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爱与被爱


    ◎世界上任何一座牢笼,爱都能破门而入◎


    言朔刚打开手机的那一瞬间,几乎有成百上千条消息争先抢后地刷屏,卡到点都点不动,直到几分钟后才恢复平静。


    目光下移,一眼就看到了通话软件上面显示的99+,他点进去看了看,都是一些亲人、朋友、圈内前辈和公司同事打过来的。


    言朔直接找到了虞夜的名字,给她先回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了十几秒才被接起。


    言朔还没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一声:“言哥,你醒了?”可能是因为心情有些激动地缘故,后面几个字的音调拉得很高,就像是惊呼着喊出来的。


    “嗯,刚从ICU出来。”


    “言哥,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有我,你好好休养身体就行。等我把手头的事忙完马上来看你。”


    言朔轻笑着说了一声:“我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公司最近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吧?”


    那么多的舆论绯闻,还有无数不在的键盘侠,他不用想都知道公关部的严峻形势。


    虞夜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言哥,公司你不用操心,我能解决。”


    言朔:“我等会会在网上发布一个声明,等这条消息发酵得差不多了,你就用公司的官方账号发布一条正式声明,别的不用管了,静观其变就好。”


    虞夜:“好,言哥,我听你的。”没有丝毫疑问与反驳,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相处出来的默契,不需要解释,只有坚定地相信。


    坐在一旁的萧砚看言朔打完电话后才出了声。


    “我怎么不知道你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哪个医生跟你说的?”萧砚看着言朔一字一句地问道。


    “(⊙o⊙)…”言朔直接傻眼了。


    小朋友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只是小小地扯了个谎而已。


    但是,他好爱啊!


    这种一言一行都被放在心上的在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我错了,疼……”言朔顺着萧砚的视线望过去,直直地望进了萧砚的眸光深处,心尖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萧砚本来就没打算训他,只是见不得他不在乎自己的样子,被这一眼迷得直接心软了。


    话还没出口,人已经坐起了身,脚已经走向了床边,手正在掀言朔的衣服。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那句:“我看一下”才出了口。


    言朔却一把截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伤口不疼,这里疼。”


    萧砚见他伤口没事,本要把手撤回来,却被他炙热的眼神烫得直接忘记了该如何动作。


    几秒后,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以后不许这样了。”


    言朔笑着答:“好,都听小朋友的。”


    他能明显感受到萧砚对他态度的转变,以前哪怕他心疼的要死估计也不会表露出来,现在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关心与在乎。他能猜到跟自己受伤这件事有关系,但这样的小朋友却更让他心疼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之前隐藏对自己的心思,但既然他已经走出了那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就交给他来走。


    而他也一定会查出这背后的原因。


    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就是他。


    他没再看其他消息,而是直接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开始编辑信息。


    几分钟后,一条“微博发送成功”的提示跃上屏幕。


    与此同时,萧砚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虽然能猜到言朔发了什么内容,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点了进去。


    @言朔V


    【关于近期事件的声明】


    首先,感谢一直陪伴我、鼓励我、支持我、相信我的粉丝朋友们。手术很成功,目前正在恢复中,大家不用太担心,我会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争取早日和大家见面。毕竟,我们的新电影很快就要上映了,可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拖了整个团队的后腿。


    其次,关于最近网上与我相关的一些事件,我在此声明:我从未有过任何违背道德底线与法律底线的行为。所谓“侵犯未成年,致其家破人亡”的指控,纯属恶意造谣与诽谤。视频中所谓的案发当天完全是随意捏造的,相关的证据我已经提交给了警方,清白与否,自有定论,我不再做过多解释。


    最后,针对网上恶意造谣、诽谤、辱骂的言论,我将向法院提起诉讼。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网络暴力已经构成了违法犯罪,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当键盘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并不是所谓的解释与自证清白,因为,真相是不需要辩解的,只有谎言需要。


    我只是在维护身为一名公民的合法权益。


    这则声明只发布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点赞数已经上万了,评论数也在不断增加。


    萧砚往下滑了滑,只见第一条高赞评论是言朔的铁粉发的。


    “你没事是我们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后面配上了两个哭泣的表情包。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莫名地让萧砚红了眼尾。


    是啊,言朔没事,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又点开了下面回复的评论,大多数都是希望言朔平安无事,支持言朔严惩造谣者与诽谤者的。


    滑到中途,萧砚退了出去,给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他本来准备退出去转发言朔微博的,却瞥到了手机最下方有一条评论是“死神怎么就没把你从鬼门关拉走呢!呵呵,现在成受害者了?你脸还真是够大的,怕不是那些煞笔粉丝惯的吧!还起诉我们,有本事你就来,真当谁怕了你啊!”


    这条评论的点赞数正在持续上升,下面还有很多附和的言论,萧砚冷笑了一声,直接拿过了言朔手里的手机,翻到了那条评论后,在下面回复了一句“我还真有那个本事,有本事你就别怕!”


    发完后,气呼呼地又把手机塞回了言朔手里。


    “别气了,他们蹦跶不了多久的。就给他们一点最后的狂欢时间吧。”


    萧砚冷着声音说了句:“欲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言朔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公司法务部已经在收集证据了,到时候让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这是这样的一则声明还不足以平息网上的舆论。”萧砚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视频中所说的案发当天好像就是我们杀青的那天。”


    话还没说完,萧砚便拿起了手机,点进了言朔的那条微博,随后点了转发键,编辑了一句“所谓的案发当天是我们合作的电影《嫌疑人的诱惑》杀青的那天,杀青宴结束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言朔并没有作案时间。”


    没再发别的什么,萧砚直接把这条微博发布了出去。


    “这样,我们在网上可就绑得更深了。”萧砚的一系列动作言朔都看到了。


    “没关系。”萧砚非常坚定地回了言朔三个字。


    言朔也没再说什么,小朋友都无条件地支持他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砚那条微博的各项数据都在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增长,他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看,便被一条接着一条的微博推送吸引了注意力。


    最先弹出来的便是严正的一条微博,发布时间是1秒钟前。


    萧砚点进去后看到严正也转发了言朔的那条微博,并配文:“虽然是第一次与言朔合作,但他的人品我们剧组的人都看在眼里。一个连女演员的手都可以避免触碰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侵犯未成年这种事,造谣也要有个度。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良好的网络环境需要大家共同维护。我用自己的名誉为言朔担保,坚决支持他维权。”


    没有技巧全是真挚的一段话让萧砚和言朔同时红了眼眶,这种无条件的相信与支持对他们演员而言是最珍贵的存在。


    萧砚和言朔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给那条微博点了赞。


    萧砚在下面回复了一句:“我是萧砚。严导,身为剧组的一员,我愿用自己的名誉为言朔做担保,坚决支持他维权。”


    言朔回复的则是:“严导,谢谢你的相信与支持。我不为自己证清白,只为拒绝网络暴力发声。”


    两人回复完后,底下刷刷地弹出来好多条评论。


    “我是赵东辰。严导,身为剧组的一员,我愿用自己的名誉为言朔做担保,坚决支持他维权。”


    “我是易澜。严导,身为剧组的一员,我愿用自己的名誉为言朔做担保,坚决支持他维权。”


    “我是江明诚。严导,身为剧组的一员,我愿用自己的名誉为言朔做担保,坚决支持他维权。”


    “我是萧辰衍。严导,身为剧组的一员,我愿用自己的名誉为言朔做担保,坚决支持他维权。”


    ……


    清一色的全是站队形的发言,足足有上百条。


    整个剧组都在为言朔发声,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他们却用自己的行动为拒绝网络暴力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除了严正外,与言朔合作过的几乎所有导演、制片人、演员、工作人员都转发了言朔的这条微博。


    网络的声音在此刻达到了高度的统一,正义与罪恶形成了一条有形的分界线,有人站在线左边,有人站在线右边。


    世界上任何一座牢笼,爱都能破门而入,更别提只是一个虚构的假象罢了。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任何一座牢笼,爱都能破门而入。】这句灵感来源于:任何一个世界的任何一座囚牢,爱都能破门而入。——王尔德《自深深处》


    42   是错觉吗


    ◎这世上的真爱本就稀缺,又何必拘泥于性别呢◎


    与此同时,星凰娱乐官方账号也发布了一则声明:


    @星凰娱乐官方账号V:


    【关于我司艺人言朔在酒吧遇袭、在网上遭受指控与网络暴力的严正声明】


    致所有关心言朔的朋友:


    近日,我司艺人言朔先生从9月21日在酒吧遇刺——今日9月25日,整整四天,一直在遭受恶意造谣与诽谤,人身安全与名誉权等受到了严重的侵犯,现就相关情况做如下说明:


    1、视频事件


    经核实,网络传播的关于“侵犯未成年女生”的视频指控纯属恶意剪辑与造谣。视频中提到的8月9日正是电影杀青当天,在杀青宴结束后,言朔先生与萧砚先生一同结伴回家,相关的视频证据已经移交到警方。关于这则被恶意剪辑的视频,我司已经将其作为损害言朔先生名誉权的重要证据进行存证,也会积极配合警方完成司法鉴定。希望相关涉案人员做好接收法院传票的准备,我司将全力跟进案件发展,坚决维护我司艺人的合法权益不受伤害。


    2、酒吧事件


    我司艺人言朔于9月21日上午11点20分在文灵路蓝海酒吧被伪装成服务员的歹徒袭击,造成肋骨断裂、脾脏受伤、失血过多的严重后果,经紧急手术后已脱离生命危险。虽然歹徒已经自缢,但经过调查监控,我们发现袭击者是受人指使将刺杀目标定为我司艺人言朔先生的,我们将对其袭击行为彻查到底。


    3、网络暴力


    经统计,截至目前(9月25日下午1点整)为止我司艺人言朔在这段期间共遭受带有明确性辱骂词语的恶意言论共一百二十三万条,涉及个人账号1869个,涉及媒体账号236个,我司将对其所有涉事账号提起诉讼。对于以上提到的个人账号和媒体账号我们都发送了律师函,以切实保障我司艺人的每一分合法权益。对仍在传播造谣信息的账号,我司将直接进行封禁,并依法对其提起诉讼。


    4、艺人现状


    言朔先生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中,即日起暂停所有通告和活动,有任何最新消息我司会第一时间发布公告。


    最后声明: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网络发言还请三思而后行。我们不会容忍任何对我司艺人产生伤害的行为与言论,我们会用最锋利的法律武器为我们的艺人筑起高墙。


    这则声明发布后,立马就有多家涉事媒体进行了删帖道歉,但星凰娱乐并没有接受,而是坚定地回复了一句:“不和解、不妥协、不纵容。”


    网友们纷纷被星凰娱乐的这波强硬操作给震住了。


    1L: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强硬的维护自家艺人的经济公司呢!爱了爱了!


    2L:出事还是得看大公司,实名提起去年某个为了公司利益卖掉自家艺人的黑公司,还在的话请看看星凰娱乐人家这波操作!


    3L:楼上的别喊了,那家黑心公司早都倒闭了,老板直接卷款跑路了,还欠我3000块工资没发呢!(这还不是一个月的公司,是整整三个月的!说多了都是泪啊!)


    4L:楼上的你写的是我认识的语言吗?3000块钱是三个月的工资?黑奴都没这么廉价吧!


    5L:别问了,问就是被骗了!温馨提示,千万不要去那种熟人介绍的熟人的公司,他是你的熟人,你不一定是他的熟人!血泪教训,各位谨记。


    6L:楼上的,想不想去星凰娱乐?去的话喊我!


    7L:带我一个!


    ……


    189L:各位快别讨论星凰娱乐了,你们就没发现什么华点吗?


    190L:姐妹,难道你是?


    191L:对,没错没错!


    192L:萧砚都亲自发微博替言朔澄清了,再加上经纪公司都爆出有视频证据了,这对cp我押定了!


    ……


    199L:提前祝久久!借楼放个屁股,要是他们什么时候真的在一起了,我必来此楼还愿!


    200L:楼上带我一个!


    ……


    画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变成许愿风了。


    萧砚着实是没想到CP粉居然会如此疯狂,那他以后发什么的时候岂不是得悠着点了。


    “小朋友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萧砚手里的手机没拿稳,一下就掉在了沙发上。


    缓过神来后才回了句“没什么。”顺便捡起了掉落的手机。


    言朔看着萧砚皱起的眉头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不过此时他也没多问。


    而是起了个完全无关的话题。


    “以后不许再闯红灯了。”


    萧砚自知理亏,也没辩驳,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先斩后奏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只分为零次和无数次。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别看手机了。”


    言朔很听话地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乖乖地躺了下来。


    看萧砚说完后就没什么动作了,言朔又微微偏过头看向萧砚坐着的方向,问了句:“我这么听话,没什么奖励吗?”


    萧砚若有所思地回了句:“欠着。”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病房,关门的时候才留了一句:“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乖乖躺着别动。”


    听到言朔回答了之后,萧砚才放心地关上了门离开。


    走到走廊深处楼梯间后,萧砚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萧野的电话。


    “网络谣言的相关证据和实名信息都查出来了吗?”


    “主子放心,已经将所有证据打包好发送到星凰娱乐的官方邮箱了。”


    “那就好。”


    “那些黑子水军是谁买的,可有线索?”


    “具体是谁目前还没查到,但我们查到了一个地址。”


    “在哪?”


    “帝都郊区半月湾别墅。”


    “看来对方不简单啊!最起码是有权有势。”


    “我们只查到这栋别墅包括这一片地都在一个富豪名下,但具体是谁,仍需继续追查。”


    “嗯,有什么进度及时向我汇报。”


    “这件事好像变得越来越迷雾重重了,言朔为什么会被如此针对?娱乐圈的竞争对手有如此大权势的很少,而言朔的家世圈内几乎没人知道,要不是言朔这次受伤,就连他也不知道。所以,到底是谁呢?”


    萧砚打完电话后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答案,直到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传来才离开。


    他并没有立马回病房,而是去找了言朔的主治医生。


    两人交谈了足足半个小时,萧砚才离开。


    “小笙子,等会我给你发一份清单,你去把上面所列出来的东西准备几份,越多越好。”刚离开医生办公室,萧砚就给夜阑笙打过去了电话。


    “好,我立马就去。”夜阑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在电话要挂断的时候才弱弱地问了一句:“砚哥,你这是给言哥准备的吧?”


    夜阑笙那边已经看到了萧砚发给他的清单,全是一些补身体的东西。


    “嗯,他受了伤,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好好补补。”


    “嘿嘿,那我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好好找了。”


    “别贫了,准备好之后先给我,不要直接给言朔。”


    “明白。”


    这些东西都是材料,直接给言朔也食用不了,必须得经过加工,照他砚哥的性子,肯定是不放心交给别人来做的。


    但他好像隐约记得,萧砚从来都没进过厨房,他自己来,他来得了吗?


