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忆往昔
作品:《别样江湖》 “主子,那乐儿就先歇息了。”离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也有些发烫。她朝冷鹤晞、楚瑜霏和白悯烟三人作了一揖,便在这间躲雨的破败寺庙的草堆上躺下。身下的稻草虽硌得难受,却抵不住连日奔波的疲惫,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梦里是暖的,暖得让她潸然泪下。
没有寺庙的阴冷潮湿,也没有风雨的呼啸。三皇子府的书房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和书卷气。小小的她裹着一件明黄色的锦袄,上面绣着繁复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裙摆上缀着的水晶珠子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她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颗刚剥好的蜜橘。她蹲在书房的门槛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坐在案前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龙纹常服,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书,眉峰微微蹙起,侧脸的轮廓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既锐利又温和。
这个人,是她的父王,备受瞩目的三皇子,赵曌。
“欢颜,又在躲着教书先生?”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蜜橘“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洁的金砖上。刚想慌乱地爬起来,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就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赵曌将她放在自己的膝头,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里带着宠溺的责备:“单先生不是让你背诵《论语》的《学而篇》吗?你倒好,跑到这儿来偷懒。”
“哎呀~父王~”她撅起小嘴,伸出小手去扯赵曌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撒娇道:“《论语》一点儿也不好玩!‘学而时习之’,念起来干巴巴的!拗口死啦!孩儿要听单先生讲江湖故事嘛~单先生之前说,江湖上有能飞檐走壁的侠客,还有能一口气喝十坛酒的大和尚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浅棕色锦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的发髻上只简单地插着一支素银簪,面容清俊,气质温雅。他是赵曌最得力的谋士,也是她的教书先生——单先生。
“三王爷,西北防线的急报来了,该议事了。”单先生先是对着赵曌屈膝行了一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瞬间柔和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地问道:“郡主殿下,今日怎么又逃课了?”
“单先生!你可别告状啊!”她连忙紧紧搂住父王的脖子,把脸蛋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闷声说道:“我就休息一小会儿,然后就去读书,好不好呀?”
赵曌看着怀里耍赖的女儿,无奈地笑了笑,对单先生道:“罢了,让她待着吧。”
单先生顺从地点了点头,转身去案头取卷宗时,却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一颗糖,悄悄塞到了她的小手里。
她把糖含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她窝在父王的怀里,看着父王和单先生低声讨论着兵戈战事,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摊开的书页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那一刻,她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天都应该这样暖融融、甜丝丝的。
可梦里的暖,转瞬即逝,戛然而止。
画面骤然一转,天空阴沉得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王府里往日喜庆的红灯笼被狂风撕扯得东倒西歪,烛火摇曳,随时都会熄灭。
尖叫声、哭喊声、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倒塌的轰鸣声,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王府笼罩。她被贴身的宫女死死抱在怀里,塞进了衣柜深处。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樟木和恐惧的味道。
透过衣柜门板的缝隙,她看到她的父王赵曌,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身披铠甲,手持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脸上、身上全是暗红的血污。他的眼神虽锐利如鹰,却蓄满了绝望。单先生紧跟在他身后,手里也握着一把剑,平日里温和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
“王爷,守不住了!赵旭的手下太多,您快走!”单先生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属下已经让人备好木盆,让嬷嬷带着郡主殿下逃到御河边,郡主殿下坐在木盆里若顺着御河漂流下去,就能逃到城外,获取一线生机!”
“不行!”赵曌嘶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不甘,“孤不能丢下你们!二弟赵旭手段残忍至极,我若走了,王府满门上下几百人都会遭殃的!”
“王爷!您是皇室血脉,是属下们的希望!您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单先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痕滑落,“您快走!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到时候,您再替我们报仇雪恨!属下会留下来,拼死为您拖延时间!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掩护您和郡主殿下安全离开!”
赵曌看着跪在地上的单先生,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他像是做出了某种痛彻心扉的决定,猛地转身,大步朝着后院的御河边跑去。
她此时正被嬷嬷抱在怀里,嬷嬷面色惨白,一路跌跌撞撞地抱着她来到河边。冰冷的河水散发着寒气,木盆被嬷嬷放在岸边。
赵曌从嬷嬷的手中接过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盆里,把木盆放入河水中。
“父王!”她看着父王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吓得大哭起来,伸出小手想要抓住他,“欢颜不走!欢颜要跟父王在一起!”
“听话!”赵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但很快又软了下来,充满了哽咽,“欢颜乖,等父王打赢了赵旭那个奸贼,就去找你,好不好?别怕,顺着御河漂流下去,会有好心人救你的…”
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她的小脸上,冰凉刺骨。
看着坐在木盆里幼小的她哭得断肠,他声音哽咽,泪流满面地对她说了最后的道别:“欢颜,我的乖女儿,以后要好好活着,忘了这里的一切,忘了父王,忘了王府…”
小小的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害怕,朝他伸出手臂,泪水模糊了视线:“父王,欢颜不走,欢颜要跟你在一起!”
