然不相信我,哪怕我把心脏挖出来给你看,是不是?”
唐楚楚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她呼吸急喘,眼里浮上一层湿润的眸光剧烈颤抖着,一字一句道:“我如果不信任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求婚?可你信任过我吗?”
杨帅嘴角牵起一丝狠笑:“好,想让我信任你是吗?脱。”
楚楚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杨帅直起身子一颗一颗解掉自己的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居高临下睨着面前的女人:“我说过你没彻底信任我之前我不会碰你,既然你说你信任我,那我现在就想要你。”
楚楚目光闪烁地盯着这个男人,突然一种可悲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声音颤抖地说:“你觉得我们两之间的信任需要通过这件事来验证是吗?”
杨帅扔掉上衣,精壮的身体覆盖而来,带着滚烫的气息:“对我来说,是,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他,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我?”
楚楚垂下眼帘笑了,笑得凄美悲凉,她没想过拒绝杨帅,从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打从心底放下所有结缔,真心实意接受了他,只是她没想到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理由是建立在彼此的不信任上,而不是因为感情。
杨帅见她没有动也没出声,于是大手探到她的后背将她拥进怀中褪去了她的大衣,又掀掉了她的毛衣,整个过程楚楚一直很安静,也很顺从,像一个被摆弄的木偶,杨帅抬手解开了她的发夹,一头如瀑的长发就这样披散下来,那莹白的肌肤似雪一样撞进杨帅的眼里,美得不可方物,让他瞬间就失去了理智,那压抑已久的兽.欲终于冲破牢笼,一发不可收拾地把楚楚放在沙发上。
而后如狂风的吻便铺天盖地袭来,试图唤醒楚楚的情.欲,在这方面他是个有经验的高手,只要他有耐心,并且愿意挑起对方的兴趣,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可偏偏身.下的女人侧过脸,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眼里是让他无法确定的光,撞得他心脏突兀地跳动着,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箭在弦上刹不了车,他只想得到她,再也别无所求,他必须要取代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抹灭掉他留给楚楚所有的印记。
只是谁也没想到楚楚的手机会突然疯狂地响着,她终于有了反应侧头望着扔在茶几上的手机,而杨帅转过她的脸试图让她不要去管那通电话,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哪怕外面世界末日,都滚一边去。
可是那扫兴的电话却疯狂不停止地响着,最后干脆是一连串急切的微信发了过来,楚楚伸过手臂将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是个朋友发来的好多条语音,她顺势点开,语音里却是萧铭的声音。
隔着屏幕萧铭的声音慌张而惧怕,近乎颤抖。
“楚楚,完了!”
“你在哪?快接电话。”
“小七她…她不见了…”
语音自动播放着,楚楚的脸色越听越难看,顺势一把推开杨帅就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毛衣就往身上套,杨帅扯住她的大衣对她说:“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楚楚夺过大衣就不可理喻地说:“你没听见微信吗?刘佳怡出事了!”
杨帅撑起身体坐在沙发边,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在楚楚快要走到门边时,开了口:“是不是你身边所有人都比我重要,为了别人你可以轻易丢下我?”
楚楚握住门把手的身体僵住,回头望着杨帅,杨帅缓缓抬起头,眼里是痛苦而难忍的神色咄咄地注视着她,最终楚楚只留下四个字“等我回来”,然后便匆忙出了门。
☆、Chapter 66
楚楚再次赶回那个台球俱乐部的时候, 一下车便看见萧铭颓废地坐在路边上,整个人神情恍惚的样子。
她赶忙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地问他:“加一呢?”
萧铭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楚楚明显看见他的手在抖, 抬起头的刹那, 他眼里骇人的光让楚楚一怔,她有些着急地又问了一遍:“人呢?我走的时候不还和你在一起的?”
萧铭手指间的烟就这样突然掉落到了地上,他坐在路牙边痛苦地揉着头:“是和我在一起, 我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 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萧铭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力道之狠让楚楚惊了一跳,紧接着问道:“然后呢?”
萧铭喘了半天才低低地回答了楚楚:“然后我把她睡了。”
楚楚踉跄了一下, 真的是就这样踉跄了一下, 一时无法承受这个消息带来的威力,然而萧铭却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对楚楚说:“我真不知道她是…她是第一次,我自己也懵了, 楚楚, 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啊你告诉我?”
楚楚此时此刻也懵了,已经不仅仅是萧铭把刘佳怡睡了这个消息,而是震惊于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姜烈居然没碰她?
她感觉自己手心冰凉一片,声音都有些凄厉地质问萧铭:“你特么给我说清楚点!”
于是萧铭断断续续地说, 楚楚被杨帅带走后,那个小鲜肉被打翻在地给他的人带去医院了,然后他就让其他人都出去, 本想好好问问刘佳怡最近搞什么鬼?整天作什么玩意?
结果刘佳怡跟他嘴硬,萧铭脾气上来后话就难听了些, 问她是不是好好的日子不想过?整天在外面浪是欠操还是咋地,刘佳怡一听这话当场爆发了,对着萧铭就骂道,就是给所有人男人操都不会给他碰一下。
萧铭当时大概也失去了理智,就在包间里强行要了她,那时所有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全都被他抛在脑后,直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然后刘佳怡就这样跌跌爬爬地从包间跑了出去,等萧铭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人了,打她手机关机,附近能找的地方找遍了全都找不到人,他也顿时慌了,所以第一时间联系了楚楚,本来指望刘佳怡会去投奔她,但显然楚楚并没有接到刘佳怡的电话。
楚楚气得一脚就朝他膝盖蹬去大骂道:“萧铭你就是个畜牲!”
萧铭被楚楚蹬得弯下腰痛苦地说:“我是畜牲,我他妈畜牲都不如,先找到她。”
两人把手机通讯录里所有能打的电话打了遍,开着车满宁市地绕,几乎把所有夜场也都寻了个遍,一直到凌晨三点都没有找到刘佳怡。
于是两人商量过后,怕这件事惊动刘佳怡的婆家,因此他们先谨慎地赶往她的娘家,萧铭坐在车中,楚楚进去敲门,没敢说萧铭对刘佳怡做的事,只提到晚上大家在一起玩,刘佳怡离开后就联系不上了,问她有没有回过家,或者往家里来过电话,刘母赶紧把楚楚让进家,当着楚楚的面打给了姜烈,但看刘母的反应,刘佳怡也没有回她和姜烈的家,其实出了这个事,楚楚能猜到刘佳怡大概率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面对姜烈,只是到底要问一下才能安心。
出了刘佳怡的家,萧铭已经在车里等得不耐烦,站在车门旁边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楚楚走过去沉着脸对他摇了摇头:“没回这里,也没回自己家。”
萧铭急得一拳头就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手上血肉模糊一片,楚楚根本不想再去看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刘佳怡还有可能去哪?
最后他们两连母校都跑了一趟,依然没有找到人,晨光微微从天边升了起来,萧铭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望着天际边的微光自言自语地说:“小七要有事,我拿命赔她。”
楚楚头疼地揉着额冷冷地说:“她可能并不稀罕你的命,报警吧。”
……
楚楚那夜并没有回去,杨帅半躺在沙发上等到天明,下半夜的时候,他开了瓶威士忌,就这样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手机,楚楚最后发来的一条信息是:我晚上过不去了。
直到曦光微亮,他手中的酒瓶才滚落到地上,他松掉手机闭上了眼。
但是杨帅在第二天清醒后,还是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问楚楚那边情况怎么样?
