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东城大道上，拥堵的车流一眼望不到尽头，聒噪的喇叭声不绝于耳。本就有些心力交瘁的纪其清太阳穴更是突突地响，让他心里有些烦躁。


    纪其清此时早已疲惫不堪，但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维持大脑的运转。他一边要想着怎么稳住委托人，一边还要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和对方律师周旋。


    两个星期前，他经朋友牵线接了一个离婚官司的委托。这次的委托人是白家的大小姐白若芙。五年前，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和花名在外的宁家二公子私定终身，瞒着双方父母领证结婚。


    等后来白若芙月份大了，两人眼见着要瞒不住了，才鼓起勇气向父母坦白，白家夫妇当场被气得要和女儿断绝关系。可终归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女儿，白家夫妇在赌气了一段时间后也只得咽下这口气，原谅了擅作主张的女儿，好让她安心养胎。婚后三年，白若芙接连生下一双儿女，宁老二也把她当公主一样供着，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宁老二婚后不但没有管住自己的花花肠子，还在背地里养起了小三，甚至连私生子都有了。情妇悄悄带着私生子到白若芙跟前逼宫，把夫妻二人的关系搅得天翻地覆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若芙也是个性子刚烈的人，当即就提出要和宁老二一刀两断。恰逢宁老二的耐心也早就被磨没了，就答应了离婚的事儿。可问题来了，白若芙要求宁老二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归自己，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也坚决不出让。向来视钱如命的宁家自然不同意，更何况这一双儿女还是宁家夫妇的心头肉，所以就有了后续一系列的纠纷。


    白家也不是吃素的，白先生早年发家时在江湖上也混出了名堂，结义的兄弟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白若芙的弟弟白哲更是个爆脾气的，三天两头带着人去宁家公司门口“维权”，搅得人一家鸡犬不宁。


    这次白若芙向他求援，也全归功于她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昨天，白哲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说是逮住了宁老二金屋藏娇的地方，今天二话不说就带着人过去。等敲开门之后才发现，宁老二私会的竟是另一个小情人。脾气上来的他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痛扁了一顿，结果就让宁老二报警给抓了起来。


    警方现在认定是白哲故意伤人，要对他进行刑事拘留。而这个事件关乎整个离婚官司的局势。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他们胜诉的几率会大打折扣，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纪其清捋了捋思路，开始打电话动用关系了解情况。十几分钟过去了，前面的货车巍然不动，纪其清烦得抓了几把头发。


    原本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权的问题就让他很难办了，再加上夫妻二人的背景特殊，更是让他十分头疼。现在出了白哲这件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内心很清楚，一旦双方没能谈妥，那这件事就无法善了了。


    在堵车的间隙，纪其清还不忘黎老爷子生病的事。他扫了一眼通讯录之后打给了老朋友许恩铭，和他简要地交代了黎老爷子的事儿。


    许恩铭是他高中时认识的学长，海云大学医学系直博八年的高材生，自从毕业后就一直在海云大学附二院的神经外科工作。正好黎老爷子这次就住的附二院，还是脑部出了问题，他就想请许恩铭多关照一下他。


    虽说按照黎老爷子的身份和黎家夫妇的实力，医院那边估计早就打过招呼了。但他还是想在这件事上多尽尽心，毕竟老人家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关心。


    “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神外科找许恩铭，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他是自己人，可以信得过的。”


    收到信息的黎晔咧开了嘴角，心里止不住的雀跃。纪其清是真的关心老爷子，把他当作了自家长辈，那这算不算把他也当成了家里人。


    他摁下语音键，故作沉闷地回复道：“你有心了。我有时间就去找他聊聊爷爷的病情。话说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呗。”


    可发过去整整两个小时，纪其清都没有回复他。黎晔猜想他应该确实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难题，连回复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只得悻悻作罢。


    黎晔独自驱车来到郊外，在网球俱乐部和几个朋友碰了头，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进场，热身时还聊起了天来。


    “你听说了吗，宁晓东最近和老婆闹离婚呢。”最先出声的，是成天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贺川。


    众人闻言并不觉得稀奇，宁晓东本就是他们最看不上的一类人。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宁晓东在他们的留学圈子里就已经声名狼藉了。不是天天找人组局泡洋妞，就是拿着父母的钱去赌钱挥霍。他们这一圈人和他关系无论亲的还是远的，都多多少少被他借过钱。


