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母厚爱
作品:《秋昭录》 隔日,沈曦去给父母请安。
她掀了掀垂落肩头的浅碧色披帛,笑着上前福身:“爹、娘,早。”
话音刚落,就听见廊下传来母亲温软的声音,正对着贴身丫鬟吩咐:“把东厢房里那对赤金嵌红宝的镯子取来,配曦儿的绯色罗裙最是出彩。”
沈曦闻言,问道:“阿娘这是?”
母亲转过身笑笑,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把手里那份宫中的帖子塞到了她手中:“听墨儿说你身子好了,今日刚巧收到这春日宴的请帖。今年不同往年,春日宴设在皇家别苑,不仅有赏花宴,还有狩猎场,各个世家小姐少爷都在,穿戴该讲究些。你那条绯色罗裙是去年江南织造进的云锦,再配这红玉镯子,保管亮眼。”
沈曦看着这请帖,指尖轻轻抚过边缘的缠枝纹。洒金笺上“春日宴”三字用朱砂写就,旁边还绣着枝金线桃花,触手细腻温软。
倒没料到这请帖来得这样巧。
沈父这时从书案后抬眼,手里正捏着枚刚刻好的玉佩,玉色通透,雕的是只衔着花枝的雀儿:“昨日郎中来诊脉,说你已无大碍,刚好去走走晒晒太阳,反倒养人。”他把玉佩递给沈曦,“配你这浅碧披帛,正好压一压绯裙的艳。”
沈曦笑着接过:“谢阿爹,就属你们疼我。”
沈曦刚应了声,就见丫鬟捧着锦盒回来,打开时红玉镯子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她指尖都染了层暖红。
她刚要伸手去接,母亲已先一步拿起镯子,执过她的手腕轻轻套上。金镯贴肤微凉,宝石却像含着暖意,轻轻一晃便坠出细碎的响。
这赤金红宝玉镯,原是生辰母亲提过一嘴的稀罕物,当时只当是寻常闲话,没承想她竟一直记着。还有父亲那枚玉佩,玉料瞧着是他珍藏了许久的老坑料子,雕工更是费了心思,雀儿衔枝的模样,倒像是怕她嫌绯裙太艳,特意寻来的妥帖慰藉。
只是前世那枚,后来被她不小心弄丢了,和他的家人,都成了再也寻不回的念想。
“曦儿?在想什么?”母亲见她发怔,伸手替她理了理披帛。
沈曦猛地回神,将翻涌的记忆强压下去。
腕间的镯子轻轻晃了晃,碎响清脆,倒像是敲醒了混沌的过往。
沈曦望着母亲关切的眼,唇边漾开一抹温顺笑意:“在想阿娘的眼光真好,这镯子配绯裙,定是好看的。”
她既重生了,又恰逢这场春日宴,沈家满门的血与泪,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沈家,她定要护得稳稳当当,谁也别想再动分毫。
“傻孩子,”母亲被她逗笑,又替她理了理鬓发,“这几天好生休息,到时候让你阿兄陪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沈墨的声音:“爹、娘,怎么这么偏心,我这好不容易从边城回来,怎么也没见你们这么款待过我?”
“你这臭小子,曦儿是女子,你一个男子凑什么热闹?”沈父转头骂道。
他往沈曦身边一凑,鼻尖动了动:“哟,这红玉镯子够亮的,阿娘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吧?我在边城啃了三个月干粮,回来连口热汤都没喝上呢。”
沈曦踢了沈墨一脚道:“刚回来就贫嘴,春日宴你必须和我去,我那匹‘踏雪’借给你骑,保管比所有人的都俊。”
沈墨眼睛一亮:“真的?”
沈墨觊觎她这匹踏雪很久了,沈曦死活就是不肯借给她骑,说那是她的爱马,他人骑了就和她不亲了,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想借。
“当然是真的。”沈曦应道。
沈墨开心的伸手就想去揉沈曦的头发,被她偏头躲开,反倒顺势刮了下她的鼻尖:“小没良心的,总算肯把你的宝贝踏雪借我了?之前跟你讨,你还说那马认主,旁人碰了要尥蹶子。”
“谁让你是我哥,再说踏雪通人性,知道是你骑,自然乖顺。”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是以前!”
沈墨笑出了声:“哎,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就不怕我骑踏雪比你威风?”
“但是阿兄,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沈曦突然道。
沈墨挑眉:“你说,只要能骑踏雪,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沈曦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春日宴上不能离我太远,若有人约你去偏僻地方,都得先告诉我。”
沈墨愣了愣道:“怎么?怕你哥被人拐走?放心,你哥长这么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保管不吃亏。”
“我不管,你先答应。”沈曦微微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执拗。
她记得前世就是有人约沈墨去林子深处看“稀有的白狐”,才设下陷阱伤了他,好让云潇有机会搭救她们这对苦命兄妹,来接近沈家。
沈墨见她较真,无奈举手投降:“好好好,都听你的,到时候寸步不离,做你的跟屁虫还不行?”
沈曦这才松了口气,眼底的执拗化开些,却仍不忘补一句:“不听我话的话,就把踏雪还我。”
“知道了祖宗,这踏雪我都还没骑上呢!”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斗嘴。”沈父从书案后抬眼,看着拌嘴的兄妹俩,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语气却故意沉了沉,“墨儿刚从外边回来,一身风尘还没洗去,就跟你妹妹贫嘴,曦儿也是,多大的姑娘了,还跟你兄长撒娇置气。”
沈墨挠了挠头,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沈父面前:“爹,这是边城特产的杏干,您尝尝,这臭丫头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沈曦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谁小时候爱吃了,那是你自己嘴馋。”
沈父拈着半块杏干,尝了一口道:“这杏干倒比去年的润些,边城近况如何?”
沈墨直了直脊背,声音沉了些:“边城今年雨水足,秋收倒还丰足。”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毛边,抬眼望了沈父一眼才续道,“北境虽不太平,朝廷设的互市倒还安稳。只是上月有伙马匪劫了西去的商队,如今官道上添了不少护卫的兵卒,夜里走镖都得打着灯笼结队才行。”
沈父指间的杏干不知何时已搁在碟中,他端起茶盏抿了口,水汽漫过眉峰:“兵卒巡逻勤了,商户们也能安心些。”
沈曦正往嘴里塞着杏干,闻言忽然抬眼道:“马匪也专挑软柿子捏,阿兄带的那队商队,不就顺顺当当回来了?”
“那是你哥我厉害,人家见了我,腿肚子都打颤,哪敢上前?”沈墨扬着下巴接话。
话音未落,沈曦已转身往外走,“我去瞧瞧踏雪的马鞍磨没磨坏,明儿好让马夫趁早修了。”
廊下悬着的铜铃被风撞得叮铃轻响,倒像把那句没说透的话掩进了风里。
那马匪,分明是冲着商队里的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