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违规操作


    ◎不为了礼尚往来,只因为——他爱他◎


    一个月后,选角现场。


    萧砚到的时候,房间里居然只有言朔一个人,而他望着他走来的身影,眼里含满了柔情蜜意。


    萧砚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甲在掌心划出了月牙形的痕迹。


    “他是怎么做到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他就犯规成这样的!”萧砚在心里想着。


    其实,他心里知道答案,在言朔面前,他的自制力几乎为零。


    萧砚定了定心神,向前走去,“言老师到这么早?”


    言朔站起身来,非常绅士地替萧砚拉开了他身旁的椅子,待萧砚入座后,突然一下贴近了他的耳边,用气音说道:“萧老师,我们这样的关系,还需要如此生分的称呼吗?”


    说话间喷洒而出的热气浇在萧砚的耳廓,他脖颈上的皮肤瞬间就布满了绯色。


    萧砚伸出手将言朔的脑袋推开些许,压下了心里的异样情愫,缓了会儿才说道:“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称呼,言朔。”


    至于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分辨。


    就在言朔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秒,就见严正和副导演汪睿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走了进来。


    严正看到萧砚和言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没想到你两来得这么早!”


    萧砚:“索性没事,就早点过来了。”


    言朔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严导,我们可是第一次当评委,还请多指教。”


    严正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笑得乐呵,“小言呐,你咋还不好意思上了?”


    言朔:“这不是以前没做过,没经验嘛!”


    严正看着萧砚和言朔,边看边点头,然后冲着言朔冒出了一句:“你看看小砚,多淡定,你跟他取取经。”


    言朔顺着严正的话看向萧砚,只见小朋友表情淡淡的,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没有多余的情绪外露,看起来老成极了。


    “是啊,是要向萧老师多多学习。”说着还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向萧砚眨巴了两下眼睛。


    萧砚假装没看见,非常客气地回了一句:“言老师客气了。”


    手却背在了后面,掌心又被戳红了。


    可怜呦……


    前一瞬还是不需要生分的称呼,下一瞬就在众人面前生分了起来。


    他们的关系,还真是……


    难以言说!


    待几人都落座后,试镜很快就开始了。


    第一个试镜的角色是萧砚在剧中的助理——沈临川。


    这个角色比较有反差感,严格意义来说是剧中最大的反派,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到最后的杀人成瘾,他彻底地丢弃了人性。


    可他又深切地崇拜着江与夏,几乎是将他当做神一般供起来,他的天赋和领悟力也很高,算是江与夏的得力助手。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扭曲的崇拜,让他彻底走上了不归路。


    这并不是一个讨喜的角色,甚至可以说令人讨厌,这个角色的张力感很强,极度考验演员的功底。


    第一个来试镜这个角色的是一个老戏骨——陈榛。


    比萧砚和言朔年长几岁,提名过影帝,但没得过奖,不过,专业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他抽到的试镜片段是【沈临川第一次发现江与夏(萧砚饰)是杀人凶手】。


    试镜所需要的解剖台,灯光和尸体(一个布玩偶)都准备好了。


    表演开始:


    陈榛怀里抱着一摞病历,急切地走着,快要到门口了,正了正衣襟,抚了抚袖口,才抬起手敲门。


    顿了两秒后,没听到什么声音,他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与不安,但又有着一丝窃喜。


    推开门后,他没敢抬眼,只是低头翻着文件,嘴里低声说道:“江医生,这些病历需要您签……”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手术台上放置的尸体,和尸体旁边摆放着的完全不属于这具尸体的指骨。


    一瞬间,他的脸色煞白,手里拿着的病历本也散落到了地上,纸张飘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异常清晰。


    他慌乱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病历。难以控制地开始吞咽口水,瞳孔也缩紧了,想努力镇定一点,但他微翘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了许久未曾释放的兴奋。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表情,将那抹兴奋掩盖了。


    手里抱着捡起来的病历本,小心翼翼地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镇定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江医生,病历本放这了,我先出去了。”


    说完就慌忙地转身出去了。


    “好,卡。”


    随着严正的声音,陈榛的表演结束。


    在场的几人面上几乎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除了严正,萧砚和言朔。


    他的表演没出错,但也不出彩。


    沈临川在面对江与夏时的害怕与紧张,发现那节指骨联系到凶案时的慌乱与不安,发现江与夏的秘密后心里的窃喜与兴奋,都演出来了。


    但严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距离他想要的感觉还差了一点。


    严正点了点头,对陈榛的表演表示了鼓励,并说道:“很完整,没有丝毫差错的一场表演,但总体来说,有些过于中规中矩,这个角色的张力感很强,但我从你的表演中并没有充分感受到。”


    “小言、小萧你们觉得呢?”


    而萧砚和言朔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他的表演转换的不太自然,表演痕迹也有些重,他演的更像是一个第三者,而不是这个角色本身。


    萧砚的评价很客观也很主观。


    “是一场不错的表演,但不是剧里的沈临川。”这个角色是江与夏的助手,他在研究剧本的时候,早就将他的戏份都吃透了,他完全知道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沈临川。


    言朔:“沈临川是江与夏的助手,自然得萧老师来抉择。当然,我的看法也是一样的。表演,不仅要演,更要走到角色中去。”


    陈榛:“谢谢几位老师的评价,我会继续努力的。”说完便退了出去。


    第二位试镜的是一个新人演员——萧辰衍。


    萧砚和言朔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平复了。


    但等了几分钟都不见有人进来。


    突然,门从外面被推开——


    先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是一片白色的衣角。


    然后,是一声“抱歉,我来晚了。”


    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居然提前换好了医生助手的戏服。


    “各位老师好,我叫萧辰衍,我试镜的是第17场,【沈临川第一次发现江与夏(萧砚饰)是杀人凶手】。”他抽到的居然是跟陈榛一样的片段。


    说完后他突然抬眸看向了萧砚,“江医生,我能请您跟我一起对戏吗?”


    他叫的还是萧砚在电影里面的角色名。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萧砚抬起了眼眸,跟萧辰衍无声对视着,手里捏着的钢笔紧紧地抵在剧本上,晕染出了一大片墨色。


    严正咳了两声,好意提醒到:“这位演员,这不合流程,对别的演员也不公平。”


    萧辰衍微微欠了欠身,略表歉意地道:“是我唐突了。”


    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没想到他又说道:“即兴表演才更考验演技,更有助于选择贴合角色的演员,不是吗?”说着,他掏出了白大褂的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一把手术刀。


    “江医生,三日前的雨夜,您是不是外出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句不在剧本里的台词。


    但萧砚却知道他在演的是哪一段,他原本要说的台词是什么。


    他站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了表演台上,伸手接过了萧辰衍手里的手术刀,拿在指尖把玩着。


    “拿着手术刀来,你想看我杀人还是想看我解剖?”这句话也不在剧本里。


    两人完全是在无本狂飙啊!


    萧砚说完便抬眸看着萧辰衍,眼神平淡无波。


    但萧辰衍却在那眼神里感觉到了压迫。


    是警告,是威胁,也是不在乎。


    他不在乎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萧砚也没想等到他的答案。


    只是淡淡说了句“你的试镜可以开始了。”


    萧砚转身走向了手术台,动作熟练地拿着手术刀在“尸体”上摆弄。


    萧辰衍往后退了两步,理了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抱紧了怀里的病历本,给自己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然后向前走去,做出敲完门的动作后等了两秒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医生,这些病历需要您签……”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所及之处——萧砚(江与夏)正背对着他站在解剖台前面。在他身体没挡住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截染了血的指骨。


    瞬间,他的瞳孔紧缩,病历本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萧辰衍喉结滚动,无法控制地后退了半步。


    但仅仅一秒,他又收起了脸上的恐惧,嘴角轻轻扯出了一抹浅笑,但又很快收了回去,恢复成了带着点怯懦的面无表情。


    萧砚缓缓回头,冷眼看着他。


    “关门。”


    萧辰衍关上门走了过去,他的视线顺着那截指骨转移到了萧砚的手上。


    萧砚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双白色的医用手套,但右手食指侧边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染血的指尖。


    萧辰衍:“江医生,您的手套破了,需要我帮您处理吗?”


    (在原剧本里,沈临川把病历本放在桌子上之后就直接关门出去了,这一段是萧辰衍自己加的戏。)


    萧砚抬眸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怕?”


    萧辰衍弯腰捡起地上的病历本,语气淡然地说道:“怕什么? ”他的眼神从尸体(布偶)上慢慢转移到那截指骨上,“比起怕,我更好奇这个。”


    “而且,江医生,我觉得您的手看起来更漂亮,更像艺术品,更值得收藏。”


    话音未落,全场哗然,这段完全是剧本里没有的场景,更别提这充满了暗示意味的台词。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萧辰衍的试镜结束。


    副导演汪睿还没从这段表演中缓过神来,有点结巴地道:“这,这段……”


    萧辰衍将怀里抱着的病历本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一段即兴发挥,感谢萧老师的配合。”说完他看向萧砚,“毕竟,沈临川骨子就是个疯子。”


    话音未落,严正直接鼓起了掌。


    言朔也跟着鼓起了掌,“确实,的确是个疯子,沈临川。”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言朔说的是萧辰衍的表演贴合角色,可只有萧砚和言朔知道,他在说”萧辰衍,是个疯子。”


    严正直接拍了板,“试镜通过,这是我想要的沈临川,这个角色是你的了。”


    其实本该等试演这个角色的所有演员都表演完之后再定的,但他的表演已经无懈可击了,而且,他演戏前的准备工作做得也很充分,再加上临场发挥的能力也不错,便直接当场敲定了。


    萧辰衍冲着前方的几人鞠了一躬,“谢谢各位老师,我会努力演好这个角色的。”


    严正笑着道:“你是该好好谢谢萧砚。”


    萧辰衍走到萧砚跟前,微微欠身,“萧老师,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看向萧砚的那双眼里有着试镜成功的兴奋,还有着一丝萧砚没看懂的迷恋。


    他出去之后,萧砚拿掉了手套,随意擦拭了一下指尖上沾到的血迹,将手术刀放进了口袋里,才坐回了位置上。


    严正突然看着萧砚的脸,很疑惑地问了一句:“小萧,刚才没发现,那位新人演员和你的侧脸不是一般的像啊!”


    萧砚嘴角扯出了一抹浅笑,有点自嘲地说道:“可能我这个侧脸轮廓比较大众。”一看严正就忘了他之前闹得轰轰烈烈的绯闻事件,不过,他也没必要提起。


    严正闻言直接笑出了声,“小萧呐,要是别人跟我说这话,我准骂他。”


    既然沈临川这个角色已经定下来了,那后面的演员也就没必要再试镜他的戏份了。直接开始了别的角色的试镜。


    下一个是陆屿澈(言朔饰)的搭档,周昊。


    第一个试镜这个角色的是影帝陆晔。他的形象一直都是阳光开朗型的,居然会来试镜一个硬汉。


    他抽到的片段是【在审讯室里和嫌疑人对峙】。


    试镜开始。


    陆晔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将一把带血的手术刀扔到了桌子上,眼神也是居高临下。


    “说说吧,为什么你的手术刀会掉在案发现场?”


    停顿了几秒,等对方大概说完台词后,陆晔直接青筋暴起,向前俯身,做出把对方的衣领揪在了手里的动作,人也稍微抬起了身,好似把那人拽着从椅子上半坐起来了。


    “这上面有你的指纹和死者的血液,你跟我说人不是你杀的?”此刻,他的眼里充满了愤怒,但他的手却松开了。


    他是一个警察,应该保持该有的职业素养。


    “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会让你认罪的。”说完他就将证物从桌子上拿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好,卡。”


    这段表演的情绪和动作体现的都很到位。


    几人对他的表演都进行了肯定。


    还有几个人也来试镜这个角色,有抽到别的场景的,也有抽到这个场景的,但都没有陆晔发挥的优秀,于是,这个角色就定了陆晔。


    后面别的角色的试镜人数不多,进度也就比较快。


    实习医生路辰(天才医学生)的角色定了一个新人实力演员林末澜,知名商界大佬李安易(电影中第三个被害者)由实力派演员骆哲饰演,李安易的女儿李茉(长期遭受被害者的欺凌虐待)这个角色定了当红小花易澜,腐败法官陈云晟(电影中出现的第一个被害者)的角色定了一个老戏骨赵东辰,网红主播林真贞(受腐败法官威胁的受害者兼案件嫌疑人)这个角色定的也是一个新人实力演员唐皖,工厂老板吴德明(电影中出现的第二个被害者)的角色定的也是一个老戏骨演员江明诚,普通小职员文夏云(遭到工厂老板吴德明强迫,疯了后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小可怜)的角色由新人演员慕雨柔饰演,陆屿澈(言朔饰)的顶头上司宋青元由老戏骨沈建鸣饰演。


    至此,电影中出现的重要角色也就全都定下来了。


    一场选角整整持续了八个小时才结束,但没人喊累。


    今天可谓是亲眼目睹了一场表演盛宴。


    萧砚和言朔虽然是评委,但也从这些同行的表演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萧砚:“严叔,谢谢你给我这次当评委的机会,收获很多。”


    言朔:“今天可真是受益匪浅,严老下次若还有这样的差事,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说着便跟萧砚眨了眨眼。


    是啊,这样的近距离地直观地看表演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严正:“有你们把关我也放心很多,只要你们不嫌老头子我麻烦就行。”


    萧砚和言朔同时道:“不会(萧砚)/哪能啊(言朔)!”