    虽然已经有些预见结果了,但他到有点想看看他砚哥到底是厨神还是厨房杀手?


    到时候可一定得叫上小雪看好戏!


    夜阑笙这边正想着温江雪呢,萧砚那边就给温江雪打过去了电话。


    “小雪,你那边有安神香的配方吗?”


    温江雪:“有。哥,你是要自己用还是给言朔用?”


    萧砚:“给言朔用。”


    温江雪:“好,那我尽快调好送到医院去。”


    萧砚:“记得味道稍微淡一点,太浓了我怕影响他睡眠。”


    温江雪:“嗯,我知道。砚哥,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萧砚:“哪里不一样了?”


    温江雪顿了几秒,才说了句:“更温柔了。”


    萧砚呼吸滞了两秒,他没想到他的情绪居然外露的这么明显,可他好像已经藏不进去了。


    “调好了联系我。”索性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好。”


    萧砚把事情交代完后就朝着病房的方向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宫辞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神情忧郁。


    “怎么了?”萧砚走过去问了一句。


    “在里面吵架呢!”宫辞边说便叹了口气。


    萧砚并没有看到病房里面的状况,但听宫辞这么说,他也知道应该是言朔和他父亲又吵起来了。


    虽然担心,但这事他没办法插手,也帮不上忙,只能跟宫辞一样,坐在外面静静地等。


    病房里面。


    言朔躺在半升起的病床上,冷眼看着站在一旁的言晋。


    “早就跟你说过不让你进娱乐圈,你偏不听,如今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又能怪谁?”


    “我受伤跟进娱乐圈有什么关系?我听你的意见进军政处,就不会有人针对我了吗?说不定跟你做对的那些人会把我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虽然这后半句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他就是想气一气这老头。


    自己在病房躺得好好的,他一进来就语气不善地开始指责他,从他受伤到现在,一句好话都没有就算了,还可劲地埋汰他,他就不明白了,有这么当爹的吗?!


    沈雅之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无奈地揉着眉心。


    左看看右看看,看着看着就恶狠狠地瞪了言晋一眼,然后起身直接将他推到了一边去。


    “我是让你来看儿子的,不是让你来给我表演如何训下属的!你的那些话,说了那么多年了,你不嫌烦我都嫌烦。”沈雅之帮言朔掖好了被角,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顺道手动把他的头转向了窗户边,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小朔他是个20多岁的成年人了,他有权利选择该怎么过自己的人生,你不要老是用自己的观念去绑架他好不好?从小他就说过,他不想从政,但这么多年了,你是一次也没听进去。我们也不指望你能听进去,只求你能不能别在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静养的时候,还把你那套理论与观念搬出来叨叨叨,烦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要是不会说好话就出去,医生说了小朔需要好好休息。”


    言晋认真地听着沈雅之说的每一个字,直到沈雅之说完之后,他才开了口。


    “虽然这件事我不能做太多的干涉,但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言晋说完后直接离开了房间,要打开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知道小朔他不想,但我也是为了他好。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也不会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了。”


    说完后他直接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言朔也从来没真的怪过言晋,毕竟,他从小想干的事都干了,言晋虽然不同意但最后还是成全了他。归根结底是他们的观念不一样,说再多也没用,只能交给时间去慢慢改变了。


    人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并不是一字一句的言论说出来的。


    他也不需要向谁证明他走的路一定是对的,毕竟,他一切的出发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


    萧砚。


    小朋友在哪,他就在哪!


    “妈,你先回去吧。刚才你劈头盖脸地训了我爸一顿,他这会肯定生着气呢,你快去哄哄他!”


    沈雅之:“哎,这老头,是真不让人省心啊!那你乖乖在医院待着,有事就喊我啊!”


    言朔:“妈,你放心。我这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雅之:“临走之前,妈问你一个问题?”


    言朔:“你说。”说完后他才发觉沈雅之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具体哪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跟平时不一样。


    直到沈雅之那句:“儿子,你是不是喜欢萧砚?”问出口,他才知道了哪不对劲。


    八卦,他老妈的眼里全是八卦之火,就差熊熊燃烧了。


    这个反应他倒是没想到,但他也没打算隐瞒。


    “妈,你怎么看出来的?”


    “别忘了我可是你妈。从小,你就只有宫辞一个朋友,可你对萧砚的态度跟对宫辞是完全不一样的,再说了,你那眼神早就把你出卖干净了。”


    “所以,妈,你不反对?”言朔试探性地轻声问了一句。


    “反对什么?恋爱自由这个道理你妈还是懂的。这世间的真爱本就稀缺,又何必拘泥于性别呢?只要你喜欢就好!而且萧砚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见他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你可得努点力别让人被抢跑了哦!”


    “不会的。”言朔非常肯定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沈雅之听出了言朔话里的意思,会心一笑,没再说什么。


    坐在门口的萧砚和宫辞刚送走了言晋,还没坐稳呢就迎面撞上了出来的沈雅之。


    两人不约而同地道了句:“沈阿姨,您要回去了?”


    沈雅之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旁的宫辞似的,直接拉起了萧砚的手,柔声说:“阿姨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们照顾小朔了。”明明话里是两个名字,但视线却只给了萧砚一个人,站在一旁的宫辞瞥了眼沈雅之看萧砚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也不在意了,直接扭头偷笑起来了。


    言朔这家伙还真是个行动派。


    “沈阿姨,您不用客气。照顾言朔是我们身为朋友应该做的。”


    沈雅之拍了拍萧砚的手,说:“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啊!”


    这话说得萧砚莫名其妙地,再看了一眼沈雅之的眼神,他怎么感觉比起之前这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呢?


    是他的错觉吧!


    还没想明白呢,沈雅之已经走远了。


    而病房里传来了一声轻咳,萧砚想都没想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和正好坐起身的言朔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别乱动。”


    “你回来了。”


    43   明知故犯


    ◎暴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能提供情绪价值◎


    帝都郊区半月湾别墅。


    萧辰衍摔碎了手里端着的红酒杯,拿起手机嘶吼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们吗?一群废物!”


    电话那边只是传来一味的“是是是,我马上去办。”


    “这次要是再搞砸了,我不介意身边少点废物。”


    “明白,我一定办好。”


    电话刚挂的那一瞬间,萧辰衍就把手机摔到了地上,虽然没有四分五裂,但屏幕离碎成渣也不远了。


    “小砚,这么多年不见,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他自以为了解萧砚,他用自己对萧砚的了解赌他不会爆出那天晚上他和言朔在一起的事,却没想到,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他甚至亲口承认了。


    “是言朔吗?是因为他,所以你才不在乎那些陈年往事了吗?可你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萧辰衍说着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


    突然,摔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萧辰衍本来没打算接,却瞥到了那上面的“先生”两个字。


    他吓得立马蹲下了身,跪在地上将手机捡了起来。


    “先生。”


    “嗯,最近国内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那就好。一年后我会回国,到时候,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好的,明白,您放心。”


    整个通话时间不足一分钟,萧辰衍却是完全跪在地上听完的,九月份的天气,他拿着手机的手心却浸出了一层薄汗。


    “一年,一年,还有一年,我一会阻止这一切!哪怕是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既然注定了这辈子都得不到,那就一起坠入毁灭的深渊吧。


    整个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疯狂的大笑声,时而夹杂着几声抽泣。


    可惜了一出好戏只有表演者,没有观赏者。


    *


    五天后,医院病房。


    “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特指宫辞、温江雪、夜阑笙),高晃晃地站成一排围在我前面看我吃东西不觉得别扭吗?”


    夜阑笙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起来贱不嗖嗖的。


    “不别扭,言哥,你习惯就好。”


    温江雪和宫辞非常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小笙子说得对!”


    言朔眼看拿这几个人没办法,又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的萧砚。


    哪知萧砚完全不看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看得极其认真,眼珠子都快掉到里面去了。


    他认命地将手里的那一碗汤端起来咕咚咕咚喝干净了。


    就这,夜阑笙这家伙还检查了一下碗底有没有剩余,完了才喊了一声萧砚。


    “砚哥,喝完了!任务完成,小的告退!”说完夜阑笙就端着碗出去了。


    言朔见萧砚的眼神好不容易从书上挪开了,忙喊住了他。


    “萧老师,咱能商量个事吗?”这是最近言朔对萧砚的专属称呼,说多了都是泪。


    “说。”萧砚非常爽快,但言朔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砚又加了一句:“不保证做到!”


    “我能不喝那个汤了吗?⊙︿⊙”言朔眨巴着瞪得圆圆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砚。


    萧砚却没给言朔商量的余地,只有两个没有丝毫迟疑的字。


    “不行。”


    言朔吧唧一下就躺倒在了床上,仰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一旁的宫辞和温江雪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一切还要从萧砚给了夜阑笙那张清单开始说起。


    夜阑笙动作很快,当天就收集齐了萧砚需要的食材。晚上,萧砚破天荒地离开医院,回了趟家。当然,回的是心湖那边。


    萧砚一边看食谱,一边往锅里下食材,每一步都是按照食谱上的步骤来的,终于,在熬了整整三个小时后,萧砚的汤熬好了。


    他兴冲冲地就把汤盛进了保温盒里,连厨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提着汤往医院跑。


    言朔看到萧砚手里的保温盒,问了句:“小朋友给我做的?”出口的语调是欢快的,却在话尾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朋友好像从来都没做过饭?


    萧砚:“嗯,趁热喝。”


    言朔却在萧砚掀开盖的那一瞬间变了脸色。


    “这黑乎乎的,是汤?”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等言朔回过神来的时候,萧砚已经把汤碗和勺子都放在他嘴边了。


    “需要我喂你吗?”


    言朔忙摇着头说“不用。”


    他从萧砚手里接过了汤碗和勺子,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汁,想了想,还是送进了嘴里。


    没想到的是,这汤看着卖相不好,但味道却不错,他不禁多喝了两口,却感觉越喝嘴里味道越奇怪,不苦不甜不咸也不涩,但就是感觉怪怪的,言朔最终还是喝完了。


    萧砚看言朔喝完了他熬的汤,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味道怎么样?”


    言朔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第一次对萧砚撒了谎。


    “非常好,我很喜欢。”


    “好,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回头让夜阑笙多备点食材。”


    言朔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刚刚说的那句话收回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只是应了声“好。”


    结果,第二天,一碗汤就变成了两碗,第三天直接变成了三碗,眼看着萧砚还要给他熬更多,言朔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萧老师,够了!一天三碗,可以了!”


    “这汤对你身体有好处,多喝点好得快!”


    “过满则亏,补身体的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萧砚这才作罢。


    “说得也是。那就一天三碗吧。”


    于是,言朔这就开始了一天三碗汤的住院生活。


    不仅有萧砚这个大厨,还有夜阑笙这个狗腿子,再加上温江雪和宫辞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他是受伤的那个,怎么到最后,他成了最惨的了。


    但想归想,说归说,他还是非常认真地喝完了萧砚给他熬的每一碗汤,连一滴都没剩下。


    突然,宫辞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向众人说了三个字:“曹队长。”


    看来是案件有结果了,几人的表情不约而同的沉重了起来。


    宫辞接起了电话。


    “喂,曹队长,可是案情有进展了。”


    “找到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了。”


    “是谁?”


    宫辞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


    “许才良。”


    “许才良?这是谁?”宫辞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名正在监狱服刑的犯人。”


    “所以,曹队长,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一名正在监狱服刑的犯人做的?他哪来那么大的权势,又为什么做这一切?都这样了还想搞死言朔,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具体的细节还在调查,只是先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担心。”


    “好,我知道了。谢谢曹队长,辛苦了。”


    “嗯。有进展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好。”


    宫辞刚挂了电话,言朔就说“许才良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宫辞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这人和你有仇?”不然,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要这样对言朔。


    “确实有仇。”言朔肯定地回了这么一句。


    “你还记得当年我刚出道的时候,在一场酒局上想潜规则我,结果被我打得半死,最后送进了监狱的那个投资人吗?”


    “哦,我想起了,是他,是那个人渣。当时怎么就没打死他呢!”宫辞说着直接一拳砸到了墙壁上,恨不得此时被砸中的是那个人渣。


    “说什么呢!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种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空气。国家还要花费资源维持他的生命,真是造孽啊!”


    “他犯的罪,又不致死。我记得当时是判了十年,现在已经是第六年了,如果他没逃出来作案的话,没过几年也就被放出来了。”


    “那这次就让他再也出不来。”言朔没想到说这句话的是萧砚。


    结果,看到萧砚的眼睛才发现这已经是他此时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


    “嗯。既然他喜欢活动,那就让他在里面活动一辈子吧。其实,对于他做的这些事来说,死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他已经不配拥有了。”言朔说完后,直接拿起手机给言晋发送了一条信息。


    “爸,还记得许才良吗?这次就不用让他出来了,顺便让他在里面过得滋润一些。”


    言晋回消息回得很快,好像守在手机跟前了似的。


    “你终于肯叫我爸了。我知道了,敢欺负我儿子,就得想想后果。”


    “怎么感觉你们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生气呢?”言朔看了一眼房里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眉头皱得厉害。


    见没人理他,言朔又说“年轻人要放平心态,切记浮躁,气大伤身懂不懂?”


    宫辞被言朔这番理论给逗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爱上养生了?”


    “这不得感谢我家萧老师!”言朔说着看向了萧砚的方向,发现萧砚的眉头比刚才平整了不少,脸上挂着的笑这才温柔了些许。


    “啧啧啧……萧砚可什么都没同意,什么都没说啊!你简直不要脸。”宫辞没眼看得移开了脑袋。


    还不容易打发了一个,温江雪又补了个刀。


    “我可以作证,砚哥没同意,可不能算你家的。”


    言朔没脾气地扶了扶额,软着声音喊了句:“小朋友,他们都欺负我(╥╯^╰╥)……”


    说着就瘪起了嘴,就差两眼泪汪汪地嘤嘤嘤了。


    宫辞和温江雪相互推搡着往外走,嘴里还不断地说着“不要脸……”脸上的笑意却一个比一个明显。


    等病房里没人了之后,萧砚才起身向着言朔走了过去,在言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抱住了他。


    越来越紧,几乎要将言朔整个人都揉进怀里,但言朔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享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才响起一声:“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言朔知道萧砚说的是他刚才说的有人想潜规则自己的那件事。


    “放心。别说现在没人敢,就算真有人敢,那我也让他有来无回。”


    “别脏了自己的手。下次让我来。”


    他不提倡暴力,也不信奉暴力,但暴力,有时候是发泄愤怒的最好方式。


    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他同时也是个有情绪的人。


    暴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能提供情绪价值。


    这就够了。


    明知故犯的错,不是错,是选择。


    “不过,我觉得这事还是有蹊跷,疑点太多了。”两人抱了一会儿后,萧砚有些担忧地道。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小朋友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言朔抱着萧砚的手收紧了几分。


    “嗯,哥哥放心,我会一直都在的……”


    44   啊啊啊啊


    ◎“小朋友,友情提示,你犯规了!”◎


    一个月后,言朔家里。


    “都准备好了吗?”萧砚问言朔。


    “感觉上不差什么了,但是第一次直播,业务是一点也不熟练。”言朔坐在沙发上,午后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看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都答应粉丝了,我们言老师可不能临阵脱逃啊!没事,我陪你。”萧砚递给言朔一杯水,柔声说道。


    “小朋友要出镜吗?”


