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睁开了眼,周围已是一片雾茫。


    她负手走向那悬浮在空中的牌匾下,望着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 【无价阁】


    低头却瞧见玉石上又多了一行新的警告: 【杀人者,不可踏入】


    怎么又多了一条警示,这地方不就她一个人能进。难道系统预感她会杀人,以此警戒?


    狗才有杀心。


    这无价阁说是由她建立,不如说是系统自成一体,早已存在,她不过是改了个名字。


    皎皎拨开帘幕,脚一跨进去,四方便受感应。


    周围青灯浮起,照亮两侧高架。


    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被分了四类:防身类,传送追踪类,救急类,特殊类。


    类别之下有一石碑,刻着积分规则:


    【做好事,随程度加积分。 】


    【救人一命,可获双倍积分。 】


    以及一个兑换宝物设定:【积分&以物易物】


    皎皎提裙,望着那高耸的阶梯,一鼓作气地爬了上去,直至停在一个特殊类的架子。


    她匀了匀气,挥手道:“梦回石。”


    架子应声打开,一面铜镜立显在眼前,上头显示着几条愿望。


    “愿我妻,能够遗忘失去的痛苦,重新来过。”


    王掌柜的心声,透过铜镜,传至皎皎耳中。


    这并非普通执念。


    能在梦回石上出现的人,往往有两个契机。


    一、是心念强烈而执着。


    二、是即将离世。


    这面由死神镰刀所做的铜镜,既残忍又慈悲。心愿一旦出现,便是死期。


    而她是实行心愿的执行者,只要选择完成,便有积分可累积。


    她还记得王夫人在厅堂上,为夫求情的样子。这份真心,若让她对其使用失忆药,未免是一种残忍。


    记忆可窜改,却无法阻止思念疯长。


    她垂眼,果断放弃这个任务。


    视线落到下一条愿望,稚嫩的声音传至耳朵:“我好想好想活下去。”


    皎皎心下一紧,这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因患上重病,将于几日后身亡。


    她记得增寿丹可治疗所有疾病,手上的积分也足够兑换。


    皎皎又爬上几个阶梯,手伸向救急类的匣子。却被一道轻灵的声音出声打断:


    “小阁主,你知道没用的。”


    阶梯的最上层,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如画的眉目,带着些许无奈,轻飘飘地飞到皎皎跟前。


    皎皎知道瞒不住,因为小九能读人心。


    小九是阁中的守卫,阁在人在,阁毁人亡。能读心,能预言,却永世不能踏出这里。


    “你并非没有尝试救过,可不出几日,他们便会以其他原因死去。何必多此一举。”


    是的,生命的尽头,皎皎从来改变不了。


    能做的,只有尽力完成对方心愿。


    “人小孩心愿就是想活下去,我这么做也是为攒积分。”


    一千换四百,这买卖亏得离谱。


    小九知她又心软,望向立于阁中的声望柱,轻道:“声望值已达两万,再有五千积分你便能自由。”


    言下之意,不要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上。


    皎皎明显没有听进去,她的手又伸回了匣子,将剩余的积分全部兑换。


    小九摇了摇头,她心中有数,小阁主为的是争取时间,让孩子见父亲最后一面。


    她闭上眼睛,已预看到孩子躺在父母怀中,垂泪却笑着闭眼。


    看来,小阁主又做到了。


    小九手一挥,将柜子上的几包药粉,推给皎皎:“你没有积分傍身,危险之时,这迷药可晕敌人一刻。”


    皎皎轻笑一声,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小九的眉头突然一皱,说道:


    “小阁主,能让外头那神经病不要再敲了吗?”


    皎皎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另一出口跑回了房间。


    一推门,便见十七正举刀砍着墙壁与画。她连忙出声阻止:“十七!”


    十七听到声音,转头见她安然无恙站在门口,不自觉问道:“你从哪里出来的?”


