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封
作品:《二十情书》 “不知道。”
秦乐知那句“不知道”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一直在她脑子里爬来爬去,把这三个字用力当着祝霞的面说出来后,孟非晚竟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是真的不知道。
什么比赛不比赛,什么期末成绩,全都跟她嘴里的那口饭一样,堵得她的心阵阵难受。
所有事情都跟如同海草一般紧紧地缠住她的双脚,只能笨拙地朝四周扑棱,寻找着一丝生的希望,换来的却是无尽的窒息。
秦乐知就是那根缠得最紧的海草。
祝霞像是捕捉到了孟非晚语气里的不耐,却选择了忽略,也不管她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还是随便找个幌子敷衍了事。
跟下达一道命令一样,祝霞说出的话不容置否。
“我帮你拒绝了,你别去了。”
孟非晚夹菜的手一滞,望向祝霞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从巷口回到家的这段路上,她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在听到祝霞的这句话后全然断裂。
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
从孟文去世那天一直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有了爆发的理由。
也是她为自己深感无力而找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她努力控制自己话语里的颤抖,却还是没办法不让眼泪往饭桌上砸。
“你到底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孟非晚连同话里的怒气一同将筷子往桌上砸,“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两声质问里还裹挟着连她都没感知到的怨恨。
祝霞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甚至没抬眼看她,还夹了一口菜往嘴里送,孟非晚此刻直起的身躯在她眼里仿佛成了笑话。
祝霞只是坐着,就把她的所有委屈与愤怒全部打回原形。
“我是你母亲。”
“你问我为什么、凭什么,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足吗。”
其实孟非晚早该明白,大人是无法理解他们某一瞬间突然爆发的情绪的。在他们眼里,那是少年青春期的叛逆,是未成熟心智的一种表现。
他们没有时间深究这样的叛逆和不成熟的成因,也没有时间坐下来静静地听他们诉说心里话。
他们只会把这些情绪归为不懂事,不乖巧,不听话。
为所谓的“为你好”找借口。
成年人的世界或许就是这么简单,一句“听我的准没错”就自以为可以解决孩子出现的所有问题。
可对于这时的孟非晚来说,这简直是一种暴力。
不断压制她精神底线的隐形暴力。
祝霞就是这样的。
孟非晚无法否认祝霞作为“母亲”这一角色为她付出的一切,但也无法消除祝霞作为“凌迟者”在她心里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如同现在这样一般。
孟非晚总是在矛盾的边缘挣扎着,每每她终于觉得祝霞其实也是个好母亲的时候,祝霞又总能轻轻松松地在一瞬间把她拉往另一个极端的边缘。
她也可以是个“坏母亲”。
因为血缘的链接,孟非晚可以爱她。
可孟非晚同样也可以因为大人所认为的“叛逆期”,而选择去短暂地憎恨她。
但她于祝霞来说,到底是爱还是恨呢,孟非晚的回答同样是那句“不知道”。
“从你和我爸离婚的那一刻,有把我当过你女儿吗。”孟非晚身体抖动着,嘴里不停地嗫嚅,“怎么我爸死了,你倒是上赶着要做我妈了?”
所有想法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孟非晚决定不再试图去从祝霞身上探索那些“爱与恨”。
可话说出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战胜了理智。
以至于祝霞一巴掌落在孟非晚脸上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孟非晚缓慢扭过头,死死盯着面前站着的祝霞。
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用痛觉唤回一丝理智,把淌下的眼泪活生生往嘴里咽。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祝霞说着,面部止不住地抽搐,却没像孟非晚一样掉下哪怕一滴的眼泪,“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爸吗!”
