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祈愿
作品:《【莲花楼/花方】破窗而来》 24.
李莲花睁开眼便身处素雅干净的寮房,一榻一桌一灯。四壁雪白,除了放置蜡烛的壁龛,只在高处开有一扇小窗,可见天光大亮。李莲花掀被下床。他内力抽干,休息过后已经好多了,只是一站起来还是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一把撑在桌几上,茶具被撞得格楞作响。他揉了揉眉心,穿好外袍出了门。
走廊上,小沙弥刚洒扫完房间,抱着被子去浣洗,见了李莲花躬身合掌,“阿弥陀佛。”
李莲花颔首:“小师父,你可知道与我一道的那位公子在哪吗?”
“那位公子的房间毗邻施主,左侧便是。”
“多谢。”李莲花侧身让步,待小沙弥走远,旋即推开隔壁房间。
方多病一身素白,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想来还没有苏醒过,不然睡姿不可能这么端然。李莲花拉过他的手,静静地听了一会脉,指尖感受到生机盎然的跳动。松懈下来,他才感觉到乏了,解了外衣钻进被子里。
25.
李莲花还是对外界动静敏锐,隐隐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睁开眼,叹了口气,真是扰人清梦。
门轻轻叩响,李莲花衣着整齐地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无了。这和尚还是那么没眼力见,李莲花轻轻带上门。
“听得李施主已醒,老衲却寻不到人,想来是到方施主这了。”无了笑吟吟道,“关施主留了口信,老衲代为转告。关施主道方施主应无大碍了,让两位休养好些后再到医庐寻他。”
“多谢了啊,这段时间叨扰了。”李莲花道。
“李施主天资过人,要不要来听听佛法。”
“哎,可别了吧。”李莲花闻言后仰。这和尚,都一把岁数的人了,还来明里暗里挖苦他。李莲花越看越觉得这无了大师笑得不怀好意,往后退了半步抱着手倚上柱子,“大师,这,李某呢喜欢清静,但从不自找苦吃。一想到一年到头都没口荤的,李某就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啊。”
“老衲这次见到李施主,也是十分欢喜啊。都说破而后立,此刻烦恼死,即是此刻新生。”无了说。
上次相见,看似放下了,实则仍未了却前尘旧事,现如今是真的脚踏实地活着的感觉。
“和尚,我可不想同你讲什么佛法。”李莲花一听这些玄奥的话就头疼,“倒是李某死去活来那么多回了,你这普渡寺还是普渡寺。”
“天大地大,李施主如今自是任意遨游。”无了感慨,“老衲稍后还要去讲经,李施主真的不来?”
“那么多人都等着大师开坛明了,大师就别在李某这啰嗦了。”李莲花说。
无了双手合十,穿过拱门,僧服衣角消失在长廊转角。
讲经钟响,声声悠远。
香客、僧众都去听讲经了,李莲花在寺内晃悠。凛冽的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味,他年轻时嗅觉灵敏,不喜欢这些过于浓烈的香味。后来嗅觉逐渐衰退,闲来无事也打过几回香篆。如今似乎也并不十分讨厌。
伽蓝殿旁有棵古树参天,盘虬卧龙,上面系着红绸数许,微微飘荡。树下立了架子,每一层都挂了不少木牌,间有风铃叮铃。
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很敏锐的,以至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
风起,枝叶婆娑,红带飞舞,木牌磕碰着发出脆响。其中的一块晃荡着时隐时现。
“李莲花无拘无束身体康健”
26.
正月正是年节余庆,又逢立春前后,有不少提前到寺的远道香客。清冷安静的古寺也热闹起来,李莲花混在一众俗家子弟里到斋堂就餐也并不突出。就是接连吃了几天清汤寡水,嘴实在是淡的出鸟。连盐都不放几粒,还没他做的好吃。
李莲花回到方多病的房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甭说一年半载了,在这寺里待十天半个月他也受不了。
床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李莲花撇下杯子坐到床边。方多病皱着眉,脑袋动了几下,像是被魇住了。
“小宝?”李莲花极其轻柔地拍着他的脸颊,“醒醒,小宝。”
方多病缓缓睁开眼,呢喃着:“李莲花?”
他撑着手臂要坐起来,李莲花扶着他靠在床头。他半垂着眼睛,很是头晕地静坐了片刻。李莲花的手放在他身侧,方多病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一滴眼泪倏忽落在他的手背,“李莲花,你当年扎针也这样疼吗?”
李莲花被灼烫到一般蜷了蜷手指,低头看着手背上那滴泪。
撒谎也没用了。
巧舌如簧、张嘴就来的李神医转着另一只手腕,翻着衣袖,挑了下眉。
方多病没说话,只是呼吸急促。李莲花终于玩弄够他那片平平无奇的衣袖,抬眼就是一张挂满眼泪的脸,苍白的脸颊反而平添了血色。
李莲花抬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饿了吗?给你弄点吃的。”
他只揣了个大白馒头回来,方多病刚醒,可能噎不下去,只能让小沙弥到斋堂和后厨去帮忙找找还有什么吃的。
“施主。”小沙弥端着一碗粥进来,放在桌几上。
“有劳了。”
门外响着车轮轱辘声,另外一个小沙弥推着轮椅来,“寺里先前有位师叔摔伤了腿,现在已经康复如初、行走自如了,方施主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以此代步。”
“多谢。”方多病说。
“施主早日恢复康健。开年正月便历经磨难,余年一定顺遂平安。”
“谢谢啊。”方多病终于展露笑容。
27.