楚楚告诉他刘佳怡失踪了,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现在已经报了警,姜烈也已经知道了,暂时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姜家人,当然关于萧铭对李佳怡做的那件事,楚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杨帅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楚楚说警方那边在调取监控,试图排查刘佳怡失踪后的行径路线,先等待那边的调查结果,萧铭也在动用关系到处找人。
电话沉默了几秒,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言,最后杨帅叮嘱她需要帮忙跟他说声。
整整两天的时间,楚楚几乎都没合几个小时的眼,萧铭更是干脆两天没睡,就开个车满大街地找,没日没夜。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楚楚接到了姜烈的电话,姜烈约楚楚出来见一面。
直到很久以后唐楚楚依然清晰地记得,姜烈约她见面的那晚,宁市下了一场初雪,那天特别冷,比往常都要冷很多,她裹着皮毛一体的大衣,按照约定地点早早到了那家清吧,清吧隐在一个胡同的深处,很幽闭也很有格调。
那天晚上人很少,只有角落一桌有几个年轻人,很清冷,放着舒缓的流行音乐,她坐在吧台,因为开车所以没要酒,就要了杯汽水。
她到早了,便等了一会,而姜烈是在他们约定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走进来的。
楚楚记得那天姜烈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踏着工装靴,很挺拔的样子,羽绒服上的连衣帽戴在头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雪,他进来的时候放下了帽子,但并未太在意肩上的雪,径直走向坐在吧台边的楚楚对她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楚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到早了。”
姜烈要了杯伏特加,大概怕自己刚带进来的寒气沾到楚楚身上,还特地往旁边坐了坐。
他喝了口酒暖了暖身子,对楚楚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们也一直在费心找佳佳。”
唐楚楚注意到姜烈称呼六加一的时候喊她佳佳,很温暖和煦的一个称呼,就像熟知已久的家人。
楚楚在面对姜烈时,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才接触过两次,可她作为六加一的朋友,姜烈对她一直很友善。
他给人感觉很会照顾人,也很细心的一个男人,可为什么和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碰过她,楚楚很想当面问一问姜烈,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一旦提起这个话题,萧铭做的那件事势必隐瞒不住,她猜测刘佳怡之所以不肯露面,恐怕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烈,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刘佳怡回来前,就是烂在肚子里她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那天晚上,姜烈喝了好几杯酒,而且喝得还挺急的,第三杯快结束的时候姜烈跟楚楚提起了他和刘佳怡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在他当兵前收到过一封刘佳怡写给他的情书,情书里还画了很多幼稚的小心心,青涩内敛地表达了她对姜烈的爱慕。
那时候刘佳怡也不过只有15岁,在姜烈眼里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所以他没有把那封信放在心上。
在后来的岁月里,刘佳怡并没有在他的生活中留下过太多印记,也只有每年过年跟着他父亲出去应酬时,偶尔能碰见刘佳怡跟着他父亲,两人的交情大概也就点头之交而已,甚至不能算得上多熟悉。
只是隔了几年再见到刘佳怡时,她给姜烈的感觉变化挺大的,从一个有些青涩害羞,看到他会脸红的小妹妹,慢慢蜕变成了一个自信开朗热情的姑娘,甚至在姜烈的记忆中,刘佳怡好像酒量还不错,有一次他从部队回来,参加了一个长辈的饭局。
刘佳怡的爸爸那时才动完一次小手术不能喝酒,她代她爸喝了两斤白酒,最后还能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让服务员上纸笔,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临场发挥了一幅骏马奔腾的水墨画,那挥洒自如,酣畅淋漓的手笔随意洒脱,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那次画成后很给他爸长脸。
在姜烈的印象中,刘佳怡就是那样一个姑娘,活得肆意张扬,无拘无束,像日头最旺时,向阳而生的葵花。
之后姜烈喝了整整一杯酒,停顿了很长时间,中间也似乎跳过了很多无法窥探的岁月,直接说起了他和刘佳怡婚后的事。
他说他没看过这么笨的女人,第一次下厨的时候差点把他们新房的厨房给炸了,把菜放进油锅还要戴个防毒面具。
姜烈摇了摇头,半明半暗的轮廓有些忧郁,他说刘佳怡对他真的很好,她一直在为他不断尝试,不断改变,再不断突破,哪怕她那么讨厌洋葱的一个人,却一边流着泪一边为他炒洋葱。
姜烈侧过头看着楚楚,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来当特种兵的缘故,眼里有种让人无法躲避的专注和锐利,他对楚楚说:“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像她对我这么好的女人了,昨天晚上我回了一趟父母家,把原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我找到了她15岁那年写给我的情书,我现在终于信了。”
楚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热泪盈眶,她不知道刘佳怡用了多少年才走进面前这个男人的生活中,小心翼翼地爱着他,藏着自己的心为他一点一滴地付出,这个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
可是在萧铭对她做了那件事,在她失踪以后,姜烈才终于信了她,这一切多么讽刺啊,讽刺得楚楚眼睛干涩,心尖颤抖。
姜烈说佳佳从前活得那么自在痛快,嫁给他以后就像失去阳光迅速蜷缩衰败的葵花,他问楚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还她一片阳光?
这个问题,楚楚没法回答,无论是感情的角度,还是他们家族的利益来看,这都是她一个外人无法判断的事情。
那天姜烈从清吧离开时,他对楚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
☆、Chapter 67(第二更)
唐楚楚那天晚上是在清吧门口和姜烈分道扬镳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很薄的积雪,姜烈对她说自己想走走,于是楚楚便和他道别上了车。
她看他最后一眼是在倒视镜里, 长长的胡同被染成白色, 他的脚印就这样跟随着他去往很远的地方,直到成了记忆中一个模糊黑色的小点,那天楚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发动了车子。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再一次见到姜烈会是在他的葬礼上。
姜烈去世了, 就在和楚楚见面的第二天夜里, 死在平安市民广场的一个花台内,因为第二天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 白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宁市, 所以那天晚上没什么人到市民广场,等第二天早晨环卫工人清扫积雪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他身体已经被冻硬了。
初步调查结果在他体内发现了大量酒精,并且警方通过监控排除了他杀, 市民广场的监控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天夜里, 姜烈也许是喝大了,一个人步履摇晃地走入市民广场,先是跌坐在一个长椅上,低着头坐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才又站起来往广场里面走, 后来大概是脚下路滑,突然跌到了花台里面,之后就再也没起来过, 结合法医那边的鉴定,姜烈是醉酒后被冻死的。
多么戏剧化的结局, 就连楚楚在接到这个消息后,都整整坐了十多分钟才缓过劲儿来。
刘佳怡终于出现了,出现在姜烈的葬礼上,没人知道这一周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在接到姜烈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可她在姜家最混乱的时候回来了,挑起了姜家长媳的担子,在老姜父老姜母打击过度双双病倒的情况下,守在姜烈的灵堂,操持他的身后事,并招呼每一位来访的客人。
那两天楚楚只要有空就去陪着她,她对楚楚说的最多的话是,姜家人脉广,在宁市结交的人多,这两天会陆续来很多人,她不能让姜家乱了分寸失了体面,还说,这是她能为姜烈做的最后的事了。
就连楚楚看见姜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都忍不住跟着大哭了一场,刘佳怡却从头到尾没有失控过,一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种琐碎杂乱的事,她仿佛脑中有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不停鞭挞自己千万不能乱,如果在这个时候,连她都乱了,那么多需要安排决定的琐事便没人张罗了。
所以她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守在姜烈的灵堂,楚楚时而看见她对着灵堂上那张姜烈的照片发着呆,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刘佳怡到底在想什么?