    萧砚摇了摇头,道:“不,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小没良心的。”


    言朔说话的间隙萧砚调整了一下镜头,“可以开始了。”


    “好久不见。”言朔的声音比以往轻了些,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直播刚开,弹幕直接炸开了,满屏都在刷“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言朔!”/“妈妈别管我,我在用口水擦屏幕。”/“哥哥居然真的开直播了,太幸福了!”/“呜呜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哥哥身体好点了吗?”


    言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他属实是没想到粉丝居然这么热情。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留言,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很抱歉这段时间因为我让大家伤心和难过。现在,我回来了。大家不用担心,我的伤口恢复得很好,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外,别的日常生活完全没问题。”


    弹幕上瞬间又被哭泣的表情包占据,几乎有大半的留言都在说“哥哥不要说对不起,我们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还有个别的留言在说“哥哥快点好起来,我们等你回来。”


    言朔一条一条地刷过那些留言,诚挚地开口道:“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的,我争取在新电影上映之前好起来。”


    弹幕上又开始刷“哇,是和萧砚合作的那部《嫌疑人的诱惑》吗?我期待了好久好久了,终于要来了吗?”/“哥哥能不能跟我们透露一下大概什么时候上映?”/“希望能在首映礼上看到哥哥和萧砚一起出席。不瞒了,我就是到处找糖吃的cp粉。”


    “是的,就是那部,上映时间应该在新年前后,首映礼上萧砚能不能来我可做不了主,得问他。”言朔一一回答了提问度比较高的问题。


    却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弹幕上就说“哥哥帮我们问好不好?”


    恰好此时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闯入了镜头,递给了言朔一大把药片,还轻声说了句“吃药。”虽然声音很轻,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言朔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接过了那只手里的药,一股脑地全部丢尽了嘴里,然后端起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直到将所有药全部吞咽下去后,言朔才再次开口:“吃完了。”


    话刚说完,那只手就伸向了他手中的杯子,不由分说地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


    弹幕一下子直接疯了。


    “???谁的手???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关于这只手的全部信息!!!”/“啊啊啊啊啊,这分明的骨节,这白皙的皮肤……我死了!!!”


    言朔看了一眼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出口的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欢愉。


    “我说是我家的智能机器人管家,你们信吗?”言朔一本正经地问了这么一句。


    弹幕上飘出来一连串的“……我们是什么很傻的小呆瓜嘛!┭┮﹏┭┮”


    其中夹杂着几句:“如果真有这样的机器人,请给我来一打!”


    居然还有人说:“要是他能喊你一句主人我们就信!”


    言朔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要是真让小朋友喊他主人,他可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就在他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刚好有粉丝问了句“哥哥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现在,最想出门。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快发霉了。好久没活动,身体都生锈了。”


    突然,镜头外传来很低很低的一声轻笑,因为几乎是气音,除了言朔,没人听到。


    但言朔的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最后佯装失落地说了句:“但是医生不允许。”


    弹幕上的那些粉丝跟福尔摩斯似的,一个个的都在问:“真的是医生不允许吗?”/“会不会是智能机器人管家不允许?”/“姐妹你这个想法很大胆,我跟一个!”


    言朔就在镜头前安静地看着粉丝们玩闹,也没解释什么,此刻,比起主播,他更像是一个观众,以直播的方式与他的粉丝们来了一场久违的邂逅。


    “哥哥第一次直播,不给我们一点福利吗?”/“+1,+1,……+10086!”


    “福利吗?大家想要什么样的?”言朔笑着问。


    直播间再一次炸开了。


    各种各样的弹幕像烟花一样散落了开来。


    “想看哥哥直播做饭!”/“想看直播跳舞,自从哥哥进入娱乐圈就再也没见过你跳舞了~”/“哥哥给我们提前宣传一下新电影!”/“想看哥哥模仿表情包!”/“想看哥哥和萧砚连麦!!!神啊,满足我吧!”……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几乎有成百上千条信息,想看什么的都有。


    “大家的热情我都接收到了,来,让我看看具体都有啥。”


    言朔拿过手机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做饭?这个怕是不行,最近不在家,冰箱都空了,一点食材都没有。”


    “跳舞?这个更不行了!这可是属于剧烈运动了哦,医生严令禁止了。不过,这个月底有一场演出,我会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买到票的朋友可以去看。没买到票的朋友我让主办方给你们录视频。”


    “新电影的话,这次倒是有蛮多惊喜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们留到首映礼再揭晓吧~”


    “模仿表情包?这个可以。你们想让我模仿什么表情包可以发到弹幕上来。”


    “至于和萧砚连麦,这个怕是实现不了。据我所知,他最近正在忙新电影宣传和品牌代言的事,每天都在连轴转,我可不忍心打扰他。”


    言朔看弹幕在问“哥哥知道萧砚最近在代言什么品牌吗?我立马去买同款。”


    刚好萧砚这时候过来了,就站在他面前,他没控制住看了一眼,就看到萧砚笑着点了点头。


    言朔这才后知后觉地低下了头,差点露馅了。


    “是一款香水,名字叫——我心予你。”


    粉丝们又纷纷问了起来“这是哪家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我好像有点印象,是观澜家新推出的一款情侣香水!”/“居然是情侣香水?难不成萧砚这次的代言还有cp!”


    就在弹幕激烈讨论香水的时候,言朔轻了轻嗓子,故作深沉地说:“我得到的消息是,没有cp。”


    “什么cp?萧砚的cp只能是他言朔!”言朔就差把心里话都吐出来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谁知站在他面前的罪魁祸首还在笑,言朔斜睨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生气了,萧砚却仍不理他,只是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表情包。”


    这下言朔才明白了,感情他放下了这一个月来非常热爱的熬汤就是为了来看他模仿表情包??


    这可真的是!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小朋友要看,怎么能不满足了,况且这还是答应粉丝的福利。


    “表情包模仿你们不看我可下线了啊!”


    言朔话音刚落,弹幕就被“看看看,哥哥别走!”给直接刷屏了。


    “好。那我们就弹幕随机抽,抽到哪个我模仿哪个,要是模仿得不像可别骂我哦!”


    粉丝们又开始出招了。


    “没关系,要是模仿的不像就罚我在微博发自拍。”/“要是模仿的不像就给我们在坐的每人发一个大红包。”


    “好,那我们就开始第一轮挑战了啊!”此刻别说粉丝了,就连言朔都有些好奇会刷出来什么表情包,毕竟,他可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实在是没经验,更别提小朋友还在前面盯着他呢。


    终于,要模仿的表情包刷出来了,居然是一个绿茶表情包,配文还是“哥哥,人家委屈”,还要做出哭唧唧咬衣角的动作,表情还特别幽怨。


    表情包刷出来的那一瞬间,言朔的目光直接呆滞了,弹幕上疯狂飘过“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如果这笑声有穿透屏幕的能力的话,此时,言朔和萧砚都得被淹没了。


    比起粉丝的哈哈哈哈哈哈,萧砚的表情却是更让言朔抓狂。


    他什么时候见过萧砚这个样子啊!


    眼神定定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刷出一层阴影,眼尾微微垂下,带着一丝慵懒,抬眸时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明明只是无意间的一瞥,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伸手触碰。


    更别提他微微偏过头,正在用指节抵住唇,强忍着笑意,指缝间露出的那点勾起的弧度,像是无声的邀约。


    言朔控制不住地想站起身朝萧砚走过去,却被他勾人的眼神烫得忘记了动作。


    “我在直播,我在直播,我在直播……”言朔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才勉强静下心来。


    他又看了几眼屏幕上的那个茶里茶气的表情包,分析完它的表情之后就开始动作了。


    只见言朔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下一秒,泪水就浸满了眼眶,但却没流出来。头微微低着,但眼神却在往上瞟,像是在求安慰又像是在看对方生气了没,偷看的间隙还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下显得更加脆弱无助了。嘴角则轻轻咬住下唇,时松时紧,有种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的委屈。


    手指拽起了家居服一边的衣角,将其拉到了嘴边,轻轻地用牙齿咬住,两只手抓住衣角两边,手指不自然地绞来绞去,没几下就将衣服揉得皱巴巴的。


    他将头稍微抬起来了一点点,视线看向萧砚的方向,拉长尾音,语气轻软地来了一句“哥哥~人家委屈~”


    这一声喊得萧砚心都快化了,他轻轻地说了声“乖~”


    言朔没控制住向下的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他在粉丝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及时开了口:“怎么样,我这波模仿算不算过关?”


    弹幕上此时都在刷:


    “绝了绝了,是哪个天才想出来表情包模仿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言朔这个样子呢!”


    “哥哥太可怜了,快来我怀里,我哄你!”


    “哥哥别哭,别委屈,我会一直陪着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言朔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得我心都要化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恨我不在哥哥身边,不然,哪里舍得让他哭。”


    “哥哥只能在一个地方哭,是什么我就不说了,dddd~”/“停止这个话题,再说直播间要被封了!”


    ……


    言朔恢复了正常表情后又问了一句“朋友们,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弹幕此时虽然还没恢复到正轨上来,但还是有一大部分粉丝回神了。


    “必须过关!”


    “哥哥这波操作简直是神了!谁敢说不过关!”


    “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


    “姐妹们,刚才谁截图了,我想换表情包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忘了,谁有谁有,快发我!重金求购!”


    眼看画风又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言朔忙说“哎哎哎,大家求表情包可以,禁止买卖啊!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千万不能做那些个违法乱纪,扰乱市场规则的事啊!”


    “好,都听哥哥的!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一瞬间弹幕又被这句话给刷屏了。


    言朔的思绪却还沉浸在萧砚的那声“乖”里面,怎么可以这么撩啊!他漏掉的心跳还没补回来呢!


    只见萧砚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而且不知道啥时候搬来了一把椅子,直接从站着变成坐着了,颇有一种“我就静静坐着看你表演”的感觉。


    很快,第二轮表情包模仿挑战开始了,这次抽到的比上一轮正常一点,是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言朔的表情这次没再上上次一样直接陷入呆滞,顺道还挑着眉调侃了一句“比起上一个,这个简直是小菜一碟啊!”


    弹幕此时却画风突变刷起了“等你翻车!”


    言朔摇着头唉声叹气地道:“一群没良心的。”


    但身体却非常诚实。


    他轻轻往后靠在了沙发上,瞬间就进入了表演状态。


    眉头紧锁着,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下撇,嘴唇微微抽搐,整张脸都缩在了一起,每个五官都写着:“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还故意将手机往眼睛跟前凑了一些,看了好几秒后,表情越来越嫌弃,最后直接拿得远远得了,眼不见为净。


    弹幕直接笑疯了。


    “温柔男神秒变地铁大叔,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我家影帝什么时候进修成我能高攀得起的样子了!”


    “这不妥妥的隔壁王大爷吗!”


    “对不起姐妹们!看了这个表情包,我突然有点幻视言朔的老年生活了!”


    “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你这么一说我也!啊,救大命了!有些东西它进了脑子怎么就出不去了呢!”


    “哥哥这演技我服了!每个表情的戏都那么到位,甚至连皮肤的褶皱都演得惟妙惟肖。”


    言朔看着坐在对面的萧砚,想笑又不能大声笑的样子,别提有多乐了。


    “让你笑我!”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后还扔给了萧砚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萧砚用眼神回答了他。


    “我等你。”


    在满屏的爆笑中两人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场沉默的对话,万千观众都是见证人,却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


    言朔看弹幕上讨论地差不多了后才开口:“怎么样?我这波模仿还可以吧!”


    话音还未落,满屏都是“可以可以,下一个!”


    “好,那就下一个。”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下一次抽到的居然是一个超经典表情包——“可云发疯!”


    这次弹幕是真的炸了!


    就连言朔自己也蚌埠住了,弱弱地问了句“你们真的不怕我的丑照明天上热搜吗?”


    弹幕清一色刷出了“哥哥勇敢飞,妹妹永相随!”


    言朔直接给这些气笑了。


    “我在网上变成神经病了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说完,言朔就开始了表演。


    他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瞪大了眼睛,表情从茫然变成了恐惧,又从恐惧慢慢变得崩溃,嘴里还在大声嘶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边喊边跑,跑动的过程中还在抓头发,本来柔顺的头发此刻被抓得凌乱不堪,走两步踉跄一步,疯得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


    言朔还没表演完呢,弹幕就在说:


    “哥哥收手吧,可以了,我今晚要睡不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怎么可以疯成这个样子!啊啊啊啊!”


    “谁来救救他!顺便也救救我啊哈哈哈,我快要笑死了!”


    “言影帝这人设彻底崩塌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影帝不能要了,太丢人了!谁要,我五毛钱卖给他!”


    “别卖了,捐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朔刚卖力地表演完,结果一转头萧砚不见了,找了一圈都没看见,视线看到屏幕上的弹幕后,心更是凉了一大截。


    他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跌坐在了沙发上,无奈地说:“完了,这届粉丝不能要了!要不,我直接原地退圈吧!”说完甚至还自顾自地点了两下头。


    粉丝嘴上虽然那么说着,但对言朔的一举一动却还是极为关注的,一听言朔这么说纷纷开始撒娇卖萌。


    “哥哥,别嘛!你要是退圈了我可怎么活啊!”


    “哥哥,我错了,不卖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


    言朔没理他们,而是捂着脸哀嚎道:“完了完了,我彻底没脸见人了!”


    他已经能预见明天自己的丑照上热搜后的盛况了,想不到他居然会以这么丢人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大众眼中,真的是没救了啊!小朋友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痛啊!


    他还是个病人,合适嘛!!


    言朔本以为要结束了,却没想到粉丝又来了,而且这次直接祭出了杀手锏!


    第四轮挑战:“油腻Wink”


    言朔整个人都是拒绝的,几乎每根头发丝都在说:“不要啊!”


    但这会儿大家都玩嗨了,哪能顾得上他的请求,一个个的都在刷:“哥哥快来,这款霸道总裁式Wink+歪嘴笑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啊!”


    言朔对着镜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后一次啊!”


