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捉弄
作品:《拒绝公主后还能当她的伶人吗》 按照寻常人的做法,求人办事,该是用你所有,换你所求。
许清直家中几代都是读书人,往上数还真有当过官职的,只是一向清高,对珍宝钱财嗤之以鼻,日子过得清贫,也没给后代留下什么。
更别说许清直的父亲已经病了几年,药罐一响,白银万两,什么家底都掏空了,家里早已入不敷出。
何况李晏宁各种稀奇珍宝都见过,就算许清直家里真有传家宝,在她眼里也是平平无奇。
许清直确实没有能献给公主的,求她帮助,是他理亏。
“你可千万别被那公主看到,”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邻居王大婶的声音。
上个月她来家中串门,聊天时说到到公主来了此地,挤眉弄眼地打趣他:“这幅好样貌,怕是要被抓去做她的伶人咯。”
许清直闭了闭眼,微微弯了腰,低声道:“但凭殿下吩咐,清直自当竭力而为。”
他把姿态放低,小兰花从石缝中顽强长出本就不易,又被疾风骤雨打得一片狼藉,凄凄楚楚,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
李晏宁不置可否,只是用手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
半响,她嗤笑一声,直言道:“你这人有意思,有事相求,但从进门开始,就站得远远的,倒是不曾看我一眼。”
许清直面上一热,抬眸看向李晏宁,撞进了一双乌黑清亮的眼,下一秒又移开视线。
天气炎热,李晏宁穿得清凉,她身着石榴红色的齐胸纱裙,裙角缀有几个小铃铛,肩上虚虚披着浅碧色的纱制披帛,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冰肌玉骨,肤如凝脂。
一抹绯色悄悄从脖子爬到耳朵,又蔓延到两颊。
许清直的手不自觉的攥着衣袖,他思忖着怎么答复,刚要说话:“清直...”
“殿下!”厅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音,打破了室内凝固的氛围。
兰辞一手捧着一盘葡萄,一手掀开帘子,大步踏入室内,像一只欢脱雀跃的虎皮鹦鹉,向李晏宁小跑过去。
李晏宁眼中含笑,温声提醒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秋云接过兰辞手上的盘子,放在李晏宁旁边八仙桌上,兰辞顺势坐在了八仙桌旁的另一张太师椅上。
“怎么有葡萄了?”李晏宁有些惊讶。
“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今年的葡萄结的早,还给您带了一封信。”兰辞从内襟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晏宁。
李晏宁看着信封封面那熟悉狂放的字迹,笑了笑:“他倒是有心了。”
“这位是?”兰辞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个俊美男子。
他站了起来,向许清直走了两步,上下打量着许清直,转了转眼珠,口随心动:“不会是新来服侍殿下的吧?”
许清直身体一僵,心中料想的最不堪的局面被少年不避讳地点明,他觉着面上如火烧。
面前的少年身着丝绸质地的荷绿色深衣,衣襟不羁地开叉至胸膛上方,腰间束带上系着玉佩,面如好女、唇红齿白,应该就是传言中的伶人了。
流言得到证实,许清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
“不得无礼。”李晏宁笑着轻斥,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清直说:“你该是已经听过我的传闻,知道该怎么做吗?”