萧铭在第一天就过来了,烧了纸钱上了香,并对着姜烈深深鞠了一躬,刘佳怡也做了丧偶的夫人应该做的,对着萧铭还了一礼,只是整个过程,她一眼都没有看萧铭。
萧铭欲言又止想上前和刘佳怡说几句话,楚楚默默地对他摇了摇头,萧铭终究还是止住了脚步,仅停留了一会便走了。
中午的时候楚楚赶回公司处理个事,直到下午再过去才听说,她离开以后,赵倾也过来了一趟,送了花圈,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让刘佳怡节哀。
不知道赵倾是不是特意避开她?楚楚发现最近几次可能遇见的场合,赵倾都巧妙地和她错开了时间,她想,这样也好,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的时候大杨总带着钟阿姨也来吊唁,虽然姜烈结婚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席,但是死人为大,既然知道了,势必也过来一趟,刘佳怡的公公,姜局亲自出来招待。
杨帅也着了身黑色大衣一道来的,在姜局把大杨总请到隔壁说话的时候,杨帅走到刘佳怡面前,有些沉痛地对她说节哀,又安慰了她几句,便看向在一边帮忙的楚楚,楚楚接收到他的眼神,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他面前,几天未联系,而且在上次分开还是那样的情况下,猛然见到,楚楚感觉有些不自在。
杨帅直接牵起她的手对她说:“出去走走吧。”
外面的天空有些灰茫茫的,大地依然被白雪覆盖,这几天是宁市今年最冷的时候,一出屋子便有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得楚楚打了个哆嗦。
杨帅立马将她裹进怀里,攥着她冰凉的手,几天没见,楚楚憔悴不少,就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看得杨帅心疼不已。
两人没有走远,就在姜烈家附近的亭子里,白雪将近处的梅树装扮得像幅圣洁的国画,然而此时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这幅雪景。
他们在亭子中站定,杨帅拉开了自己的黑色大衣张开双臂将楚楚抱在怀中,柔声问她:“这几天没好好休息吧?”
楚楚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姜烈走前的一天,我们见了面,他当时还和我说了很多,我真没想到…”
楚楚回忆那天的场景,声音都在发抖,杨帅蹙起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楚楚哽咽地说:“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天分别时他的背影,他那天晚上明明很反常,也许我多留个心眼,多安慰他几句,可能第二天他就不会想不开出去喝酒,他不喝醉就不会发生意外…”
杨帅轻抚着她的背声音低缓:“和你没关系,谁也不想的。”
楚楚却突然情绪失控地后退了一步,眼泪瞬间决了堤:“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有关系,明明那晚加一的情绪就不好,我应该陪着她的,如果我不走,如果我一直陪着她,那么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她就不会难过地离开,她要是不离开,姜烈怎么可能出意外!”
那一刻,杨帅就这样望着楚楚满目悲伤愤怒的眼神,压抑着喉间的苦涩,低声问她:“你在怪我?”
楚楚瞬间转过身去,低头双手捂着脸,她能怪谁?怪自己?怪杨帅?还是怪萧铭?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应该的,这一切悲剧都不应该发生的,本来可以避免的,为什么到最后搞成这个样子?
这几天她脑中就像放电影一样,反复播放着最后一次见到姜烈时的场景,甚至努力回忆着姜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有时候一眨眼之间恨不得时光倒流,再回到那天晚上阻止一切悲剧发生。
可她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不敢在刘佳怡面前表现出太崩溃的样子,不敢问刘佳怡那晚发生的事,也不敢回忆这一周以来的经历,所有的人和过程就像乱码一样在她脑中不停循环播放,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最后,她擦干眼泪对杨帅说:“我这段时间会多陪陪加一,我们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说完就大步离开了亭子,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杨帅一眼,在人命面前,她已经无力再去处理她和杨帅之间的事,她只知道现阶段她很乱,她只想陪着刘佳怡度过这个难关。
第三天的时候姜烈下葬了,那天去了很多人,姜家弄了好几辆大巴,还有很多小车开道,整个墓园为姜家清了道,可是其余地方依然覆盖上一层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仿若依然留恋这世间的温度。
关于姜烈的死,姜家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只对外说是旧疾突发没有抢救过来,毕竟姜家世代根红苗正的,姜烈的死法的确有些不大光彩。
而唐楚楚真正了解姜烈短暂的一生,还是通过他的墓志铭。
上面镌刻了姜烈生前所立的功勋,还有他在部队期间的晋升路程,在姜烈30岁那年已经晋升为中校,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没两年他却从部队转业回到宁市。
从墓志铭上来看,这个从学生时期就非常优秀的男人,一路走来带着些传奇色彩,多次去往境外代表国家执行过很多艰巨的任务,他的青春全部献给了部队,献给了国家,献给了人民,如此辉煌而短暂的一生,却在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笔,甚至不会再被人提起。
想来,难免凄凉。
起风了,风越来越大,枯叶从树上被吹落,姜家人和一同来送别的亲朋好友相继离开,大家总会上前和刘佳怡握握手,或者拍拍她的肩,甚至拥抱她以示安慰,毕竟,两人结合还没有半年的时间,丈夫突然离世,在别人眼里难免不幸。
可楚楚知道,对刘佳怡来说这不仅仅是不幸,而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姜父姜母单独和刘佳怡说了几句话,在晚辈的搀扶下也离开了,楚楚陪刘佳怡待到了最后。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刘佳怡坚持了几天的情绪突然就山崩地裂了。
她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在姜烈的墓碑旁边,先是苦涩地笑着对楚楚说:“你知道吗?我跟他什么都做过了,就是没法成为真正的夫妻…”
说着说着刘佳怡便哭了起来,她时断时续地说:“结婚那天晚上,他脱.光了站在我面前,身上全是疤,看着都吓人,但是最吓人的是,他的小腹以下…”
楚楚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打颤,不是天气太冷,而是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刘佳怡转过身抬手摸着那张照片,那憋了几天的眼泪终于痛苦而放肆地哭了出来。
她告诉楚楚,在很久以前,姜烈执行任务的时候救过一个住在大山里的女孩,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士官,女孩在那次灾难中幸存下来,父母全部被塌方掩埋,女孩打击过度,姜烈把她带回到他当时待的城市,供她吃穿读书,只要有空就去安抚她,带她出去玩散心。
他后来相继换了两个地方,都一直带着那个女孩,他们瞒着姜家相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
姜烈进了特种部队后,就没有办法经常和她见面了,有时候出去执行任务,可能半年时间都处于失联的状态下,也就是那几年,女孩变化很大,不像是刚从山里出来那样,眼里只有姜烈,对他可能更多的是抱怨。
去年年初的时候,姜烈在一次任务中出了意外,当时昏迷不醒受了重伤,身体多处损伤严重,其中包括那方面的器官,几乎无法复原。
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所以姜家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也在姜烈恢复期间找到了那个女孩,把姜烈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并对她说,只要她还愿意跟姜烈在一起,那么姜家会立马把她接来宁市,保证她下半辈子可以过上富足优渥的生活。
但就连姜烈自己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拒绝了,甚至到后来都不敢再去见姜烈一面。
姜家人给了她一笔封口费,没有太为难她,只是警告她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因功受伤本是光荣的事,可姜烈的伤成了姜家人的痛,姜家三代单传,到了姜烈这一代,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们无法承受这个打击,直到后来刘佳怡家里出了事,那时候刘佳怡担心爸爸会坐牢,投奔无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关系,便联系上了姜父。
其实后来刘佳怡的父亲能摆脱牢狱之灾,除了律师团队的付出等各方面,姜父背后帮了一个很大的忙,那么这一切便从这个“忙”开始了。
让姜家人也没想到的是,姜烈的那个小女朋友听说后吓的都换了号码,而刘佳怡却当着姜局的面亲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起初,姜烈也认为这门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姜家可以帮助刘家重振旗鼓,刘佳怡的进门也可以掩盖那些不堪的疤痕。
只是后来姜烈慢慢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纵使在新婚第一天他就赤诚相待后,刘佳怡依然没有被吓到,反而沉浸在自己新的身份中,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真挚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姜烈觉得费解。