    严正看着两人的反应打趣了一声:“你两还挺有默契。”


    说完后便扶着腰坐了起来,“人老了身子骨也不利索了,坐了这么一会儿就感到腰疼了。”


    萧砚正好在严正旁边,顺手扶了他一把,“严叔,你跟汪叔快去休息一下吧,场地让工作人员收拾就好了。”


    严正:“好,那我就先走了。”


    汪睿:“小萧,小砚,今天辛苦你们了。”


    萧砚言朔异口同声道:“不辛苦。”


    待到严正和汪睿走了,工作人员收拾好了道具和场地也离开了之后,萧砚和言朔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萧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闭着眼睛沉思着。


    起初,言朔以为他是累了,想歇一会儿,便没吵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


    可很久之后,耳边也没传来睡着时的清浅呼吸声。


    言朔才发觉萧砚并没有睡着。


    “小朋友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言朔的声音将萧砚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黑得像墨一样,却又亮得似暗夜星辰。


    “没想什么。”


    言朔却是不信,他随即就说出了萧砚脑海里所想的。


    “在想萧辰衍?”


    萧砚就知道瞒不过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感觉很不舒服。”


    言朔没思考便说道:“看到他能感觉舒服才不正常。”


    萧砚却是摇了摇头,低声呢喃了句:“与他的外貌和之前所做的事情无关,只是单纯地感觉膈应。”


    听萧砚这么说,言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看来得让宫辞加快查的速度了,这家伙,都查了一个月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出来。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表明了这人的身份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哦对了,说起他来,我突然想到之前那件事你不是提起诉讼已经立案了吗,应该快到开庭审理的时间了。”


    萧砚对这事却是没怎么上心,何律师之前就跟他说过,这案子看起来简单,其实办起来也简单,只要收集好证据起诉相关人就行了,但他知道没那么简单。


    背后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查出来,被扔出来的那几个人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嗯,快了,估计就在下个月,到时候让江辰或者吴洲代替我去一趟就行了。只是走个过场,给那些人一些教训罢了,没必要亲自去。”


    言朔的想法跟萧砚一样,“幕后之人总会浮出水面的,既然他们想玩,那就奉陪到底。”


    萧砚:“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正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言朔比他快了一步,而且那人没直接站起来,而是转了个身将他圈在了胳膊和椅子之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而且他还能感觉到他靠近的时候身上淡淡的玫瑰味,带了点木质调的清新,没那么浓烈,也没有易感期时染了血的铁锈味,但却更迷人了。


    仿佛那玫瑰的刺正在把香味扎碎了往骨骼里揉。


    萧砚微微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言朔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


    ——都是他。


    言朔变魔法一般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看看。”


    萧砚看着这人一点也不打算换个姿势的架势也没多说什么,他接过了盒子,细心地拆掉了上面的包装,入目的却是一整盒花花绿绿的棒棒糖。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会在成年之后能收到一整盒棒棒糖这样的礼物。


    哦,对了,他小时候也没收到过。


    所以,这是第一次。


    “怎么会想起来送我棒棒糖?”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忘了上次你跟我抢棒棒糖吃的事?”


    话音未落,萧砚就反驳了他:“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抢棒棒糖吃?”


    言朔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冒出一句:“哦,说错了,是我喂你吃棒棒糖!”他的眼神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


    但萧砚的脚已经开始抠城堡了。


    早知道他不反驳了,这人,改了还不如不改。


    越描越黑!


    “所以,送我这么多,就不用再怕我以后跟你抢糖吃了,是吧?”萧砚语气淡淡的,听上去一点收礼物的开心劲儿都没有,不过,眼尾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言朔:“小朋友就要多吃点糖。”他顺手拿起了一个棒棒糖,三两下就撕开了包装纸,递到了萧砚面前:“你吃一个试试。”


    粉色可能是草莓味的糖果,看起来就很诱人,萧砚没忍住诱惑,就着言朔的手就将糖果含在了嘴里。


    入口的那一瞬间,他的感官炸开了。


    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锁住,连呼吸都困难,但淡淡的玫瑰味开始慢慢地在口腔里蔓延,轻柔地抚平一切痛苦与不安。


    腺体也开始发热,血管凸起,犬齿不受控制的刺破了下唇,血液的铁锈味在嘴里散开。


    但他全身的血液与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想要吮吸更多,榨取更多汁液。


    痛,但远远比不上这奇异的味道带给自己的爽感。


    意识模糊间,萧砚仿佛看到了言朔犬齿沾染着鲜血再一次刺进他的腺体,看到了他独自一人注射抑制剂时压抑的痛苦与喘息。


    他感觉仿佛有一双手顺着他的脊柱抚遍他的全身。


    萧砚艰难地从嘴里吐了出几个字:“这是什么做的糖果?”


    言朔眨了眨眼,“小朋友不都猜到了吗?”


    萧砚说出了那个他不敢相信但他又无比肯定的答案。


    “是你的信息素!”


    言朔:“是。”


    易感期的时候信息素的浓度是最高的,抽100ml的血可以提取10%的信息素,每颗糖果的信息素含量大概在0.5%左右,在理想状态下,平均100ml的血可以做20颗糖果,他送给萧砚的那盒糖果里面有52颗糖果,也就是需要差不多300ml的血,但由于第一次做不太熟练,再加之易感期的狂躁,浪费了不少,整整抽了400ml的血才做出了这52颗糖果。


    更不用说在研发这款糖果的时候并不在易感期,断断续续试验了很多次才成功,而那段时间他都不知道抽了多少次血。


    有一次被宫辞撞见了那副虚弱的样子,差点以为他偷偷吸某些违禁物品去了,害得他解释了好久才保住自己的名声。


    萧砚将糖果从嘴里拿了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刻,一颗糖就是一场无声的□□,一次不见血但深入骨的标记,比之一切亲吻与拥抱都来的炽热,比咬腺体注入信息素更私密,更致命。


    “怎么会想到…?”


    萧砚没说完后面的话,但言朔知道他要问什么。


    “它会成为易感期时我们无法见面的替代品。其实,从很早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但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上次你易感期时,我不能在你身边,只能看着你,我就决定赶紧把它做出来。”


    言朔说话间,萧砚又把那颗糖果放到了嘴里,一下一下地舔舐着,每一次吞咽都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他好像已经上瘾了,离不开这个味道了,可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哪里舍得吃掉?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言朔:“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言朔:“乐意之至。”


    萧砚:“我想要雪松味的信息素糖果。”


    ……送给你。


    言朔:“我……”他本能地想拒绝,那种痛他不想让小朋友经历。


    萧砚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捂住了他的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可以拒绝。”


    言朔就着撑在桌子上的姿势将萧砚搂进了怀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萧砚从言朔的语气里听出了满满的心疼,他感觉他的心口胀得发痛,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口腔里的糖果在流淌着独特的、甜腻的汁液,一瞬间,他好想就这样相拥着,直到天荒地老。


    良久,他睁开了眼,却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是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朔才回了一个字:“好。”


    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不想出口,更不想被人听到。


    两人离开的时候天色早都黑透了,简单地在外面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萧砚回家就把自己甩到了床上,没洗澡,没换衣服,甚至手都没洗。


    他的脑子里全是言朔,嘴巴里全是那颗玫瑰味糖果的味道,完全没心思做别的。


    他感觉他的身体里沾染的言朔的信息素的味道永远都祛除不掉了,反而还会越来越深。


    但他无法做到不上瘾。


    他想着言朔最后说的那声“好”,就知道他肯定不会主动给他做。


    既然如此,那他来。


    言朔送给了他自己的信息素给他,就算是礼尚往来,他也得送自己的信息素给他。


    不为了礼尚往来,只因为——


    他爱他。


    22   风波又起


    ◎“你粉丝说我欲擒故纵,你怎么看?”◎


    萧砚最近一直忙着研究信息素糖果,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不过,熬夜奋战总是有结果的,总算是让他研究出来怎么从血液中提取信息素了。接下来就是找人去制作信息素糖果了。


    刚把一切准备妥当,打算上床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江辰的电话打过来了。


    萧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喂,辰哥,怎么了?”


    江辰语气有些急,看得出确实是出事了。


    “小砚,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怎么了?”


    “你又传绯闻、上热搜了,而且这次的热度空前的高。”


    萧砚有点好奇:“又?和谁?”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江辰有点无奈,但却听不出一点生气的感觉,反而有点好奇。


    “你上次被迫发布官宣你忘了?不过那次跟这次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至于绯闻对象,还是你的老朋友,言朔。”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江辰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在朋友那两个字上咬得有点重。


    但萧砚只能当做没注意到。


    “我先上网去看看,等会再说。”萧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萧砚一打开微博,整个页面几乎全是关于他和言朔的绯闻的推送,他随手点进去了一个:


    @娱乐大眼狗 #萧砚言朔夜半幽会、举止亲密# #九宫格照片为证# #双影帝cp成真# #磕糖磕到真的了#


    九张照片中只有一张是清晰的,能看到侧脸的,其他的全是背影或侧身,而有一些拥抱的照片明显就是P图的,上面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


    而这些照片应该都是在评选结束之后他跟言朔出去吃饭那天晚上拍的,为什么会现在才放出来?


    他们拍新闻的不应该最注重时效性吗,怎么会过了3天才发?


    露脸的那几张中有一张是言朔拉着他的手腕并往自己的方向拽,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看起来更像是他的手抵在言朔的胸膛上,整个人也在投怀送抱。


    其实,这个画面之所以会出现,只是因为他踩到了一滩水差点滑倒,言朔伸手扶了他一把而已。


    不得不说,这些狗仔的摄影技术不错,一个普通的平平无奇的画面因为特殊的构图,看起来确实很暧昧。


    不过,看着那张图,他鬼使神差地下意识就点了保存。


    然后,往下一直翻评论,翻着翻着他忽然看到一条“萧砚是在跟言朔玩欲擒故纵吗,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略那土拨鼠尖叫一般的啊,他看着“欲擒故纵”那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灵机一动,把那段截了个图发给了言朔,并配了一句“你粉丝说我欲擒故纵,你怎么看?”


    没想到言朔那边秒回了:“没有,坚决不认同,不信谣不传谣,我是社会好青年,你要相信我!^_^但很可爱我同意。”


    萧砚被这家伙给逗笑了,看来这绯闻对他是一点影响都没有,这不,玩笑开得飞起!


    他退出这个界面后又浏览了几个其他的,发送的内容都大差不差,下面的评论也都大同小异。


    基本分为三个派别。


    对于cp粉,那是真的过年了!


    [啊啊啊!妈妈,我磕到真的了!萧砚贴在言朔怀里的样子好欲、好诱人啊!言朔真的能忍住不亲一口吗?]


    [啊啊啊,快看那张两人相拥的照片,言朔的手在萧砚的腰上,而且能看到手上的青筋,集美们细品!!!]


    [言朔看萧砚的眼神好暧昧,都能拉丝了,这一看就是真爱啊!!!]


    诸如此类,层出不穷,一分钟就能刷出上千条。


    评论区但凡出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身影,一定是cp粉。


    对于毒唯来讲,那就真的是大型互撕现场了。


    [言朔是不是在欺负我们萧神,故意借此来蹭热度,卑鄙小人,不配站在我们哥哥身边,拿着你的大猪蹄子从我们家萧神身上爬开。]


    [萧砚该不会在碰瓷我们言朔哥哥吧,这角度,这姿势,妥妥的绿茶做派,他不会想装可怜捞我们哥哥吧!]


    这是萧砚最不喜欢看到的场面,他的粉丝喜欢他,爱护他,他能理解,但这样的行事作风与说话方式他真的接受不了。


    对于路人,那就是纯属吃瓜了。


    [这两位影帝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有一瞬间我想把民政局搬来让他两原地结婚,但也就是一秒。要不然我怕那些毒唯来把我撕了,要是号被封了就糟了。]


    [有一说一,有些图是P的,真的看不出来吗,其中一张图放大之后,左手居然有6根手指]


    [我是瓜田里的碴,哪里瓜甜哪里钻。]


    萧砚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要不是因为没休息好眼睛酸得不行了他还能继续翻。


    此刻,他感觉他也有点像那瓜田里的碴,哪里热闹哪里钻。


    正准备给江辰打电话过去,江辰就打过来了。


    “小砚,这条热搜的发酵速度太快了,照这样下去估计会一直处于”爆”的状态。你怎么想,是发微博澄清还是召开记者发布会,然后给相关的营销号发律师函?”


    萧砚:“发律师函暂时不需要,看事情的发酵程度再说吧。至于记者发布会,现在还不到时候,而且因为这个就开记者发布会有点太小题大作了,说不定又会被扣上“急于撇清,肯定有猫腻”的帽子。等会发个微博澄清一下就行。顺便,趁着热度给电影《嫌疑人的诱惑》再造一波势,你可以联系一下严导,让宣发团队把选角那天的花絮放出去一些,至于具体该怎么操作,他们比我们专业。”


    江辰:“好,你发微博的时候记得和言朔商量一下,你两最好同时发。而且,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在这事上,你怎么当局者清,我旁观者迷呢!”


    萧砚冷冷地道了句:“你吃瓜太入迷了!”


    江辰被萧砚这句话彻底点醒了,忍不住一个激灵,心里摸摸地想着“都怪这两人太好嗑了!”


    萧砚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丢给他一句“辰哥,再这样我就要扣你工资了!”后直接挂了电话。


    留江辰一个人在电话线那边疯狂凌乱,看来他得好好在“经纪人”和“吃瓜群众”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年终奖金就要被扣光了!