“不可!”赵曌强忍着即将与女儿生别离的痛苦,“等父王东山再起,就去找你,好不好?别怕,你一定能顺利得救的。记住,以后不管遇到谁,都不要说自己是三皇子王府的郡主…”
赵曌用力推了一把木盆的边缘,木盆受到推力,沿着湍急的河水顺流而下,带着她在河中飘摇。她趴在盆沿上,看着父王的身影越来越远,看着火光冲天。风吹得她直哆嗦,雨水肆虐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父王的方向伸出手,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父王”、“母后”,哭得肝肠寸断,气弱游丝,可是再也无人回应。
她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和湍急的水声淹没。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远处的王府被无情的火光彻底吞噬。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河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哭到几乎断气,小小的身体在木盆里蜷缩成一团。霎时间,昏天黑地,天旋地转,她感到一阵眩晕,终于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一个穿着浅粉色锦衣的少年正蹲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半块还冒着热气的蒸糕。
少年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淡和疏离。他见她醒了,便把手里的蒸糕递了过来,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道:“你在河中是不是漂流了好久?我想你应该饿了,这个给你吃罢。对了,你为何会在木盆里呢?”
年幼的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咬了咬嘴唇,痛苦地摇了摇头。
少年皱了皱眉,又问道:“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她还是摇头,眼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少年没有再追问,沉默地看了她须臾,然后说道:“我叫冷鹤晞。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暂时跟着我罢。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以后就叫离乐罢,离苦得乐的离乐。”
从那天起,世上再无绛福郡主赵欢颜,只有冷鹤晞的贴身丫鬟——离乐。
她跟着他学武功,学识字。他对她很好,会在她练武摔倒时,温和地伸出手;会在寒冷的冬夜,默默把放了瑞脑的暖香炉塞给她;会在她嘴馋的时候,变戏法似的拿出她最爱的桃花酥。她依赖他,信任他,同时也尊敬他,保护他。
梦中的画面再次飞速切换,那个在般若寺里穿着红色袈裟,吟诵着“曲水流觞叹如何”,并对她比出“嘘”的手势的神秘大和尚,他的面容与赵曌的模样重合在一起。这个和尚不是别人…他就是她的父王——前朝三皇子赵曌!
她想起了赵曌温暖的眼神,想起了赵曌有磁性的声音,想起了赵曌语重心长抚摸着她的头发的样子!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的父王在那天被赵旭诛了满门之后并没有死,而是剃度出家,在般若寺当了和尚!
她是前朝三皇子赵曌的女儿——绛福郡主赵欢颜!
“唔——!”
离乐猛地从草堆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吸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漆黑的夜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层薄薄的寒霜。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清晰得恍然如昨。
原来,她和冷鹤晞,都是从那个吃人的皇城中逃出来的孤雁。他们都曾是金枝玉叶,却又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然后,鬼使神差的,他们在民间意外相遇,从此相依为命,浪迹江湖,一起惩恶扬善。
离乐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往外跑去。
朝夕相处、情同主仆的他们,竟然是堂兄妹!那以后,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她还能再称呼他“主子”吗?
她的脚步很轻,却还是在寂静的寺庙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浅眠的冷鹤晞。
冷鹤晞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起身追了出去。他看到离乐站在月光下,头发凌乱,身体微微颤抖,身形单薄得让人心疼。
“乐儿?你怎么了?”冷鹤晞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主…主子…”离乐转过身,泪如泉涌。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訇然爆发。
她的双膝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膝盖与石板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叫赵欢颜…是前朝三皇子赵曌的女儿!赵旭那个奸贼登基,他…他诛了我家满门!”
“我父王为了救我,把我放进木盆里,让我顺着御河漂流…我受了雨打风吹日晒,发了高烧,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万幸后来被你所救…”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冷鹤晞,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是当朝皇帝赵旭的十五皇子,赵以衡。我们…我们是堂兄妹!当年三王爷府被灭门后,我父王没有死!他就是之前我们在般若寺遇到的那个智茗和尚!”
冷鹤晞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白天,在冰冷的河边,他捡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当时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无助。
他想起了母亲戎绮音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却眼神坚定地说:“鹤晞…你要记住,你的三皇叔赵曌是个好人,可我听说他早已被赵旭那个昏君满门抄斩…你一定要活下去,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为你三皇叔,为所有枉死的人报仇!”
