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后门灌进来，带着闷热的湿气与酒味混合。


    原本柔和的驻唱声，被突如其来的吵闹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你跟我回去！”


    “放开我！！你别拉我——！”


    男人粗重的喘息与女孩压抑的哭声交叠在一起，像两种失控的情绪在空气中撕扯。


    江悄的胸口一紧。


    她没有立刻行动，但她的身体先一步紧绷了。


    这种场面她不是没见过。


    大学附近的小酒馆、地铁站口、甚至深夜直播时观众分享的故事——


    她太知道这种男人的危险。


    过去的她肯定是不敢上前的。


    她敏感、胆小、讨厌冲突。


    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可是今天，她的手机仍亮着那句：


    “悄悄，你还在吗？”


    像一道光，平静又笃定。


    江悄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只是突然意识到——


    她不想再当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悄悄你干嘛？”闺蜜下意识拉住她。


    她却轻轻把手抽出来：“我去看看。”


    声音不大，却稳。


    闺蜜愣住了：“你……你别冲动啊！”


    江悄没有回头。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是“往前走”的。


    不是被推的。


    不是被逼的。


    是主动的。


    ——————————


    后门的灯比大厅暗得多，顶灯闪着微弱的光，像随时会坏掉似的。


    那男人正揪着女孩的手腕，像拖一件行李一样往外扯。


    女孩眼线都哭花了，肩膀一直抖：“我不要……我不要给你走……你放开我！”


    男人怒吼：“你给我闭嘴！这么多人看着丢不丢人？！”


    旁边几个男生想劝，又怯怯地不敢上前。


    江悄走近，心跳压得耳膜发麻。


    她从来没有站在这种场景的第一排。


    可她停下脚步的瞬间，却突然发现——


    怕是真的怕，


    但害怕正在慢慢被另一种力量压过。


    沈苒的那句“我也想见你”，像还抓着她的心，让她的声音比预期更稳：


    “你再这样就是违法了。”


    男人惊愕地抬头，显然没料到一个女孩子敢直接开口：“你说什么？”


    “她在求救。”


    江悄直直看着他，声音不高，语气却冷得像刀刃一样利落，“你耳朵聋吗？”


    女孩趴在地上哭，肩膀抖得几乎要散架。


    男人的脸从狞怒里抽出一丝慌乱：“你管什么闲事？！”


    江悄掏出手机：“你再乱来我就报警了。”


    男人怔住：“你——你别打电话！”


    “放手。”


    江悄一字一顿，“我就当你什么也没做。”


    周围人被这一句重新振住了。


    刚刚犹豫的几个男生站了近一些，隐隐形成包围。


    形势开始逆转。


    女孩哭得濒临失声：“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很怕……我真的不认识他……”


    男人脸色发白：“你昨天不是还——”


    江悄打断，语气冷得吓人：“她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男人被周围的目光压得后退一步。


    他骂了一句脏话，甩手离开。


    门口终于恢复了空气。


    江悄缓缓吐出一口气，手心却全是汗。


    女孩惊魂未定地被人扶到台阶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风筝。


    江悄蹲下，递水：“喝一点。你朋友呢？”


    女孩摇头：“我……我一个人来的……”


    江悄皱眉：“那我给你叫代驾。”


    她给女孩顺着头发，语气轻轻的，像哄刚哭过的小孩。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的声音和动作，和三年前在银杏树下，被沈苒轻轻拍背的那一幕，有多像。


    就在江悄准备把女孩送出去时——


    刚才那个男人竟然绕了一圈，从外面冲回来。


    “你给我等——！”


    他眼睛血红，像发疯一样要冲向女孩。


    有人被吓得叫了一声。


    江悄条件反射——挡在女孩前面。


    “你靠近一步试试。”


    她声音冷得骇人，连自己都愣了瞬。


    男人停了半秒，怒火更盛：“臭丫头你——”


    他抬起手，看样子真的要推。


    江悄下意识抬手准备挡。


    但她的动作，比另一只手慢了一秒。


    有人从侧面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动作迅捷、干净、凶狠得毫不拖泥带水。


    男人痛得惨叫：“你——你谁？！放开！！”


    那只手腕力极稳，像铁铸的一样。


    那道声音低沉、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我数三秒，你自己滚。”


    江悄僵住。


    她不敢转头——


    心脏像被什么提前抓住，一下一下敲在胸腔上。


    可是那声音……


    那手型……


    那股干净利落的狠劲……


    她想了三年。


    梦了三年。


    藏了三年。


    她压不住颤意地抬头。


    昏暗的后门灯光从那人肩上落下，切出干净的线。


    白衬衫。


    深色外套。


    利落的下颚线。


    凉冷沉稳的侧脸。


    沈苒。


    真实的。


    在灯光下的。


    带着风的。


    站在她伸手就能触到的位置的沈苒。


    江悄完全说不出话。


    男人被扭得跪在地上，痛得直骂。


    沈苒眼神冷得像刀：“再叫一句？”


    男人嘴都闭上了。


    周围人全看傻了。


    沈苒松手，男人像被丢掉的垃圾一样被旁人赶走。


    后门重新安静。


    江悄的耳朵里却是轰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怕、震惊、还是难以置信。


    沈苒站直身体，转头看她。


    那一眼像把三年冬天瞬间融掉。


    “受伤没有？”


    江悄下意识摇头：“……没有。”


    沈苒视线落在她颤得明显的手指上：“手在抖。”


    江悄想说“没有”。


    可是喉咙紧得挤不出字。


    她不是被男人吓的。


    是——


    沈苒突然出现，把她从混乱里捞出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比风暴还让人发麻。


    沈苒往前一步。


    江悄心跳猛地又乱了。


    就在空气快要被两个人的呼吸压弯时——


    大厅里忽然传来吉他声。


    一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前奏。


    灯光从门缝里散落，像碎金。


    驻唱换歌了。


    那是——


    她们第一次牵手那天的歌。


    银杏树落叶的秋天。


    沈苒把围巾分给她。


    她小声说“我喜欢这首”。


    沈苒看她，眼神里带着笑意。


    整段回忆被音乐精准地拉回现实。


    江悄整个人像被击中。


    “……怎么会是这首。”她的声音轻得像要消散。


    沈苒也愣住了半秒。


    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像命运在她们的轨迹上点亮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听到它的城市。”


    她看着江悄，“我回来那天，就想过……我要来找你。”


    江悄的胸口像被一根细针轻轻扎破。


    所有压住的情绪，一下涌出来。


    沈苒的声音轻，却稳得能接住她所有的情绪：


    “悄悄。”


    江悄抬头，眼眶发酸。


    沈苒问：


    “现在……你还喜欢这首歌吗？”


    驻唱唱到那句轻得像风的歌词：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江悄的呼吸乱得不行。


    她第一次没有退。


    “……喜欢。”


    沈苒眼里的光像慢慢亮起。


    她轻轻伸出手。


    动作不急、不逼迫，却带着一股“等了三年”的坚定。


    她低声问：


    “那……你愿意再牵我一次吗？”


    风停了。


    灯光静了。


    江悄的心，被这句话，彻底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