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动。


    意识像是被从深海强行打捞出来，季珩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脱落的墙皮，鼻尖萦绕着潮湿的、带着点霉味和垃圾发酵的酸腐气息。他正靠坐在一条肮脏小巷的墙角，屁股底下的水泥地透着一股渗人的凉意。


    【叮！新手世界载入完毕。世界编号：C-107，《晴空下的约定》。身份载入：男主，季珩。当前任务：阻止关键人物‘周燃’黑化，确保原世界主线顺利进行。任务失败惩罚：灵魂能量扣除10%。】


    一串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季珩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忍着那股子眩晕感，在心里吐槽：“我说系统，传送能不能温柔点？每次跟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甩干半小时再扔出来一样。”


    系统：【能量有限，请宿主克服。新手指引：周燃，本世界重要反派，因其原生家庭悲剧及长期遭受校园暴力，将于三个月后彻底黑化，成为后期男主商战路上的最大阻碍。你的任务是扭转这一进程。周燃当前定位已发送。】


    一个半透明的绿色箭头出现在季珩视野的左上角，微微闪烁着，指向巷子深处。


    季珩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认命地朝着箭头指示的方向摸过去。巷子越往里越窄，光线也愈发昏暗，两旁的墙壁上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喷鸦。


    很快，一阵压抑的闷哼和污言秽语顺着风传了过来。


    “周燃，你他妈挺横啊？昨天敢瞪老子？”


    “没钱？你爸不是挺能跑的吗，跑路前没给你留点饭钱？”


    “搜他身！妈的，给脸不要脸！”


    季珩悄无声息地贴近拐角，探头望去。


    五六个穿着流里流气、校服外套歪歪扭扭系在腰上的男生，正围着一个靠在墙根的人。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眉眼，只能看见紧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他靠着墙，身体微微蜷缩，像一头沉默的、受伤的幼兽，任凭那些拳脚和辱骂落在身上，只在实在吃痛时，喉咙里才会泄出一丝压抑的喘息。


    地上散落着几本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课本和练习册。


    系统适时提示：【目标人物‘周燃’已锁定。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阻止暴力升级，获取初步好感。】


    季珩深吸一口气。按照他看过的无数校园文套路，此刻他应该正义凛然地大喊一声“住手！你们在干什么！”，或者干脆利落地冲上去展现一下男主光环，一个打五个。


    他抬脚，准备走出去。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刚才传送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退，脚下有点飘，加上心里那点紧张，这一步迈出去，落脚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滚落在地上的空易拉罐。


    “哐当——！”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突兀地炸开。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那五个混混，连同被围在中间的周燃，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瞬间钉在了僵在原地的季珩身上。


    空气死寂。


    季珩脑子“嗡”的一声，在那几双充满恶意和惊疑的眼睛注视下，CPU差点干烧了。电光石火之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是我的人”这种说法最能震慑住这群欺软怕硬的小混混，他嘴巴先于大脑一步，脱口而出：


    “那、那个……他是我的人！你们敢动他一下试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季珩清晰地看到，靠墙站着的周燃猛地抬起了头。


    碎发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露了出来，里面没有季珩预想中的感激或惊讶，只有全然的错愕，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冰冷的警惕和审视。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季珩脸颊生疼。


    为首的黄毛混混上下打量着季珩，看他身上干净整洁、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校服（系统安排的身份福利），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谁啊？哪个裤腰带没拴紧把你露出来了？你说你的人就是你的人？证据呢？”


    季珩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他强迫自己无视周燃那几乎要把他冻穿的目光，挺直了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底气足一点：“需要什么证据？我说是就是！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


    他作势要去掏手机。


    黄毛几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忌惮。毕竟季珩这派头，不像普通学生。领头的黄毛啐了一口，恶狠狠地指了指周燃，又指了指季珩：“行，周燃，你他妈找了个靠山是吧？给老子等着！”


    撂下这句毫无新意的狠话，几个人骂骂咧咧、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下季珩和周燃两个人。


    气氛比刚才被围殴时还要尴尬和凝滞。


    季珩看着周燃慢慢直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地弯腰，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他的校服外套在刚才的推搡中被扯破了肩膀处，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T恤，沾满了灰尘和鞋印。


    季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想帮他一起捡：“那个……你没事吧？”


    他的手刚伸向一本掉在水洼边的数学书，周燃却先一步将书捡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恰好避开了季珩的碰触。


    季珩的手僵在半空。


    周燃把捡起的书本胡乱塞进那个看起来用了很久、边缘都有些磨损的书包里，自始至终没有看季珩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他拉好书包拉链，单手拎着甩到肩上，然后，径直从季珩身边走了过去。


    肩膀擦过季珩的手臂，带着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汗味和血腥气的味道。


    季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却透着孤绝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哀叹：“系统，出师不利啊。这好感度，怕是负的吧？”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复：【目标人物周燃对宿主初始好感度：-5。请宿主再接再厉。】


    季珩：“……”行吧，没直接降到负一百，算他开局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