    萧砚这边却是拿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其实,从他出道以来很少因为私人的事传绯闻、上热搜,最近几次上热搜,几乎都是和言朔一起。


    #萧砚言朔#的tag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他们之间密不可分的关联性,看到他们的名字纠缠在一起,他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内心最深处的空缺仿佛都被填满了。


    他本来准备发消息给言朔,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发微博澄清,但想了想他还是打了电话。


    一是打电话说这种事比较正式一点,二是他好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有些想念。


    可拿起手机的那一瞬间,他又不知道接通了之后开怎么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生分又不那么亲密。


    就在他苦想的时候言朔的电话过来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朋友怎么聊着聊着就失踪了?”


    这时,萧砚才反应过来他给言朔发完那个截图之后就去微博翻评论了,忘记给言朔回消息了。


    真的是吃瓜忘事啊!


    “抱歉啊,刚才在忙别的事。”


    言朔:“所以小朋友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萧砚想了想,回了句:“下次陪你多聊会。”


    言朔:“好,那我可记下了,截图为证。”说着就把两人的聊天页面截图给他发过来了。


    萧砚看着言朔的举动,不自觉地就弯了嘴角。这人,老是叫自己小朋友,明明自己更像个小孩子。


    而且,他居然还明目张胆地给他备注的“我家小朋友”!


    但萧砚看着“我家”那两个字,感觉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他是属于他的,这不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带给他的归属感,更是言朔给他的归属感。


    他给回了一句“好,不反悔就是。”


    言朔:“可是,你的粉丝骂我怎么办?他们说让我拿着我的大猪蹄子从你身上爬开。”后面还配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萧砚顺手点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等意识到发错了的时候言朔那边已经看见并且回复了一个“要抱抱”的表情包。


    这种的,萧砚还真没有,就这个摸摸头还是之前夜阑笙发在群里的时候他顺手存的。


    这下,想点错也没得点了,他的表情包少得可怜,都不够一只手数的。


    然后他回了言朔一句“我可以证明不是大猪蹄子,所以不用爬开。”


    言朔:“这么说,以后是不是可以多来点亲密接触了。”


    萧砚顿时觉得就不能给言朔一点甜头,不然,他一定会上头,然后顺杆爬。


    “非也,你还是继续爬吧。”


    手从手机键盘上离开后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现在是在打电话,然后立马按灭了屏幕开始说正经事。


    “网上的绯闻,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微博澄清?”


    言朔:“早都准备好了,在等你。”


    萧砚不经意间又被言朔撩了,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丝毫不慌:“好,等10分钟之后,我们就发微博。”


    言朔:“好。”


    萧砚:“那我先挂了。”说完没等言朔说什么他便直接按了挂断键,再等下去他不知道言朔又会说些什么,而他又能不能招架得住。


    10分钟后。


    @萧砚V:下次P图不要再给我P6根手指了,我并没有变异,谢谢。


    配图是其中一张绯闻照的细节截图,虽然图很糊,但能清楚地看到图中的左手有6根手指。


    @言朔V:下次拍清楚点,顺便温馨提示一下,偷拍不要开闪光灯。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狗仔偷拍照,镜头的反光里能看到两人的姿势并不是贴在怀里,而是言朔拉了萧砚一把,两人之间还有不少距离。


    (这张照片是言朔让感应系统黑进监控系统里面截取的,完全没经过任何处理。)


    这两条微博几乎是同时发布的,在发出去的一瞬间,微博就地震了,浏览、点赞、评论哗哗哗地往上涨,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来越猛了。


    而这两位正主继这条微博又向本就吵翻了天的娱乐圈扔出了一个炸弹。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都转发了对方的微博。


    @言朔V:萧老师的手很漂亮。


    @萧砚V:下次P图不要再给我P6根手了……


    配了一张图是在评选现场的时候萧砚拿手术刀的画面,图中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虽然也是随手拍的,但显然不是这假图里面的手能媲美的。


    @萧砚V:建议下次可以换个相机,要是再拍成这样我就告他们碰瓷。


    @言朔V:下次拍清楚点……


    萧砚和言朔的这波操作,打脸与嘲讽效果直接拉满,没有正面承认也没有正面否认这次绯闻,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完全就是狗仔为了博眼球炒热度搞的事,6根手指都给P出来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下,无论是cp粉、唯粉还是路人粉都转了方向去抨击狗仔了,但就这条消息的热度,哪怕他们连夜删帖也于事无补,只能说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萧砚和言朔发完微博没一会儿之后电影官方就发了公告,还是两条消息连着一起发的。


    一条是关于萧砚和言朔参与电影选角评选的,顺便将选定的几位演员都@了一遍,几乎算是正式开机前的一个小官宣了。


    配图用的也是几人坐在评委席的合照,没有修图、没有裁剪,只是加了“《嫌疑人的诱惑》选角现场”几个大字就原图直出了,但整张照片却给人很大的震撼和信服。


    一条是一个视频,没有配文,甚至没有加话题,就那么简单的放出来了。


    但这条微博的浏览量等几乎是上一条微博的好几倍,热度还在持续增加。


    只因为这条视频是萧砚在现场的那段演绎,而工作人员好像知道怎么样才能吊足观众胃口,只剪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出来。


    视频中,萧砚没穿白大褂,只穿了一身偏休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把泛着银色冷光的手术刀,神色平静、语气如常地说“想看我杀人还是想看我解剖?”


    短短6秒的视频,却让看的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此刻,“他”就是江与夏。


    甚至让人有一种如果真的回答了他,他会立刻给你现场表演杀人或解剖的感觉。


    这条视频上线的一瞬间就被传疯了,底下的评论简直是群魔乱舞,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都是在催严导快点开拍,期待电影能早日上线……


    这一波,《嫌疑人的诱惑》简直赢麻了。


    严正也直接下场官宣了电影《嫌疑人的诱惑》三个月后开拍,正好是来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


    相逢终有时。


    23   彩色的灰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触,比唇都烫◎


    转眼间就到了12月21日,《地狱之境》上映的日子。


    之前江辰跟萧砚说有一个访谈节目邀请他去给电影做宣传,他拒了没去,但今天可是电影的首映礼,说什么也不能缺席,而且为了今天,他早早地就做好准备。


    吴洲打来的电话:“砚哥,你定的礼服我已经拿回来了,再有10分钟就到你家了。”


    萧砚:“好。”


    首映礼现场。


    萧砚打开车门,脚从车上踏下来的那一刻,尖叫声像要刺穿耳膜一般往脑海里钻,但他没有露出丝毫不适,淡定地下了车,站在红毯的末端。


    他今天穿的礼服名为“幽夜”,是为这部电影特别定制的。


    衣服底色是极夜黑真丝缎面,面料本身就有一层淡淡的光泽,加之用特殊的刺绣手段在上面点缀了银河一般的星芒,在灯光下随着角度的流转会呈现出一片流动的暗夜星辰。


    银河裁作衣,星芒淬为饰,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艺术”!


    “萧老师,看这里!”几乎从每个方位都能传来这样的声音,萧砚一时之间也无法抉择出该向哪边转头,索性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优雅地走上了红毯。


    几十米的距离,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闪光灯如暴雨倾泻般照着萧砚,他微微眯了眯眼眸,缓解了一下不适,再次睁开眼眸,他的眼里尽是凌厉。


    萧砚走红毯从来不会停下来做什么动作给媒体摆拍,一般都是一口气走到最后。


    而且,他作为这部电影唯一的主角,也是最后一个登场的。


    但今天,出了一点意外。


    因为,后面尖叫的人群突然喊出了另一个名字“言朔。”


    萧砚没想到言朔今天也会来,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此刻,他的脚仿佛都被钉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应该心无旁骛地继续走剩下的那最后几米,但他看着远处从车下下来的那个身影,他无法移动,他甚至怕这是一场梦,他一动,梦就碎了。


    直到那个人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时,他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而且,走近了,他才看到言朔穿的衣服,跟他那天早上在他家的时候让他给自己拿的一模一样,脖子上也配了一条一样的丝巾。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更多的是他们穿了相同衣服这个事实带给他的隐秘快感。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口水交融,耳鬓厮磨,而在这个人声鼎沸的时刻,他的脑海里心里只有他。


    “小朋友在等我?”言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还低着头,他特意避免了媒体在这上面找瓜做营销。


    萧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了一句:“走吧。”


    言朔的心里却等到了巨大的满足,因为他知道小朋友肯定是在等他。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签名墙,萧砚找了个中间偏左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言朔也跟着签在了他旁边。


    小朋友选的地方肯定是风水宝地。


    就在两人准备下台的时候被主持人叫住了。


    “萧老师,言老师,可否留下来做个简单的小采访?”


    主持人都这么问了,两人也没拒绝,应了下来。


    没想到主持人刚开口就问了一个不简单的问题。


    “两位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吗?”


    萧砚言朔不约而同地回了一声“不是。”


    言朔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是代表公司来凑热闹的,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萧老师在走红毯。”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言朔是星凰娱乐的第二大股东,萧砚也不知道。


    不过在这个场合,言朔也并没对此做过多的解释。


    萧砚也顺势解释了一句:“起先我并不知道言老师会过来。”


    主持人:“那应该感谢这个巧合才能让我们看到两位老师一起走红毯的盛况。”


    “好,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好。两位老师真的只是同事关系吗?”


    萧砚和言朔扶额,又一个坑!这问题到底是谁安排的啊!


    言朔反问了她一句:“我们连经纪公司都不是同一个,你说呢?”神他妈同事关系。


    主持人暗自骂了一顿写问题的人,面上略微尴尬地笑了笑,但她作为主持人的良好素养没让她做出别的反应。


    “不过,我和萧老师之间的关系,比你们想的复杂一些。”言朔补充的故意留白不仅出乎了萧砚的预料,也在主持人的意料之外。


    甚至一瞬间她都不知道怎么作答。


    萧砚顺势而为,准备逃离此地。


    “我先去准备别的环节了。”说着就起了身,主持人连阻止他的机会也没有,当然,也没有理由。


    言朔也跟着起身离开了。


    主持人欲哭无泪,这两人简直是她从业生涯的滑铁卢,尤其是言朔,太腹黑了。


    萧砚和言朔刚到后台,江辰就过来了。


    “阿砚,我正找你呢,怎么一个红毯走了那么久?”江辰比较急,说完才看到言朔,顺便打了个招呼:“小言也在啊!”


    言朔:“嗯,来凑凑热闹,你们先忙,我去逛逛。”说完便离开了。


    萧砚看着言朔远去的背影,直到江辰叫他,才回过神。


    “哦,刚被主持人拉去做了个采访,耽误了点时间。”


    江辰有点担心:“没问什么过分的问题吧?”


    萧砚:“没什么。”


    江辰听萧砚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主创团队差不多都到齐了,要是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萧砚:“放心,我丢不了。”


    江辰:“好,你先准备一下。观影环节还有差不多1个小时就结束了,很快就到媒体采访、观众互动的环节了,都准备好了吗?”


    萧砚点了点头,表情从容淡定,丝毫不显慌乱,“嗯,没问题。”


    一个半小时后,《地狱之境》的主创团队站上了舞台上面,身后是放着电影海报的大型巨幕。


    萧砚也换上了和主创人员同款的带有电影LOGO的衣服,是一件比较宽松的黑色卫衣,衬得萧砚身上的少年气更加明显。


    观影席除了观众之外还有很多业内同行,萧砚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而在看到最后一排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身影。


    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的也不是走红毯的那身衣服,但萧砚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言朔。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在言朔的方向停留了几秒,言朔也感受到了萧砚的注视,不自觉地就弯了眼眸。


    萧砚怕再看下去要被看出来什么端倪,便将眼神从言朔身上移开了,看向了别的地方。


    很快,记者就开始了采访。


    记者1:“请问严正导演,您拍这部片子的初衷是什么呢?”


    严正:“初衷的话,大概就是:想告诉所有的少年人,有梦就去追,什么都不能阻止你的步伐。当然,不局限于少年人。我们都会有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时候,但重要的是有没有冲破一切,从头再来的勇气。”


    记者1:“好,谢谢严正导演的回答。其实,这部电影几乎全程都是压抑的,但就因为最后的爆发,让整个故事都充满了对撞感,也带给了我很多力量,感谢您和主创团队为我们带来这么优秀的电影。”


    主创团队所有人几乎同时冲着观众席鞠躬,并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记者2:“那您觉得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充当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严正:“对于这个问题,我并不能给大家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只能说一下浅薄的见解,虽然在孩子成长的每个过程中,父母都充当着不同的角色,起着不同的作用,但我还是觉得陪伴大于一切。就像影片中的沈戚,他从小都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可是这种“捧”却越攥越紧,慢慢地想要控制他的所有思想与行为。虽然他们给了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和优渥的家庭环境,但却没有给他一个真正的“家”,他从小长大感受到的只有父母对自己的一个个指令,他的心理也在这种长期的压抑环境中生病了,直到最后他知道了他的父母为了让他更好地去学习舞蹈与音乐,居然想将他从Alpha整成Omega,他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这是他这十几年的成长中所经历的事造成的必然结果,因为他从来没感受过爱与陪伴,他的父母但凡能给他一点点,都不至于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记者2:“您的这段话和这部影片给了我甚至是很多观众启发,让我们明白了该怎样做好一个父母,谢谢。”


    严正:“是我们应该谢谢你们对这部电影的喜欢。”


    记者3:“请问严正导演,您如何评价萧砚在这部电影中的演绎?”