    说完,他将身子靠得更后面了一些,一只胳膊搭着沙发边自然地垂了下来,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边上后,小臂折了起来用手撑着侧脸。


    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嘴角微微勾起,然后就到了Wink的环节,他脑海里想的是闭上右眼,睁开左眼,却没想到动作做出来就变成了闭上了左眼,睁开了右眼。可是右眼被撑起来的手遮住了,睁开有什么用啊!


    他再次尝试了一下睁开左眼,闭上右眼,却没想到这次两只眼直接一起闭上了。


    Wink瞬间变成了Sleep。


    粉丝还没反应过来呢,言朔自己先笑场了。


    “不行不行,这个动作我做不了!油得我左右眼直接开始打架了!”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辛苦的直播最后居然会毁在一个“油腻Wink”的表情包上,到底是哪个霸总会喜欢这种油腻Wink啊!太折磨人了!


    弹幕再次爆炸了。


    “救命啊!言影帝居然不会Wink,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原来他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啊!”


    “啊啊啊啊啊,这到底是影帝还是喜剧人啊!我是不是进错直播间了!”


    “哥哥好可爱啊,好想抱回家!”


    “有一说一,Wink这个动作真的不简单好吗?”


    “反正我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我倒是成功了,但一次比一次油,最后直接给自己油吐了……”


    言朔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因为最后一轮表情包模仿没挑战成功,所以,如约给直播间的大家发大红包。准备好了吗?”


    粉丝们还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完全没想到直播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呜呜呜,哥哥别走,让我们再多看你一眼!”


    “这是我今年最幸福的一天!”


    ……


    “红包雨来了,准备好哦!”


    言朔直接给账户里充了一百万,直播间人数有将近一个亿,他索性发了十万个红包,金额设置成了随机。


    下一秒,弹幕上直接飘起了红包雨,流星般从顶部倾泻而下,好不绚烂。


    粉丝ID混着“财来财来财来”/“888”/“666”等各种言论在屏幕上疯狂滚动,但更多的是“谢谢老板”和“我没抢到”的弹幕,除了文字还配上了各种搞怪的表情包。


    这场红包狂欢持续了整整10分钟才结束。


    “好了,我也该下线了。医生说我下午2点前必须休息,就不能再陪伴大家了。没抢到红包的也别伤心,下次还有机会。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与支持,我会努力尽快好起来,争取给大家带来更多好的作品。”


    弹幕瞬间又被“哥哥再见,我们等你,风雨无阻!”所取代。


    关掉直播的那一瞬间言朔突然觉得很不真实,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镜头前做出这些动作,这些可爱的粉丝好像在一点点改变他。


    “结束了?”突然,一声清冷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了言朔的耳朵。


    言朔转头,看到了左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右手端着一碗汤的萧砚。


    “嗯,终于结束了!我感觉我快要散架了!”言朔说着伸了个懒腰,衣摆被带上去了一点,漏出了腰间的肌肤,隐约能看到白色的纱布与绷带。


    “我看你倒是玩得挺开心的。”萧砚说着将手中的两样东西往言朔眼前放近了些。


    “可以不选择吗?”言朔瘪着嘴说。


    他不喜欢喝汤,也不喜欢喝牛奶啊!


    但回答他的只有一句不容拒绝的“不行。”拒绝完还要问一句:“所以,先喝哪个?”


    “汤吧。”言朔无奈地接过了萧砚手里的汤一饮而尽。


    “喝完了哦,一滴没剩。”


    往常萧砚都会轻声“嗯”一声,却没想到今天变成了一声带着哄意的“乖……”尾音还特别软,比直播时那声没出声的气音还要勾人。


    “小朋友,友情提示,你犯规了!”


    萧砚眯了眯眼睛,勾着唇角说:“哪里犯规了,我怎么不知道。”说着就把手中的牛奶给言朔递了过去。


    “喝完牛奶就可以休息了。”


    “一起吗?”言朔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接着又开口问道。


    说话的时候嘴唇上还站着白色的牛奶沫。


    “不要。”萧砚的回答依旧是两个带着拒绝的字。


    “我模仿表情包到第三个的时候,你怎么不见了?”言朔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却没想到萧砚给他的回答居然是一连串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


    直到萧砚笑得缓过来后,才笑着说:“我怕打扰到你直播就出去了。”


    言朔直接双手扶额将自己埋进了膝盖里。


    “这下是真的没脸见人了。我已经能预料到明天会有多少人笑我了!哦,不对,等不到明天,可能现在已经上热搜了。”言朔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呜哩呜喇地听不清了。


    萧砚听言朔这么一说,正要拿过手机打开微博看一看上面的盛况,却没想到言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坐起了身,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


    “不许看!我们还有账没算呢!”言朔说着就将萧砚带倒在了沙发上。


    萧砚的膝盖不受控制地抵在了言朔两腿之间。


    “快放开我,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萧砚冷着声音向言朔低吼了一句。


    言朔却不仅没撒手,还把萧砚抱得更紧了一些,两人的胸膛几乎是紧贴着的。


    要不是萧砚为了防止碰触到言朔的伤口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了一些,估计两人现在已经严丝合缝了。


    “听话。”见言朔没放开还抱得更紧了,萧砚又柔声说了句。


    结果言朔直接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刺激得他差点没控制住撑着的身体,直接趴在言朔身上。


    没想到言朔却因为他的过激反应动作越发过分了起来,从开始的慢慢舔舐变成了轻轻啃咬,有时候还混合着来,一声又一声的“嗯……”从萧砚的喉咙间溢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玩尽兴了的言朔才贴着萧砚的耳朵说了句:“这是你笑我的惩罚!”


    回答他的是一句略带着怒意的:“你是属小狗的吗?”


    “你是小狗吗?”


    萧砚本就乱了的心因为一句无厘头的撩拨再次分崩离析了。


    只能闷着声喊了句:“闭嘴。”


    喊完后直接堵住了那人的嘴唇。


    言朔的呼吸滞了一瞬。


    随后,欲望的潮汐开始发酵,梦变得迷离……


    45   镜中幻想


    ◎他们极力地想要触碰对方,却怎么也跨越不了那面镜子◎


    镁光灯下,萧砚半倚着身子靠在一面镜子边,手上拿着一瓶香水。身上的白色丝质衬衫只扣了两个扣子,松垮地搭在肩膀上,露出了大片的锁骨和胸膛。


    在锁骨凹陷处还有一滴露珠,是化妆师用甘油特地点缀上去的,并不会因为各种姿势的切换而滑落,反而在光线下折射出了浅琥珀色的光芒,将萧砚冷白色的胸膛都晕染成了一片暖色。


    他的眼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但却又不像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过镜子,看镜子里面的人。


    是他,又不是他的一个人。


    这时,摄影师突然喊了一声“停。”


    萧砚应声停下了手中正要喷香水的动作,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温江雪,问他:“怎么了?”


    温江雪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了萧砚一个问题。


    “砚哥,你知道这款香水为什么叫——我心予你吗?”


    “想把自己的心,自己的全部都给对方。”萧砚想了想如是说道。


    温江雪点了点头,然后说:“是这样没错。但最重要的是这个对方——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萧砚:“自己?所以才会放一面镜子?”


    温江雪摸着头笑了笑道:“这事怪我没说清楚。本来刚开始的时候,我准备调的是两款互补的香水,就像一对情侣一样。但在做的过程中,我改变了主意,将这两种互补的材料混合在了一起,效果意外的很棒!它们的融合是我从未闻到过的味道,直击灵魂深处的那种,你知道吗?”


    萧砚点了点头,顺着温江雪的意思说:“所以,这个爱人不是什么别人,而是自己,想象中的自己,镜子中的自己,对吗?”


    “是是是,还是我砚哥懂我!”


    “就是那种不管你有没有看到,但那个他一定存在。你们共用心脏、骨骼和血液,你们是一样的,但你们又是不一样的。你们了解对方的一切,是彼此永恒的爱人。就是你的恋人为你而生的那种感觉。其实,更多的我是想表达一种这个世界上哪怕没有人爱你,也要自己爱自己的理念。”


    “懂了。”萧砚舔了舔后槽牙,轻轻咬了咬嘴唇,压下了心里的躁意。


    不知道为什么,和温江雪说这些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言朔。


    他站在镜子前,言朔在镜子里面看着他,他们四目相对,他笑的时候他也会笑,可他哭的时候他却会安慰自己。


    他们极力地想要触碰对方,可手不管怎么伸展,都跨越不了那面镜子。


    哪怕用尽一切力气打破了玻璃,手掌被扎得血肉模糊,镜子碎片混合着血液散落一地,他也触碰不到他。


    甚至,完整的他随着碎掉的镜子变成了一个个碎片。他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又将他重新拼好,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触碰不到他。


    突然,他低下头吻向了镜子里的那个人,可触感却是一片冰凉。但神奇的是,在他失望之际,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轻笑。


    接着是一声久违了的“小朋友。”


    “砚哥,你眼眶怎么湿了?”突然,一声询问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砚想得太出神以至于完全没感觉到眼眶已浸满了泪。


    “哦,没事。困了,打了个哈欠。”为了不表现出什么异样,他只能随意扯了个蹩脚的理由含糊过去。


    好在温江雪也没多问。


    “好,砚哥。那没问题的话就让摄影师继续了。”


    “好。”萧砚走回了镜头前,随着摄影师的一声“Action”再次进入了状态。


    这次,他看向镜子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注视,而是充满了探究与欲望,好像那个镜子里真的有一个人在和他对视似的。


    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上拿着香水——“我心予你”,随着轻轻的一下按压,香味开始弥漫。


    前调的玫瑰花香混合着苦艾的涩有一种奇异的味道冲击着萧砚的感官,他不受控制地将手腕抬到鼻子跟前轻嗅。


    感官被香水味充斥,脑海似乎也变重了。


    随着再次睁开眼,他又看到了镜子里的言朔,这次不像之前发呆的时候看到的那样虚幻。


    他看上去仿若真的存在,萧砚伸出那只喷了香水的手,轻轻触摸上了镜子,指尖似乎划过了他的肌肤,温润冰凉,就在他想出声喊一句“言朔”的时候摄影师喊了停。


    “萧老师,这个镜头结束了。可以准备下一个了。”


    萧砚还没回过神来,手还搭在镜子前,直到温江雪走过来喊了一声“砚哥”,萧砚才清醒过来。


    “嗯,怎么了?”萧砚嘴上问着,心里想的却全是言朔。


    他刚才,好像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幻境,脱离于这个现实的幻境,他能触碰到镜子里的言朔的幻境。


    但可能,只是一场梦吧。


    “辰哥过来了。”


    “好,我先过去找他,这边你看一下有什么要调整的,等我回来再说。”萧砚跟温江雪说了一声,顺便把手中的香水递给了他。


    “不着急,砚哥你慢慢来。”


    “好。”


    萧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江辰在冲他招手。


    “有什么事你让吴洲通知我一下就行了。”江辰最近很忙,萧砚是知道的,他倒是没想到他会在拍代言广告的时候特意过来。


    “我来当然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了。”江辰说着还挑了下眉。


    萧砚这会儿心思还没回来呢,猜是猜不着的,便直接问了。


    “你直接说吧。”


    江辰:“好吧。是关于Z品牌代言的事,谈下来了,而且代言费这个数。”说着冲萧砚竖了两根手指。


    萧砚随口道了句:“两千万?”


    江辰激动地道:“我的祖宗哎!这可是一年的代言费,他们一年出四次新品,每个新品都要代言,还要出席一些重要活动,至于拍摄和签名等就不用提了,这样的工作量才出两千万,到底是他们太穷了还是你太便宜了啊!”


    “两个亿?那确实挺高的。”他出道这么久接过的代言一只手都数得过来,Z品牌这个价也算是他接过的代言费里面最高的了。


    至于现在在拍摄的这款香水广告,跟这些代言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没想到就这还没完。


    “除了一年两个亿的代言费,还会免费赠送代言产品,只要是你代言了的新品,都送!”江辰说着就把合同递给了萧砚让他自己看。


    萧砚接过合同便翻看了起来。


    温江雪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江辰说代言费的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以前我一直都觉得Z品牌高不可攀,因为每次一上新,刚打开官网就显示售罄了。这下换砚哥代言之后怕是更抢不到了。”


    没想到他刚开始头疼,江辰就解决了他的难题。


    “别这么悲观。他们在找萧砚代言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为了解决这种供不应求的现象,同时又能保持奢侈品的调性,他们已经决定将产量整体增加百分之10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也有机会能抢到了。”


    “加油!有梦想就一定会成功。”江辰说着还拍了一下温江雪的肩膀。


    “合同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刚好,萧砚也看完了合同。


    “没事,要是抢不到,我那套送你。”他要那么多衣服也穿不过来。


    温江雪正要开口就被江辰给打断了。


    “哪用得着送你的啊!虽然他们只送你一套,但这不代表你不能预定啊!作为他们的全球独家代言人,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江辰说完后,不仅温江雪,就连萧砚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可置信。


    “那我这不就是以权谋私了嘛?”


    直到萧砚吐出来这么一句江辰才明白萧砚为什么那么看自己,合着是觉得自己走后门了。


    “放心。只要你不那么想他们就一定不会那么想。放心,这些我都提前问好了,而且到时候他们感谢你带Z品牌走上一个全新的高度都来不及呢!”


    “那就行。”既然不违规那萧砚倒是没什么意见。


    “行了,你们赶紧工作去吧。我还要回公司处理别的事,先走了啊!”江辰能亲自过来跟萧砚说一声已经是他抽出来的时间了。


    “好。”


    江辰走了后,温江雪靠近萧砚低声问了句:“砚哥,你该不会嫌我给你代言费太少吧?”


    萧砚没回答他,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两秒后移开了眼睛,直接抬脚准备往里走了。


    “别,砚哥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温江雪越说越急,就差手舞足蹈了。


    “我这不是看Z品牌给你那么高的代言费,心里有点小落差嘛。”


    “永远都不要怀疑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说完萧砚便直接进去了,他相信温江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我知道的,我就是一时糊涂了。”温江雪越说声音越小,他自己想明白了,也知道萧砚为什么生气,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了起来。


    拍摄过程非常顺利,转眼就到了倒数第二个镜头。


    摄像机对准萧砚的脸,喷头压下的瞬间,雾状的香水飞上了萧砚的睫毛,脸廓,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让整个画面都变得别有一番意境了起来。


    “完美!”摄影师喊完后,造型师立马上来补妆。


    “萧老师,您闭下眼,我帮您补下妆。”


    “好。”萧砚说完后便闭上了眼,鼻尖全是淡淡的冷冽雪松味,渐渐地,又混合进了一些麝香和香根草的味道。


    他突然觉得,这款香水的味道简直就像是他和言朔的信息素混合后的味道,玫瑰混合着雪松,额外夹杂了一些苦艾的涩和香根草的暖。


    清冷又暧昧。


    补好妆后就到了最后一个镜头,也是全片唯一一个露肤度比较大的镜头。


    摄影师:“萧老师,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了。”


    萧砚:“好。”


    萧砚仰躺在皮质沙发上,白色衬衫纽扣全开,散落在沙发上,各种香水瓶跌落在他敞开的衬衫里,周围还撒着许多花瓣,看上去,萧砚像是躺在一片花海中一般。


    他的肌肤上正有透明液体在流淌——是倒上去的香水,划过腹肌顺着腰肢流到了衬衫上,白色丝绸被浸湿,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萧老师,抬一下右手并遮住眼睛。”


    萧砚应声抬起右手放在了眼睛上,瞬间,明媚的光被遮住了,黑暗开始蔓延,从感官到全身……


    他的表情也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但因为被手遮着,又有点看不真切,反倒更添神秘,引人探究。


    “好,卡!”


