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非卖品》 我妈让我喊沈言吃饭。
我应了一声,没动,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打游戏。耳朵却竖着,听楼上他房间的动静。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门打开,脚步声。
我哥下来了,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还有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味儿。
说是味儿,其实别人根本闻不到。他抑制剂打得勤,恨不得血都是那玩意儿,把自己裹得跟无菌实验室似的。但那玩意儿拦不住我。一股子冷调,像茉莉,又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跟他这个人一样,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啧。
伪善。我心想。
“小舟,别玩了,吃饭。”他声音也是淡的,听着舒服,但没温度。
“等会儿,这局马上完。”我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其实早就想挂了,但就得让他等。我享受这种他注意力在我身上的感觉,哪怕是因为这种破事。
我爸敲敲桌子:“沈舟,你哥叫你呢,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嘟囔着,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趿拉着拖鞋走到餐桌边,一屁股坐在我哥旁边的位子。
餐桌上摆着菜,我妈叨叨着让他多吃点,高三了费脑子。我哥嗯嗯地应着,坐得笔直,筷子尖只夹自己碗面前的菜,像个精密仪器。
我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到他碗里:“哥,你吃这个。”
他筷子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你自己吃。”
“我饱了,”我咧开嘴笑,露出我最拿手的、人畜无害的阳光表情,“你看你瘦的,妈都说了让你补补。”
我妈果然很高兴:“就是,小言,弟弟心疼你,你快吃了。”
他没办法,只能夹起那块排骨,慢条斯理地啃。我看着他的侧脸,睫毛真长,垂下来的时候盖住眼神,让人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他肯定在心里骂我多事。装,继续装。你对所有人都那么温和有礼,偏偏对我这点好意不耐烦?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凑近他,几乎贴到他耳朵边,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哥,你洗发水味儿太冲了,熏得我头晕。”
他身体猛地一僵,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
他最讨厌别人,尤其是我,提他身上的味道。这等于在提醒他是个Omega,一个需要靠抑制剂才能维持体面的Omega。
我就是蔫坏,就是要惹他。
“吃饭别凑那么近。”他往旁边挪了半分,声音压低了,带上了点警告意味。
我满意地缩回来,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对,就这样。被我一句话就搅得心神不宁,这才对劲。什么狗屁学生会长,什么年级第一,在我面前,你就得破功。
吃完饭,他起身要回房间刷题。我抢先一步窜起来,搂住他肩膀,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
“哥,那道题我还是不会,你再给我讲讲呗。”
他试图挣脱:“我晚上还有事。”
“就一道,很快!”我耍赖,抱得更紧,鼻子趁机在他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剂的味道底下,那点属于他的、冷冽的茉莉味更清晰了。是我的。只有我能闻到的。
我爸在一旁说:“小言,你就再教教他,弟弟爱学习是好事。”
我哥彻底没辙了,只能被我半推半就地架上楼。关上门,我立刻松开他,大剌剌地倒在他床上,滚了一圈,把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弄乱。
“沈舟!”他压低声音,带着怒气。
“在呢,哥。”我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他,“题是假的,我就想在你屋里待会儿。”
他站在书桌前,胸口微微起伏,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真实的情绪,是恼怒,还有一丝无可奈何。比外面那个完美假人顺眼一万倍。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无辜地眨眨眼,“你是我哥,我在你屋里待会儿怎么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放弃跟我讲道理,转身坐到书桌前,打开练习册,不再理我。
我也不吵他,就安静地躺着,看他挺直的背影,闻着满屋子属于他的、越来越浓的味道…当然,只有我觉得浓。像一张无形的网,我亲手织的,正一点点把他罩起来。
他以为他是非卖品,高高摆在橱窗里,标着“完美”的价签,谁也别想碰。
我偏要把他拽下来,里里外外都染上我的指纹,打上我的烙印。
想想就爽。
我哥的房间除了那股有股纸墨和消毒水混合的味儿,闷得人喘不过气。他刷题,我玩他书架上的模型,一个挺旧的机器人,关节都松了,估计是他哪个追求者送的,被他扔在这儿吃灰。
“别动我东西。”他没回头,声音从书桌那边飘过来,冷冰冰的。
我偏动,还把机器人胳膊掰得咔咔响。“小气。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稀罕的。”
他没再吭声,笔尖在纸上沙沙响,跟催命符似的。我最烦他这副样子,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有正事,我在他眼里就是个不懂事的麻烦精。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手机亮了,屏幕跳出个名字:周正。
操。又是那个体育生Alpha。肌肉发达,头脑简单,仗着信息素是点儿廉价的草木味,就敢天天给我哥发短信。我哥居然没拉黑他。
我哥瞥了一眼,手指动了动,像是要回。我手比脑子快,一把抓过他手机。
“你干什么!”他猛地站起来,脸色终于变了。
“看看呗,”我躲开他抢手机的手,手指划拉着屏幕,“‘沈言,明天篮球赛决赛,你来吗?我给你留了位置。’”我捏着嗓子学周正说话,恶心得自己都想吐。“哥,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这都第几回了?”
“沈舟!手机还我!”他真急了,耳根又红了,这次是羞愤。他越这样,我越来劲。
“怎么,怕我看见?”我举着手机不让他够到,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对谁都挺温和的吗?怎么,对周正就特殊点?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声音拔高,伸手来捂我的嘴。
我侧头躲开,冷笑:“我胡说?那你现在回他,说你明天要给我补课,没空。”
他动作停住了,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挣扎,又像是疲惫。“沈舟,你别闹了。”
“我没闹。”我把手机塞回他手里,逼视着他,“回。就现在。告诉他,你没空。”
我们僵持着。他手指攥着手机,关节发白。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的呼吸声,我的有点重,他的压抑着。他那点可怜的雪松味,因为情绪波动,有点压不住地往外渗,勾得我心烦意乱。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垂下眼,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把屏幕转向我。
沈言:抱歉,明天要帮家里做事,去不了。祝你比赛顺利。
发出去了。
我心里那点邪火“噗”一下灭了,换成一种更隐秘的、带着酸爽的得意。看,他又一次选择了我。哪怕是被我逼的。
我咧嘴笑了,重新倒回他床上,滚到他刚才坐过的地方,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体温。“这还差不多。”
他没理我,把手机静音,反扣在桌上,重新坐下拿起笔,但我知道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的背绷得像块钢板。
目的达到,我见好就收。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来。“行了,不耽误你好学生用功了。我回屋了。”
我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又回头看他。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个漂亮但了无生气的雕塑。
“哥,”我声音放轻了点,“那个周正,我听说他私底下挺乱的,跟好几个Omega牵扯不清。你离他远点,不然被缠上麻烦。”
他没应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无所谓。种子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最好能生根发芽,长成带刺的藤蔓,把他身边所有碍眼的人都缠死。
我拉开门,哼着不成调的歌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传来极轻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软物上。
估计是枕头吧。
我哥那种人,连发脾气都这么克制。真没劲。
但也……真他妈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