    严正好似早就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这段影片会给你更好的答案。”


    话音刚落,台上的巨型屏幕就播放起了萧砚在电影片场的拍摄花絮,是一个小剪辑。


    里面有他在空闲时间独自一人一遍一遍过台词的画面,有他为了能演好一段戏,和搭戏的演员一次又一次对戏的画面,有他为了做好一个动作,在私底下将那个动作演练了无数遍的画面,更多的是他拍摄每一场戏的时候都一条过的画面。


    视频不长不短,3分钟左右的时间,很快就播放完了,但在场的观众和记者却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此刻,他们终于理解了严正为什么会说这段影片会给他们更好的答案。


    他几乎将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练习的熟记于心,甚至形成肌肉反应了,怎么会演不好,每个都一条过就是对他实力最好的证明。


    记者3:“我知道答案了,谢谢严导,也谢谢萧老师带给我们这么完美的电影。”说完,他向主创团队深深地鞠了一躬。


    主创团队:“这是我们身为电影人应该做的。”


    此刻,电影人和电影爱好者完成了属于他们彼此的双向奔赴。


    接下来,就是观众提问环节了。观众提问一共只有两个名额,都是从现场观众中随即抽取的。


    第一位抽到的是一位温柔恬静的小姐姐,她似乎是萧砚的粉丝,她站起来的时候能看出来她很紧张,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是给萧砚的。


    “萧老师,如果让您用一个词来概括这部电影,您觉得是什么呢?”


    萧砚笑得温柔,轻轻启唇说了四个字:“彩色的灰。”


    观众小姐姐:“为什么会是彩色的灰呢?你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萧砚:“沈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别人为他精心编织的牢笼的生活,但他的世界却从来没有过一丝光亮,只有浑浊与迷茫,他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是彩色的,但实际上却是灰蒙蒙的一片,但他的勇气为这片灰破开了一条缝,照进了光。就像这部影片所表达出来的基调一样,前面大半部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但尾声就像是穿透云层的光,驱散了阴霾,也带他逃离了黑暗。”


    观众小姐姐:“谢谢萧老师的解答,有了您的这番话,相信我第二次观看这部影片会有一番全新的感受。”


    萧砚:“谢谢你对它的认可。”


    观众小姐姐红着脸举起了手,声音有些抖地问萧砚:“萧老师,首映礼结束后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萧砚欣然答应了。


    “没问题,乐意之至。”


    观众小姐姐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整个人激动的差点落泪,缓解了好几秒才说:“谢谢萧老师。”


    她喜欢了萧砚7年,从他的第一部电影开始,终于,她成功看到了他的电影首映礼,站到了他面前,问了他关于电影的想法,要到了他的签名。


    这一切,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但因为对他的追逐与喜欢,一直激励着自己变成更优秀的人,而她,做到了。


    此刻,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回响。


    “谢谢那个一直追梦的自己。”


    而令萧砚没想到的是抽到的第二位幸运观众居然是言朔。


    看来,这提问环节确实是没有黑幕啊!不然,怎么会抽到言朔。


    言朔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接过了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他将话筒举到了唇边,却没立即说些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萧砚。


    良久,他才开口问了一句:“萧老师喜欢音乐吗?影片中的那些曲子都是您亲自演奏的吗?如果有幸的话,能否现场聆听一下?”


    言朔说话的时候稍微压低了嗓音,不熟悉他的人,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萧砚自然知道言朔不想在现场露面,也没表现出熟稔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对于美妙的音乐没人会不喜欢,我自然也不例外。影片中的曲子是我亲自演奏的。”


    说完后,萧砚抬手指向了角落里摆放着的一架钢琴。


    “刚好今天特意为大家准备了影片中出场率最高的一首曲子。”


    萧砚的话让不少人低声交谈起来,内容大概就是:


    “原来那架钢琴是真的啊,我一直以为是用来布置现场的道具。”


    “是啊,谁能想到价值数千万的钢琴真的会摆放在首映礼现场啊!亏我刚看见它的时候还感叹这模型做得逼真呢!如今看来,当时真是瞎了眼了。”


    “今天来参加首映礼居然还能看到萧砚现场表演钢琴,简直是赚大发了。”


    ……诸如此类的讨论此起彼伏。


    但丝毫不影响萧砚的动作。


    他走过去坐到了钢琴前,左手食指搭上了黑键,弹响了第一个音节,有点沉闷,像罩在玻璃窗里的钟声一般。


    然后,随着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的飞扬,越来越多的音节接二连三地坠落,以绵延的姿态铺开一场雨幕。


    手指每一次按下都好似一滴雨水滴落到地面的水洼,泛开一圈圈涟漪,沉重的氛围也由此变得明快起来。


    慢慢地,弹奏的手速变慢了,音节也平缓了下来,所有的不安都沉入到了温柔中。


    一曲毕,台上台下都响起了掌声,萧砚从容地站起身向台下鞠了一躬。


    “谢谢。”


    绅士,高贵,抬头的那一瞬间,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了眼睛,此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电影中那个从古堡中走出来的忧郁少年仿佛真的存在。


    包括言朔。


    其实,看到现场的钢琴时,他就猜到萧砚早就准备了这个表演。


    但小朋友自己要弹跟他想让小朋友弹还是不一样的,后者让他有一种“假公济私”的隐秘快感。


    萧砚站起身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忘进了言朔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隔着那么远,他也知道,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他。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触,比唇都烫。


    “人声鼎沸,我用视线吻了我最爱的人,哪怕,无法宣之于口。”


    这场首映礼可以说是圆满结束,但谁都没想到,当天晚上,萧大影帝又水灵灵地上热搜了。


    其实,上热搜也没事儿,上得越多,说明电影的热度越高,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是喜闻乐见的。


    但,后面跟着“言朔”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只见,热搜前五名分别是:


    #电影《地狱之境》首映礼现场#


    #言朔 幸运观众#


    #萧砚钢琴#


    #萧砚言朔 红毯#


    #《地狱之境》导演谈创作初衷#


    这个热搜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只能说网友的眼还是太尖了。除了萧砚和言朔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他人都懵逼了,都在想“言朔怎么会出现在萧砚的电影首映礼现场?”


    但正主可没空解释,也不想解释,这种事,说得越多,描得越黑,还不如放手不管,让它自然发酵,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都是猜测,做不得真,索性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顶多就是娱乐圈又能热闹点。


    此时,现场后台。


    言朔双手撑在桌子边沿,将萧砚完全圈在了桌子和自己的胳膊之间,动弹不得。


    因为他们之间只留了一节指骨的距离,实在太近,一动,两人就紧贴在一起了。


    萧砚微微侧过头,尽量不去看言朔的眼睛,也不去在意他呼吸间洒在自己脸上的热气。


    强装镇定地说:“言朔,放开我。”


    言朔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


    “小朋友不听话,就要受到惩罚。”


    萧砚的第一反应是“不听话?哪里不听话?”


    第二反应是这人又叫他小朋友,第三反应才是他为什么要管自己听不听话,又不是小孩子!(╥_╥)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他没来得及思考,言朔也没给他撤回的机会。


    “你这几天,就没想起过我吗?”言朔说完,好似很疲累一般,直接将头枕靠在了萧砚肩颈上,紧贴着腺体的位置。


    萧砚的心不自觉地就一阵剧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心里,脑海里,甚至每一个细胞,每一节骨骼,每一寸肌肤,都在思念他,无时无刻。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说着一些口不对心,听着就像是借口的话。


    “这段时间有点忙,忘记联系了。”


    言朔依旧抵在萧砚脖子上,闷闷地回了一句“可是,我真的,很……”


    想你……


    他想说完,但如鲠在喉。


    本来,他也没想如此这般情绪外露的,但台上台下那一瞬间的对视,让他无法再沉默等待,他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掩都掩不住了。


    他忍住了发疯般想要冲上台将他揉进怀里的冲动,但他忍不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说完,他发狠似地吻上了萧砚的腺体,激得萧砚一阵颤栗,差点跌在桌上。


    虽然最后稳住了没让身体倒下去,但因为言朔吻他腺体时又往下压了一些,两人现在彻底贴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一节指骨变成了没有缝隙。


    萧砚甚至能听到言朔的心脏在以一个远超常规值的速度疯狂跳动,而他自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同频的心脏跳动因为挨得太近,已分不清谁是谁,但没人在意。


    因为那一声声心跳承载的两个灵魂此刻早已相融,不分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言朔终于放开了萧砚,但也仅仅只是把头从他脖子上移开。


    “我会等你。”言朔看着萧砚的眼睛,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知道,小朋友在意他,而他,愿意等他,无论多久。


    毕竟,他是为了他而存在的,也是为了他,才来这里的。


    萧砚本能地想回避这个话题,但言朔眼中的执着与炽热烫到了他,他觉得自己此刻如果逃了,一定会被钉上“懦夫”的标签,他不想。


    于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郑重地回应了他:


    “好。”


    黑与白的缝隙


    24   潮湿的夜


    ◎小朋友……要不要试试窒息的感觉?◎


    三月的天空多是晴朗,阳光明媚,柳丝轻舞,极少有阴雨天,但对于剧组来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第一场戏是在雨夜。


    虽然说现在人工降雨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但严导在某些方面是个完美主义,他更想在一场真正的雨幕之下迎来这部电影的第一场重头戏。


    于是,为了一场雨,整个剧组摩拳擦掌等了好些天,终于,在一个平常的傍晚等来了这场雨,而电影《嫌疑人的诱惑》也即将迎来它的第一个镜头。


    晚上7点整,随着导演的一声“3,2,1,Action”响起,整个片场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雨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江与夏(萧砚饰)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着最常见的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漏出了喉结,再没往下多一分。


    不显性感,只有禁欲。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足矣罩住两个人的雨伞,静静地站在巷子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像正在捕食猎物的野兽一般。


    雨下得有些大,落在地上打湿了鞋面,在路口微弱灯光的映照下,哑光的皮鞋也泛起了光亮。


    但他毫不在意,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站了有大概2分钟后,轻轻启唇说了一句:“第三十三个。”


    语气凉薄,眼神淡漠。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汽车碾压在路上激起水渍的声音。


    很快,一辆黑色的车子开到了江与夏面前,车停得不太稳当,溅起了一些水花,弄脏了江与夏的鞋子和裤子,那双好看的眉眼顿时皱了起来。


    车门打开,副驾驶上却空无一人,驾驶位也不见有人下来,只听到一句:“上来,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来这里见你。”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无法忽视的上位者的威严。


    但江与夏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轻声笑了一下。


    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给你3秒,下来。”


    他并没有开始读秒,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


    但车里的人一想到他手里那些能要他命的东西,哪怕再不情愿,也乖乖下了车。


    陈云晟(赵东辰饰演)年近六十,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此刻,露出的神情配上脸上的褶子,倒有点滑稽。


    说威严吧有点卑微,说强硬吧有点讨好,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而不得不做出的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而赵东辰不愧是老戏骨,将人物的每个眼神转换和神态都演绎得很到位。


    “我下来了,东西呢?”他说话间有点急切,但却并不大声,而且因为他下车的时候并没有打伞的缘故,此刻脸上早已沾满了雨水,让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抹掉。


    就在手稍微抬起来的那一瞬间,江与夏开口了。


    “脸都不要了,还怕沾雨水?”


    话音未落,陈云晟的脸肉眼可见地变阴沉了,但只一秒,就换上了讨好的笑。


    虽然切换地很自然,但江与夏却没忽略,但他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过来。”


    他撑着黑伞往巷子里面走了一些,眼看差不多到头了才停下来。


    而陈云晟也跟了过来,他没打伞,早就被淋成落汤鸡了,此刻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遍:“东西呢?”


    他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江与夏的身上看去,企图能自己找出来。


    江与夏看出了他眼里的焦急,走近了一些,在距离他大概一只手掌长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陈云晟以为他要给他想要的东西,眼神中的欣喜藏都藏不住,甚至习惯性地将手伸出去了一点。


    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江与夏手上的手术刀划破了喉咙。


    鲜血瞬间便顺着伤口开始滴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被水融化的那一瞬间像一朵朵绽开的玫瑰花,而后,转瞬随着水流一起流向了下水道。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然后跌坐到了地上。


    陈云晟双手捂着脖颈,艰难地从喉咙里面吐出来几个字:“为什么?”


    江与夏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和被血染红的双手与脖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为什么吗?”他将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好像只是在简单的重复着。


    陈云晟看着萧砚的样子,眼里充满了悲愤与悔恨,他恨自己会相信这场交易,他恨自己来赴约,他恨自己没有任何防备,但他眼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他来见的是一个疯子,冷静的疯子。


    “疯子,疯子……”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吼了出来。


    只是他喉咙上的伤口早已不允许他大声说话,更别提嘶吼,于是,出口的只是轻飘飘的几个字,不注意听就被雨水的声音盖过去了。


    但江与夏听到了。


    “是啊,我是疯子!”说着,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术刀在指尖翻转着,好似随时都能再给陈云晟来一刀。


    手术刀上面的血迹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除此之外,江与夏身上没沾到半点血迹,除了刚才被溅到的水渍之外,一切都看起来如初见那般干净整洁。


    就在陈云晟稳不住身形要栽倒在地上的时候,江与夏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确保他的头不会磕到地上造成别的伤口,他不喜欢有瑕疵的猎物。


    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后,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个问题要回答。


    他看着陈云晟说了一句:“因为,我想,杀了你。”


    说完后,他蹲在了陈云晟身侧,轻声说了句:“借样东西。”


    话音刚落,江与夏手里的手术刀就飞快地刺向了陈云晟的左手,一秒后,响起了拉风箱般的杀猪声,还是破败不堪年久失修的风箱。


    江与夏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采血试管、抗凝剂、无尘袋和一次性医用手套,他戴上手套后将掉落在地上的小指捡了起来,将其对准试管口滴了几滴血液之后,注射好了抗凝剂,然后塞住了试管,将手指装进了袋子,试管放进了口袋。


    做好一切后,还盯着那截手指慢悠悠地低声嘀咕了一句:“真丑。”


    江与夏起身正准备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他想要的东西。


    只见江与夏把手伸进大衣口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文件夹,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但陈云晟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所有的犯罪证据。


    但现在,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他马上就要死了,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江与夏蹲下身,将陈云晟的头微微抬起来一点,将文件夹放在了他脑袋下面,然后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说了一句:“交易完成,后会无期。”


    然后,他起身说了句“谢谢”后,就撑伞离开了小巷。


    只留下了一具生命气息即将耗尽的“尸体”。


    而血迹,早就在雨水的冲刷下流进了下水道里,不留一点痕迹。


    “好,卡。”严正看着监视器中实时拍摄的画面,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这个镜头本来应该一段一段拍的,但为了挑战自己,也为了更好的呈现效果,他选择了拍“长镜头”,一个足足有八分钟左右的长镜头,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结束的这一刻,他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想到过能拍出来,但没想到能拍得这么完美。两位演员的每一个神态,动作,每一次对话都完美地贴合角色。


    “绝了,这是我从业这么多年来,拍的最爽的一个长镜头。”副导演汪睿也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这边萧砚又走回去将赵东辰扶了起来,“赵老师,您没事吧?”赵东辰站起来的时候被雨水滑得踉跄了一下,要不是萧砚扶着,还真就差点摔倒了。


    “没事没事,人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身子骨硬朗,看来以后得少拍点动作戏了,哈哈。”


    萧砚扶着赵东辰往休息区走,不动声色地将伞稍微向着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您言重了,今天和您对戏,受益良多。那段神情转换做得很妙,我还有得学呢!”