    摄影师刚喊完,温江雪就拿着毛巾走了过来。


    “砚哥,你先将就着擦一下,我安排一下后续的拍摄就带你去浴室。”


    “好。”萧砚接过毛巾擦拭了一下皮肤上残留的香水,并问了一句:“感觉最后这个镜头不像是你想出来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萧砚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温江雪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毛巾,道:“是宫辞的主意。设计这款香水,写这个香水的拍摄剧本的时候,我都询问过他的意见。”


    萧砚也没表现出惊讶,而是淡定地“嗯”了一声后说道:“确实像是他的主意。拍出来的效果应该不错吧?”


    “不错,超级不错!那种禁忌的沉沦感被演绎的淋漓尽致,砚哥,你这表演能力简直甩剧本内容几条街。”


    “没那么夸张。”萧砚说着就站起了身,将衬衫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身上还是有点黏,我先去卫生间简单处理一下。”


    “好。我马上去安排,完了就带你去浴室。”温江雪也是个急性子,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跑出去了。


    萧砚刚走出门,就遇到了急匆匆地跑过来的吴洲。


    “砚…砚哥,出事了!”吴洲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急躁了不少,就连尾音都带着点颤抖。


    萧砚看着脸色苍白的吴洲没来由地心里一沉。


    “怎么了?”


    吴洲一路跑过来,跑得太急,还在喘粗气,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萧砚让他自己看。


    萧砚的眼神刚触上手机,入目的就是一行醒目的大字:


    帝星航空MU123次航班受特大强气流影响坠毁于乌海海域,伤亡情况目前不明,相关人员正在紧急确认……


    萧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连口都张不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坠机”两个字,反复地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回放。


    突然,他喃喃说了句“帝星航空MU123次航班不就是言朔去澜省的那趟航班吗?”眼神却一片呆滞,找不到焦点,他已经有点茫然了。直到吴洲喊了一声“砚哥,你没事吧?”他才回过神来。


    他顾不上回答他,只说:“备车,去机场。”声音又冷又低沉,吓得吴洲都忘记了回应。


    萧砚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边走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找萧野的名字。


    反反复复滑了好几次却愣是没看到萧野两个字,萧砚急得额头暴起了青筋,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了,显得凌乱了许多。


    “冷静、冷静……”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终于,这一次终于找到了萧野的名字,他立马就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还没等对方说什么,萧砚便冷冷地说道:“准备飞机,我现在就要去澜省。”


    46   我想见你


    ◎唇齿厮磨间全是道不尽的爱意与安抚◎


    在拍摄前萧砚特意交代吴洲关注着言朔的消息,就怕出什么意外,没想到真的等来了不好的消息。


    私人飞机起飞前,萧砚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头低到了胸前,拇指屈起死死地抵住额头,不停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不敢想他出事的样子,可那些关于飞机坠毁的各种新闻像病毒一样疯狂地往他的脑子里钻,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为了保持清醒,为了不被情绪侵蚀,他的指甲不知道多少次无意识地嵌进了掌心。


    飞机一落地,萧砚几乎是冲出去的,速度快到萧野转头只看了一个残影。


    萧砚不停地拨打着言朔的电话,可每次回应他的都是冰冷的机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怎么会关机?”萧砚不停地问,可没人回答他。


    可是没办法,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打,希望会有一次出现奇迹。


    顺便,他给江辰发了条消息,让他查一下虞夜的电话,或许她会知道。


    很快就到了搜救现场,但四周都被警戒线圈了起来,救援人员在来回穿梭,周围都是在等待一个奇迹出现的家属。


    可等了许久,也没传来任何关于人员存活的消息,只有一具接着一具被抬出来的不完整的尸体。


    耳边是哭声与风声混杂在一起的杂音,面前是惨不忍睹的事故现场,萧砚看着这一切,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疼痛,可这痛,却不及心痛的十分之一。


    他死死盯着每一个被抬出来的人,仔细地辨认,却没一个是言朔。


    “没有他,这算是好消息吧……”萧砚在心里想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十一月底的天气,寒意已经很明显。


    萧砚身上却只穿着那件薄薄的丝质衬衫,衣料本就单薄,他还将袖口挽到了手肘处,露出的皮肤在救援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但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一般,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转眼就到了半夜,寒风更加刺骨,但萧砚还是那般直直地站着,丝毫未动。


    “主子,附近我都搜过了,没什么发现。”萧野说完,萧砚良久没出声。


    “要不,您先回酒店等消息吧?您已经站了七个小时了……”


    萧砚依旧没回答,也没动。


    就在这时,他手中捏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萧砚几乎是以光速将手机拿到了眼前,才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他还是接了。


    “喂?”


    就连萧砚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捏着手机的手指是颤抖的,出口的嗓音是沙哑到不成样的。


    “小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称呼,萧砚一瞬间失了语,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出来一个字:“你……”


    “我手机没电了,出门的时候忘记带充电器了,刚去前台借了电话,这不想着,先给你报个平安。”言朔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问了声:“小朋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萧砚还没开口,一滴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顺着脸颊滑进了衣领里,在本就寒冷的冬夜显得越发冰凉,但萧砚的心却热了起来。


    “没事儿,你在哪,我来找你。”萧砚声音低哑地问道。


    “在酒店。到了之后就被拉去商量演出细节了,才回来没多久。”言朔说着顿了顿,“前面那趟航班我有点事没赶上,就改签了另一趟,本来想告诉你来着,结果一下飞机手机就没电了……”


    “酒店地址发我,我来找你。”萧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一点给言朔思考的时间都没留。


    萧砚转身就离开了救援现场,萧野跟在身后。


    “去这个酒店,地址我发你了。”萧砚说话的声音依旧是又冷又低沉的,但紧绷了一晚上的肩膀在此刻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好。”


    半小时后,萧砚站在了言朔的酒店房间门口。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抬起手敲了门。


    一声落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好像里面的人一直站在门口守着似的。


    萧砚抬眼看到了裹着浴袍的言朔,不自觉地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言朔拽进了房间。


    “你知不知道……”萧砚出口的话连半句都没说完,就被言朔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言朔在萧砚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和萧砚打完电话之后,言朔就借了充电器,打开手机他才知道他本来要乘坐的那趟航班居然坠机了。


    他也明白了萧砚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


    言朔的发丝还在滴水,不一会儿就将萧砚的耳朵和耳鬓的发丝也蹭湿了,萧砚却毫无所觉,只是抱着言朔的那双手越来越用力,眼尾越来越红。


    言朔抬起手,轻轻地拍着萧砚的后背,轻声说着:“我没事,别担心。”


    良久,才听到萧砚低低地“嗯”了一声。


    言朔却在这低低的一声中听到了萧砚内心最深处的痛。


    “小朋友,别生气,以后不会……”


    言朔没说完的话还含在唇齿间,萧砚已经猛地压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是不平静的,是毫无章法的,是完全失控的……


    萧砚的手掌紧紧地扣在言朔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发丝间,几乎充斥着一股想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道。


    唇齿交缠间言朔好像嗅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唇破了,但他们都没在乎,依旧继续着这场疯狂的亲吻。


    急促的呼吸灼热又混乱,带着劫后余生的焦急与后怕。


    言朔的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身前是萧砚发烫的胸膛,冰火两重天间,他忍不住溢出了一声闷哼。


    这一声让萧砚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瞬,接着便是更加肆虐的进攻。


    萧砚吻得又凶又急,完全称不上温柔,跟平时的清冷更是判若两人。他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去确认言朔是不是真的没事。


    齿尖偶尔蹭过唇瓣,带起细微的疼,言朔却会在这时更进一步,将自己的舌尖与萧砚的交缠在一起,在两人的口腔里疯狂搅弄风云。


    言朔身上的浴袍早就在两人的动作撕扯间敞开了,他只能伸手揽住萧砚的腰肢,质量上乘的丝质衬衫在言朔的手下很快就皱成了一团。


    他们的呼吸乱了又乱,气息不断地反复交缠。


    萧砚的手从言朔的发间滑下,转换阵地到了后脖颈的腺体处。


    那处皮肤已经泛了红,微微发着烫。


    萧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反复摩挲着,像是安抚,又像是无声的占有。


    毕竟,Alpha的腺体是不会轻易给人摸的。


    安静的房间里满是交错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不知吻了多久,两人才分开彼此。


    萧砚和言朔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一个比一个急促,低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小朋友,我……”


    “以后别再说……”


    两人同时开了口。


    他们相视而笑,都没说让对方继续说的话,因为,第一个字出口的那一瞬间,他们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萧砚看着言朔,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描摹他的眉眼,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时候,被言朔突然覆上眼眸的唇遮住了视线。


    萧砚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言朔的动作。


    这个吻不像之前那般急躁,是温柔的,缠绵的。


    唇齿厮磨间全是道不尽的爱意与安抚。


    萧砚紧绷的身体在此刻终于完全松懈了下来,但他的手依旧紧紧地锢在言朔的腰间,生怕一撒手,人就会消失不见。


    吻渐渐变得绵长而柔软,衬得寒冷的夜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一点了。”


    萧砚躺在床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言朔正在给他额头敷毛巾。


    “你是怎么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在零下十几度的夜晚出门的?”


    言朔边敷边说,丝毫没意识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可萧砚却是没打算放过他。


    “这就要问某人了!”


    因为感冒,萧砚的嗓音更沙哑了,再加上说话的语气也比较慢,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意味。


    但言朔此刻满脑子都是萧砚,压根没想那么多。


    闻言只道:“我知道怪我!可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便拿来了体温计,准备再次给萧砚量体温。


    “抬手。”


    话音未落,萧砚已经听话的抬起了手,言朔顺势将体温计放进了胳肢窝。


    “好了,等十分钟,别动啊!”


    “知道了。”萧砚着实是没什么力气,简单的几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还带着点气音。


    言朔正要去倒热水,萧砚突然拉住了他,道:“等会你也量一下体温,我的感冒传来给你也不是不可能。”


    言朔一想到刚才两人的所作所为,耳廓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


    好巧不巧地被萧砚看了个正着。


    “想什么呢!”萧砚说着便撇过了眼,再看下去,他都怕自己的身体烫上加烫。


    “眼皮有点重,我先睡一会,你等会喊我。”


    “好。”


    言朔看着萧砚的睡颜,轻轻起身在他额上映了一个轻吻。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却在离开床边的时候被萧砚抓住了手指。


    言朔转头去看,发现萧砚依旧紧闭着双眼,并没有醒来的痕迹。


    索性,他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萧砚测好体温。


    夜已经过了一大半,窗外的风声也渐渐歇了下来,房间内静得只剩下了他们的呼吸声轻缓地交错着,像某种隐秘的私语。


    47   终极浪漫


    ◎他们在人声鼎沸中交换着最暧昧的眼神◎


    十一月的晨光带着淡淡的清冷,透过窗帘的缝隙漫了进来,像一层轻纱般覆盖在了言朔身上。


    萧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言朔侧脸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睡着的样子。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光却将他的面庞照得柔和。


    萧砚轻轻伸出手拨开了言朔额前落下来的碎发,才发现他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皱着的。他想帮他抚平,却没想到言朔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他还没来得及触到他的皮肤。


    “你醒了。”


    萧砚的嗓音虽然还是低沉的,但比起昨晚的沙哑已经好了很多。


    “嗯。”言朔轻声应道,但他抓着萧砚的手依旧没放开。


    “小朋友刚才准备做什么?”话语间他将萧砚的手拉得更靠近自己了一些,甚至萧砚的指尖已经擦过了他的面庞,然后,一触即分。


    “谁家好人睡着了还皱着眉头啊!”萧砚就用言朔握着的那只手继续伸上去抚上了言朔的额间,轻轻地帮他抚平了皱起的眉头。


    “可能因为心里记挂着什么吧,睡不踏实,它就自己皱了起来。”言朔说着抬起了头,将萧砚的手也放下了。


    “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不舒服?”