    宁晓东上学时成天吃喝玩乐，学业自然也被他抛之脑后。听说最后还是花了不少钱才勉强混了个毕业，不然在国外的这四年连一张文凭都捞不回来。


    回国后，宁晓东不求上进、一事无成。但凭着还算不错的容貌和满嘴的花言巧语，他成功哄着白家姑娘和他闪婚，结果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才想起来通知父母。


    “我就知道这人不会老实的，毕竟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屎。”徐东晟戏谑着撇了撇嘴角，原本结婚后的宁晓东也算是收敛了很多，虽说没干出点什么成绩，但好歹也不出去和女人鬼混，也不去赌场□□了，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作妖了。“可惜了白家那姑娘，多好一妹子，就这么给祸害了。”


    “对了，你知道白若芙请的律师是谁吗？”贺川目光一转，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黎晔。见黎晔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忍不住开了口，却还坚持故弄玄虚的把戏，就是不指名道姓：“这人你也认识。”说完还不忘拍一拍黎晔的肩膀。


    “谁啊？要说就快点说。”黎晔对宁晓东那小子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一直没搭话。这时候被贺川一点，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


    “就你那发小，纪其清啊！”


    “纪其清？怎么是他？”黎晔听到人名，顿时就支棱了起来。他知道纪其清的律所在打离婚官司这一块儿战绩斐然，胜诉率极高。白家会找上他们律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怎么偏偏就是纪其清来接这个官司。


    私心来说，他并不希望纪其清去碰这个案子。白家生意场上两边通吃，背景复杂。而房地产出身的宁家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虽说是个暴发户，可不难看出背后是有人撑腰的。如果这个官司没处理好，彻底激化了两家的矛盾，那就要出大问题了，稍有不慎还会引火上身。


    “普通律师可不敢接这个委托，这不还是纪其清背景够硬么。”贺川没发现黎晔的神情逐渐凝重，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宁白两家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不少利益团体，没点实力和关系的律师是不会轻易接这种案子的。放眼海云市，也就纪其清的能力和背景符合要求。光是他父亲在法学界的地位和人脉就够别人喝一壶了。


    “听说是白若芙专门找了人牵线搭桥，这才说动纪其清接了案子。”


    “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每天不干点正经事，就靠八卦过活了是吧。”乔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看着黎晔表情越发不对劲，他赶紧打断了贺川。


    “害，这不是听我奶奶讲的么，她整天就跟老朋友聊这些事。”贺川的奶奶是贵妇圈里出了名的交际王，谁家发生点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贺川能知道这些，自然也是在饭桌上无意间听奶奶提起的。


    一阵寒暄过后，热身也就结束了。他们两两匹配，开启战局。


    黎晔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打网球了，拿起球拍来感觉有些手生，但在练练手后，又找回了往日的手感，和常年打业余比赛的乔涟对上阵来也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出手极为狠辣，谁也不甘落败。这边激烈的战况，衬得一旁贺川和徐东晟的对局就像菜鸡互啄，不堪入目。


    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结束，黎晔随手捞起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湿透的头发，大口地粗喘着气儿。


    他看了眼手机后眉头微皱，心中不免有些郁闷。


    得，还是没回。


    不知道纪其清到底遇到了什么急事，居然忙得连回个信息的空档都没有，总不会是懒得回吧。


    就在他细细琢磨着纪其清的心思时，乔涟慢慢走了过来：“你刚刚怎么分心了，想啥呢你。”刚刚对打时，他明显感受到这人有些心不在焉，不然也不会在紧要关头被自己绝杀。


    更不对劲的是，黎晔这人向来好胜心极强，可刚刚被打爆了之后，他的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波澜，这更让乔涟感到意外。


    “没什么，可能是比较担心我爷爷的病情，心里有些担心。”黎晔没有实话实说，不想让人猜中他的心思。但乔涟向来心思细腻，不太好应付。


    好在大大咧咧的贺川向来没什么心眼，突然跑过来打断了乔涟的追问。“一起去吃个晚饭呗，我中午就订好位置了，直接去临江阁就行。”


    众人去更衣室简单地冲洗一番后，驾着车前往临江阁。为了不被乔涟继续审问，黎晔识相地跑去和徐东晟坐一辆车。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贺川，原因显而易见——这人话太多了。


    晚上，黎晔一行人在临江阁喝了个尽兴，三人一起忽悠着把贺川灌得酩酊大醉，还差点让人闹了个大笑话。


    三巡酒后，家里的司机陆续来把人接走，只剩下黎晔还没离开。


    他本想掏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问问他人到哪了，没想到纪其清的回复突然就弹了出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明天早上九点吧，我今晚在自己家住，地址你知道的，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