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封
作品:《二十情书》 “你是不是有病?”周诚一脸睡眼惺忪,满脸怨气地看着他面前的人。
凌晨三点,秦乐知拖着行李箱站在周诚家的门口。
周诚大半夜从床上起来,秦乐知电话也没给他打,一阵敲门声倒是给他整懵了。
行李箱“咕隆”的滑动响声在沉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周诚跟在秦乐知的后面,关上了门。
昨天白天的时候秦乐知和他说大概要回一趟家,看他现在这大晚上的还能上他这里来,估计着是和家里又发生什么了。
周诚其实在国外的时候很少听秦乐知说他家里的事,对他家庭的了解可能仅限于“跟家里关系不太好”的认知上。
周诚自己从小被宠大的,没吃过什么苦,不太理解别人所谓家里长家里短的事,在国外留学那几年其实他还蛮恋家的,有时候总会拉着秦乐知喝上几瓶,说“想家了”。
秦乐知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笑他,不是嘲笑,反倒像种苦笑,可是周诚又觉得好像都有。
问他,又什么都不说,再问,只会给他来一句“想家不如喝酒。”
这时候周诚总会拍他肩膀,大喊一句“滚蛋”。
不过讲真,他有时候是真喝不过秦乐知,还真不知道他这酒量是从哪里练出来的,寻思着是不是以前因为追不到某个姑娘天天借酒消愁,还说他打小不学好,尽干些叛逆事,打趣他是不是像国产电视剧里的那样,被家里人送来国外改造的,就是为了棒打鸳鸯,难怪不恋家。
这时候秦乐知倒是老实了,反而什么都不说了。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懒得反驳。
可周诚琢磨他那长相,应该是小姑娘追他才是,他这样的还用得着倒追人家吗?周诚宁愿把他当作苦心专研学术的学术疯子,也不愿把他当作沉溺情情爱爱的恋爱脑。
但他在国外,也真就确实没见他谈过恋爱,要不是泡图书馆,要不就是跟哪个老师或者团队跑项目和公益活动。二十有八了,人家八字都有一撇了,他还在那跟学术打交道呢。
周诚拖着行李依依不舍跟他道别说要回国了,秦乐知还隔宿舍那桌上看文献,让他赶紧走。
这下周诚确认,他是真不恋家了,纯学术疯子。
所以秦乐知这次回国,以为他心里那点担子终于放下了,不过现在看状态,还真不是。
“和家里吵架了?”周诚试探问道。
秦乐知把行李箱放在沙发一旁,身上的背包取下,从里面取出电脑,等待开机的时间开口回复他,答案显而易见:“暂时在你这里住几天。”
周诚挑了挑眉,给他倒了杯水后,在他身旁坐下,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几天?”
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他也没想好要住多久。
又斜了周诚一眼,然后开口:“项目策划书差不多了,可以的话也想请你帮忙,看看你身边有没有意愿的,一切落实差不多了我就走。”
秦严说他不行,但他就偏要证明自己。
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的父母在替他做抉择,生活、学业他都在听从父母的安排,就连出国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待在国外的那十年,可以说是逃避,但他其实依旧有放不下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选择回来。
选择读医学是父母替他安排的,但如果说选择学习精神病学,从事有关心理行业,最开始是为了违背他父母意愿。
而现在,坚定地选择做这些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想做,他要做。
他不想这么从小到大都被人束缚着。
“这么快?”周诚指他的项目。
秦乐知打字的手没停,低头和周诚严肃道:“嗯,不快不行。”
得,还真是学术疯子。
“等我帮你问问我爸。”周诚说。
“行,谢了。”秦乐知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源,我跟家里人说要搬出来住。”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靠近市中心的。”
周诚说“知道了”,陪着他坐了一会后实在有些撑不住,就给他指了指客房的方向,示意他等下可以去里面休息。
但是看他忙活的样子,大概率是要睡沙发,本想回房补觉,起身到一半时不知怎的又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在清江饭店的事。
“你高中同学的事怎么样了?”
秦乐知的动作完全停下来了,脑子里的“高中同学”直接变成了“孟非晚”三个字。
他放下电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说完,想到她好几次情绪不对劲就不自主反复摸衣角的动作。
那是一种典型强迫思维的症状。很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强迫症或者焦虑症导致的反复行为,当然,对于本人来说,这样的行为也表示了一种自我安抚。
他扭头看周诚,不想过分打听,只是绕个弯询问道:“严重吗?”
周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学术疯子在爱情上面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下周诚感到更好奇了,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你们怎么认识的?”
秦乐知其实有点恼周诚这人为什么每次都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瞪着周诚,周诚也等他回答,周诚笑着什么都不说,他也什么都不说。
不得不说周诚道德感这一方面是真挺强的,他要不想告诉你,嘴里真就撬不出一句话。
不一会,秦乐知妥协了,“啪”地合上了电脑,破罐子破摔,站起身就要离开,抬脚往客房的方向走。
周诚笑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从秦乐知身后跟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才模棱两可地说道:“我觉得,她应该是你需要的人。”
秦乐知脚步停住,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周诚背着他走进房间时摆了摆手。
他没搞懂周诚那句话的意思,理解过来时只想——
她需要我?