    萧砚也起了身,经过昨晚的物理降温,再加上服务员送来的感冒药,他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但言朔却让他担心了起来,他就那样穿着浴袍在地上坐了一夜,指不定已经发烧了。


    萧砚想着便把手伸到了言朔的额头仔细地感受起来。


    “没发烧?”静静等了一分钟,萧砚才半疑问半肯定地说出这么一句。


    “没有,我吃感冒药提前预防了,放心吧。”


    “那就好,你今天还有演出,我先让服务员送点早餐过来吧。”


    “好,我先去冲个澡。”


    言朔说完便将披着的浴袍脱掉放在了床边,向着浴室走去。


    萧砚定定地看着言朔的背影,直到言朔进了浴室,他还没回过神来。


    水声很快响了起来,磨砂玻璃被雾气覆盖,朦胧地映出他抬手梳理头发的剪影。


    萧砚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灵魂互换的时候,他们都在洗澡,他猝不及防地就跌入了言朔正在使用的浴室,压抑许久的欲望像嗅到血腥气的野兽一般发了疯地四处碰撞,他没压制,也不想压制,随着那波欲望浪潮做了一场浮沉的梦。


    本以为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却没想到命运的列车完全偏离了轨迹,将他们带到了一个不被规则与世俗所允许的荒地。


    可对他来说,却是理想地。


    萧砚盯着浴室里言朔的身影,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良久,他轻轻嗤笑了一声。


    “呵…”


    现在的他像极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偷窥者。


    “两份早餐,30分钟内送上来。”


    订完餐后,萧砚倒有些坐立难安,索性直接去了客厅。


    眼不见,心也不会乱。


    殊不知,他的心弦早已错落的不能再错落了。


    言朔从浴室出来刚换好衣服,早餐就送到了。


    用餐期间两人都没说话,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刀叉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萧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水果和面包就准备起身去冲澡。


    言朔却在他还没完全起身的时候拉住了他,“坐下,再吃点,实在不行把这杯牛奶喝了。你感冒还没好,等会还要吃药,只吃那么点东西对胃不好。”


    拗不过言朔,萧砚又坐下吃了一个煎蛋,喝了一杯牛奶。


    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得了言朔的允许离开了餐桌,萧砚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进了浴室,生怕言朔再让他吃点什么。


    萧砚洗澡的间隙,言朔将餐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顺便整理了一下行李。


    萧砚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一身偏休闲风的黑色西装,很低调,除了袖口的两颗钻石,没有任何别的装饰,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言朔已经收拾好了,萧砚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只说了一声“走吧。”


    十一月的风虽然不是很凛冽,但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意,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微弱的阳光虽没什么炽热的温度,落在皮肤上却有种淡淡的暖意。


    到了剧场门口,萧砚突然问了言朔一句:“我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


    言朔被萧砚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


    “哈哈,门票在一个月前就售空了。”说着,他牵起了萧砚的手,坚定地向前走去,“没关系,我给小朋友留了专属观赏位。”


    “真的?”萧砚问完顿了一秒,“之前你又不知道我会来,哪里会给我留位置。”


    “放心,说有你的,就有你的。”


    言朔没再说什么,拉着萧砚就从剧场后门溜了进去。


    至于正门,这会儿全是粉丝,他们要是去了估计言朔今天这演出也就黄了。


    言朔直接带着萧砚去了后台。


    “你先在这待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好。”


    后台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认真做着自己的事,萧砚扫视了一圈后便去到了走廊,静静地靠在走廊的墙边等待着言朔出来。


    萧砚摸了一把口袋,摸出来一根棒棒糖,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言朔顺手放在他兜里的,放的时候他的原话是:“演出时间有点长,无聊了就吃糖。”


    萧砚虽不认同他的说法,但想了想也无从反驳,便没说什么。


    只是,这人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小朋友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不带烟了,萧砚拆了糖纸后将糖果放到了嘴里,瞬间,酸甜的草莓味就在口腔里炸开了。


    这不是特制的信息素棒棒糖,只是普通到每个便利店都会有一大把的那种棒棒糖。


    但萧砚却在这酸酸甜甜的味道里着了迷。


    他轻轻地用牙齿咬住糖球,稍稍用了些力,糖果便四分五裂在口腔里化成了碎块,甜味在口腔里蔓延的速度越发肆虐。


    很甜,很甜,但他突然地想起了昨晚的亲吻。


    言朔的唇好像比它甜,甜很多。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萧砚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记得他们急促的呼吸,不知道放哪的手,紧紧插在发丝里的手指,记得他的手握住自己的腰时用了多大的力道。


    那些暧昧的画面,湿润的触感,甜腻的气息此刻都被这颗普通的糖果勾了出来,一下一下地在他的心海里跳动。


    几乎要蹦出胸腔。


    “真是要了命了!”萧砚低语了一声。


    没想到刚抬头,就听到一句带着笑的“什么要了命了?”尾音还拉得怪长。


    萧砚慌忙地从嘴里挤出来三个字“没什么。”


    但他却在说话的时候躲掉了言朔的眼神。


    “真的吗?”言朔更靠近了萧砚一些又问了一遍,说话间热气全都扑洒到了萧砚的耳廓,勾得萧砚心里痒痒的,但他只是轻轻伸手将他推开了。


    顺便催促了一句“演出是不是快开始了,进去吧。”


    言朔看萧砚不愿意回答,便没再多问。


    “演出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开始,我先带你去观众席。”


    “好。”


    到了之后萧砚才知道,原来言朔给他留的是全场最佳观赏区的最中间的位置,几乎能看清台上人的一举一动,连一个细节都不会被挡住的那种。


    “这里……”


    萧砚转头想问言朔,却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言朔打断了。


    “我特意给你留的,放心吧,我付了钱的。”


    早在定下来这场演出的时候,他就给萧砚预定了这个位置,不管他会不会来,总会有一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嗯。”萧砚说完顿了一声,又继续道:“没怀疑你以公谋私,放心吧。”


    萧砚说完便坐了下来。


    “你先去后台准备吧。”


    “好。”


    言朔走了之后,萧砚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来。


    “如果我不来呢?”


    他轻轻地说道,不知道是在问已经离去的言朔,还是在问自己。


    可这个问题好像本来就是不成立的,因为,不管这场坠机意外会不会出现,他都会来。


    区别只在于早到和晚到,有座位和没座位的区别。


    以前,他错过了他那么多次演出,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怎么会再错过。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演出开始了。


    舞台的灯光骤然亮起,不是明晃晃的白,也不是斑驳的五颜六色,而是深深的暗红色,像血雾一般将整个舞台笼罩起来。


    在舞蹈演员还没出场的时候鼓点先至,沉重、整齐,带着铁血的冷硬质感,每一下敲击都仿佛响在灵魂深处。


    随着鼓点声音由快转慢,一队穿着军装的舞者登上了舞台,言朔最后登场。


    萧砚知道,言朔是这场表演的主舞。


    在言朔出场的那一瞬间,萧砚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好像要把他吃到骨子里去似的。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他并没有细看言朔的演出服,这一看,他的目光仿佛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束腰的军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腰线,长靴裹住他有力的小腿,黑色的军服上别着无数勋章,荣耀在暗红色的光里并不那么显眼,萧砚却觉得烫极了。


    因为他知道那些勋章不是假的,都是言朔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换来的。


    至今,他仍然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退役转身进了娱乐圈。


    哪怕心中隐隐有猜想,但他却不愿是那样的结果。


    他不想做那个阻碍了他前程,断了他的热爱、他的理想的人。


    突然,暗红色的光渐渐被冷白的光取代,金属配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言朔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他的眼里没了往日的温柔,不再是平日里慵懒含笑的模样。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锋利无比。


    鼓点渐急。


    言朔一个利落的旋身,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利落的弧线。他身后的舞者动作比他整体慢一拍,但依旧整齐无比。


    像极了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将军和他等待出征的士兵。


    他们的动作都无比精准利落,每一次抬腿都能带起风声,每一次挥臂都如拉满的弓,只等箭矢上弦。


    在又一个整体动作完成后,其他舞者如潮水般退到了后面,只留了言朔站在舞台中央。


    光束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照亮了那俊美无铸的面庞。


    突然,鼓点骤停,同时,言朔双脚离开了地面,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教科书般的完美动作——倒踢紫金冠。


    他的身体好似柔弱无骨,后仰到了极致,腿像长鞭似的劈开了空气,绷直的足尖几乎触到了后脑。


    灯光在这一刻转成了刺目的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光里,像一柄折不断的利剑。


    鼓点落下的那一瞬间言朔双脚稳稳地着了地,就像利剑入了鞘,又像将军落下了高举的手。


    一瞬间,后面的舞者四散而出,将言朔围在了最中间。


    他们两两组合,一个扎着侧马步像木桩一般稳稳地钉在地上,另一个轻巧地踏上对方的曲起的大腿,而后又利落地跳下。


    几乎是眨眼间又变成了分列排开的队形,但言朔依旧在最中央。


    做着比倒踢紫金冠更高难度的动作。


    萧砚看见汗珠不断地从言朔的下颌低落,而后滴落到了地上,看见了他脖颈间暴起的青筋,看见了军装后背被汗水映湿的深色痕迹。


    那些不顾肋间的伤口在深夜一遍又一遍做着练习动作的时刻,那些累到在练舞室里昏睡过去的时刻,那些因为练舞在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淤青,在此刻都化作了让人惊讶的爆发力。


    他们的汗水好像比那白色的灯光更加刺眼,他们的每一次起舞,每一次跳跃,都在为这场表演加入生命力。


    音乐戛然而止的瞬间,他们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用右手握拳抵住胸口,轻轻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们对观众的最高规格的谢礼。


    剧场死寂了两秒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萧砚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台上的那抹声影。


    言朔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垂下来半遮住了眼睛。


    可他好似能感受到言朔的视线正在看向他。


    炙热又滚烫。


    开场表演结束,言朔也随着舞蹈演员一起下了台。


    舞台上的白色灯光在人走光的那一刻就彻底黑了,直到第二个节目开场才会再次亮起来。


    萧砚本以为会等多些时候,却没想到五分钟后,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但只有一束冷光斜斜地劈下,像极了一柄悬而未落的刀。


    言朔站在光里,一袭红衣,不是艳丽明亮的红,而是沉郁的绛色,宽大裙摆上的褶皱像已经干涸的层层血迹。


    红衣上用金色丝线绣着蜿蜒的脉络,细长的腰带拖出的弧线像河流的写意轮廓。


    衣摆虽然宽大,但并不飘逸,反倒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坠落感,像是将整个夜色都浸染在了上面。


    他手中持一把黑色的伞,随着伞柄被高高举起,黑伞在言朔头顶缓缓展开。


    伞骨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如衣服一般的绛色,分布在黑色的伞上,擦撞出了一种无言的沉重感。


    伞面倾斜的刹那,言朔足尖点地,接着旋身、跳跃,红衣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伞的边缘随着言朔的动作掠过了地面,擦出了几缕细碎的火星,仿佛星星之火一般点燃了黑色的舞台。


    言朔的每一个节拍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上,他的舞姿既非柔美,也非刚烈,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诱惑。


    对,就是诱惑。


    他的每一个动作好像都在吸引着观众的眼球,让人不得不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萧砚感觉他仿佛在台上看见了千军万马,看见了无数星光。


    原来,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


    黑伞在言朔的手中仿佛与他整个人融为了一体似的,每次都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被稳稳地收回。


    伞尖时而如利剑般刺出,时而又如权杖般顿地,每一次敲击都在空旷的舞台上极为清晰,像极了掷地有声的心跳,充满了力量。


    红衣翻飞间,偶尔露出言朔冷白的腕骨,他的手腕上好像还缠着什么,萧砚定睛看了好几秒,才发现居然是《嫌疑人的诱惑》里面剧组送给他的那条与陆屿澈同款的佛珠手串。


    萧砚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被衣袖遮住的剧中江与夏同款的黑色流苏佛珠手串,末端还系着那柄银色的手术刀。


    音乐来到了高潮处,言朔突然仰面折腰,将手中的黑伞甩了出去,伞面在空中旋转如墨莲绽放,尽显美感。


    红衣委地,言朔一个转身将未落至地面的黑伞接回了手中。


    顿时,音乐骤停,万籁俱寂。


    光,也灭了。


    言朔在光暗下来的那一瞬间弯下了腰,低下了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他最后的动作,但舞台上的那抹绛色一直都在萧砚的视网膜上灼烧,久久不散。


    反而,越发滚烫。


    萧砚冲着台上的人影轻轻地喊了一声“言朔”,本就不怎么大的声音瞬间被响起的掌声湮灭,消散在了欢呼声中。


    但萧砚却笑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般幸福过。


    不是占有,不是征服,甚至不是触碰,只是远远地望着他,看在言朔站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发光,就足矣让他的心脏发烫、血液奔流,骨骼灼烧。


    哪怕是在拍摄现场,他都从未有过这般感受。


    好像言朔天生就该做一个舞者,在舞台上的他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法媲美的,是比肩神明的。


    那些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欲念,那些隐在深夜的吻里的不安,那些停在沉默拥抱中的占有欲,此刻全都化为了更加汹涌澎湃的东西,顺着血管奔流,几乎要冲破皮肉。


    舞台上的灯再次亮了起来,言朔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直直地定在了萧砚身上。


    而萧砚的目光本就一直看着舞台上的言朔,从未离开。


    此刻,当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整个空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在人声鼎沸中、在喧嚣狂呼中,交换着最暧昧的眼神。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寂静时刻。


    掌声仍在继续,萧砚却觉得耳边从未如此安静过,只能听到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就连眼前也只剩下了舞台上的那抹身影,再容不下其他任何。


    “谢谢大家。”


    舞台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萧砚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言朔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话筒。


    “在这个时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激动的心情,所以,原谅我只能用一句‘谢谢你们’来作为开场白。”


    言朔话音刚落,剧场内再次响起了如潮水般滔滔不绝的掌声。


    整整持续了一分钟。


    “其实,今天这场演出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意外之喜。”言朔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三个月前,我的老师突然给了发了一条信息说:今年会在澜省筹办一个舞团的专属演出活动,问我要不要来参加。”


    “起初,我是犹豫的。因为当时我刚结束电影《嫌疑人的诱惑》的拍摄,还有一大堆代言和工作等着我去处理,我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去排练舞蹈。”言朔说着轻笑了一声。


    “再加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跳过舞,不知道观众会不会再次买我的账,我不希望因为自己毁了整个舞团的演出。但我的老师跟我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还没忘记当初的梦想,如果你还记得当年那个不吃不喝也要练舞的男孩,那你就来。”言朔说着哽咽了一下,观众席已经有人在低声抽泣了,就连萧砚也红了眼眶。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没有了再拒绝的理由,我接下了这个邀请。为了不辜负老师与大家的期待,我又捡起了已经放下六年的舞蹈。可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把我送进了手术室。”说到这,言朔轻轻嗤笑了一声,后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距离演出仅仅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的状态还能不能继续。但我不想放弃,为了那个曾经不管摔倒多少次都不会放弃的男孩,也为了等待我回来的你们。可是,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等出院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距离演出的时间越来越近。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深夜练习。为此,还挨了不少骂。”言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萧砚。


    萧砚红着眼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段时间,言朔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发了疯地在舞蹈室练习。他实在没忍住,说了他好几次。但每次的结果都是言朔哄好了冷着脸的萧砚,然后继续练舞。


    久而久之,萧砚知道管不了,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每次都会等到他练完舞,然后检查他的伤势,再给他磕伤的地方上药。


    “但当我看到你们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没选错。如果我不来,我一定会后悔。与其说是我给了你们一场演出,不如说,是你们圆了我的梦。”


    “谢谢。谢谢你们没有忘记我。”言朔说着再次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久久未起身。


    剧场内没再响起掌声,而是错落的抽泣声。


    “在踏上舞台的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热爱,从来都是自由的。行业,是没有界限的。未来,或许我们会在不同的场景再次相遇。我相信,我们心底对于舞蹈的这份执着永远都不会消散。”


    “无论是舞蹈还是演戏,从来都不是我的选择,而是本能,就像呼吸一样的存在。”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观众席的每个角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再次站上了这个告别许久的舞台。”


    最后的尾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这一次,他没有再鞠躬,而是将右手抬起,轻轻地按在了左胸处,然后转身走向了后台。


    灯光追随着他的影子,在舞台上拉出长长的倒影。


    舞台上的灰随着他的离开抬起又落下,仿佛在完成一支只有他们才懂的舞蹈。


    台下的掌声再次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几乎要将剧场的穹顶掀翻。


    有人站了起来,有人尖叫,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喊着言朔的名字,有人在偷偷抹眼泪。


    萧砚也站起了身,泪水早已将他的衣领打湿,此刻,发红的眼眶和鼻尖是他最动情的告白、最真诚的心动。


    但他的嘴角和眼尾却是向上扬起的。


    不论是观众还是影迷,他们从来都是双向奔赴的。


    只有他们为自己所热爱的事业献上全部的赤诚与热爱,喜欢他们的人才会回以最热烈的掌声和期待。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终极浪漫,是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见证的、无声的、伟大的宣言。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言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舞台深处。


    但台下的掌声依旧持续着,仿佛在说:


    “我们永远等你回来!”