姜家提议让刘佳怡接受人工受孕,这几乎是唯一可能为姜家留后的方法了,有了孩子以后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姜烈因此感到十分羞耻,还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他们什么都做过,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看着她动情的样子,他无法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那种痛苦和折磨让姜烈无法忍受。
但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刘佳怡背着他答应了姜家的提议,她想为他生个孩子,心甘情愿地去生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两人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争执,姜烈问她以后怎么办?问她知不知道生了孩子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对刘佳怡说,如果她在外面遇到合适的,他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但是,他不同意她去人工受孕,甚至刘佳怡用了各种方法劝他,他依然不同意。
直到刘佳怡看见他夹在皮夹内层里那个女孩的照片,照片里好像还是她刚从大山出来的样子,清澈纯净的大眼,像藏着整个宇宙,也永远拿走了这个男人的心,在他出意外后便一起埋葬了。
刘佳怡哭着说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她整个人颤抖不止却十分讽刺地说:“楚楚你相信吗?你相信他是跌死在花台里吗?他是特种兵啊,上过雪山去过极地,受过暴晒遭过严寒的,怎么可能跌一跤就爬不起来了?”
楚楚望着刘佳怡泪眼模糊的样子,顿时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Chapter 68
在刘佳怡问楚楚是否相信姜烈是跌死在花台里的时候, 那晚她和姜烈的对话又猛然出现在脑中。
姜烈说,刘佳怡像日头最旺时向阳而生的葵花,嫁给他以后, 她便失去了阳光迅速蜷缩衰败, 他问楚楚是不是应该还她一片阳光?
那时候楚楚以为姜烈说的,是他和刘佳怡的婚姻该不该结束?
直到这一刻楚楚突然领会过来,姜烈有可能指得根本不是婚姻。
一段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 可以因为各种不合而离开彼此, 就如她和赵倾, 可一段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婚姻便要复杂很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刘佳怡不爱姜烈, 那么他们的婚姻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达到长久的平衡, 姜烈绝对可以给予刘佳怡足够的财富、地位、身份,而刘佳怡只需要在特定的场合完成特定的事情,他们便可以像当初姜家设想的那样,起码表面看上去和和美美。
可是后来刘佳怡到底还是暴露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而姜烈一旦发现刘佳怡投入这段婚姻的前提是爱情时,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给予她想要的东西了。
于是他很有可能便陷入一种彷徨纠结自责屈辱不堪,甚至痛苦之中。
在刘佳怡失踪后,姜烈回到父母家找到了刘佳怡15岁那年写给他的情书,所有的一切印证了他的猜测,所以那天在光影半暗的吧台边, 姜烈才会那么痛苦地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
或许姜烈很清楚,离婚并不能拿走笼罩在刘佳怡头顶的阴影, 他也无法对刘佳怡提出离婚再去伤害这样的她,可他也已经无法给予她更多。
婚姻对他们来说便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这个牢笼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只能互相守望着对方,直到枯死。
所以现在楚楚回忆起来,那晚姜烈的很多话似乎都在传递着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信息,就连最后分别时,他那个背影都隐在一片阴郁之中,那么得不真实。
于是楚楚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她猜测也许这一切并不是意外,也许姜烈在那晚已经做出了决定,也许他必须把这一切制造成意外的样子,才能最低程度减轻刘佳怡心里的负担。
可这一切只不过是楚楚的猜测而已,她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佳怡,也不敢把那晚和姜烈的对话和她说,她很怕刘佳怡也会这样猜想,那么她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和自责的阴影之中,甚至楚楚很怕她也会随着姜烈去了。
这个男人戎马一生,功勋赫赫,如猎鹰猛虎蛟龙,活得骄傲凛然,因为那次事故同时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热爱的前程,虽然命还留着,可留下的也只是一条命罢了,对于姜烈来说他或许早就死了,死在那次事故中,后来的他也许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可能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管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造成,既然已经判定是意外,那么便坚持是意外吧,这都是姜烈最后的结局。
……
那天刘佳怡在姜烈墓前哭得肝肠寸断,萧铭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她,他的眉宇紧紧皱着,目光幽深沉痛,可他也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不敢再去打扰她。
在姜烈下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楚除了工作,一下班就去守着刘佳怡,她不敢马虎大意,她很怕自己一个转身,或者哪天没去找她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她就想不开了,楚楚真的很害怕像上次一样,只不过离开了一小会,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所以这段时间她过得也很累,除了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灵上的。
萧铭对刘佳怡那件事,刘佳怡没有跟她提过一句,她也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更无法告诉任何一人。
而姜烈的那段过去,是姜家无法道与外人说的秘密,刘佳怡反复叮嘱她不能告诉第二个人,杨帅也不行,她必须守住姜家最后的尊严。
所以很多秘密同时压在楚楚的心口,让她时常午夜梦回突然惊醒,无法面对这一切已经发生的事实,毕竟那么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突然离去,给所有人都带来不同程度的打击。
很多时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都会钻进牛角尖里。
情感上她始终认为刘佳怡和萧铭之间无法挽回的情谊,还有姜烈的死,她都要负一定责任,如果那晚她能很好地处理她和杨帅之间的事,然后坚持留下来,那么也许这些事便不会发生。
可理智上她又劝告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不管对谁都不应该再造成这样的心理负担。
两种想法时常纠缠着她,让她这段时间的精神变得十分恍惚。
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她和杨帅还约了朋友去选婚纱照的拍摄风格。
可眼下的情况,刘佳怡的爱人刚过世,她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去忙自己婚礼的事,好在近来杨帅也没有提起。
两人偶尔通个电话,也都是些例行的问候,甚至还会偶尔冷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的关系好像进入了一种类似真空的状态,所有的情感都被暂时封存了起来,没有人再去触碰。
更多的时间,楚楚投入到工作中,在开年的时候带着小舞星的学员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直接拿下了省里组织的舞蹈大赛少年组金和铜两个奖项,让小舞星的口碑得到了认可,很快打开了宁市这块市场。
投资人最近在跟她商量规划辐射其他市乃至外省的布局问题,虽然在楚楚看来蓝图有点大,不过这件事成了她近来最有干劲儿的事,也可以让她暂时忘了姜烈的背影,萧铭的眼神,加一的绝望,还有她和杨帅之间还没解决的这些事。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接踵而来的事情,无法预料的变故,和周而复始的明天,唯一治愈的是,再难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总要沉淀,也许并不一定会遗忘,可也必须负重前行。
刘佳怡决定出国了,怎么说呢,这个决定让楚楚有些意外,却也好似在意料之中。
以她的话来说,这个地方,有太多无法触碰的回忆,也有太多无法面对的人,她不想再困在这里,唯有离开,她才能让心灵得到平静。
楚楚问她想好去哪了吗?她似乎…仅用一天的时间就想好了,她决定前往意大利。
她说,她要去感受金提尔?贝里尼笔下的壮观和热烈,欣赏西诺列里构图下人物的力量和气概,体会波堤切利作品里的精致和明净,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到了那里后又该干些什么?也许会继续回到学校学习,也许会跑去哪里打工,谁知道呢?人生总是这么充满变数,又何必计划得那么精细,但是,她得去那个地方,就像是一种信仰,或者一种力量,最终支撑着她继续向前。
从六加一决定出国到办理各种手续,几乎就用了很短的时间,姜家在姜烈去世后给了刘佳怡一笔不少的补偿,一来是感谢她嫁入姜家以后的付出,二来也希望关于姜烈生前的遭遇能够永远不再提起。
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她的申请下来很快,刘佳怡打趣自己也算实现了财务自由,可她话中的苦涩准确说来,更像一座压得她喘不上气的大山。
她在出国前最后一次请楚楚吃饭,是在一家她们常去的火锅店,那天刘佳怡很亢奋,大概是姜烈离开后,她最亢奋的一晚,她喝了点酒,还和楚楚抱怨为什么今年冬天这么长,都三月天了也没转暖?