    赵东辰脾气很好,听萧砚这么说,老开心了,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索性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小砚呐,你太谦虚了。”


    两人正说着呢,萧砚的助理吴洲就跑着过来了,先给赵东辰递了一块毛巾,“赵老师,您先擦擦,注意别感冒了。”


    又准备给萧砚递,萧砚没接。


    “给赵老师披上吧,我没淋雨,用不着。”


    吴洲应了声好后亲自将毛巾披到了赵东辰背上。


    赵东辰笑着说:“谢谢。”


    几人刚走到休息区,严正也过来了。


    “赵老师,小砚,你们先休息一会,等会再拍别的镜头。我还要感谢你们为我呈现了这么完美的长镜头呢!”


    赵东辰跟严正也比较熟,直接打趣道:“为了拍这个长镜头,老头子我都被淋成落汤鸡了。”


    严正:“您要是不配合,我上哪见识去,你们是没看到拍摄的画面,要我说,为了艺术,淋成落汤鸡也值得。”


    赵东辰:“那句台词送给你正好。”


    严正知道他说的是“疯子”那句,但他并不准备接话。


    “小砚,等会我们先拍实验室的室内镜头,等雨差不多要停的时候再拍陆队长赶到案发现场的镜头。”


    萧砚:“好。”


    严正说起言朔来他才发现在片场居然没看到言朔,不禁四处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他的身影。


    “言朔说他有点事,等会到。”严正及时地给了萧砚答案。


    但萧砚却忍不住地多想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和言朔一起拍过戏,但他觉得言朔不是那种拍第一场戏就会迟到的人,哪怕第一个镜头不是他的戏份。


    想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担心,就在他准备发消息问他的时候,言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严导,不好意思,有点事,来迟了。”


    萧砚转头便看到了言朔和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清冷的女Alpha,这应该就是很少露面的言朔那传说中的经纪人虞夜了。


    严正:“没事,刚拍完萧砚的第一个镜头,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言朔看着萧砚,眉眼都带了笑,说话的语气也比刚才温柔了些:“我检讨,下次一定不会错过了。”


    萧砚看着言朔,神思早就神游去了,他控制不住地想言朔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言朔开口的那一瞬间他都没回过神来,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只是一个长镜头而已,不过,等会倒是可以看言老师的精彩演技了。”


    言朔:“早就听严导说这部电影打算主要采取长镜头的拍摄手法,却没想到第一个镜头就被我错过了。”


    严正:“你们等会再聊,言朔,你先去化妆室让化妆师给你上妆,换戏服。萧砚,你也去补个妆,换戏服,顺便再抽空熟悉一下剧本,实验室那段也是长镜头,而且,完全是你的主场,尽量不要出错。”


    萧砚和言朔异口同声道:“好。”


    几人一起去了化妆室。


    所有演员的妆造都是在一个大房间里面做的,并没有给咖位比较大的演员单独隔出来化妆室,于是萧砚和言朔就并排坐到了一起。


    萧砚让吴洲将自己的剧本拿了过来,趁着化妆的空隙再熟悉一下,哪怕已经倒背如流了,但以防万一,而且他怕不给自己找点事干,会一直想着言朔。


    言朔也喊了虞夜:“小夜,也帮我拿一下剧本。”


    却没想到虞夜的回答居然是:“言哥,容我提醒一下,你拍戏从来不带剧本,因为你觉得临时抱佛脚会影响你本来已经琢磨好的剧情发挥。”


    言朔觉得他一定是被小朋友给蛊惑到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


    他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示意虞夜快别说了。


    他已经看到萧砚嘴角的笑了,再说下去,小朋友就憋不住了。


    化妆师小姐姐的手速很快,再加上两人底子本来就好,只是需要简单上些妆,显得更上镜一些,很快便好了。


    正好服设师把两人的戏服也拿过来了,言朔的是警服,萧砚的是白大褂。


    换上戏服,再配上脸上的妆,萧砚觉得此时的言朔简直就是“正道的光”。不知化妆师化妆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法,将那人斯文败类的气质彻底变成了正经严肃,也可能是言朔此时已经进入了状态。


    而他丝毫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斯文败类”,超薄镜片的银丝眼镜,再加上玉一般透明的冷白皮和身上的白大褂,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禁欲感。


    言朔看到萧砚穿白大褂的那一瞬间,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前和小朋友泡在实验室的日日夜夜,他们共用一个身体,他们密不可分。


    心里默默念了句:“久违了,我的小朋友。”


    萧砚不知道言朔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伤感,让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便只能作罢。


    很快,工作人员就过来了。


    “萧老师,准备一下,第二场戏马上要开始了。”


    萧砚:“好,我马上过去。”


    到实验室的场地后,萧砚哪怕早有准备,却还是被这里的布置震惊了一下。


    整个空间是一种银色的冷白,天花板上嵌入了无影灯,四周都是医疗器械,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冷白色的囚牢。


    最中央的位置摆放的是一个解剖台,台面是特制的防菌材质的玻璃。解剖台左边是三个并排摆放的架子,第一个架子上放的是全是手术刀,一共有36个凹槽,此时,32个凹槽已经被放满了,而且每把手术刀上面都有编号,从1-32。


    第二个架子上放的是血液试管。和第一个架子一样,一共有36个凹槽,32个已经被放满了,每个试管上是从1-32的编号,与手术刀架子不同的是,每个试管后面还放了一个透明的冰盒,盒子里装的是一截小指。


    第三个架子上放的是密封起来的档案袋,开口处有一个像血滴一样的印记。跟手术刀架子和血液试管架子一样,都是36个凹槽,但与前两个架子不同的是这个架子上已经有33个凹槽被占满了。


    萧砚知道,第一个架子上放的是江与夏的作案工具,他杀的每一个人用的都是不同的手术刀,用完之后他会清理干净然后收集起来。


    而第二个架子上放的是每个受害者的血液,他会从所割下来的那截小指上提取出几滴血液,然后像手术刀一样收集起来。


    第三个架子上放的是每个受害者的所有犯罪记录,这是他在确定好人选之后就会开始收集,然后在杀人之前就放上去的。


    第33个凹槽上放的就是陈云晟的犯罪记录,跟之前出现在片场的那份一模一样。


    而整个空间有着数不清的监视器,几乎能将整个空间的每个角落都拍进去。


    但在唯一一个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放的是一个保险箱,上面盖上了一层黑布,别的什么都没有,但却带给人沉重的压迫感,莫名地让人联想到骨灰盒。


    萧砚在抬脚踏进片场的那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此刻,他就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天才医生江与夏。


    随着一声“Action”,第二场戏正式开始。


    江与夏拿出了从现场带回来的血液试管和那截手指,将它们放在了第一个架子上的第33个凹槽里。


    然后,拿着手术刀走向了清洗区,打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并没有什么污渍的手术刀,清洗完之后,他用医用酒精又擦拭了几遍之后,才把早已准备好的编号拿出来贴在了手术刀上,然后把它拿过去放在了第二个架子上的第33个凹槽里面。


    他看着面前的三个架子漏出了满意的笑。


    自言自语了一句:“接下来,该干最重要的事了。”


    说着,他走到解剖台左边的实验台跟前,打开了最上层的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从里面拿了一个他早已开过光的黑曜石,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黑色的珠子反射出了一些白色的光点,但珠光效果却让这黑显得越发深邃。


    珠子的材质跟他手腕上戴着手串的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手腕上的珠子上面有刻字,而新拿出来的这个没有。


    江与夏又打开了旁边的抽屉拿出了雕刻的工具,将珠子放在了雕刻台上,固定好了位置,上方的灯光正好照在了珠子上,他右手拿着刻刀,左手拿着放大镜,佛珠上面的光泽和纹理在放大镜下显得格外清晰。


    严正拿着对讲机对摄影师说道:“特写摄影师再走近一些,镜头拉近一点,这段要拍清晰的手部特写。”


    摄影师回了一声收到后,扛着摄影机走近了一些,但他动作很轻,并不会影响到现场的整体拍摄。


    江与夏的神情很认真,手上的动作也很仔细,刻刀在珠子表面轻轻划过,有“沙沙”的摩擦声。一气呵成的一刀下去,一个大写的字母“C”就出现在了珠子表面,虽只是轻微的划痕,但依旧可见手法的精准。


    他掌握着力度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直到笔画彻底清晰之后才停了手。


    歇了一会后,他又开始刻第二个字母“Y”,“Y”不比“C”,一刀刻不到位,他全神贯注地刻着每一笔,将每一道刀痕都刻到了极致。“Y”完成后是“S”,他没有停,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此刻,整个空间静得只能听到刻刀划在珠子上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江与夏和这颗黑色佛珠。


    完全刻好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珠子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好似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般。


    过了一会儿后,他将左手的手串拿了下来,解开了绳结,将刻好的这颗珠子串了进去,然后又重新打好了结。


    重新戴上去的那一瞬间,他说了一句跟之前的拍摄片场一模一样的一句话“第三十三个。”


    第三十三个他杀掉的人,第三十三个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的败类。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多余的。


    手串的正中间是一串黑色的流苏,流苏尾端缀着暗银色的金属细链,上面挂着一个微型手术刀。


    此刻江与夏的手正保持着半举的姿势,衣袖撑上去了一些,将白净的手腕一整个露了出来,黑色的佛珠和流苏,再加上尾端的手术刀,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充满了冷血与神圣的极端矛盾与对撞感。


    漆黑佛珠在灯光映照下泛着白色珠光,黑色流苏微微晃动,微型手术刀泛着金属独有的冷淡银光,江与夏戴着银丝眼镜,镜片也泛着冷光,嘴角衔着淡笑,此刻,他像是雪地里的银蛇,美丽但极度危险。


    他将刻刀和放大镜还有黑色木盒都收了起来之后,又走到了架子前面,看着第33个凹槽,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吐出了一句:“你还需要多久呢?陆队长……”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说话间,他右手搭上了左手腕的手串,轻轻地转动着刚添上去的那颗珠子。


    “好,卡!”严正已经开心到快要飞起了,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完美!”


    他觉得,能找到萧砚来演江与夏这个角色,简直是他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太适合了,太完美了。


    萧砚倒是无所谓,这段戏他在脑海里和私底下已经过了无数遍了,此刻再演绎,本就是轻车熟路。


    只是苦了拍特写的摄影师了,扛着重重的摄影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整整拍了好几分钟,肩膀都被压麻了。


    但萧砚的演技太能带动人的情绪了,严正喊卡的那一瞬间,他还沉浸在戏中没回过神来,要不是肩膀实在麻得不行了,估计还沉醉着呢。


    但反应过来后,立马将摄影机放下了,实在是扛不住了。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萧砚眼里。


    萧砚走过去问了他一声:“没事吧?”他知道摄影师都很辛苦,尤其是拍摄这么长的镜头很考验耐力和注意力,要是镜头晃一下就完了。


    摄影师看萧砚走了过来还有点不可置信,忙摆着手说:“没事,习惯了,哈哈。”


    萧砚指了一下站在远处的吴洲,对他说:“我让助理准备了一些缓解肌肉酸痛和疲劳的膏药,应该对你们有用,你等会可以找他拿过来,然后跟大家分一下。”


    摄影师没想到萧砚居然这么细心,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砚看出了他的无措,淡笑着说了一声:“辛苦了”。


    等他反应过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萧砚已经离开了原地,到了导演的工作区。


    此刻,严正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砚,看来当初你提议将黑檀木珠换成黑曜石的想法是对的,它呈现出来的效果比木珠好多了。”


    萧砚将手上的手串摘了下来,放在了手心里,看了一眼后,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用黑檀木珠太慈悲了,不适合江与夏。”


    严正:“哈哈哈,是啊,江与夏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说完后他又再次感叹了起来,“看来我这次采用长镜头的拍摄手法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比普通的拍摄手法拍出来的画面好多了,最重要的是不间断的拍摄会让演员和整个片场都保持着一种特殊的、为这场戏所服务的“场域”,光这个好处就大于一切了,毕竟,拍戏的感觉是最难找的。”


    正说着呢,言朔就过来了。


    这场戏从头到尾,每一分每一秒,每个细节,言朔都认真地看过并且记在了脑海里。


    小朋友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太要命了!