    演出还未结束,热爱仍在继续


    熠熠生辉……


    48   难眠的夜


    ◎“深二度烧伤,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演出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偷溜回了家,只剩下阴沉沉的乌云挂在天上。


    言朔结束了所有演出后就将演出服换成了宽松的毛衣,脸上的妆容也被卸了个干净,但脖颈上还残留着一些未擦干净的闪粉,在灯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


    和舞团的老师朋友道完别后言朔就出去了,萧砚正靠在后台走廊的墙边等他,黑色大衣衬得他的面容越发冷峻。


    见言朔过来了,萧砚才离开墙壁直起了身。


    “累了?”萧砚看着言朔亮晶晶的眼睛问。


    言朔摇了摇头,正要说不累的时候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萧砚能看到他眼里的疲惫。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拉着他的袖子,道:“走吧,先回酒店。”


    “嗯,还别说,跳舞比拍戏耗费能量多了,我现在饿得都快走不动了。”言朔一边说一边把身子往萧砚那边靠,萧砚也没移开,而是任由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言朔却在要靠下来的那一瞬间稳住了身形。


    “怎么了?”萧砚偏头看向言朔,不解地问了一句。


    言朔勾起了唇角,弯起了眼眸,笑着道:“怕你累着。”


    “真是的……”萧砚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等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很快就出了剧场。


    言朔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跟在萧砚后面,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始至终都没超过1米之外。


    回到酒店后,言朔就去洗澡了,萧砚订了晚餐。


    没要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只点了一些小菜和清粥。


    因为,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言朔吃完饭会休息一阵,吃太多东西对胃不好。


    浴室的磨砂玻璃很快就弥漫起了水雾,跟早上的情景一模一样,萧砚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现在,他只希望言朔能洗去一身的疲惫,好好吃个饭,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萧砚脱去了外面的大衣挂在了衣架上,正要脱西装外套,突然听到浴室里面传来“嘭”的一声,他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问:“怎么了?”


    许久没听到言朔的回答,他猜想可能是他的声音被水声覆盖了,便走近了一些,准备再问一次,没想到恰好此时言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浴室传了出来:“没事,洗发水掉了。”


    晚餐送来的很快,刚好言朔也洗完了澡。


    “头发。”萧砚递给了言朔一个毛巾,示意他把头发上的水珠擦干。


    言朔却没接毛巾,而是把自己的脑袋伸到了萧砚跟前。


    “你帮我擦,好不好?”他的语气自然地好像已经这样进行过了成百上千次似的。


    不知怎么的,在言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洗完澡湿着头发的人变成了他,而他手上拿着毛巾,但却久久没动作,而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帮我擦,好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毛巾被放到了头上,温柔地擦拭着头发上的水分。


    他在跟谁说话,他在让谁给自己擦头发?为什么脑海里会突然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小朋友,怎么了?”


    “啊,没事……”直到言朔喊他,他才回过神来接过了言朔手中的毛巾。


    萧砚坐到了床边,然后拍了拍自己大腿之间的空隙,言朔便背对着他坐了下来,后背靠着床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坐在萧砚怀里似的。


    萧砚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似的,擦着擦着才加重了一些力道,顺便帮他按了按头皮,言朔在萧砚的带动下脑袋跟着左右摇晃,看起来可爱极了。


    突然,萧砚说了一声“我印象中好像有人这样帮我擦过头发。”


    言朔回过头看萧砚,语气略微惊讶地问:“是吗?你还记得是谁吗?”


    没想到萧砚却说了一句:“没有人。”


    言朔接着萧砚的话反问了一句:“没有人?”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某种可能,那一瞬间,他的手指用力地抓在浴巾边缘,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泛着没有血色的冷白,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着萧砚接下来的话。


    “好像,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萧砚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先摇起了头,自我否定道:“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脑子糊涂了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完,他又继续帮言朔擦头发。


    言朔却久久没有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松开了紧紧攥着浴袍的手。


    一滴泪在萧砚看不到的地方从言朔的眼眶里掉了出来,轻轻地砸在了地上。


    没掀起什么波澜,转瞬就被地毯吸走了。


    但言朔的心里却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声但却不容忽视。


    擦完头发吃完饭后言朔就被萧砚赶上床睡觉去了,起初,言朔还颇为不愿,觉得时辰太早了。


    结果,等到萧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言朔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脸埋进了枕头。


    萧砚怕他这样睡不舒服,便将他的脑袋掰正了一些,动作间言朔忽然伸手拦住了萧砚的脖子将他带了下去,两人的唇毫无预兆地触碰在了一起。


    萧砚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逗笑了,轻笑着舔了一下言朔的唇,然后拉开了他的手臂直起了身。


    房间的窗帘很厚重,遮光度很好,将房间里的灯熄灭后,城市的霓虹与月光完全被隔绝在了外面。


    萧砚摸着黑上了床,躺在了言朔身旁,没多久,房间便只剩下了两道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半梦半醒间言朔闻到了一股烟味,不是香烟的那种清甜味,而是浓烈的烟熏感,呛人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往鼻腔里面钻。


    言朔猛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灯,转头去看身旁的萧砚,却发现萧砚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里不断地喊着“不要,不要……”


    言朔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萧砚的反应让他想到了在之前世界的那场火灾,但不应该啊,可萧砚的反应又着实奇怪。


    但现在的情况没有太多的时间让言朔去思考,他伸手推了推萧砚却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


    反而越发的难受,甚至有些抗拒他的触碰。


    实在没办法,言朔直接将萧砚打横抱了起来,将人带到了浴室,打开了花洒,将冰冷的水浇到了萧砚脸上。


    “咳咳……”萧砚不知道是被冷到了还是被水呛到了,醒来的那一瞬间猛烈地咳了好几声,言朔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萧砚睁眼看到了一片漆黑,一瞬间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有身上冰冷的触感和后背传来的温热在提示着他这是现实。


    “怎么了?”


    萧砚手撑着地踉跄着站起了身。


    言朔看萧砚醒了,焦急地往自己身上也浇了冷水,然后拉着他就往外面跑,边跑边说:“酒店不知道什么原因着火了,火势现在蔓延到什么程度了还不清楚,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两人穿好衣服后抓起手机就打开了门,准备往天台上跑。


    却没想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走廊里面全是浓烟,火势肉眼可见地在往他们所住的楼层蔓延。


    所幸他们住的是顶层,给了他们一定的逃亡时间。


    言朔右手用湿毛巾捂着自己的口鼻,左手紧紧地拉着萧砚,快步向着天台跑去。


    浓烟像野兽一般紧追着,张牙舞爪地想要将他们吞噬掉。


    言朔拽着萧砚的手却一点都没松开,反而越发地紧,萧砚被捏得腕骨有点疼,但他没出声,反而反手将自己的手和言朔的手扣在了一起。


    两人在摇摇欲坠的消防通道里用力全身的力气狂奔。


    “再坚持一会儿,天台门就在前面!”言朔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楼道里还全是呼啸的风声和滚滚的浓烟,萧砚感觉自己的视线被烟熏得都有些模糊,但言朔却能精准地找到方向。


    萧砚甚至能感觉到紧追而来的热浪在舔舐他的脚后跟,防火涂层的天花板材料像雨滴似的滴落在他们的脚边,有些砸到了他们的身上,皮肤有些灼烧感,但他们来不及检查伤势,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突然,言朔停了下来,他一把将萧砚拽到了自己前面,萧砚好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急切地大声喊道:“我们一起走。”


    言朔轻笑着点了点头。


    “没事儿,你在前面,我放心。”


    眼看着到了天台门前,萧砚想伸手将言朔拽回来,结果言朔却仿佛早就料到了他要做什么似的,直接用力将他从门里推了出去。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失了重,在双脚离地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后面的热浪席卷了上来,像一堵火墙似的直直地拍在了言朔的后背,毫不留情。


    “言朔——”


    萧砚的嘶吼声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和凛冽呼啸的寒风。


    但却被湮灭在了黑夜里。


    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失了声,萧砚跌坐在了地上,他的眼里全是刺目的红,耳边是嘶吼的风声,但他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不顾身上的伤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门跟前拉住了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的言朔,他将迈出门的脚又探了回来,然后一把将言朔拦腰抱了起来,冲了出去。


    出去的瞬间将门关上了,防止火势蔓延过来。


    萧砚将言朔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却在将手收回来的那一瞬间滞住了。


    他的双手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温热、粘稠,从指缝到手掌到手背再到腕骨没有一处留白。


    这都是,言朔的血。


    借着天台上微弱的灯光萧砚看到了言朔的后背。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烧穿,只剩了肩膀处还挂着一点布料,整个后背都是狰狞的伤口。


    不断有血迹从伤口中渗出,萧砚沾满了鲜血的手抬了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萧砚的眼睛涩得厉害,几乎要睁不开,他将头微微偏了一些后才感觉好了一些。


    “小朋友……”


    突然,他听到言朔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在,我在,我在……”


    萧砚抓起了言朔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前,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在。


    “你没事,就好。”


    泪水决堤就是一瞬间的事,萧砚的眼眶瞬间被填满了。


    他慌忙地在口袋里翻找手机,找出来后解锁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就在最后一次锁定前他放弃了人脸识别,换了密码解锁。


    手机打开后,他立马找到了萧野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快,快将飞机开到酒店天台,顺便联系帝都第一医院,酒店着火言朔受伤了。”


    说完后他的手直接脱力了,手机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萧砚却没心思在乎。


    他现在只祈求萧野能来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言朔早已在他打电话之前就昏睡了过去,此刻正躺在他的臂弯里,他身上的白衬衫早就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血红。


    萧砚感觉他的眼前现在除了红色好像再没有别的颜色。


    萧野来得很快,萧砚在飞机还没停稳的时候便抱着言朔冲了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刚从飞机上下来的萧野想给萧砚搭把手,萧砚只丢了这么一句话就抱着言朔冲进了机舱。


    萧野也没再废话,进了驾驶舱后就开始操作起了飞机。


    言朔后背的伤势太严重,萧砚不敢贸然处理也不敢让他的后背触碰到什么东西,便一直将他整个人在怀里抱着。


    所幸私人飞机的座位都比较宽敞,要不然,别说容纳两个受伤的人了,就算只是简单地站着都会显得局促。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萧砚终于感到飞机平稳了下来。


    下一秒就看到萧野走了过来。


    “主子,医护人员都在下面,需要我帮您带言朔先生下去吗?”


    “嗯,帮我搀扶一下。”


    虽然他很想抱着他下去,但现在的他连简单地从座位上坐起来都要扶一下,他不想因为自己再次让言朔受伤。


    舱门打开的瞬间,医疗推车的滚轮声也呼啸而至。


    医生们围了上来,萧砚才放心地让言朔离开了自己的怀里。


    手术室门口。


    萧砚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护士进进出出,拿了一次又一次血袋。


    他不敢细想言朔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萧砚现在满脑子都是言朔被烈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后背。


    足足在手术室外等了六个小时,萧砚才看到那刺眼的红光熄灭。


    他颤抖着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踉跄着到了手术室门口,等着医生出来。


    终于,那扇门被打开了,萧砚控制不住地直接冲了上去,抓住医生的袖子就问:“医生,他怎么样?”


    “三度烧伤,烧伤面积15%。主要集中在右侧肩胛骨至腰椎的区域,肩胛骨凸起的部位比较严重,皮肤几乎完全烧毁,后续需要用仿生修复膜辅助治疗。但好在只是皮肤烧伤,病人并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就连腰椎也没有受损,所以没有生命危险,手术也很成功,接下来只需要好好静养。”


    “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直到医生说完,萧砚才松开了抓着医生袖口的手。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将医生的手术服直接染成了深色,但医生并没有在意。


    “他治疗好了,等会我会安排护士送到病房去。现在该轮到你了。”


    萧砚却摇着头说道:“不,不用,我没事,我要看着他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肩膀和手臂上的烧伤已经狰狞地不成样了,伤口边缘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医生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才感觉到了一点疼痛。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无力的身体和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萧砚直接昏了过去。


    “快,准备一间新的手术室。”


    “深二度烧伤,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医生不解地问道,但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


    萧砚已经失去了意识,言朔还躺在手术室没醒来,护士忙得都快飞起来了。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49   逆流的星


    ◎这时候,充满暖意的附和比实用的忠告更有用◎


    言朔是被渴醒的。


    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剧痛难忍。


    他动了动手想像往常一样在床边找水杯,却发现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反倒是身上痛得厉害。


    尤其是后背,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痛。


    火,火烧……


    他突然想起了他和萧砚在火场里面。


    萧砚,他要去找萧砚。


    言朔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身才看到自己身上裹满了纱布。


    “小朔,你醒了,别动,别动……”是沈雅之的声音。


    “妈,你怎么会在这儿?萧砚呢?”言朔看着他妈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脑子有点宕机。


    “你受伤住院我不在这还能在哪?”沈雅之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那双通红得不知道哭了多久的眼却出卖了她。


    “妈,对不起。萧砚呢?”言朔的嗓音沙哑的几乎不成调。


    沈雅之闭了闭眼睛,说:“小砚在隔壁病房,还没醒,宫辞他们陪着他呢。”


    “我想去看看他。”言朔说着就要下床,被子都被他掀到了一旁。


    “你知不知道你的后背有15%的皮肤都烧伤了,肩胛骨的皮肤几乎整个都被烧没了…”


    沈雅之说话的时候想要伸手触碰言朔裹满了纱布的后背,却半天都没伸出去,最后停在了半空中。


    她颤抖着声音道:“医生说你现在不宜活动,等好一点了再去看他好不好?”


    沈雅之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跟言朔说。


    言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那双眼里亮起来的光却熄灭了。


    他看向沈雅之说:“妈,我有点口渴,你帮我倒杯水吧。”


    沈雅之忙跑到了桌前拿起了水壶。


    “好好,我这就给给你倒。”


    “谢谢妈。”言朔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后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哪怕他知道萧砚已经做了手术,但他仍止不住地担心。


    担心他会痛,担心他睡不好,担心他醒来看不到自己会着急……


    “妈,萧砚的伤势怎么样?”


    此刻,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了解他的状况。哪怕是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都能让他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不然,他怕自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肩膀和手臂伤得厉害,却硬是等你做完手术才……”沈雅之说着说着直接哭了起来,后面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言朔没听清。


    “妈,怎么了,他怎么了?”