楚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冬天是她经历过最寒冷的一个,在她的感知中。
后来刘佳怡告诉她,其实那天晚上从台球俱乐部出来,她就直接去了机场,她在机场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就飞往了拉萨,然后一路辗转又找了当地的向导,抵达了拉姆拉错湖。
她说本来和姜烈结完婚就一直想和他去那度蜜月的,传言拉姆拉错湖可以看见前世今生甚至来世,她很想知道她和姜烈是不是前世就认识了,不然为什么她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就牵肠挂肚了这么多年,望着姜烈的时候,她总觉得一生太短暂,她很想知道他们来世还有没有缘再相见?
可是结婚当天晚上发生的事,熄灭了她对蜜月的所有幻想,姜烈故意将自己的伤疤拿到她的眼前,赤.裸.裸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分界线。
所以她最终没能去成拉姆拉错湖,这一直是刘佳怡心里的遗憾,因此那几天她一个人去了一趟,也终于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圣姆湖”。
楚楚问她:“那你看到什么了吗?”
刘佳怡低着头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得肆意,楚楚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看见她笑得连泪都出来了。
她没有告诉楚楚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亦或是什么也没看到,就像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她也只告诉了楚楚开头。
后来,刘佳怡把酒推到一旁,认真地对楚楚说:“赵倾在事业和你之间选择事业后,让你在原地等她,你等了吗?”
楚楚垂下眸摇了摇头。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杨帅会一直等你?我其实早想和你说这话了,感情里,很多事情都是双方的,从前我以为只要够努力,只要我付出够多,我会成为赢家,可是你看,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有矛盾,大帅哥能憋着不来找你,大概心里也有气,从前我对他有些偏见的,后来我其实换位思考过,男人和女人一样,在感情里都会缺乏安全感,你既然决定跟他走下去,有些事情就得共同面对,然后解决。”
刘佳怡最后握住楚楚的手对她说:“跟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一起,你会轻松很多,人要知足,更要珍惜,趁还能来得及的时候…”
☆、Chapter 69(第二更)
你来时轰轰烈烈, 横冲直撞闯入我的生活,让我根本无法躲避;
你走时鲜血淋漓,毫不留情带走你的誓言, 留我一人兵荒马乱——
从火锅店出来后, 楚楚先开车将刘佳怡送回了家,然后沿着滨江大道一路往自己家开去,虽然外面的天气还有些寒意, 但是楚楚依然落下了点车窗, 江风无拘无束地吹了进来, 好似还带着点早春的气息,江面时而有货船经过, 泛着隐约的光, 再后来那些光影变成了雨点,在江面上晕开,又悄无声息地落在车玻璃上。
春雨往往便是这么细腻无声,没有电闪雷鸣的警告, 没有狂风乱作的预示, 一切来得都如此悄然声息。
楚楚还记得刚入秋的那段时间,她和杨帅经常会来到江边公园散步,他们会坐在大堤上,看着来往的船只,听着杨帅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的话真的很多,有时候能连续一个小时停不下来,就好像要把所有楚楚没有参与过的时光通通告诉她。
楚楚最喜欢听他年少时干得那些荒唐事, 对于她来说,那是另一种人生, 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叛逆和张扬,虽然她这一生可能再也不会经历那样的青春了,可每次听杨帅说起来总是很过瘾。
比如和其他学校的男生打群架,比如为了追一个欺负他们学校女生的外校男生,从城南到城北,最后被人围堵,再怎么打出去,比如他们几十个男生占领酒吧热血厮杀到天明,第二天早晨再被集体通报批评,在学校走廊站了满满一排,还对路过的女同学各种抛媚眼。
杨帅的故事总是像荒唐又带劲的青春剧,让楚楚听得入迷。
那时候杨帅每晚都会买一种带有糯米和奥利奥碎的冷饮给她吃,后来楚楚迷上了那个味道,如果哪天杨帅忘了,她还会缠着让他去买,他要走到公园的另一个小门才能买到,那地方没法开车去,只能走去,他怕楚楚热,总叫她坐江边上等他,或者在车里吹冷气。
而他走一趟回来时总是热得满头大汗,起初楚楚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买个冷饮连T恤都能汗湿了,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不让冷饮化了,所以都是跑着回来的。
楚楚特别招蚊子,只要她跟杨帅坐一起,蚊子准叮她,又因为她皮肤白,只要被蚊子叮个包,第二天准红成一片,有一天晚上就因为杨帅不肯回家,非拖着楚楚在江边待了好长时间,第二天楚楚两条腿都快红成胡萝卜了。
她气得对杨帅发脾气,说蚊子是他家亲戚,不叮他尽叮自己,这双腿没脸见人了。
杨帅嬉皮笑脸地说因为蚊子嫌弃他肉啃不动,还很生动形象地给楚楚看他肌肉,笑着说:“你看,太硬了蚊子肯定戳不穿才改去吸你的血,谁叫你香呢。”他总是让楚楚对他生不起来气,也永远有办法惹她笑。
后来杨帅跑了好几个药房咨询有没有什么药膏能消肿的,回来还让楚楚把腿放在他身上,他一边帮她抹着绿色的药膏,一边哄她说药房的人跟他讲,这种神奇的药膏抹了后第二天就好了,顶多第三天。
楚楚闻着那清凉的味道反问他:“这难道不是风油精吗?”
