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水中倒影》

作品:《冰河风

    李炽坐在驶往机场的车副驾,车载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关于古典乐坛的旧闻回顾:


    【正如李炽几年前曾指出的那样,古典音乐的潮汐正在东方掀起新的波澜。


    最具代表性的佐证,便是被誉为钢琴界奥林匹克的克莱本国际钢琴大赛。该赛事评委由业界绝对权威组成,若一致认为参赛者水准未达到首奖标准,则让首奖空缺,绝不降格以求。


    这项桂冠,曾因此空缺了整整五届、也就是整整二十年。


    直到四年前,十八岁的华人女钢琴家梁初灵,以她兼具磅礴技术和深邃乐思的演奏,一举打破了这项长达二十年的沉寂,强势折桂。


    根据大赛传统,首奖获得者不再拥有参赛资格,但梁初灵在夺冠后,收到了大赛组委会发出的评委邀请。


    就在明年,新一届大赛即将启幕,她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评委,也将成为第一位华人评委。


    细数近几年的国际顶级钢琴赛事,首奖都被华人钢琴家包揽。她们以无可指摘的技巧和融汇东西方的独特音乐理解,征服了世界各地的评委与观众。


    并且,由李炽打造的全华裔法派乐团,在经过初期的挣扎与探索后,也逐渐赢得了挑剔的乐评人和广大乐迷的认可,演出邀约不断,成为了古典乐界一股不可忽视的清新力量。


    前有李炽,后有梁初灵,这两位华人女钢琴家是时代的见证者、在场者、推动者。】


    李炽看向窗外,北京的天空依旧高远。


    但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的人和事,都已悄然改变。


    她当年的预言,正被时代一步步印证。


    华人的面孔,正在古典音乐这片曾经由欧洲主导的领域,占据越来越耀眼的位置。


    --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李寻在办理宠物托运手续。


    航空箱里,栗子趴着,它已经是一只六岁的大猫,变得安静沉稳。


    这个航空箱还是四年前托运它来美国时的那个,同箱同猫同人,一趟航线,两个国度,交换不同的情愫。猫是懵懂猫,人是清晰人。


    李寻轻轻拍了拍航空箱,“回家了,栗子。”


    他此次回国是因接下了李炽的邀约,担任乐团商业发行影片的导演。


    这是一个完整的影视制作项目,李炽看中他三点。


    其一,他自己曾经也是钢琴家,深刻理解古典音乐的内在逻辑与美学;


    其二,他去年在纽约大学的结课作业,一部声音与影像关系的实验短片,在几个独立电影节上获得了极高评价,也证明了他将抽象乐思转化为视觉语言的潜力;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李炽的儿子,她们之间有默契和信任,李炽能放心地将乐团的形象交付于他的镜头。


    李炽要为自己的乐团再造一波势,要狠狠拓展古典音乐受众,决定打造一部具有电影叙事感的商业发行影片,于主流媒体平台播出。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酝酿已久。


    传统的唱片和现场录像已无法满足当下的传播需求,她需要一种更具感染力的方式来讲述古典音乐,讲述她的音乐。


    “我们需要打破那层玻璃罩。”李炽对李寻说,“古典音乐不该只是音乐厅里正襟危坐的仪式,不该被供奉在神坛上,只被少数自诩高雅的人品评。它里面的激情、挣扎、爱与死,与任何流行文化一样鲜活,一样深刻。”


    “这部影片,就是要把古典音乐推向更广阔的受众。用电影的语法,让听不懂赋格的人也能感受到节奏的张力,让不明白奏鸣曲式的人也能被一段旋律牵动心肠。要让平时只听流行的人,也愿意发现,古典乐一样能够贴近情绪。”


    李寻明白,但还是指出:“我担心这会引来原教旨主义骂你玷污了古典音乐的纯洁性,骂你把阳春白雪变成了下里巴人。”


    李炽笑了笑:“你骂得太温柔,应该是会骂我和我的乐团,为了出名,连脸都不要了。”


    “没关系的,各行各业都有这种例子。觉得门槛低了,他们‘圈内人’的优越感就没了。没关系,我不怕被骂,如果拓展受众意味着要承受指责,那这骂名没什么。”


    她要实现自己曾说过的:在古典音乐尚且鲜活的时候,一定要多做点什么,也要尽情地演奏,真诚地表达,然后,平静地看着它走向下一个阶段。


    李寻虽然名义上还是大四学生,但早已修满了毕业所需学分,行动自由。


    这个机会来得挺巧,他正好也回来看看。


    飞机穿越云层,脚下是熟悉的东亚海岸线,李寻看着舷窗外,心情复杂。


    四年,他刻意避开了一切与古典音乐相关的接触,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


    但这次,他要再次揭开一个他回避了许久的世界的幕布。


    --


    李炽亲自来机场接他,母子二人许久未见,但也没有过多寒暄,一切尽在不言中。车子驶回李炽在北京的住所,那套都很熟悉的房子。


    车子快到门口时,李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隔壁的琴房里走出来,是金溪。


    李炽按了下喇叭,李寻降下车窗。


    “金溪,好久不见。”他打招呼。


    金溪闻声转头,看到车窗里李寻的脸,明显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李寻?你怎么回来了?!”


    李寻被她这过激的反应逗乐,笑着揶揄:“你吓什么?我是给乐团拍片的导演,你不知道吗?”