*
自上次接到秦乐知电话已经过了一周,这期间孟非晚没主动打过去,而秦乐知也没主动联系她。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她坐在电脑桌前,前几天还空白的文档此刻已经多处了几行字,是她勉勉强强写下来的,虽然说周医生告诉过她不能长期用脑,但她长期从事这个工作已经形成了习惯。
就算没人看到,她也还是想用这几行写下来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完全不能写东西了。
虽然是徒劳,但也算给自己一个安慰。
她整个人趴在书桌上,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里映出的上半张脸,有些恍惚。
吃药已经吃了几天,除了第一天睡得比较沉以外,她这几天又开始出现失眠的状况。
孟非晚向来睡眠浅,只要醒了大概就没办法再入睡,所以这几天都起得很早,她试着做些别的来让自己静下心,但是总是不知不觉处在一种紧张焦虑的状态中。
看书没法静下心,连注意力都变得涣散。
“嗡——!”
手机猛地在她手心里震动起来,把孟非晚从书桌吓得直起身。
她从来手机都是开得勿扰模式,平常能不联系别人都不会主动联系别人,以前偶尔会和任楚妍通过电话沟通一系列事宜,现在出版社那边没有征集她稿子的意愿,她也不敢再去联系任楚妍。
她留了电话给秦乐知,也是怕接不到电话。
但看清了手机上的联系人,心情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祝霞。
电话响了好几声孟非晚才按了接听,她打开了免提。
“喂?妈。”
没有问候,还是质问的语气:“你什么时候有交往的对象的?我怎么不知道?”
显然,祝霞已经知道了那天的事,现在打来,无非就是想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孟非晚有些紧张,又攥紧了衣角,沉声解释道,却心里却心虚得不行:“刚交往一个月,我没来得及和您说。”
电话那头冷哼了一声:“我听那李一杰说,你和他在大学时原先是男女朋友?”
沉默不过半刻,孟非晚“嗯”了一声。
如果祝霞知道他们原先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那么也应该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以李一杰那样的人,是怎样在祝霞面前添油加醋的。
孟非晚知道祝霞要强,容不得别人忽视她,就像当初孟文因为写作这件事和她吵架,到最后离婚,最大的原因大概也是没法接受孟文把写作看得比她还重要。
对于这样一段婚姻,其实她拿得起放得下,也很快就选择了改嫁。
有时候孟非晚也会想,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不能接受婚姻的失败,所以才会把这样的期盼,强加在孟非晚身上。
就好像是忍受不了人生中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沾染上一点污点。
也好像是在警告她,沉溺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简直就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尽早抽离出来,对谁都好。
“我也不管你们先前怎样,既然你早就有交往的对象,应该早点告诉我才是,也省得我多给你安排这一场相亲。”
孟非晚没有回答,祝霞只管往下问:“他是干什么的?”
问的是秦乐知。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回答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对于刚回国的秦乐知,她什么都不了解。
刚想先随便糊弄过去,哪想祝霞接下来的说的话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过几天我去宁城,正好带嘉泽在开学前去那里熟悉熟悉环境,到时候你带他一起过来见个面。”
祝霞口中的“嘉泽”全名是罗嘉泽,是祝霞改嫁后男方那边的儿子,据说罗嘉泽是刚出生时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靠着男方一手抚养长大。
后来在祝霞和孟文离婚,再到孟文去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两人便在别人的撮合下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从相处到领证结婚也就用了半年的时间,祝霞就这么成了罗嘉泽的后母。
如果按她和祝霞这层的关系算,罗嘉泽就算和她没有血缘关系,那也算她半个弟弟,两人相差十岁左右。
但是孟非晚只和他见过几次面,关系其实算不上熟络,但性格看着很温顺,祝霞和她相处的也很好。
罗嘉泽今年刚刚高考完,她也是不久前才听说他考到了宁城的大学。
但听说他和祝霞要一起过来,孟非晚却有些慌了,她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挂在房间门口的日历,战战兢兢地问:“几号?”
孟非晚听见祝霞对着电话外叫了几声,没过多久,电话那头一阵动静后,说话的人就变了。
那人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试探地叫出了那个称呼:“姐。”
“嗯,”孟非晚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问他“你和妈妈,几号过来啊?”
对方沉默了一会,最后答道:“23号。”
孟非晚对着日历,也就只是还有4天的时间。
麻烦大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和秦乐知交代?
罗嘉泽说完,又转为祝霞接了电话:“你听到了啊,23号那天有事没事都先放一放。”
孟非晚刚想开口,祝霞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挂了电话,仿佛就是在告诉她,见面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她用手轻轻拨了拨头发,考虑着是不是要和祝霞坦白她根本没在谈恋爱。
手机震动再一次响起,这下孟非晚急得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就接了起来,语速都不自觉加快了——
“妈,你要不还是先别过来?秦乐知他那天大概没——”
“大概没?”
“空...”
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却比孟非晚在现实中听到的更低沉,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她宕机了半秒。
“我没听懂。”电话那头又继续说。
这下倒是把声音听实了,拿手机的手反而一抖,紧接着孟非晚的脑子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