想到这楚楚都忘记打开雨刮器,嘴角浮起了笑容,满脑子都是杨帅当时语塞傻愣愣的表情,当杨帅的脸浮现在她脑中时,竟然是这么多天以来让她感到最轻松的时刻。
她想刘佳怡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从来都是她在追求安全感,她说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于是他努力把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生活一丝.不挂地摆在她面前,只要有空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试图驱走她的不安和彷徨。
可他的呢?他的安全感扪心自问自己给过他吗?楚楚忽然想起那天刘佳怡结婚的晚上,他们吃烧烤时发生的事情,如果换位思考,那天坐在对面的是杨帅的前女友,她难道不介意吗?杨帅要是第一时间拿纸巾关心他前女友,她大概也会不舒服吧。
车子开回家,她进电梯上楼回家时,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之前没有考虑过,直到今天冷静下来后,很多事情她才开始重新思考。
就例如那次酒吧一个女人坐在杨帅腿上后,他能当着她的面将手机里全部的女人删除,能为了怕她生气难过跟了她一路,又守了她一晚,还哄了她一早上。
可她呢?她在杨帅因为赵倾的事情不爽时,又干了什么?好像…把他丢下了…
想到这里,楚楚忽然感觉心口弥漫着巨大的酸楚和难受,就连眼睛都干涩起来,她进家扔掉了包,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想起甚至还在姜烈过世后对杨帅发了脾气,可她不应该对他发脾气的,他没有任何错,他要的只是一点点的安全感而已。
她怪他拿那件事来验证他们之间的信任,可她还不是一开始就拿这件事作为考验他的标准,但无法否认的是,这件事的确是维系两性关系中很重要的环节。
他总是问她爱他吗?她从来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给自己明确的答复,自从离婚后,她对爱情的概念越来越模糊,她不知道怎样才叫爱一个人,还像当初上学时那样会在纸上写赵倾的名字?会去图书馆和他偶遇?会对着他犯花痴的笑吗?
她现在的确不会对杨帅这样了,所以她搞不清楚自己对杨帅的感情,到底是感激?感动?喜欢?还是爱?她无法给他准确的答复。
直到此时此刻,她的思绪突然尤为清晰,试问她有多久没有想过赵倾了?久到自己都忘了原来她会经常回忆他们的过去,可现在呢?现在早就不会了。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杨帅的眉,杨帅的眼,杨帅的笑,其实这个男人早悄无声息地走进她的生命,闯入她的心脏,占领她的情感,成了她的未来,只是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竟然让她和杨帅都没有察觉到。
楚楚忽然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一刻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疯狂地快要从喉咙里溢出来,她那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脉搏跳动的频率,只是为那一个男人的心跳,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十天?还是半个月呢?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要见他,她必须要见他,她想他了,甚至思念到了极致。
她拿起手机就打给了他,但是杨帅并没有接电话,楚楚看了下时间,通常杨帅白天工作比较忙的时候,他会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家里的健身房里做运动,一般这个时候他不太会接电话。
其实楚楚只需要等上半个小时就可以了,可她等不了了,她开车到杨帅家也不过十五分钟,所以她不能再多等上十五分钟,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跑到他面前,告诉他,她爱上他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比她想象得还要早,可是她要告诉他,答应嫁给他这件事从来不是因为所谓的合适,她是真心实意地想成为他的妻子,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令人羡慕的家庭。
她必须要让杨帅知道,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哪怕她把心脏挖出来摆在他的面前,她也必须要让杨帅相信自己,无论如何!
所以她抓起车钥匙拿起手机,甚至连包都忘了带就一口气冲进电梯,她在用平生最超常的驾驶技术朝杨帅家狂奔,一路上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前挡玻璃上,楚楚落下车窗,任由这些欢快的小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却一点都不感到冷,她的嘴角洋溢着笑容,眼里全是激动雀跃的光,像晶亮的小水珠,又像那眨着眼的小星星。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要奔向那个她爱着的男人,将自己的人和心全部交给他,她要告诉他,她的现在和未来全部属于他。
楚楚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还微微出了汗,连手心都是滚烫的,所以平时需要用十五分钟的车程,她仅用了十分钟就开到了杨帅家楼下,一把将车子停进地下车库。
她坐在车中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倒车镜中的自己,打理了一下头发,不知道多少年没跟人表白过了,这种心情还真是激动又紧张。
她捏了下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看上去自然点,可望着自己慌张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对着镜子傻笑了起来。
她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一鼓作气拉开车门朝着电梯间走去。
她还特地从后面拐了一下往杨帅车位走去,确定他是否在家,他的几个车位是单独买的,他的车平时停在在最里面的柱子旁,挺宽敞的一个地方,是他特地找开发商谈的,因为他的豪车需要比较大的空间,因此就像个私人车库似的。
楚楚从很远的地方就探头看见了他的蓝色车头,她的心安了下,就在她刚准备转身之际,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好像看见车子动了一下,于是她再次转头朝那定睛看去,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车子好像…的确在有规律地动着。
她的心提了一下,就这样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沿着对面的柱子一步步朝那头靠近,直到停在最后一根柱子前,她的身体才贴在柱子上,那辆车就在她的后方,她甚至能听见那疯狂的喘息声透过车玻璃传了出来。
她捂住自己的嘴,浑身开始颤抖,而后她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视线。
当那幅画面撞入她瞳孔中的一瞬间,楚楚好像听见了山崩地裂的声音从她的心脏深处一直传到了耳膜,不停摧毁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她死命地捂住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然后她的眼前花白一片,转过身没了命地往外跑…
☆、Chapter 70(二合一)
楚楚一口气跑出车库, 她没有再把杨帅送她的那辆车开走,就这样留在了车库内。
外面的雨好似比刚才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来时雀跃的小水珠此时却冷得像刀子扎进楚楚的皮肤, 割破她的心脏, 让她浑身都在流血。
她突然搞不清家的方向了,整个街头都弥漫在一种混沌之中,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时而有车辆从她身旁疾驰而过, 溅起一阵水花, 可她毫无知觉。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已经停止了,她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路口, 又缓缓抬起头想去寻找月亮的方向, 她想,只要还能找到一丝光亮,也许她还能认清前方的路。
可乌云遮蔽了最后的光明,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只有冰凉的雨滴落进她的瞳孔, 再顺着眼角流到脸颊。
她机械地往前走着,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牙,一下子跌倒在地,浅色外套脏了,她却浑然不觉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她脑中有一个声音,不能停,无论如何都不能停, 不管去哪,她得继续走, 她不能因为一次跌倒就赖在地上,可她根本不知道再继续往前走,她还能去哪?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来回的车辆朝她按着喇叭,她慌张地退到街角,沿着一家家清冷的店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突然变得十分陌生,时间在她的世界里已经停止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消逝。
她本能地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像濒临死亡的人渴望看见一点光亮,对面有一排高档饭店,那里灯火通明,熙来攘往,她太冷了,冷到就连拿着手机的手指也已经僵硬,她决定要去那里待一会,就一会。
于是她顺着斑马线过了马路,绿灯放行一辆摩托车很快地从她旁边骑过,车轮溅起了雨水,楚楚慌张地躲了一下,手中的手机没有拿稳猛然掉落在地,当手机砸向地面时,手机壳和手机分了家,那张一直夹在手机壳里的护身符掉了出来。
从紫竹山回来后,他换了手机,那张护身符就一直夹在手机壳里,她总想着这样就不会忘带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个道士说的话是真是假,可这是杨帅花了999为她求来的,他说花钱买安心,她便带在身上让他能安心。
后面好多电瓶车都动了,从楚楚身旁骑过,她刚准备捡起手机,可那张护身符却被风吹向了马路中间,她收回了手本能地去追那张护身符,此时此刻那张护身符对现在的她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到似乎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必须要追回它。
可就在这时,她的膀子被人猛地拽住,楚楚机械地回过头,萧铭有些诧异地说:“真的是你啊?你干嘛呢?没看见绿灯了?”