    言朔有些急切地抓起沈雅之的手焦急地问。


    “你做手术的时候他一直在外面等,整整六个多小时,任凭医生和护士怎么叫他都不动,非要等你做完手术,你脱离危险后医生说要给他治疗的时候他拒绝了,最后没撑住直接晕倒了。医生这才拉他去了手术室给他做了治疗。”


    言朔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萧砚红着眼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说着“我在”,而他躺在萧砚的臂弯里。


    他不知道自己那样躺了多久,而萧砚一直在用受伤的肩膀和手臂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窗外正午的阳光倒是很明媚,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留下了条纹状的阴影,但却照不进言朔的心里。


    “妈,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


    言朔用低低的,近乎乞求的语气再次向沈雅之问道。


    沈雅之的手一颤,水杯在托盘上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恰好此时护士过来了,暂时中断了这场对话。


    “这是镇痛药,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吃一颗,一天最多只能吃一次,不要多吃。”


    护士将手中的药递给了沈雅之,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病房又恢复了沉默。


    良久,沈雅之才轻轻说了句:“走吧,妈妈扶你去看看他。”


    言朔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睫毛轻颤在眼睑下方投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他尝试着自己撑起身体,却发现稍微一动后背就传来剧烈的疼痛,直接将他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身体又带了回去。


    沈雅之上前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言朔扶了起来。


    病房里面有配备的轮椅,言朔直接坐到了轮椅上,沈雅之推着他走出了病房。


    哪怕只是坐在轮椅上,轻微的颠簸也让言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沈雅之颤抖着手用手帕给言朔擦拭了好几下,才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到了萧砚的病房前,言朔透过外面的玻璃窗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他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美好,雪白的床单将他的面容衬得更加清冷。


    裸露在被子外的右肩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左臂上缠着好几根管线。


    言朔不知道那些线是做什么的,但他却觉得那些东西的存在让萧砚看起来像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脆弱极了。


    沈雅之把轮椅推到门口就停住了。


    她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帮言朔整理了一下发丝和衣领,然后轻声道:“去吧,去看看他。”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去找医生再问问你的情况。”


    “好,谢谢妈。”


    言朔伸手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夜阑笙。


    红着两只兔子眼睛的夜阑笙没了往日的活力。


    “言哥……”


    言朔觉得这家伙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随即便说了句:“帮我推一下。”


    夜阑笙忙打开门,快步跑到了言朔后面。


    温江雪和宫辞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来了,居然是跟夜阑笙一样的反应,比夜阑笙好一点的是这俩忍得比较好,要哭出来的感觉没那么强烈。


    “你们就别哭丧着脸了,你们这个样子我更难受了。”言朔撇了几人一眼,冷冷地说了句。


    宫辞和温江雪不约而同地偏过了头,也没回答他。


    言朔此刻所有心思都在萧砚身上。


    夜阑笙把轮椅推到了病床前,言朔艰难地向前倾了倾身体,伸手碰了碰萧砚的手指。


    本就冰凉的手此刻更加得冷,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言朔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其暖热,可他没注意到,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在这种时候,负负是不会得正的。


    “萧砚……”


    言朔出口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可他仍然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喊。


    可喊了许久也没有回应,病房里唯一清晰的声音就是心电监护仪传来的“滴滴”声。


    沉默被填补了,可心里的破碎与痛却在加倍增长。


    言朔感到萧砚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忙转头去看萧砚,却发现他仍保持着那副安静的样子躺在床上,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沈雅之的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过来,伴随的还有医生的声音。


    言朔轻轻捏了捏萧砚的手指,将轮椅转向了门口。


    就在他即将推着轮椅离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沙哑的呼唤:


    “言朔……”


    声音很轻,轻得稍不注意就会忽略。


    言朔却在萧砚出声的瞬间将轮椅调转了方向,握起了萧砚的手,急切地轻声说着:“在,我在,小朋友,我在……”


    萧砚的眼睛半眯着,目光涣散地扫视着病房,似乎想找到什么,却看了几次都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可他明明听到了言朔的声音。


    他动了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出不了声,只能发出一些轻微的气音。


    但言朔却看懂了,萧砚在叫他的名字。


    “小雪,帮萧砚倒杯水。”


    言朔喊了一声离桌子最近的温江雪。


    “好。”温江雪还没从萧砚醒来的喜悦感中回过神来呢,就应声拿起了水杯。


    沈雅之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医生走了进来。


    “醒了?”他含着笑问了声,不知道是在问萧砚还是在问言朔。


    “医生,你先看看他。”


    言朔说着就想起身,被站在他身后的夜阑笙按住了肩膀。


    “言哥,你别担心,医生在这呢!”


    医生上前帮萧砚检查了一下。


    “肩膀和左臂的伤势比较严重,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要想恢复得快一点好一点,还需要搭配智能康复系统,需要第七天之后再使用。”


    “好,知道了,谢谢医生。”别人都还没开口的时候,言朔已经出了声。


    他几乎是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医生,生怕漏听某个字。


    “你的情况我跟你母亲说了,你也别到处乱跑了。你的伤势并不比他轻多少。”


    医生说完后又针对两人的情况多交代了几句。


    就是在最后出门的时候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


    恰巧,病房里的这些人耳力比较好,都听到了。


    萧砚不自觉地看向了言朔,却直直地撞进了言朔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黑的幽深,却闪闪发着亮光,望过去的时候就像坠入了一片被月光浸透的深海。


    但他能清楚地看到,整双眼里都是他的身影。


    再无其他。


    “阿辞,你们几个好好照顾小砚,我先带小朔回病房了。”


    沈雅之走的时候还特意靠近萧砚跟他说了一声“孩子,快快好起来,小朔他很担心你。”


    说话的时候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很温柔。


    萧砚却不自觉地湿了眼眶,一滴泪顺着眼尾滑落,落进了发丝间,再找不到踪迹。


    沈雅之推着言朔离开后,夜阑笙才说:“砚哥,你别哭。我们在来医院的时候就跟叔叔阿姨打过电话了,但他们刚好去外地出差了。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赶回来的。”


    萧砚轻轻笑了一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就哭鼻子。 ”


    宫辞和温江雪也被夜阑笙的操作逗笑了。


    沉闷的病房里久违地响起了错落的笑声。


    夜阑笙摸着头笑得狡黠。


    他怎么会不知道萧砚为什么流泪,他只是想让他开心点罢了。


    而他们又何尝不知呢!


    但没人说破,欢声笑语比沉闷死寂更能带给人力量。


    这时候,充满暖意的附和比实用的忠告更有用。


    只有希望才能让死寂的心重新跳动,让干涸的血液再度流动……


    50   烬火温澜


    ◎灰烬中燃起的星火总会照亮黑暗,温柔持久的力量总会驱散孤独和寂寥◎


    一周后。


    萧砚和言朔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包裹伤口的纱布也换成了更轻薄更有助于伤势恢复的生物敷料。


    两人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已经习惯了待在对方的病房。


    比如现在,言朔正趴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萧砚坐在床上翻看文件。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了?”萧砚从一推文件中抬起头来问言朔。


    言朔苦笑了两声,趴着的姿势换成了侧躺着。


    “警方怀疑是线路老化,但具体的失火原因还要继续取证调查。”


    萧砚顿了两秒,突然问道:“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


    言朔思考了一会儿,道:“不好说。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人为。现在只能等警方的调查报告了。”


    “虽然没有人员不幸丧生,但几乎有上百人受伤,烧伤程度不等,这事闹得不算小。”萧砚说着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言朔。


    “别皱眉头了,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嗯。”萧砚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陈野导演的这部新电影你怎么看,接吗?”


    言朔捏着萧砚递给他的文件,并没有翻开,毕竟,他已经看了不下两遍了。


    “剧情、人设都不错,挺有希望拿奖的。而且,他们公司的制作也还不错,想来不会凉。”


    言朔还没说完,萧砚便打断了他的话。


    “重要的是你喜欢,不是吗?”


    言朔没有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萧砚,好似呆住了一般。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萧砚偏过了头,冷声道“再这样,你就回自己的病房里去。”


    “行行行,我错了,不看了,好不好?”言朔说着说着就开始撒娇,语气放软,眼睛瞪得圆圆的。


    萧砚却是满额黑线。


    “所以,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却没想到言朔只是说了一句“小朋友知道答案。”


    确实,萧砚从问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答案。


    如果不是喜欢的剧本,他们不会看第二遍。


    “《水中月》,这个名字我也喜欢。”言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将萧砚的眼神又带回了他身上。


    “世间万物皆如幻影,如水中月般,可见不可得。就像故事里的顾寒笙和萧竹溪,他们之间的爱情,终究是一场空。”


    “小朋友被感动了?”


    言朔看着萧砚说完那句话后眼神便落寞了起来。


    “说不动容是假的。”


    “所以,接了?”


    萧砚轻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正要拿手机给江辰发消息,就被突然响起的推门声吸引了思绪。


    “你们在讨论新剧本?”是江辰,他刚好过来了。


    “嗯,接了。”萧砚也没多说别的,只简单回了一声。


    “其实,我已经做好回绝陈野导演的准备了。”江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萧砚正准备出声,言朔已经替他问了。


    “为何?”


    江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奈地道:“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定的是1月份,你们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进组?而且这部还是古装戏,免不了有打斗的戏份。更别说言朔你那个角色了,既要跳舞又要骑射,第一场戏还要那啥,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言朔撇了撇嘴,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虞夜要是再不来我都准备换个家了,辰哥太贴心了!”


    江辰正要说话,结果嘴刚张开,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去,虞夜的声音就从身后响了起来。


    “你想跑哪去?”


    虞夜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场这块绝对不是盖的,甚至有时候看起来比江辰还要强势,将顶级女Alpha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没想跑,这不是在等你来吗?”


    江辰瞪了言朔一眼,苦哈哈地笑了两声,道:“小夜,我可没抢你的艺人啊!是他自己想跑路的。”


    言朔有点懵逼地看了眼江辰,又看了眼虞夜,最后将视线转向了萧砚,试图寻求安慰。


    没想到,萧砚不仅没帮他,反而来了个火上浇油。


    “我作证,他的原话就是——虞夜要是再不来我都准备换个家了,辰哥太贴心了!”萧砚甚至连言朔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


    顿时,虞夜的眼神就变了。


    言朔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砚,整张脸都在诉说着:“小朋友,你没有心啊!”


    萧砚却是完全不理他。


    “所以,你是觉得我不温柔,我不贴心了?那好,这段时间找过来的代言我都给你接了,还有两个综艺邀请你去参加,一个是荒野求生类型的,一个是密室逃脱类型的,虽然你从来没参加过,但我相信以你优秀的专业素养肯定是可以胜任的。哦,差点忘了,还有《水中月》这部剧,我还可以跟导演说你想提前进组。”


    虞夜说着就要掏手机打电话。


    言朔忙喊了停。


    “别别别!我错了,虞姐!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贴心了!你要真是都给我接了,你就可以给我收尸了!”言朔说得欲哭无泪,最后恨恨地吐槽了一句:“太腹黑了!”


    结果,虞夜听到了,转过头就是一句:“比不过你!”眼睛上挑,眼神犀利,美艳动人的面容愣是被她整得凶神恶煞的。


    “行了行了,你们两别吵了!我来是说正事的!”江辰实在看不下去了,顺手解救了一下言朔。


    江辰把一大堆资料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道:“这是火灾现场的最新消息,我托消防鉴定科的朋友查的。起火点可能在27楼的配电室。”


    言朔眯着眼睛,神情淡漠,冷着声音道:“可我们住在37楼。”这副样子跟刚才和虞夜说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火势蔓延得太快了。”江辰说着压低声音道:“在安全通道里发现了助燃剂的痕迹。”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几人神情都冷峻了起来。


    萧砚出口的嗓音都裹着锋利的寒气。


    “所以,这场火灾是冲着我们来的?”


    江辰的表情也很凝重。


    “还在调查中,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萧砚的掌心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嵌到了肉里面他也毫无所觉。突然,一股冷冽的雪松味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如果暴风雨般似要席卷整个病房。


    他的信息素失控了。


    窗台上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冰霜,窗户上也布满了白雾,监护仪正在发出不正常的“滴滴”声。


    而随着萧砚信息素的溢出,房间里其他人的信息素也被勾了出来,正在一点点的往外溢,企图跟萧砚的信息素对抗。


    包括言朔,这是Alpha不可抗拒的本能。


    言朔忙从沙发了坐了起身,大声喊道:“快,出去,出去。”


    但他来不及推虞夜和江辰,因为他第一时间跑响了萧砚。


    “萧砚、萧砚。”言朔冲到了萧砚跟前将自己温热的手掌盖上了他的腺体,雪松味的信息素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言朔抓住时机放出了自己的血腥玫瑰信息素,一点一点地疏导着雪松的狂躁。


    他把自己的额头抵到萧砚的额头上紧紧相贴,用不轻不重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喊着萧砚的名字。


    突然,萧砚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言朔的手臂,红着眼睛道:“那是100多个伤员,更是100多个家庭!”


    言朔知道他是在自责,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会查到真相并帮助他们康复的。”


    言朔轻拍着萧砚的后背,看萧砚稍微镇定了一些后将自己的犬齿刺入了萧砚后颈的腺体,轻轻啃咬的同时将自己的信息素慢慢地送进去,雪松在玫瑰的安抚下慢慢地平和了下来。


    “乖,放松,放松……”


    言朔还在不断安抚着萧砚。


    终于,过了十分钟后,暴走的信息素退走了。


    萧砚在晕眩中抓着言朔的手臂,自责地轻轻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言朔柔声安慰着萧砚,在萧砚看不到的角度冷了眼眸。


    江辰和虞夜进来后立马喊来了护士,检查了一下监护仪,调试好之后才放下了心。


    “小砚,没事吧?”江辰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信息素突然有点失控。辰哥,关于这次火灾的事麻烦你多盯一下了。顺便,以公司的名义给受害者捐点钱和物资吧,从我账上扣,具体多少金额你看着来就行。”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放心,我一定会盯紧的,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


    萧砚看江辰有点面露难色,不禁问了句:“辰哥,捐款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江辰:“捐款是没什么问题。但不能以公司的名义捐,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出资了,公司其他人并没有,如果以集体的名义来捐的话在某些方面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甚至有些人会觉得你在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立人设并强迫他们捐款。”


    萧砚皱了皱眉头,刚想问那怎么办,结果刚开口说了个“那”字就被言朔出声打断了。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公益基金会,以基金会的名义去募捐。这事儿,可必须得带我一份。”言朔说着就给虞夜交代道:“小夜,这件事麻烦你办一下了。记得,不要暴露我们的私人信息。”


    “好,知道了,顺便带我一个。”


    虞夜说完,江辰也举手喊道:“也带我一个!”


    烬火照归途,温澜渡众生。


    灰烬中燃起的星火总会照亮黑暗,温柔持久的力量总会驱散孤独和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