许清直默然,但并未反驳。
李晏宁轻抬玉指对着许清直:“来,再靠近一些。”
许清直的腿像是灌了铅,他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心中苦涩,嘴上说着自己要满足了公主的任何要求,身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
这番心口不一的忸怩作态,倒是要招人笑话。
兰辞已经回到前方,正坐在那儿给李晏宁剥葡萄皮,剥好了又拿竹签插着,递到李晏宁嘴边。
李晏宁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见许清直行进间还带着犹豫,戏谑道:“怎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
“来吧,坐过来给我剥葡萄。”李晏宁眼神示意兰辞坐到下方的凳子上去。
兰辞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上这颗葡萄,在旁边水盆子里净了净手,施施然地坐到下方去了。
许清直僵直着身子落座,靠得越近,她身上带着的香味越发浓郁,已经彻底将他包围。
鼻腔里都是这霸道的味道,让他有些眩晕。
他依旧垂着眼,人微侧着,背紧靠着太师椅一侧的扶手,在凌月端来的盆里,用水净了手。
许清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剥葡萄的时候,皮肤下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学着兰辞,将剥好的葡萄用竹签插好,眼眸微抬,错开了和李晏宁的对视,寻着她的嘴唇位置,送去葡萄。
李晏宁看着许清直,嘴巴微张,像是要接过葡萄。
下一秒,她身体向后一撤,用手帕轻掩着嘴,调笑道:“我可不敢吃你的葡萄,真怕你给我喂到鼻子上去。”
周围响起了笑声。任谁都看得出李晏宁这是有意逗弄他。
像是一桶凉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遍,许清直窘迫地愣在原地。
他遍体发寒,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冰鉴散发的寒气居然能在夏日将他冻伤。
羞恼之际,下颌被人轻轻抬起,手指柔软,带来了一丝暖意。
这是李晏宁的体温。
许清直下意识将身体往后撤,但横在腰背处的扶手让他避无可避。
他被迫直视李晏宁的眼睛,她的眼瞳如墨,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又有一丝神秘,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离得太近了。
许清直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清醒,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你着实美丽,”李晏宁点评道,接着又话锋一转,戳破了他近乎没有的伪装:“但若是不愿,”
她见过的男子里面,许清直确实算得上是极品。
但强扭的瓜不甜,就当是无缘,她无意执着于一个不甘不愿的人。
“那便不强求。”李晏宁放下手。
许清直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下一松,本该庆幸,却又感到一丝陌生的茫然。
李晏宁挥挥手,凌月上前将这盘葡萄撤下。
“去把姑姑让我看的书拿过来。”李晏宁转头对秋云说。
秋云转身绕过了折屛,走到书桌旁,一本书摊开在书桌上,只有前面几页被翻动了。
“听说能获得江陵学府入学名额的贫寒学子,是千里挑一。”
李晏宁接过秋云拿来的书,递给许清直,又问:“把这本书的内容揉碎了,再把我教会,你需要几日?”
许清直心中错愕,李晏宁的想法转变的极快,但许清直也明了,这是他的机会。
他连忙伸手拿书,不经意间,指尖触碰到李晏宁的手指,手上触感细腻,他像触了电般立刻曲起缩回。
许清直接过后立刻翻开,让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努力不去在意那些细微的不自在。
他细细翻阅了书籍后,沉吟一番,回答道:“只需三日。”
“三日?”李晏宁有些惊讶,她读同样厚的书都要半月。
“是的。”许清直颔首,紧接着又怕她反悔:“今日便可开始。”
“不急。明日卯时,你到这儿来。”李晏宁慢悠悠地说。
“你父亲的事,我会派人去查明,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他过几日就会回去了。”言毕,李晏宁倦意和困意突然翻涌了上颅顶,眼睛有些酸涩。
“谢公主相助。”许清直站起身,后退一步,向她深深一揖。
李晏宁轻轻颔首,而后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裙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响,转身往内室走去。
秋云快步向前,侧身为李晏宁撩开帘子。
李晏宁走到门口,刚要跨步出外厅,忽然转头看见把自己往暗处藏的兰辞,又补充了一句:“兰辞也来听。”。
自从在乐坊里李晏宁买下了兰辞,她便让人教他读书识字,平日里也偶尔随她上课学习。
兰辞平日里最不喜书里的陈词滥调,一坐到书桌前,只觉身痒难忍,翻开书页,更觉头晕目眩。
一听他们谈读书,兰辞心里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试图趁着李晏宁不注意,悄悄溜走,结果还是被抓住了。
兰辞对许清直心生不满,天杀的,还以为是一个送上门的乐子,结果倒来了个死板的教书先生。
就是因为许清直,他又要过上起得比鸡早的苦日子了。
他剜了一眼许清直,又快步走到李晏宁旁边,扶起她的手臂,同时小脸一垮,欲哭无泪,扮作可怜状,眼尾低垂,眼神哀怨,幽幽道:“兰辞夜间又该梦魇了。”
他沮丧的样子倒是惹得李晏宁发笑,她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脑子,轻笑道:“少来,当心你的脑袋变笨,我可不要一个不聪明的人在身边待着。”
秋云和其他侍女也随后跟上,一同离开了外厅。
兰辞好像又说了什么,许清直听到李晏宁清脆的笑声,听着像是另一种轻摇的铃铛,如珠落玉盘。
慢慢的,所有声音都越来越模糊了。
终于,外厅归回一片寂静。
“许郎君,”凌月久等未见许清直离开,出声提醒:“我送郎君出府。”
许清直陡然回神,这才反应过来,他竟在这无人的外厅里呆站了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