楚楚有些愣愣地盯着萧铭的脸,好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萧铭惊讶地发现楚楚浑身狼狈的样子,头发潮的,脸上全是雨水,就连身上都脏兮兮的,于是问她:“你怎么搞的?在这干嘛?”
楚楚眼神有些空洞地反问他:“这里是哪?”
萧铭明显感觉到楚楚不对劲,拉着她就说:“先进去避避雨,你看你这身。”
楚楚却着急地说:“我手机…”
等他们再去找手机时,手机刚被一辆右拐的福特压过去,楚楚慌张地冲过去捡起手机,发现屏幕都被压变形了。
萧铭刚才正好在旁边的饭店招待客户,刚出来就看见了楚楚的身影,一开始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都没敢上前,到后来看见楚楚站在川流不息的慢车道前面,才赶忙走过去。
他先把楚楚带进了刚才那家饭店,又让老板单独开了一个包间,给她拿了点纸巾让她把身上擦擦,顺带让人给她倒了杯热水。
楚楚却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是低着头不停捣鼓她那个面目全非的手机,最后绝望而奔溃地大哭:“为什么打不开了?怎么就打不开了呢?”
萧铭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搬了个凳子坐到她面前安慰道:“这估计主板烧了,明天再买一个吧,你哭啥?”
问完这话萧铭也似乎感觉到楚楚并不是在为一个手机哭,认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性格挺小女人的,但倒不至于因为手机坏了哭成这样。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弯下身子问她:“你没带伞出门啊?”
楚楚摇了摇头,他又问了句:“那你刚才往马路中间冲什么啊?”
楚楚抬起头拿过旁边的纸巾捂着脸:“捡东西。”
萧铭莫名其妙地说:“捡什么东西?不要命了?多危险啊。”
楚楚没有吱声,萧铭看她冻得直发抖,又让服务生把空调打开了,过了好一会楚楚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一些。
萧铭便随口问道:“你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不带伞在路边走啊?你家他呢?”
楚楚的指尖颤了一下,别开了脸,眼圈红红的,萧铭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吵架了?”
楚楚依然没有说话,他干脆腿一翘劝道:“闹什么矛盾也不能往街中央冲啊,要不要我带你打个电话给他?”
“不要!”楚楚猛地扭过头来,声音尖锐,把萧铭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
她随即垂下视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不要再说他了。”
萧铭的目光落在她死死扣在一起的手指上,仿佛要把自己掐出了血印子,忽然微微蹙起眉,将刚拿出来的手机又收进了口袋。
而后他走到角落打开窗户缝,抽了一根烟,在他抽烟的时候,不时盯楚楚看上两眼,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见过楚楚这样,就是那时候跟赵倾离婚,她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连他一个朋友都挺看不过眼的。
直到一根烟燃尽,萧铭才关了窗户,再次来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楚楚,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果你跟杨帅好好的,作为朋友来说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听说你们打算结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确定要嫁给他,不过,你想不想听听当初赵倾答应跟你离婚的原因?”
楚楚的睫毛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视线望着萧铭。
萧铭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准确来说,我是在你们离婚后的好几个月才发现了他的反常,后来找人查的,我要不是留个心,赵倾那个性格真是天塌下来都不吭一声。”
楚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声音很低地问:“什么意思?”
萧铭的手指在大圆桌上磕了几下看向楚楚:“我问你,你和赵倾婚后,大概什么时候发现他有变化的?”
楚楚低眸想了想:“大半年后吧,你知道他工作忙,也不是话很多的人,我可能是离婚前两三个月才明显感觉出来他的态度变得很冷淡,而且不太搭理我,回家也很晚,就…”
楚楚低下了头,想到那段日子,似乎也不比现在好受。
萧铭喃喃地说:“时间差不多能对得上吧,那在你跟他离婚前的两三个月,你有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楚楚又想了想,可那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很多细节她也不是记得非常清楚,她对萧铭摇了摇头,就在萧铭刚准备说话时,楚楚却突然打断了他:“嗯…有时候他会背着我接电话,那段时间好像电话特别多,而且我有时候还能在他衣服上闻到烟味,他从前不抽烟的。”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几天特别奇怪,我只要从健身房一下课,楼下总有几个男的,看上去像社会人的样子,每次都盯着我看,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我还和赵倾提了这事,后来没多久有次下课,那几个男的突然凶神恶煞地朝我走来,我那时候以为遇到麻烦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接了个电话又走了,之后也没遇到什么事。”
萧铭嘴角勾起冷峻的弧度,并告诉了楚楚一件在她现在听起来非常可怕的事。
大概在赵倾出国后的两年,他的叔叔,也就是赵自华的亲弟弟赵自强找到他,说有个很靠谱的产品,只要往里投钱,利率能有20%,赵自华一开始不相信,但看着弟弟买了小汽车换了金链子,日子过得越来越肥,加上他隔三差五跑到赵自华面前晃悠,久而久之,赵自华也心痒了,拿赵倾打给他的生活费往里投了一笔,很快就看见了回报。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东西来钱这么快,虽然他意识到有些风险,但是他弟弟告诉他,这赚的就是快钱,他寻思着只要抽身快,的确是个发财的机会,但是自己本钱没多少,于是他弟弟就劝他找原来的老同事或者老邻居。
老同事和老邻居基本上没什么人敢信赵自华,但是有几个他原来的老师跟赵自华交情不错,从前一直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惋惜他的遭遇,本着人情的面子以借款的名义打了借条转了点小钱给他。
很快赵自华就利用这笔小钱又赚了一波,他倒不贪,还把赚到的点分了一半给这几个恩师,没过多久这几个恩师就回本了,这样一寻思,感觉挺稳,这些人又拿了一部分钱出来,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这个渠道。
于是同事介绍同事,亲戚介绍亲戚,赵自华的小钱赚得越来越滋润,就这样干了有两年多都没出过事,那些跟着他搞的人全都赚到了钱,把他当神一样供着。
后来他弟弟心大,觉得手上客户群体稳定,想自己也搞一波,于是就成立了一家公司,找了宁市周边一个生态园项目包装了一下,每周末就一大巴一大巴地带着这些老头老太跑去参观考察,对着一片黄土地各种编织美丽的蓝图,什么马场、农家乐、花海、水果自摘地、儿童乐园应有尽有,还推出什么养老别墅的限购。
之后把一群大爷大妈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PPT演示那些落成后的概念图,再带着大爷大妈们吃吃喝喝开开联欢会。
目的只有一个,画了一块很大的饼,让这些人掏钱投资。
老年人吃到玩到了,还看见了那么一大块黄土地,顿时对项目很有信心,纷纷拿出钱来,于是他们这个项目便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筹集到几千万的资金,在那偏得荒无人烟的地方光一套私人别墅就能卖出一百多万的价格,还有些疯狂的大爷大妈卖房来投钱,更是背着儿子女儿把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那些退了休的老人,看似相貌平平,一投就是两三百万。