    他想,这部电影拍摄结束后,他一定要为萧砚定制一串同款的黑色佛珠流苏手串,太衬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和萧老师对戏的画面了。”说完后似乎还觉得表达的意愿不够强烈,又加了一句:“非常非常期待。”


    不知道萧砚有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愿,严正倒是接收到了。


    “不用急,总会拍到你们对戏的画面的,还不少呢!”


    言朔:“严导,赶紧开始拍我的那场戏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严正没想到言朔会这么说,顿时整个人都懵了,他还是第一次被演员催着快点开拍呢!


    “别急,让老头子我调试一下机器。”


    言朔:“好。”


    说完后,他又走到萧砚身边,轻声问他:“小朋友要留下来看吗?”


    萧砚点了点头,肯定地说:“看,我怎么会错过这样的精彩!”


    言朔却反问了一句:“是不忍心错过我还是错过这场戏?”


    萧砚有点没想到言朔会这么问,不禁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淡淡说了声:“戏。”


    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你。”


    很快,导演组那边就准备好了。


    第三场戏——查案现场正式开拍。刚好,外面的雨已经快要停了,很符合电影中的场景。


    巷子口,警车的红蓝灯光交错闪烁着,切割了雨幕,也模糊了视线。


    陆屿澈(言朔饰)打开了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后,快步走向了巷子里面。


    助手(于浩兮饰)在后面跟着,手上拿着一沓资料和一个平板。


    陆屿澈很快就走到了案发现场,也就是陈云晟的尸体旁。


    他戴上了手套,伸出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死者的领口,让伤口更明显地显露出来。


    细长的刀伤早已被雨水泡发,有些泛白,但依旧能看到刀口很平整,可见下手之人的手法利落与专业。


    他又将死者的身体又细细查看了一遍,确保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这已经是我们发现的第三十三个类似的尸体了。同样的刀伤,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文件夹,同样丢失的小指。”他的声音很低沉,说着,他将死者的头轻微抬起将下面的文件夹拿了出来。


    他撕掉了文件夹的密封条,将里面的文件拿了出来。


    入目的第一页就是死者的信息,非常详细。


    姓名:陈云晟


    年龄:58岁


    身份:离城最高人民法院法官


    ……


    陆屿澈又往后翻了翻,每一个都是各种犯罪记录,足足有十几页,密密麻麻让人看都看不过来,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犯下这么多罪行的。


    而陆屿澈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因为自从接收这个系列的案子以来,这已经是他拿到的第三十三份文件了,之前的每一份他们都做过最详细的调查与对比,无一虚假。


    陆屿澈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助理,助理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了陆屿澈。


    “陆队,这次还是跟之前一样,监控没拍到凶手的任何身影。”


    “预料到了,毕竟,我们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陆屿澈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了助理后,又蹲了下来再次检查死者的尸体。


    “还是一如既往的慢慢失血而死,凶手很专业,而且作案工具应该跟之前一样。”


    说着,他眯起眼看向了远方,可深深的巷子只有路口处有点微弱的灯光,除此之外,只有一片漆黑雨幕。


    黑夜,掩盖了罪恶,雨水,冲刷了血迹。


    甚至,可能会没人知道今天晚上在这条巷子死了人。


    毕竟,这里不是一般的偏僻。


    “将尸体带回去交给法医。”说完后陆屿澈便离开了。


    再待下去也不会有发现,雨一直下着,走过去,地上甚至连个脚印都留不下,还指望查出什么。


    突然,他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陆屿澈弯下腰,抬起脚,发现是一颗小石子,亏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有帮助的证据。


    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这个案子已经伴随他一年多了,但到此刻,他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废物了,还是说,嫌疑人太狡猾了。


    他无力地扬起了头,任凭雨水滴落在脸上,三月的雨,有些冰冷,但再凉,也没有他的心凉。


    “好,卡!”


    又一个长镜头,属于言朔的第一个长镜头结束了。


    严正喊完卡的那一瞬间,言朔瞬间换上了一副神态,恢复了他平时的样子。


    虞夜打着一把黑伞,手里拿着一块毛巾走了过来。


    “擦擦吧,小心着凉。”


    言朔接过后直接覆盖在了脸上,又一次轻轻扬起了头。


    此刻,他的心里想的不是江与夏,而是萧砚。


    良久,他将毛巾拿了下来,随便擦拭了两下头发后就又放到了虞夜手里。


    “没那么娇弱,走吧。”


    回到工作台后,严正还在认真地看着监视器画面,萧砚也站在严正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


    几人看得实在是有些认真,让他不得不去想这段是不是没拍好,废了,要重拍。


    虽然重拍没什么,但这不符合他往日的作风和他的水平啊,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


    就在他差点陷入怀疑的时候,严正和萧砚终于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了他的方向。


    严正看着言朔来了一句:“神了!”


    萧砚的眼里也闪着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他自己有个毛病是拍戏的时候总是会入戏太深,有时候甚至一场戏拍完了他的情绪还久久缓不过来。


    但言朔不是,他的状态切换的非常自然,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和刚才拍摄中的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人,一个温柔斯文,一个正气严肃。


    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向言朔取取经,怎么才能快速地从角色中走出来。


    严正看着言朔不断地点头:“不错不错,老头子我眼光是真的不错。刚开始跟汪睿说想找你来演陆屿澈这个角色的时候,他还说我眼睛被屎糊了呢!”话还没说完呢,旁边的汪睿就喊了起来,语气颇为急切。


    “严老头,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你眼睛被屎糊了这句话了,我当时说的明明是你异想天开。”


    严正摆摆手,随口应了句:“差不多,差不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要的是你否定了我!”


    汪睿自知是自己看走了眼,也没再跟严正掰扯。


    “我那时主要是觉得言朔的气质和陆屿澈的气质差得太多了,才觉得不合适的。”


    严正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言朔。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不得不承认我的眼光比你好太多!”


    汪睿实在没脾气了,只能应道:“是啊,我这眼睛是该擦擦了,哈哈!不过,也还真得谢谢你当时决定让言朔来演陆屿澈这个角色,不然,今天我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现场呢!”


    言朔此时终于明白了他们是被自己的发挥惊到了,而不是因为自己演得太差要重来。


    不禁松了一口气。


    “两位导演别争了,是我该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才是!”言朔这话说得颇为真诚,严正和汪睿也很是受用。


    严正:“小言今天的戏份拍完了,小砚你等会再拍一个从巷子离开的场景就可以收工了。”


    萧砚:“好。”


    他知道,接下来要拍的场景就是两人在雨幕中交错未遇的场景。


    十分钟后,今天的第四场戏开拍。


    江与夏撑着伞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到了自己的车跟前后他收了伞,打开了车门,将伞放到了车里。


    他自己却没急着上车,而是在雨幕中待了一会,好似在细细地感受雨滴落在脸上的感觉。


    没过一会儿,雨水便顺着发梢流进了衣领,白色的衬衫瞬间变湿了,但他没在意,只是静静地望向远方。


    而他看的方向就是陆屿澈刚才所站的地方,也是案发现场。


    距离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也只是隔了两条街而已。


    他看着远方的雨幕,轻轻地道了句:“陆队长,明天见……”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左手的手串,恰好摸的是刚刚在实验室刻好的那颗珠子。


    雨还在继续下着,此刻,江与夏整个人都湿透了,垂下来的发丝半遮住了眼眸,他轻轻用手拨开了一点,但那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镜头慢慢地拉远了一些,整条小巷在雨幕中糊成了一片氤氲的光影。


    此刻,他们还没有正式遇见。


    但他们,早已不是陌生人。


    命运早就为他们写好了剧本,只是不知谁会做最后的执笔人为其画上句号。


    “卡!收工!”


    萧砚却还没从雨幕中回过神来,他不由自主地在想,当陆屿澈知道他曾经和江与夏在两街之隔的案发现场交错未遇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言朔拿着毛巾走了过来。


    其实,吴洲早就为萧砚准备好了毛巾,但没想到言朔的动作那么快,在他还没抬脚的时候,言朔已经走出去了一大段距离。


    而被从手中抢了毛巾的虞夜此时也是颇为无语。


    她实在是没想到言朔会从她手中把自己用过的毛巾又给萧砚拿过去。


    言朔走到萧砚跟前,没说什么,直接将手中的毛巾放在了萧砚的头上,仔细地帮他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他手中撑着的黑伞恰到好处地倾斜着,挡住了两个人的动作,让别人看不到伞底下发生了什么。


    萧砚在言朔将手中的毛巾放在他头上的那一刻就知道那条毛巾是言朔刚才用过的,不是因为湿,而是因为那上面有独属于他的混合着玫瑰味与一种清冷木质香的特殊味道。


    他借着黑伞的遮挡,任由言朔给自己擦着头发。


    不晓得过了多久,言朔放下了毛巾,问他冷不冷,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但他却觉得仿佛只过了一秒。


    “没事儿,不冷,没淋多少雨。”


    萧砚抬起头,不经意间就望进了言朔的眼里。


    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言朔的瞳孔上,小小的,但几乎占满了所有位置,再容不下其他。


    言朔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着毛巾,在萧砚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微微俯身偏向他,靠近他耳边说了一句:“等会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


    说完就快速起了身,没再停留。


    但却让萧砚的心彻底乱了,他不知道言朔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他只知道他并不想拒绝。


    他轻轻地甩了甩脑袋,将一些乱七八槽的想法甩了出去后应了声:“好。”


    刚好他也想问言朔一些事。


    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在,他们也不好停留太久,于是便一起撑伞回了工作区。


    严正关切地问了两人一声:“着凉没?3月的天还是有点冷,搞不好就会感冒,你们先收工回酒店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


    言朔:“您别担心,我们年轻人身子骨硬朗着呢!就算再拍几场也不是问题。”


    严正没想到言朔这么有干劲,但他这把老骨头今天可是干不动了!!


    “拍什么拍,你们两赶快给我回去吧,把精力和状态都留到明天。今天要是再拍几条,我们导演组的人还要不要睡啦!”


    听严正这么说,两人也没再推辞。


    便一起去化妆室卸妆、换衣服了。


    萧砚刚换好衣服出来,吴洲就过来了。


    “砚哥,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萧砚摇了摇头,说:“你将车子开回去吧,我跟言朔一起走。”


    话音刚落,吴洲就瞪大了眼睛。


    “砚哥,您确定要跟言老师一起走?”


    吴洲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萧砚的意料。


    “怎么了?”


    吴洲:“砚哥,你忘了之前的那几次热搜了?剧组附近说不定早就被狗仔渗透了,他们指不定埋伏在哪就等着拍你们呢!”


    萧砚并没有将狗仔的事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他们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没事,按我说的做就行。”


    吴洲也只是担心萧砚,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


    “好。”


    言朔这边,他早就让虞夜自己走了,而且在萧砚和吴洲说话的时候就坐在一旁等着了。


    看吴洲走了之后,言朔才走到萧砚跟前。


    “小朋友这么相信我?”


    萧砚淡淡地看了言朔一眼,嘴角擒着笑说道:“我还怕你把我卖了不成,先不说我不是小孩,就说你看起来可比我值钱多了,说不定还没交易成功呢,绑匪就转换目标了。”


    言朔:“那这个绑匪可真是没有职业道德。”


    萧砚:“所以,歪心思还是不能动,说不定会把自己赔进去。”


    言朔乖乖地点了点头:“小朋友说的是,都听你的。再说,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会把你卖了。”


    说完,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我可舍不得!”


    萧砚又在无形中被这家伙撩到了,但他已经习惯了,轻车熟路地就换了话题。


    “快些走吧,看天气预报,再晚一会又有大雨了!”说着便抬起了脚。


    言朔:“好。”


    两人很快就到了停车场。


    萧砚并没有自己开车过来,工作用车也被吴洲开走了,只能做言朔的车了。


    言朔今天的车倒是跟他本人的气质不太搭,是一辆黑色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越野车。


    但当萧砚坐进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想少了。


    这辆越野车是经过改装的,整个车顶是一片巨大的星空顶,坐在里面,仿佛能感到银河在头顶流淌。一颗星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言朔的眉骨上,衬得他整个人似梦似幻。


    车子并没有立即发动,言朔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却莫名地和车载音响里的音乐微妙重合。


    萧砚想了想,开口问了今天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你今天怎么会来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怎么忍都忍不住。


    言朔的手瞬间顿在了半空,半秒后,他将手伸进口袋,摸了烟盒出来,抽了一支烟,却没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尖。


    “我爸突然叫我回家,把我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然后,我两斗智斗勇了一番,我就走了。”


    说得轻巧,萧砚却能从他的话语间感知到他的烦闷与焦躁。


    “他从来都不同意我进娱乐圈,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其实,小时候学舞蹈也只是他的暂时妥协和我的长期坚持达成的一个短暂平衡罢了。他说学舞蹈可以,但18岁以后必须放弃,不能再碰。而且学舞蹈的同时,别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却没想到,到了18岁,我确实是不想学舞蹈了,但却想去演戏了,他知道的那一刻,差点没气得厥过去。可我还是再次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我从家里搬了出来,今天,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去。他一直都想让我跟他一样从政,他觉得权利才是最大的话语权,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言朔说得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但他微微仰起的头和闭上的眼睛,都在诉说着此刻他很难过。


    这样的言朔让萧砚心疼。


    “或许,终于一天,他会明白的,他会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会知道他所安排的生活并不是你想要的。”


    安慰的话出口,萧砚却觉得更加无力了,毕竟,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情况呢!