    这四五年来,因为金溪加入了李炽的乐团,李寻每次去看望母亲时,总免不了会跟金溪碰上一两面。


    两人本质上算是熟人,却又极其陌生——


    她们共同的话题,大概只有李炽或者梁初灵。


    而前者,两人不敢多聊,后者,则是两人心照不宣。


    于是每次见面,都只剩下关于天气、行程、乐团近况之类的寒暄,然后迅速陷入尴尬。


    李寻以为,金溪此刻惊吓,不过是这尴尬关系的又一次体现,外加可能对由他执导这件事感到意外——


    乐手当然不会关心制作团队的人选,直到项目正式启动。


    只是,金溪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从惊吓到愕然,再到一种“原来如此但根本不是因为这啊”的混乱。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吐槽:“我勒个去!我还真不知道!”


    心里却在呐喊:我又不是因为这个而惊吓!我是因为……


    但她没办法说出口,只能赶紧扯出一个笑容,干巴巴找补:“哈哈,那真是太巧啦!欢迎回来!李导!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哈!等之后工作见!”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李寻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有些莫名,但也没多想,只当是金溪依旧不想继续那惯常的尴尬对话。


    李炽停好车,意味深长:“她吓到未必是因为你。”


    李寻怔了怔,看向母亲。李炽却已下车,去后备箱取行李了。


    出租车上的金溪,心脏还在砰砰跳,拿着手机打打删删,不知道怎么措辞。


    她不是惊讶李寻回国,也不是惊讶他是导演——虽然这事她之前确实不知道——也再次佐证了两个人熟也不熟。


    金溪惊吓的是,李寻怎么今天回来了!而就在今天,另一个人,也要悄悄回来!


    她还在打字呢,对面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金溪接起:“喂?初灵!你落地了吗?已经出来了?在哪个出口?好,你就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到!对了,跟你说个事……哎呀算了一会儿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金溪感觉像在参与一场特工行动。


    这俩人,一个悄无声息回国,一个毫无预兆出现,真是冤家路窄?还是命运弄人?


    梁初灵去柯蒂斯的那一年,金溪也正式加入李炽的乐团前往美国。


    两个人自然要约见约饭,席间,梁初灵问起:“李寻他最近怎么样了?”


    金溪当时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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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他不熟啊,你怎么跑来问我?还有谁比你跟他熟啊?”


    梁初灵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你能帮我看看他朋友圈吗?我跟他已经没联系了,好友也删了。”


    金溪这下是真的惊讶:“咋了?你俩分手了?”


    梁初灵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该用什么词定义她们的关系。


    分手?可是也并没正式在一起过啊。


    梁初灵只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金溪噤声,不再多问。


    她点开那个从未聊过天的头像,李寻的朋友圈空空荡荡,只有一条动态,是半年前发的,一张栗子睡觉的照片,配文只有一个猫爪表情。


    梁初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


    --


    梁初灵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这张脸如今实在是太家喻户晓。


    没办法,本人真的太红了,长得也真的太漂亮了——梁初灵甩甩头发,心里已经演完了三台戏。


    她今年是毕业后的第一年,所以在刻意压低演出量,全球巡演只一月一场。原本计划周密,但接下来两场在俄罗斯的音乐会,却因升级的地区冲突而被迫取消。


    这两场演出,本身就因为复杂的国际关系,能成行已属不易,观众和参与者范围都很有限。


    若非发出邀请的是她的那位偶像,她本就不会考虑前往。


    因此,演出取消虽然遗憾,但并未引起媒体大范围报道。


    知道她提前结束行程悄悄回国的人,除了经纪人团队,也就只有金溪。


    她打算利用这段意外的空档,回来陪妈女士过生日,生日是十月十一,还有几天,梁初灵想给妈女士一个惊喜。


    机场玻璃窗外,是北京秋日爽朗的天空,阳光利落也冷漠。


    金溪一路小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一路顺利吗?累不累?”


    “还行,就是有点困。”梁初灵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但能听出笑意,“好久没回来了,感觉空气都不一样。”


    “那是!北京欢迎你!”金溪笑嘻嘻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先别聊了!走走走,车在那边!”


    一边说,一边还四下张望。


    梁初灵被她拽着往前走,忍不住笑:“至于吗你,我又不是什么通缉犯。”


    “你比通缉犯吓人,通缉犯的照片没你辨识度高!快走快走!”


    走了几步去到外面,人流散开后,金溪又憋不住,凑近梁初灵:“我跟你说,李寻今天也回来了!”


    梁初灵正看着外面的树——


    这个月份,北京的秋天还没到最好看的时候,但也有一些叶子错峰出行、如今红红黄黄,也有几分看头。


    听到金溪的话,费尽心思的叶子一下失去魅力,梁初灵眼睛所见已抵挡不过脑海所得。


    身体几不可查僵硬一瞬,却没有立刻回头,只嗯了一声。


    金溪见她反应平淡,更是着急:“他说他是回来给我们乐团拍电影的!他现在是导演啦?”


    这下梁初灵终于转过头,帽檐下的眼睛里是诧异:“你们乐团要拍电影?”她一下子就明白李炽想干什么,但也腹诽这得挨多大的骂。问完这个问题,才在金溪鼓励的眼睛里,问出她想听到的那一问,“李寻当导演了?”


    金溪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千真万确,他自己亲口说的,李炽老师邀请的!”


    她看着梁初灵复杂起来的神色,忧心忡忡叮嘱,“所以这段时间,你别主动来找我玩了,我怕你俩碰上了,那多尴尬。”


    梁初灵点了点头:“明白的。”


    金溪自觉已经把惊天秘密跟好友同步完毕,剩下的就是关心:“差点忘了问,你这次俄罗斯的音乐会虽然被取消,但热度居然逆涨,伊凡昨晚的演出加了一首情歌,说弹给那位没能踏上这片土地的东方爱人。评论区炸了,都在艾特你!”


    “你俩官宣之后就没同框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