这期间赵自华一直帮着弟弟忙前忙后,大小也算是个负责人,前半年那个生态园的确在施工,还搞起了草莓采摘,经常邀请这些所谓的投资人来玩,对他们说,他们都是这里的老板,尽管敞开来吃。
客户对项目也很有信心,但是赵自华发现这个项目搞来搞去都是那些农副食品,之前说好的马场、儿童乐园,别墅一直没有动工,他那时存在过疑虑,但是他弟弟告诉他不要急慢慢来。
也就是在他产生疑虑没多久的时间,他弟弟带着老婆小孩跑路了,走之前毫无征兆,前一天下午还和赵自华喝茶,聊到马匹的运输问题,第二天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赵自华一下子慌了,所有人都找到他询问什么情况,那会事情还没到失控的局面,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联系上了赵倾,但他没敢把实情告诉赵倾,他怕儿子一听说事情的严重性直接不回国了,那么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倾在两周之内拒绝了一家很有权威的医院,然后办好手续回到国内,赵自华只跟赵倾说欠了别人两百多万,于是赵倾拿出了那几年在国外的所有积蓄,又贷了点款。
赵自华怕赵倾跟他翻脸,不认他,一再保证就这么多,所以赵倾跟楚楚结婚的时候,手头非常拮据。
赵自华把这几年赚的钱,还有能盘的东西全部转了出去,只要有人找上门闹,他就给点小钱打发,对付了半年的时间,另一方面也在到处打听他弟弟的下落。
直到楚楚和赵倾结婚的半年后,他弟弟跑路的消息慢慢传开了,有人找到赵自华,他卖着老脸担保他弟弟只是去度假,很快就回来了。
但事情终究像瘟疫一样蔓延,直至炸开了锅,掩盖不住彻底爆发,赵自华作为担保人,更是赵自强的亲哥哥,所以好多人跑去冲他家要报警要去法院告他,还有要他命的。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干脆报警抓了赵自华,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可当时那群人中间出了一个牵头的人,那个人之前也在别处投资了理财产品,投资失败后也去报了警,负责人虽然被抓了起来,但他们那些人的钱至今没有拿回来。
所以这个人站出来阻止了大家,并告诉所有人,如果还想拿回这笔钱,就必须得留着赵自华,人不死,债不烂,一旦赵自华进去,更不可能找到他弟弟。
于是所有人不再想着怎么弄死赵自华,而是隔三差五上门逼他。
楚楚听着这一切,忽然感觉特别不真实,她竟然不知道在和赵倾结婚后,他的家里还发生了这些事。
萧铭告诉楚楚:“赵自华是想着他弟弟能回来背锅,但他不知道他弟弟早把老婆小孩送出了国,他自己也是不可能回来自投罗网的。
你还记得那时候孟广德安排人到医院找赵倾麻烦吗?”
楚楚点了下头,萧铭接着说道:“其实那时候赵倾真正从医院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孟广德,而是那帮人他妈的狗急跳墙冲到医院找上了赵倾,虽然那次没让院方知道,但赵倾很清楚,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借着孟广德的事果断从医院离开了,你也知道,他是个挺骄傲的人,不愿意闹得满院皆知,还影响病患。
他从医院下来后,你猜他做了什么?”
楚楚眼里的光闪烁不定,整张脸煞白得如一张纸。
萧铭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我认识他怎么也有好些年了,自认为还挺了解他的,直到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这个人。
从前我感觉赵倾循规蹈矩,也很刻板谨慎,后来我才知道他特么就是个疯子,真的,这话不是我随口说说,赵倾绝对是我接触的人当中最疯的一个。
他竟然直接找上了黑老四,黑老四是什么人?就这么跟你说吧,我遇过一个人,左半边没耳朵,问他耳朵怎么了,他说有次跟黑老四打牌,自己动了点心思换了张牌赢了黑老四不少钱,黑老四一边笑着把钱递给他,一边伸手拿过刀要了他的耳朵,在场的全是那个人的兄弟,但没一个人敢出声。
黑老四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做的都是道上的买卖,但比任何一个奸商都要狡猾。
我不知道赵倾跟黑老四到底做了笔什么样的交易,但可以想象这几乎是拿命在跟魔鬼做交易。
他从黑老四那里拿到一笔钱,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要么拿这笔钱想办法跑路,要么赶紧把之前的债填上。
但是他没有,他干了一件让人很看不懂的事。”
赵倾拿了一部分钱开始搞信科,然后将那些投资人拉了个名单,挨家挨户去登门拜访,并给出了明确的偿还期限和回款周期。
那些人很多家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只要有人肯站出来认这笔钱,只要还能看见回款,那么对他们来说就还有希望,没有人敢把赵倾这唯一的希望给弄灭,所以很快事情得到了缓解,甚至在很多人收到第一笔回款后,开始主动为赵倾分担起一些安抚工作。
而赵倾一边把大量的精力投入信科的项目开发中,一边用剩余的一部分钱有计划地进行偿还,因为他很清楚,他那时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时间赛跑,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多给信科一点时间,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不能把手上的钱一次性给出去,他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活命机会。
因为他知道,不仅仅是那些投资人等着榨干他的血,他最大的债主是黑老四,如果他不能把黑老四给他的这座石山变成金山,那么等着他的,将会是山下的无底深渊。
楚楚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不停发抖,甚至连嘴唇都在轻轻打着颤,她无法想象赵倾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都经历了什么?
在她还为小情小爱伤神伤心的时候,他站在刀山火海里遥遥望着她,那到底是多么煎熬的一种感觉,她却怪他不理她,不陪她,冷落她。
萧铭握起拳头砸了一下桌子:“你能想象吗?反正我知道这件事后根本无法想象,那么多人找他还钱,他顶着如此大的压力,居然借了更多的钱出来,你说是不是疯了?
我真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直到这时,一直沉默的楚楚终于声音沙哑地开了口:“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萧铭点点头:“是啊,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争取到了,我萧铭佩服他,所以也见不得他不好!”
萧铭对楚楚说:“在赵倾联系黑老四之前,那帮牵头的人还找上了一个叫廖子的亡命之徒,你刚才说有人想找你麻烦,有可能就是廖子的人,听说那时候他们连你父母的工作单位,包括你所有亲戚的住址都弄到手了,如果赵倾迟一步,你们全家都会被拖下水。”
楚楚听到这慢慢弯下腰,将拳头放在嘴边,痛苦而颤抖地咬着。
萧铭又叹了一声,声音沉闷:“虽然我可能没赵倾这个胆子敢这么去做,但说句实话,这事要是摊我身上,我也会一个人扛下来,大不了带着债一了百了,大男人顶天立地,祸不及家人,出了事没必要连老婆家人都搭进去。
更何况你父母对他有恩,你说赵倾有可能让他们晚年还遭这一劫吗?你弟又还小。
他当时只有选择跟你离婚这一条路可以保全你们,没有其他办法。”
一滴又一滴眼泪从楚楚的指缝中流到地上,她的手指被她咬得发白,心脏拼命地绞痛,翻滚,灼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最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萧铭抬头看着她,她对萧铭说:“谢谢你能告诉我,我走了。”
她走得猝不及防,就这么突然拉开包间的门,临出去前她又转过头对萧铭说了句:“六加一下周出国,打算去意大利定居,暂时不会回国了。”
萧铭神情萧索地低下头:“也谢谢你能告诉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