    他连他的感情都左右不了,又怎么去决定别人的人生。


    可是,还是会想要反抗,想要挣扎,想要试试在那个既定的规则之外会不会有别的可能和答案。


    毕竟,是个人,都会“叛逆”的。


    突然之间,车顶的银河切换成了暴烈的红色星云,看上去像极了一朵染血的玫瑰花。


    言朔睁开了眼睛,望着萧砚。


    轻轻启唇:“小朋友,可以给我抱抱吗?”


    言朔说这话的时候,萧砚觉得他更像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小朋友。


    但他答应了。


    言朔先是靠近萧砚,将头枕在了萧砚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后,他似乎觉得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不满足,他伸出双臂将萧砚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他的手搭在萧砚的背上,指骨微微弯曲,但暴起的青筋能看出他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中的人揉进骨髓,却害怕伤害到他,又控制了力道,而指节间夹的烟早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萧砚的手开始时只是轻轻地搭在了言朔的后腰上,但随着言朔越抱越用力,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更用力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碰到言朔后腰的敏感处了,他听到言朔在他耳边轻轻逸出了一声闷哼。


    就在他想要把手拿开的时候,言朔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腰上。


    “就这样,别动。”


    萧砚的动作早就被言朔截断了后路,退无可退。


    不知道两人抱了多久,言朔突然问了萧砚一句:“小朋友……要不要试试窒息的感觉?”说话间,他将搭在萧砚后背的右手移到了脖子上。


    头也转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萧砚,认真地询问着他的意见。


    萧砚觉得,一定是今天下的这场雨有毒,要不然,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失控。


    他没有回答言朔,而是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萧砚将言朔的手拉到了胸前,从副驾驶上起身后微微俯身,然后,将言朔整个人都压在了座椅深处。


    “正有此意……”


    车顶银河倾泻如瀑,车内温度逐渐攀升。


    私欲,在泛滥……


    【作者有话说】


    这章超肥有没有![捂脸偷看]叉腰~


    当时写的时候写了好久哈哈,写完的那一瞬间简直酣畅淋漓!可把自己NB坏了[摆手](不好意思,膨胀了……)


    下一章也很肥,嘿嘿……[爱心眼]


    25   谁是猎物


    ◎可是,我只会对一个人温柔,怎么办?◎


    早上去片场的路上。


    吴洲开着车,小心翼翼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就怕吵着萧砚。


    萧砚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本来想洗个热水澡立马睡觉的,却没想到越洗越燥热,最后不得不冲了个凉水澡,结果,感冒了。


    一整晚翻来覆去地怎么睡都睡不着,鼻子不通气,头也痛,脑子里还都是两人在车内疯狂接吻的画面。


    就这样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随便找点东西垫了垫吃了感冒药就坐上车出发去片场了。


    却没想到一上车就困了,索性直接眯着眼睛睡了起来。


    吴洲开车很稳,酒店距离片场也不远,萧砚还算比较安稳地眯了半个小时。


    下车的时候比他刚上车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他到的时候言朔已经到了,今天他的经纪人虞夜没有一起过来,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萧砚不禁有点好奇,于是便问了一句:“你没有助理吗?”


    言朔看到萧砚来了,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萧砚面前。


    “没有,找不到合眼缘的人,麻烦。”


    萧砚倒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这家伙还真是小孩子做派。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随口便转了话题。


    “今天应该到我们的第一场对手戏了?”


    言朔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温柔地说道:“是啊,期待已久。”


    其实,萧砚心里也很期待,他从没和言朔一起对过戏,不知道真的对起来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两人正说着呢,严正就过来了。


    “小砚,小言,都来了啊!你们倒是比其他人到的早一些。”


    言朔:“不好意思再让别人等我了,哈哈。”


    严正知道他说的是昨天来迟的事,但其实不是他的戏份,他不来也没关系,相反,他到的时候也还没到他的戏份。


    他也没怎么在意,但言朔的态度却是让他更有好感了。


    这年头,敬业还有实力的演员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他便看了一眼萧砚和言朔,越看越满意,面上也带上了笑意。


    “刚好,准备一下,今天的第一场戏拍你们的警局初遇。”


    萧砚和言朔齐齐应了声“好。”


    严正说完就走了,萧砚偏过头喊了言朔一声:“陆队长。”


    言朔被喊得心跳顿时漏了两拍,小朋友怎么能这么犯规?


    就这一声都让他乱了心,等会正式拍摄的时候他怕不是要无数次NG。


    但小朋友都撩他了,他不回撩过去,还是他吗!


    言朔靠近萧砚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江医生,你的手…很好看!”


    这句话是剧本中陆屿澈看到江与夏在解剖时说的话。


    但萧砚非常清楚地记得剧本上备注的是他说的很诚恳,很认真,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赞叹。


    哪里像言朔现在说得这么欲!


    萧砚不动声色地将头往后偏了偏,淡声道了句:“谢谢。”


    说完便快走了两步冲着化妆室的方向去了。


    走到半途才给言朔留了一句:“言老师,等会要是这么拍,肯定要NG!”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言朔还站在原地,看着萧砚离去的背影,低声呢喃了一句:“我可没说谎。”


    而且,小朋友不仅手好看,哪里都好看。


    两人化完妆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后,终于可以开拍了。


    在开始前,严正还特地跟两人叮嘱了一句:“一定要注意眼神和情绪。”


    “3,2,1,Action!”


    旁边的场记板上写着:“法医中心初遇,导演要求:张力、悬念”。


    江与夏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正捏着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刀刃在无影灯下泛着幽暗的光。他熟练地将刀尖刺向了尸体的颈动脉,却没想到,血浆泵突然启动了,喷洒而出的鲜血瞬时溅了他一脸,眼镜片上的血滴止不住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严正在监视器中看到这一幕都懵了,忙喊了停。


    “卡卡卡!血浆泵没放好,重来!谁做的道具,等会向我解释清楚。”


    却没想到萧砚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他将脸上的眼镜拿了下来,淡定地看了一眼后,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完了还说了一句:“真甜!”


    拍摄用的血浆是用蜂蜜糖浆做的,确实是甜的。但真的血可不是这个味道!


    但他的表现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脑子里不自觉地就会冒出两个字:“变态!”


    严正看到这一幕后忙喊着:“拍到没,拍到没?刚才那个镜头保留!”


    直到听到对讲机中摄影师说“机器还没来得及关掉,都拍到了”时才松了一口气。


    “好,继续!”


    江与夏舔完嘴角的血后,走到清洗台洗了把脸,将脸上的血迹都清理了,随后将眼镜也仔细地擦拭了一遍,但衣领上血却仍旧残留在上面,看上去显眼极了。


    但他却走回去拿起手术刀,继续解剖,好像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似的。


    就在这时,陆屿澈推门而入,他还穿着那身作战服,军靴底部也粘着道具组特制的“雨水泥渍”,走起路来有不小的声响。


    但解剖台上的江与夏却连头都没抬一下,甚至连个眼神转换都没有。


    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陆屿澈又往里走了走,直接在江与夏面前停下来了。


    看江与夏实在没有反应,他不得不走近了一些。


    然后,他伸出手摸了一下江与夏的领口,手指上沾了一点殷红,他用指腹轻轻捻了捻,说了句:“衣服脏了,江医生。”


    说完后,整个导演组都愣住了,甚至萧砚也愣了一秒。


    因为,剧本的原台词不是这个,而是“新来的法医?”


    但萧砚也只是愣了一秒,而且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并没有因为这句不在剧本中的台词而跳出江与夏这个角色。


    而严正不知怎么地,也没喊停。


    江与夏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出手随意地扯了扯刚才被陆屿澈摸过的领口,顺便正了正胸口的铭牌。


    “没什么。”他的声音很淡,再配合上那面无表情的冷白皮的脸,颇有一股淡淡的死气。


    就在陆屿澈以为他们的交谈仅此一句的时候,江与夏又开口了:“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陆警官,请吧!”


    陆屿澈本来还在为江与夏赶他走的事生气,听到后面一句陆队长,瞬间,眼神都变了。


    有点疑惑,有点好奇。


    他开口问了句“你认识我?”


    江与夏没说话,冷漠地指了一下他的胸口。


    陆屿澈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胸口的铭牌,上面写着“陆屿澈三个大字。”


    一瞬间,一阵无语涌上心头,不禁在想,他是不是被这个案子搞得神经不正常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低级的犯错误。


    额头划过两抹黑线,无奈地扯了个苦笑。


    “我是负责这个案件的总队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江与夏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详细的尸检报告我解剖完后会写好交上去的。”


    说完便没再理会陆屿澈,认真地做着手上的动作,完全当陆屿澈不存在。


    陆大队长从业这么多年来还没吃到过这种憋,暗狠狠地鼓起了腮帮子,后槽牙都咬碎了。


    但他面上却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反而是看着江与夏来了一句:“江医生,你的手…很好看!”


    说完后没等江与夏有什么反应,直接推门出去了。


    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里充满了探究以及一丝淡淡的兴奋。


    江与夏等陆屿澈走了之后,将手术刀放在了解剖台上,慢条斯理地拿了取下了手上的手套。


    他看着早已关起来的自动门,笑着说了句:“陆队长,别来无恙。”


    “好,卡!”


    严正的话音刚落,言朔就到了萧砚跟前。


    “感觉如何?”说话间,眼里闪着亮亮的光,迷人极了。


    萧砚将脸上的眼镜拿了下来,揉了揉鼻梁。


    “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言朔却心疼地看了一眼萧砚:“这眼镜是不是有点劣质,怎么把鼻梁压成这样了。”


    萧砚摆了摆手,又将眼镜重新戴上了:“没事。”


    “我让人给你准备一款一模一样的吧,这个质量不行,别戴了。”


    萧砚对道具的要求其实没那么高,毕竟也不是一直用,就拍戏的时候戴一下而已,但他知道言朔不是在开玩笑,说到就会做到,也没阻拦。


    笑着应了声:“好。”


    也没说谢谢,他怕那两个字一开口,言朔又会说他太客气。


    确实,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用不上那个词了。


    这边,饰演尸体的赵东辰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萧砚的每个动作就是极度标准的,再加上他那认真的神情,拍摄的时候他还真有一种自己被解剖了的感觉。


    几人回到工作台后,发现严正看向他们的眼神复杂极了。


    有欣喜又有无奈,但更多的是欣喜。


    严正:“你们俩啊,这场戏拍得我差点心脏停跳了!”说着还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两下。


    言朔打趣了一句:“您老高兴还来不及呢!”


    严正瞪了一眼言朔。


    “我这刚搭起来的台子就被你拆了,哎……”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是真的,“虽然最后的呈现效果不错,但血浆泵的意外可千万别给我来第二次了,一次是意外,再来一次同类型的错误就说不过去了。”


    这个事确实是道具组的疏忽,要是真的没处理好,就是拍摄意外了。


    “下一场戏,是个短镜头,也不用补妆,我让他们调试一下就直接开始吧。”


    言朔应了声:“好。”


    这场不是他们的对手戏,但萧砚也没离开,而是直接站到了监视器旁边。


    三分钟后,正式开拍。


    陆屿澈出了法医中心后,也没回去换衣服,而且又回了警局。


    刚到办公室,他就把自己的助理叫了过来。


    焦急地开口“法医中心那个法医是新来的?”


    助理没想到他们的查案狂魔今天居然没问案情,而是问起了别的事,不由得眼睛都瞪大了。


    愣了两秒才回过了神。


    忙开口回答:“是,之前的法医有事,辞职了。这个法医是从市第一人民医院调过来的,而且,听说他还是个很厉害的外科医生,法医只是兼职。”


    陆屿澈嘴里低喃了句:“外科医生,法医?”


    突然,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快要死了的时候,就是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做的急救。


    他急切地跟助理说:“你去查一下三年前给我主刀的医生是谁。”


    助理:“我正要跟您汇报呢,江医生就是您当时的主刀医生。”


    陆屿澈听到助理的回答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么重要的是事你怎么不早说。”


    助理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


    忙解释了一句“我还没来得及汇报呢。”


    陆屿澈此时心里很乱,也没再问那么多,直接让助理下去了。


    就在助理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叫住了。


    “根据我们查到的证据和那份文件夹里的资料,基本能确定这个案件跟那个网红主播林真贞洁有很大的关联,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叫她过来做笔录。”


    助理又转过头来应了声“好”后才退出去。


    陆屿澈的神思却都被“江与夏是当年救了他的人”这个事实占据了。


    他又拿起了案发现场的那份文件,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可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的全都是江与夏在做尸体解剖的画面。


    看了几分钟一个字都没看出去,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将文件摔在了桌子上。


    然后,直接将警服外套脱掉,只留了一件黑色背心,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这个时候,只有运动能让他不想那么多。


    一个接一个,连着做了五十个俯卧撑之后,严正终于喊了“卡”。


    言朔动作利索地站了起来,伸手捋了捋头发,五十个俯卧撑也只是让他有些轻微喘气,额头渗了一些薄汗而已。


    严正看着言朔的状态,不禁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年轻人啊!”


    言朔走过来笑着说了句:“您也不老!说不定我到您这个年纪就直接躺平了呢!”