佛殿离生活起居的房舍不远,香客云集,偶能听得人声,方多病便坐不住,要出去转转。寺内地面平整,李莲花把他抱上轮椅,他自己就能行动自如,李莲花慢他半步悠悠走在身后。绿荫葱茏,细碎的光打下来,微微晃着眼睛。
那棵许愿树太过招眼,方多病果然直奔那而去。他一路掠过,眼前映入满目祝福,问正在往上面系祈福木牌的女眷,“姑娘,请问这个木牌是哪里请的呀?”
“找大殿前面的小师父请的。”姑娘指了个方向。
殿前有门槛,方多病轱辘滚过去,老老实实地停在门口等李莲花帮他,“李莲花,快点!”
“嗯嗯,来了。”李莲花抬着两边扶手,用腿一托,就把他送进去了。
方多病一眼看到桌上立着“随喜善捐”的牌子,勾勾手,待李莲花俯下身来凑在他耳边问:“你身上有带银子吗?借我一下。”
李莲花轻声一笑:“那方少爷可要记得还啊。”
“那当然!本少爷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吗!”
李莲花直起身,伸手从荷包里取出银子,向小师父请了块木牌。方多病眼巴巴地托着双手。李莲花把木牌放到他手心,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真像等开饭的狐狸精。
台上有笔墨,方多病提着笔,“写太多会不灵验吗?”
连这点东西都实现不了算什么神仙……还花了银子了,不多写点不就亏了吗。毕竟佛门净地,李莲花只说:“多写几条,说不定天上能听到其中一条呢。”
“也对!”方多病写着蝇头小楷。用的兼毫杆粗锋长,估计防的就是他们这些写得没完没了的人,不一会而就挤满了字——“李莲花身康体健岁岁欢愉;师长亲友 福绥寿康”
方多病落了笔,李莲花拿过牌子,“失忆了,肚子里的墨水还没丢呢。”
“那是,”方多病得意,“本少爷腹有诗书气自华。”
李莲花拿起笔要往上面添笔,看了眼方多病,小少爷并无不虞,添了几个字。
“李莲花,你写了什么?”
李莲花轻晃着木牌晾墨,却不答他,墨晾干才塞到他手心。
挨挨挤挤的角落里多了三个字,成了:“李莲花和小宝”。
28.
方多病够不着上面,但愿望必须得高高挂起才能更容易被看到,让李莲花帮他挂了起来。李莲花寻了个空处系绳子,衣袖垂落,露出一节皓腕。方多病仰头,看他手指灵活地翻动,正要说道他那不同寻常的系法,一时眼尖看到了后面摇晃的木牌,上头赫然是他的名字。
正月十……那不就是……
挂好木牌,两人沿着周边的佛殿往前走。李莲花等了方多病好几回,又一次停下。
“本少爷手累了。”方多病语调沉了下来。
李莲花向他走了几步,听得他问:“李莲花,我是不是很任性?”
“你是她们的小宝,”李莲花转到他背后,推着他慢慢地走,“她们都很爱你,都觉得很幸福。”
29.
寺庙有宵禁,一到亥时就需灭灯静卧。外头云板敲响,就寝时间已到。李莲花把方多病抱上床,拿过他脱下的外袍挂在一侧架子上。
总不好老是逗留方多病房间的,毕竟这是佛门净地,成何体统!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在云隐山上,是房间不够才半推半就、勉为其难、顺理成章和方小宝挤一间。现在他有自己的房间,逾时还赖这里不走,显得他很另有企图。
不好不好。
方多病已经躺下盖好被子,看李莲花给自己倒了杯茶,磨磨蹭蹭喝了半天,“李莲花,你怎么还不上来?一会小师父要说我们了。”
李莲花饮完余下的水,不紧不慢地除了外袍,解了发簪,钻进被子,弹指灭了灯。
寮房只有一个枕头,又硬又高,硌得方少爷头疼,“这枕头怎么这么难睡!”他翻来覆去,这床板也很硬!他晃晃李莲花,“李莲花你把我打昏吧,不然我睡不着。”
李莲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行了,睡吧。”
方多病嚷嚷着睡不着,辗转了几圈呼吸就匀长了,身体不自觉地往枕头下面蹭,枕到李莲花手臂上,顺着往他胸膛贴。
李莲花搂住往怀里钻的小狗团子。很快,手就麻了,实在是有点无福消受。他伸长手臂扯下架上的外袍,把内面翻转过来团一团,垫在方多病脑袋下面。
何堂主她们是等小宝平安之后才走的。李花挂牌时有意让小宝知道她们来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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