    皎皎猜他肯定是见到自己进画里了,不慌不忙地走到床头,摸到了一个暗扣。


    “咔嗒”ㄧ声,画上的暗门缓缓打开。


    “柳家钱库啊。”


    她没说谎,这密道后头就是真钱库,会将无价阁入口设立在这,就是以防有天被人目睹,好有理由分说。


    十七不语,看不出信或不信。


    他盯了一眼那画,又望向她镇定的神情。随即拱手道:“二娘子,是我失礼了。”


    皎皎说了一句无妨,便将人请了出去。


    只是她清晰地感受到,十七并非好糊弄的人。看来,这入口得换了。


    ——


    几日后,北城长街。


    商铺林立,茶肆,饰品铺,钱庄一路排开。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十七跟在皎皎身后,看着这繁华,不免对传闻中贫瘠的北城,有了新看法。


    经多日暗访,对于当年的瘟疫,百姓异口同声都说是因为城主制药有方,因而无人身亡。


    他对这个柳家愈发感兴趣,尤其是正在前头扯着两根糖葫芦,示意他掏钱的柳二娘子。


    皎皎一口没吃,将糖葫芦递给摆摊的两个小孩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间偌大的饰品商铺。


    才踏进去,一个身着上等布袍的中年人,一脸高兴地接待:


    “二娘子,多日没来,我们这里可进了新品,可都是上等货。”


    皎皎的目光落到了一根茶花簪子上,那掌柜见状,立即说道:


    “此乃都城之物,只要八十两。”


    十七眉头一皱,真有傻子会信吗?


    “真的,居然从都城而来。”


    十七:“……”


    他想上前提醒几句,皎皎却转言道:“可是,我阿爹管教极严,若让他知道 ,我花了八十两买个簪子,定会罚我跪祠堂。”


    听到城主的名声,那掌柜思索了一番,说道:“既是二娘子想要,打个对折,四十……”


    皎皎拿起了那簪子,声音淡淡道:“我记得阿姐说过,这簪子的利润极高,让我多买几支回去,让她好好参透一下。”


    那掌柜停滞了一下。


    平日倒还好,可距离一年一度的商会检讨还有一个月,大娘子每次都会亲自检查账本。


    做假账容易,可若真让二娘子带回消息,定徒增麻烦。


    “二娘子,我同你说笑呢,就五两的进货价给你,我一分不赚。”


    信你个鬼,这东西顶多值一两。


    她面上笑脸盈盈接过,心下却将这家店列入了重度观察名单。


    出店门时,她顺手把簪子插在头上。又接连往下一家布庄,香铺,画坊探查。


    前前后后,至少被坑了一百两。


    直至傍晚归府时,十七提着一大堆东西,开口问道:


    “娘子明知那些人在坑你,为何故意被骗?”


    “若不让他们坑几把,怎知他们平时骗了多少人傻钱多的冤种?”


    十七将目光落到她唯一戴在头上茶花簪子。


    瞬时明白,其余被坑的东西都是证据,而真正想留下的只有簪子。


    他眸中忽暗,语气不明道:


    “二娘子,既想韬光养晦,以弱示人,为何在我面前展露真性情。”


    皎皎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向他凑近了些,声音细小道:“你没事就跟踪我,我何须再演。”


    语气轻轻,如同在他心中扔下一石子,掀起微微波澜。


    他浅浅一笑,后退拱手:“还请二娘子赎罪。”


    皎皎知道,这人每次放假时,都爱跟踪自己,好在最近并无任何事情,需要以阁主的身份出动。


    之所以不计较,是因为她让东时去调查北城所有兵籍的记录,而唯有李夫人的儿子是确认消失的。


    **不离十,便是十七了。


    念着李夫人生前的善举,还有母子分离的苦楚,以及他失忆的无措。


    让皎皎产生了怜悯之心。


    若换成是她,定也会对四方产生怀疑。再者,十七除了爱跟着她,并无其他异样。


    皎皎点了点头,示意此事无妨。


    可十七望着她的背影,情绪却是五味杂陈。依照他的追踪术,能察觉之人甚少。


    一个毫无武力之人,居然能发现。


    可这般聪明的人,却对他的身份丝毫不疑,这究竟是在装傻,还是另有目的?