    “哈哈哈。”严正被言朔给逗笑了,就连旁边的工作人员也笑了起来。


    萧砚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他发现,有言朔在的剧组比之前的剧组好玩了许多,因为他自己不是擅长开玩笑的性格,其他人更是不会这么跟导演讲话,很少能看到这么有活力的画面。


    严正:“小砚今天的戏份都拍完了,有什么事的话就可以走了。下午再拍一场审讯室的戏,小言今天也可以收工了。”


    萧砚:“没什么事,我留在片场还能多找找感觉。”


    严正:“好!那你们两先去休息吧,等会我给小言打电话。”


    言朔:“刚好,我让朋友送点东西过来,等中午大家都收工了一起用餐吧。”


    “那我们可就期待着了!”严正话音刚落,旁边的工作人员就兴奋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两人到了休息间,萧砚问言朔:“你要让宫辞过来?”问得非常肯定。


    言朔:“对啊。”答得非常理所当然。


    萧砚:“那我要不要跟让温江雪和夜阑笙带点东西一起过来,要不然等之后他们知道宫辞都来过了,又得叨叨我了。”


    言朔:“我觉得,不用你说他们可能也会一起来。”


    这下,倒是换成萧砚惊讶了。


    看出了萧砚的疑问,言朔及时地给他解答了。


    “我比较了解宫辞。”


    萧砚点点头,表示了解。


    说完,言朔直接拿出手机就给宫辞打电话了。


    “等会送些吃的来剧组,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


    言朔打电话的时候开了免提,宫辞的声音一声不落地就传进了萧砚耳朵里。


    “大哥,我这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你又薅我起来去给你送吃的,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要不我说,你还是找个助理吧!”


    言朔:“别叫我大哥,你比我大,别占我便宜。”说完后又加了一句:“而且助理没你好用。”


    电话那边的宫辞有一瞬间的失语。


    默了两秒才回了一句:“那要不你招我当助理得了,只要工资给到位,我还是很乐意的。”


    言朔对于宫辞这个提议一口就回绝了。


    “不行,我可请不起宫大少爷,再说,你胜任不了这个工作。”


    萧砚能听到宫辞那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是吧。”


    言朔:“可以这么理解。机会已经给你了。”说完后直接挂了电话,留宫辞一个人在电话那边凌乱。


    看言朔打完电话了,萧砚才开口问了一句:“机会?”


    言朔没有直接向萧砚解释,而是卖了个关子。


    “暂时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还眨了下眼睛。


    撩得萧砚心里痒痒的。


    不过他也没再多想。


    中午,果不其然,宫辞和温江雪、夜阑笙一起来了。


    他们开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门打开后,还没见到人呢,萧砚就听到了夜阑笙的声音。


    “砚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言朔都知道打电话让宫辞来探班,你怎么不喊我和小雪来呢!”


    萧砚被问得满额黑线。


    “说话要严谨一点,是叫他来跑腿干活的,不是叫他来探班的。”虽然很无语,但萧砚还是跟夜阑笙解释了一下。


    却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来了句:“叫我来干活我也乐意啊!”


    说着说着就抱怨了起来:“以前我和小雪就想来你剧组探班了,但不是因为在外地,就是你不让我们来,就这次来,还是托言朔的福呢。”说完便冲着言朔露出了一个眼睛都眯起来的傻笑。


    这边言朔还没说什么呢,那边正搬了东西过来的宫辞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


    “小笙子,做人要讲良心啊!明明是我喊你来的,怎么就是托言朔的福了呢!”


    夜阑笙的理由却是充分得很:“不是言朔叫你来的吗,我这么说哪里错了?”


    说完还问了言朔一句:“男神,你说我说的对吧!”


    萧砚看着夜阑笙就差在身后装个尾巴摇起来的样子,咬了咬牙才忍住了把他摁回车里去的冲动。


    言朔看了看夜阑笙,又看了看宫辞,最后看向了萧砚,他可没忽略萧砚刚才那副看智障的眼神。


    于是,腹黑了一把。


    看着夜阑笙说了一句“这福气给宫辞就行了,我不要也罢。”


    说完夜阑笙傻眼了,其他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宫辞还补了个刀:“这福气,我也不要!”


    眼看夜阑笙被这帮腹黑的家伙气得快跳脚了,温江雪拍了夜阑笙一把:“别贫了,赶紧搬东西吧。不然等会他两给你摁回车里去,下次也不准你来了。”


    夜阑笙闻言抬眼看了眼萧砚和言朔,深深觉得温江雪说得没错,这种事他们还真干得出来。


    “小雪,关键时刻还是你对我好。”夜阑笙说着就要往温江雪身上蹭脑袋。


    温江雪先一步转了个身,夜阑笙的动作落了空,不过好在他平衡力不错,这才没摔倒。


    结果刚站稳脚跟,就听温江雪来了句:“不,我只是太善良了。”


    夜阑笙顿时感觉他今天是不是不该来,他的地位怎么突然就变成“团欺”了,虽然,他也没当过“团宠。”


    “你们这么欺负Omega,小心以后都找不到老婆。”说完气鼓鼓地朝后备箱走去搬东西去了。


    却没注意到,他那句话刚说完,萧砚和言朔就对视上了,宫辞也看向了温江雪的方向。


    可怜的孩子,完全忘了这几个Alpha根本就不想找Omega啊!


    几人带来的东西很多,有盒饭,有零食,有饮品,还有一些药物,萧砚和言朔也跟着一起过去搬东西了。


    等把全部东西都搬完已经是五分钟以后的事了。


    不过刚刚好,剧组正好收工。


    严正走过来看到地上堆了那么多东西,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都是你朋友带过来的?”他看着言朔问道。


    言朔点了点头:“嗯,萧老师的朋友也一起过来了,一点小福利,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严正:“那这我可得代表剧组好好谢谢你们。”


    言朔:“严导,我们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啊,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萧砚:“严叔,您就别感谢来感谢去了,赶紧叫大家过来吃东西吧!”


    严正:“好。”


    吃的东西都准备的很充分,每个人拿一份之外都还有剩的,有些饭量比较大的人就拿了两份。


    吃东西时,严正和萧砚、言朔、宫辞、温江雪、夜阑笙坐在一起。


    严正看着坐在自己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频频地点头,这颜值,不演戏真的可惜了。


    虽然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比起外貌他更注重实力,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了句:“你们的朋友有想过进娱乐圈发展吗?”


    言朔和萧砚异口同声道:“这个您问他们。”


    宫辞先回答了严正:“谢谢导演的赏识。不过我这人自由惯了,再加上表演天赋为零,还是不霍霍娱乐圈了。”语气诚恳、表情认真地让人都起不了怀疑他是不是在找借口推辞的心思。


    严正只能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温江雪和夜阑笙。


    温江雪:“比起娱乐圈我倒是更喜欢调香,怕是和这个行业无缘了。”


    夜阑笙也回绝了严正。


    “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被导演看中,哈哈!不过,比起当演员我更喜欢研究吃的。”


    严正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看到这几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身上那种自信的光芒是无法掩盖的。


    “哈哈,好!不过有空了可以多来探探班,你们来了之后,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工作热情都高涨了不少。”


    几人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确实跟严正说的一样,萧砚能明显感觉到下午工作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积极地不行。


    他第一次这么切实地感受到颜值对人的诱惑有多大。


    社畜都开始自愿当牛马了。


    虽然下午没有他的戏份,但他也没准备离开,宫辞几人也没走,想着一起看言朔拍完戏之后去清吧小聚一下。


    下午两点,言朔审讯室的戏份正式开拍。


    【TAKE  1】


    陆屿澈坐在审讯桌前面,助理站在他旁边,网红主播林真贞(唐皖饰)坐在陆屿澈对面,她的头发很乱,头也低得很下去,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陆屿澈敲了敲桌面,问她:“你认识陈云晟吗?”


    林真贞没有抬头,低声回了两个字:“认识。”说话的时候不仅身影在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但头依旧低着,一点都没抬起来。


    陆屿澈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凶了,于是把声音放轻了一点,“把头抬起来。”


    林真贞都快抖成筛子了,闻言却不得不将头发撩到后面去,将头稍微抬起来了一点,但眼睛还是不敢正视陆屿澈。


    “他死了,你知道吗?”


    林真贞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她似乎抖得更厉害了,但是眼神中却没有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了一丝释然。


    当陆屿澈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她本来应该说“不知道”的,但她却一瞬间僵住了。


    直接支支吾吾地开始“我……我……”她忘词了。


    陆屿澈的眼神太犀利了。


    严正:“卡!这段pass,重拍。唐皖,你是在做审讯,不是在被狙击枪瞄准,不用抖得跟帕金森犯了一样,控制一下力度。”


    唐皖深吸了一口气。


    言朔也安慰了她一句:“放松点,别紧张。”


    唐皖点了点头,拍着胸口说;“谢谢言老师,我调整好了,我们再试一次吧。”


    【TAKE  2】


    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坐位,陆屿澈敲了敲桌面,问她:“你认识陈云晟吗?”声音不轻不重,比第一场拍摄时少了点压迫感。


    林真贞这次抖得也没有上次厉害,但头依然低得很低,弱弱地回了一句:“认识。”


    陆屿澈又说了一句:“把头抬起来。”


    林真贞闻言,将头发往后面撩了一下,将脸露了出来,微微地抬起了头。


    “他死了,你知道吗?”


    林真贞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两秒后,她摇着头说:“不知道。”


    陆屿澈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倾身,靠近了林真贞,影子完全笼罩住了他。


    “可是,就在他死前的三个小时,刚给你的账户打赏了100万。为什么?”陆屿澈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他身上的气势却很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林真贞被陆屿澈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压迫性的语言吓得瞳孔微缩,本能地往后躲,却没想到,力度没掌握好,椅子直接翻到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地大声“啊”了一声,然后捂着嘴说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后忙起身去扶椅子。


    严正:“卡卡卡!动作幅度太大了,只能轻微地往后退一下而已,这反应看起来陆队长跟吃人的老虎似的,观感不好。这段重拍,前面可以保留。不过,这段剪进花絮吧。”


    唐皖不好意思地跟言朔说:“言老师,对不起,我没发挥好,麻烦你再拍一次了。”


    言朔:“没事儿。拍戏的时候将自己整个人带入角色会好很多,你觉得电影中的林真贞是什么样的人就怎么演就好了,不用想那么多。”


    唐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TAKE  3】


    陆屿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倾身,靠近了林真贞,低声问了句:“可是,就在他死前的三个小时,刚给你的账户打赏了100万。为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但却让听的人无法忽视。


    林真贞做了个深呼吸,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些,但这次没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是在地上发出了一些轻微的摩擦声。


    “那是他给我的封口费。他强迫我做了那种事,然后为了防止我报警,他给了我100万,让我不要乱说。他还威胁我说,要是我敢报警就把我的那些视频都发到网上,他有很多办法让我身败名裂。”她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小声地哭起来了。


    “我不敢,我不敢反抗,我怕他真的会那样做。”


    这些事实陆屿澈早就知道了,案件报告里面写得清清楚楚,但听到林真贞亲口讲述的时候,他还是从她的身上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在发生那样的事后,你有想过杀了他吗?”


    话音刚落,林真贞就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有,警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陆屿澈:“别激动,我就是例行询问。”


    但林真贞却像是没听到陆屿澈的话一般,嘴里一直不断地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


    严正:“好,卡!这个镜头结束,唐皖先休息一下,缓解一下情绪,再拍剩下的镜头。”


    唐皖入戏太深还没从害怕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她的经纪人过来安慰了好一阵才停止了哭泣。


    缓了大概10分钟,补了个妆后才开始继续拍摄。


    【TAKE  4】


    陆屿澈扯了扯领带,转动了一下脖子,向旁边的助理示意让他过去扶林真贞坐下来,再这样哭下去审讯就没法继续了。


    助理过去扶着林真贞坐了下来,又给她接了一杯热水。


    陆屿澈看林真贞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才继续说:“他强迫你并给你封口费这件事你有告诉过别人吗?”


    林真贞手里握着水杯,低声回答:“没有。”


    陆屿澈从助理手里拿过来一叠照片,递到了林真贞跟前。


    “那这些照片你怎么解释?”


    是她直播时故意穿了吊带,露出满是伤痕的脖子和肩膀的照片。


    陆屿澈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真贞的脸,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和眼神转换。


    林真贞却不知怎么地突然暴走了。


    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嘶吼道:“穿什么样的衣服是我的自由!我受到伤害的时候没有人来拉我一把,我尝试自救的时候你们又想将我推入深渊,到要我怎么样?难道,我真的必须默默承受着所有伤害吗?是我勾引他强迫我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但每个字都说得无比用力。


    陆屿澈不知怎么地,看着那样的林真贞,他下意识地就低下头,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这段,是剧本中没有的。


    严正激动地喊道:“过!绝了!这段情绪渲染很到位!”说完又特意加了一句:“言朔,最后一段戏加得不错。”


    说完后,整个剧组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刚才那段表演感染力太强了,几个女工作人员不由地就湿了眼眶。


    言朔站起身来拍了拍唐皖的肩膀:“这段演得很好!把我都带入戏了。”


    唐皖脸上还挂着泪水,说话的声音也是哑的。


    “谢谢言老师的鼓励。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您当时的眼神,我不自觉地就进入了状态,甚至演那一段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发懵的,就像是完全凭着身体的本能与感觉去演的。”


    言朔笑着说:“这说明你找到演这个人物的感觉了。看来这几次NG倒是值得了。”


    唐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言老师,我下次会继续努力的。谢谢您陪我演了好几次。”


    言朔:“不用放在心上,拍戏嘛,NG很正常。”


    唐皖:“好。”


    拍完这段后言朔今天的戏份也就结束了,跟严正说了一声后就直接下班了。


    坐在车上,夜阑笙看着言朔说了句:“男神,刚才拍戏的时候,我感觉你都快把那个女生吓哭了,压迫感太强了。”


    言朔:“要不咱两对戏试试。”


    夜阑笙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说不定我还不如她呢!”


    言朔本以为对他的调侃就到此结束了。


    却没想到萧砚说了句:“陆队长,温柔点,她不是你真正的犯人。”


    言朔:“可是,我只会对一个人温柔,怎么办?”说话间,他的眼睛看向了萧砚。


    萧砚不自觉地红了耳尖……


    【作者有话说】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