祝霞不再冷静,孟非晚竟罪恶地为此刻触动了祝霞的情绪,而感到了些许胜利的喜悦。
泪水如同火烧的热油,它们从孟非晚脸颊划过时传来阵阵的刺痛感,可她却无法顾及这些感觉。
理智战胜了罪恶感,此时终于占了上风,在孟非晚眼前活了过来,有心无力地挣扎着。
她为刚刚说出那些话的自己生出了一丝愧疚。
祝霞是自己的母亲,生她养她,陪伴了她十几年,除了抛弃她和孟文离婚这件事,确实没做错什么。
可为什么孟非晚还是觉得这样的事根本无法原谅。
“我是你母亲。”
祝霞刚刚的话如同回旋镖一般重重地穿过她的脑门,痛觉全部集中在同一处,让孟非晚顿时站不住脚。
对,祝霞还是她的母亲。
她软下身子,倍感疲惫地往椅子上塌,眼前所有的佳肴都变成了内心喧嚣的怪兽——
这是你母亲亲手为你做的,要学会感恩,要学会知足。
“对不起。”
孟非晚妥协了,她决定不再反抗眼前这个称作她“母亲”的人,连吃下这顿晚餐的心情都消失殆尽。
随后,她在祝霞毫无波澜的神色中,六神无主地捞起书包就往楼上走去。
一位被称作“母亲”的神,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祂的“信徒”折服了。
*
整个人往床上扑的时候,孟非晚的腰侧被口袋里装着的东西生生硌了一下,坐起翻出时,才想起这是那粒秦乐知替她拾起的栗子。
温度在孟非晚手心消散,摸着还凉嗖嗖的。
她来来回回摩挲着手上的东西,仿佛还残留着几分余温,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秦乐知拈起这颗栗子时的神态,那双轻颤的睫毛又悄悄地动摇了她的心。
这份仅存的温度就像是来自于两人不经意间相抵的指尖。
孟非晚走向书桌,拉开了最下面的一层抽屉,翻出了一个上着锁的铁盒子,方方正正的,摸起来还没什么重量,却能容纳很多东西。
这是孟文留给她的。
“人总要相信点什么,生活也才会有些盼头。”
秦乐知这句轻飘飘的话此刻有了重量,它们穿过黑夜和时间,踏过寒冬的夜风,回荡在孟非晚的思绪里,留下了深刻的一道痕迹。
这个或许就是孟非晚所认为的盼头。
“当生活不开心不如意时,就把某刻让你开心的物品,又或者是某天写下的一张小纸条,把它们放进去。”
“难过沮丧的时候就打开它,就当是过去的你给未来的你一个安慰。”
“爸爸没什么能做的,就把这个盒子送给你,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要记得不论怎样都保持善意,多记住美好的事物。”
“我和你妈妈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但爸爸从来不后悔拥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
“我们俩的事不需要你承担什么后果,你不要去责怪妈妈,就这么简简单单健康幸福地长大就好。”
那天是个平安夜,孟文拉着她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呢。
孟非晚把铁盒子用钥匙打开,把手心的这颗栗子放了进去,摸了摸口袋,里面还留了几张糖纸。
连着孟文这些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和她无数个深夜存放在里面的不安情绪,一起上了锁。
关上抽屉的那一瞬,房间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随之传来祝霞的声音。
“晚饭我放门口,待会拿进去吃点,我这几天有事,就不过来了,桌上给你放了些钱,不够用再和我说。”
“那个比赛我已经给你推了,老师再找你说什么拒绝就好,好苗子很多,不缺你这一颗,上了高三就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
孟非晚坐在地上,把祝霞的整段话像个打字机一样断断续续地输入进大脑里,她没回答,只沉默地走到房门边。
直至听到祝霞下楼的动静,她才把门打开。
把地上摆放整齐的菜端进房间里,却没有马上动筷,而是快步走到阳台处,看着祝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手指用力得仿佛要在阳台边抠出了好几个洞。
*
孟非晚收到秦乐知的短信是在两天后。
今天是小年夜,孟非晚起了个大早,自己出门去超市购置了一些年货,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风尘仆仆的。
孟非晚住的这片小区大多数都是追求清净生活和身体不怎么方便的老年人,当时孟文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在这里买了房子。
有时候孟非晚放学也能看到孟文没事就和老人家下棋聊天散步,说是在亲近生活。
这些老人的儿女在外为家庭生活事业奔波,每天拼命地在各个繁华的大都市中来回穿梭,却没有办法享受哪怕片刻的宁静。
孟非晚其实有时候也会害怕这样的未来,站在即将十八的路口,她竟然也开始忧虑还没发生的事了。
路过一位老爷爷家门口的时候,孟非晚还帮忙着给人贴了好几副春联,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都透露着孟非晚轻而易举就能读懂的心疼和怜悯。
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话停在嘴边也不知道要开口,看她一个小姑娘还拎着这么多东西,老人家就只是一个劲的往她口袋里塞红包。
一路下来,孟非晚的口袋里已经攒了四五个,她都快不认识“谢谢”和“不用”这四个字了。
在路过那个熟悉铁门的时候,孟非晚还是停下了步伐。
往里张望时没见着人影,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电视声,大抵还是放的音乐频道。
正琢磨着要站在原地朝里打个招呼,又不想奶奶拖着不便的身体,隔着里屋到门口的这点距离来给她开门,便还是把这个想法打住了。
盘算着等秦乐知回来后再带些东西过来给奶奶拜年。
回到家后她把东西塞满冰箱,心里升起一阵满足感,冷冷清清的家里,冰箱竟然成了唯一有生气的地方。
孟非晚就是在这时候收到秦乐知的短信的。
手机在口袋里隐隐作响,短信提示铃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平静。
她举起手机,点开了收件箱里的那串陌生号码。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和一张配图——
【雪。】
回忆大概是有12w字左右的内容,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好视讲述的节奏。现在下笔总有种人物不受控的感觉,有些剧情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来了,打乱了很多我大纲以外的设ovo。
本来也是想着和先前一样穿插描述,但想了想因为自己笔力功底确实不够,还是把它们集中一次性讲个清楚更好,希望大家能有耐心看完(*??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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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