    ——


    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正在打盹的皎皎,耳朵忽然一痛,生生被人揪了起来。


    “放开!死老头,臭老头!”


    “小丫头,你这段时间又用我的名义,干了什么?”


    中年男人撒开了手,眉目却是无奈,他从进城起。众人见他皆是惧怕,往日的热情,全在今日变成了退避。


    皎皎摸着自己通红的耳朵,翻了他一个白眼:“为民除害,提高钱库,收获民心。”


    柳仲郢眉头一挑,差点没笑出来, “是不顾律法,私自敛财,擅自主张。”


    了解得这么透彻,看来一路上没少被人白眼。


    用城主名义当出头鸟这事,一方面是为了掩盖阁主身份,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这个可恶至极,害得她穿书的元凶,得到一些该有的回馈。


    当年,就是这糟老头,以乱写评论为由,一脚将她踹进书里。


    而且还是误踹!


    据说他当年瞎了眼,踹错人,因而自己也受到反噬,变成北城城主,任务是帮助皎皎提高声望值,助她出书。


    看着他的脸,皎皎突然想起十七的失忆。


    正欲开口,猛地传来一阵骚动:“城主,大娘子与十七打起来了。”


    十七?这不是他养的那只老黄狗吗?


    柳仲郢一脸莫名,随即看向皎皎,见她满脸心虚,瞬即了然,拎着她就往现场去。


    他边走边听皎皎说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将她一把扔到庭院,咬牙切齿道:“解决!”


    皎皎先是震惊柳思萧的武功进步神速,又是惊讶向来乖巧的十七居然会跟人打起来。


    但两人似乎只是宣泄,没一个下死手的。


    说归说,两人交手的还挺唯美的,若不是阿姐已定亲。


    这架再打下去,很可能变成一见相厌,二见钟情,最终达成欢喜冤家相爱的故事。


    见柳仲郢不耐烦地咳嗽暗示,她连忙抱头冲向两人之间。双方见状,皆迅速收手。


    “阿锦,我可有伤到你。”


    清亮的女声从耳边传来,一双小鹿眼扑闪扑闪,像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娘子怎能闯入对战之中?”


    十七有些后怕,下意识检查她是否有被波及。


    柳思萧目光一紧,攥住皎皎的臂膀,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敢碰她!”


    十七眉头一拧,像是跟柳思萧杠上了,手反倒故意抓住皎皎另一只手臂,甚至还刻意往自己这里扯了扯。


    “痛!”


    话一落,两人又同时放手。


    皎皎站在中间看着他俩,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成了玩乐的一环。


    她心里莫名郁闷,却还是说道:“阿姐,十七哪里得罪你,为何突然打起来?”


    此事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柳思萧一回府便想找妹妹说话,可才踏入清影院。忽有一陌生男子从她头上抽走簪子,还骂她是个小偷。


    柳思萧立即来气,提剑过去揍人,岂料对方也不甘示弱,两人便打了起来。


    皎皎听罢,失笑一声。


    她从十七手中,拿回那支茶花簪子,重新插在柳思萧头上。


    见此状况,十七才明白,那簪子是二娘子送给长姐的礼物。


    他抢簪在先,打架在后,确实不对。


    “柳大娘子失礼了,我以为那是二娘子的东西。”


    柳思萧听完缘由,倒也明白了这侍卫的忠心,并未多做计较。只是说道:“既然是为阿锦,我便不与你计较。”


    她说完,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十七的脸:“你长得,好像楚骁沉将军。”


    皎皎心口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