他想起了母亲为他改名换姓,从“赵以衡”变成“冷鹤晞”,就是为了让他隐藏身份,等待复仇的时机。
这么多年来,他看着离乐从一个孱弱胆怯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能独当一面的少女。他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依赖地跟在自己身后,也看着她在自己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他早已把这个失去记忆的“丫鬟”,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视的人,甚至超越了亲人。
如今,她恢复了记忆,而她,竟然就是自己三皇叔的女儿,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堂妹!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心疼。
冷鹤晞缓缓蹲下身,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离乐脸上的泪水。他的指尖很凉,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傻丫头,”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感动,“快起来罢,地上凉,仔细跪坏了膝盖。”
“主…主子…”离乐还在哭,倔强地长跪不起,哭得梨花带雨。
“还叫我主子吗?”冷鹤晞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冷淡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柔软与疼惜,“欢颜妹妹。”
离乐猛地一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赵旭是我的父亲,而你的父亲三皇子赵曌,就是我的叔父。”冷鹤晞认真地望着她,“你是赵欢颜,我是赵以衡。欢颜,我们是堂兄妹,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嗯!”离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望着冷鹤晞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感——有惊喜,有疼惜,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亲人的温柔。这眼神,像极了记忆里父王赵曌看着她时的样子,温暖而充满力量。
“好妹妹。”冷鹤晞点了点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他轻轻拍掉她衣裙上沾着的灰尘,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以后,你我之间,不必再以主仆相称。你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晞哥哥’罢,如何?”
“晞…晞哥哥。”离乐试着叫了一声,声音还有些哽咽和不确定的试探,但心里那块因为失忆和孤独而冻结的坚冰,却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这么多年的迷茫和不安,这么多年的依赖和牵挂,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她不是孤苦无依的离乐,她是赵欢颜,她有亲人,有哥哥,还有等着与她重逢的父王!
冷鹤晞欣慰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乖。”
离乐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和恐惧,而是喜悦和安心。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冷鹤晞的腰,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就在这时,寺庙的门被轻轻推开,楚瑜霏和白悯烟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院子里相拥的两人,以及离乐通红的眼睛,都愣了一下,连忙走了过来。
“阿晞,乐儿?你们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还哭哭啼啼的?”楚瑜霏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脸上满是困惑。
白悯烟也走上前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他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冷鹤晞看了一眼还紧紧搂着自己的离乐,她的眼眶依旧泛红,但眼神已经安定了许多。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给予她力量,然后转向楚瑜霏和白悯烟,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郑重地说道:
“乐儿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楚瑜霏和白悯烟异口同声地惊呼。
离乐深吸一口气,松开环住冷鹤晞的双手,对着两人微微欠身,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楚公子,白公子,我是绛福郡主赵欢颜,是前朝三皇子赵曌的女儿。而我们之前遇见的智茗和尚,就是我的父王。”
她顿了顿,看向冷鹤晞,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我和主子,其实是堂兄妹。”
“什…什么?!”楚瑜霏彻底懵了,他瞪大了眼睛,眼神扫过冷鹤晞,又扫向离乐,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是皇子?她…她是郡主?我…我之前还总爱逗弄你玩,这要是在宫里,我岂不是早就被拖出去砍头八百回了?”
楚瑜霏夸张的反应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白悯烟则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对着冷鹤晞和离乐两人深深作了一揖,语气恭敬地说道:“白某参见十五皇子殿下、绛福郡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悯烟不必多礼。”冷鹤晞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我用冷鹤晞这个名字行走江湖多年,早已习惯。‘十五皇子’这个身份,对我而言,更多的是一种负担和仇恨的源头。”
冷鹤晞的眼神冷了下来,带着锋芒:“欢颜刚恢复记忆,心绪未定,不宜声张,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瑜霏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罢阿晞!哦!应该是十五皇子殿下!说实话,我楚瑜霏别的本事没有,当个护花使者还是可以的!”
白悯烟也点点头说道:“不管怎样,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一个是我的小妹妹,都是在下最重要的人。”
冷鹤晞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离乐,眼神温柔:“欢颜,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离乐轻轻“嗯”了一声,心中的迷茫终于落了地。有亲人在身边,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她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就在这时,楚瑜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个…郡主殿下,你刚才说,智茗和尚就是你的父王?”
提到智茗和尚,离乐的眼眶又一次红了。她想起了在般若寺的那日,那个穿着红色袈裟、眼神深邃的大和尚,想起了他即兴吟咏的诗句,想起了他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嘘”。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就是我的父王,赵曌。当年王府被抄,他侥幸逃脱,剃度出家,想来这些年一直待在般若寺里当苦行僧。”
冷鹤晞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安慰:“叔父吉人天相,既然他选择了那样的方式生活,自有他的道理。放心,只要他还在这世上,我们总有一天能再见到他的。”
离乐看着冷鹤晞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酸涩渐渐被暖流取代。她知道,晞哥哥说的对。父王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四人身上。残破的寺庙在月光下也显得不再那么凄凉。对于冷鹤晞和离乐来说,这个夜晚,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伤痛,也带着温情。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冷鹤晞看着身边的离乐,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他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找到叔父,然后,为所有枉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离乐感受到了冷鹤晞掌心的温度,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莞尔的笑容。那笑容,像是黑暗中绽放的花骨朵,温柔而有力量。
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有晞哥哥在,有白公子和楚公子在,有对父王的牵挂在,她就有勇气一直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