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悄盯着那句“我也想见你”，整整看了快一分钟。


    不是那种怦然心动的年轻少女的激动。


    是一种深藏得太久，被轻轻触碰一下就痛到发烫的情绪。


    像把压在心口的石头被人轻轻挪开了一点。


    她感觉呼吸都变得不稳，胸口微微发胀。


    ——她想见她？


    这句话太危险了。


    危险得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整个人往后靠，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那盏泛黄的灯。


    灯光像水一样，晃得她心烦又迷糊。


    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一种——


    明明躲了三年，却还是被对方一句话轻易接住的感觉。


    她怕自己靠得太近。


    也怕自己退得太远。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立刻回一句：


    “我也想见你。”


    但只是想。


    现实像一堵透明的墙，隔在她和这句话之间。


    她没敢敲下去。


    ——————————


    第二天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她一会儿坐在电脑前发呆，一会儿拿起画笔画两笔又撤销。


    鼠标被她反复点开又关掉，一张不到 40% 的草稿，她画了两小时也没推进几步。


    她甚至连午饭都忘记吃。


    手机屏幕又被她点亮、灭掉、再点亮。


    沈苒没有继续发消息。


    那句“我也想见你”，就孤独地躺在对话框顶部，像一束被静止的光。


    江悄抬笔，再次把画稿上的线条擦掉。


    她终于忍不住自言自语：


    “……这不行。”


    她必须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再这样盯着手机，她会发疯。


    就在她烦躁到想拿头撞桌子的时刻——


    手机又响了。


    她心口猛地一跳，以为是沈苒。


    结果——是闺蜜发的。


    【出来透透风吗？我下班，带你去喝点不是酒的饮料。】


    江悄：“不是酒？”


    闺蜜：“嗯！今天的驻唱不错哦，我怕你自己憋坏啦。”


    江悄：“我没有憋坏。”


    闺蜜：“颗你的表情已经像被甲方折磨五次。”


    江悄：“……”


    闺蜜：“赶紧换衣服吧，我在你楼下。”


    江悄：“？？？”


    江悄站起来，看了看镜子。


    黑T、短裤、乱糟糟的丸子头。


    她整个人都写着“心烦   失眠   想逃避”。


    要不要出去？


    她犹豫了两秒。


    她确实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


    不然她今晚大概率又会躺在床上盯着那条消息失眠一整夜。


    她换上最随意的一条牛仔裙，把头发扎得更利落些，下楼。


    ——————————————


    傍晚的风湿热，但比中午好受得多。


    江悄上车，闺蜜一眼就看懂她的状态。


    “……你这是哭过还是没睡醒？”


    “都不是。”江悄扣着安全带，“热的。”


    “不对。”闺蜜盯着她的脸，“你今天的状态特别像——喜欢的人突然联系你了。”


    江悄：“闭嘴。”


    闺蜜：“看来我说中了。”


    江悄把头扭到车窗外：“我没……”


    闺蜜继续逼问：“你喜欢的人回国了？”


    江悄闭眼：“你别讲了。”


    闺蜜慢慢睁大眼：“真的假的……真的是沈——”


    江悄捂住她的嘴：“闭嘴！！！！”


    闺蜜“唔唔唔——”地笑成一团。


    “好啦不问不问。”她重新发动汽车，“别生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悄靠着座椅，心跳慢慢稳下来。但是沈苒那句话却像一根轻轻插在心尖的细刺。


    ——我也想见你。


    她忍不住低头偷看手机。


    还是没有新消息。


    可她越这样盯着，越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不是对沈苒“无感”。


    她是根本没办法做到“不受影响”。


    三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关上那扇门。


    可沈苒一句话，就像把门轻轻撬开了一条缝。


    她不敢看那缝。


    也不敢关上。


    她只好把脸转向窗外，让风先把她吹清醒一点。


    闺蜜把车停在一条小巷尽头的酒吧外。


    门口的灯牌是昏黄的，外墙被绿色植物包住，看起来很温柔。


    “进去吧。”闺蜜说，“今儿驻唱是新来的，声音很温柔哦。”


    江悄：“我今天不喝酒。”


    “我喝，你喝水。”闺蜜拍拍她肩，“我知道你不太舒服啦。”


    那句话被说得很轻，却戳中了心里一个角落。


    江悄跟着进去。


    酒吧里冷气柔和，空气里是淡淡的柠檬和薄荷味。


    灯光不亮，舞台前有一个女生正在调麦。


    吉他落在她腿上，手指缓慢地拨了一下——清脆的弦声滑过空气。


    江悄心绪被轻轻撞了一下。


    这种声音很容易让人安静下来。


    她们坐在靠边的位置。


    江悄拿了杯冰水，慢慢喝了一口。


    驻唱开始唱第一首歌，节奏轻柔。


    她靠着座椅，终于觉得世界安静了一会。


    闺蜜看她好像放松了一点，才小声问：


    “悄悄，你……想见她吗？”


    这一句问得太准。


    江悄甚至握不住杯子，指尖轻轻发抖。


    她抿唇：“我不知道。”


    “那你紧张吗？”


    “……有点。”


    “心跳很快？”


    “……也是吧。”


    “那就是喜欢。”


    江悄：“你闭嘴。”


    闺蜜笑得太过分，差点被自己的酒呛到。


    江悄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沈苒那句话在她脑海里仍有余震。


    ——我也想见你。


    她不敢去触碰那种“期待”。


    又没有办法完全压下去。


    她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两种情绪之间，一边是害怕，一边是心动。


    驻唱的第二首歌开始了。


    开头第一句——


    江悄的背脊瞬间收紧。


    那是她大学那年最常听的一首。


    也是沈苒……


    唯一主动说过“我喜欢”的一首。


    像命运一样精准。


    吉他声落下。


    歌声顺着麦传来，像一阵刚刚好能让人心软的风。


    江悄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没有预料到。


    也没有心理准备。


    闺蜜注意到她的表情：“悄悄？”


    江悄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我没事。”


    可她的呼吸比刚才快了。


    指尖也微微发冷。


    这首歌对她来说不是普通的歌。


    三年前，她和沈苒第一次牵手，就是在这首歌响起的时候。


    她不敢去回忆那个画面。


    可它自己撞了回来——


    银杏树、风、沉默、第一次心跳乱掉的瞬间。


    她眼眶很轻地热了一下。


    就在这时——


    手机震了下。


    她的心跳猛地提起来。


    她低头——


    沈苒。


    ——“你在忙吗？”


    江悄的胸腔像被什么砸中。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指尖稳下来。


    她敲——


    ——“在听歌。”


    两秒后，她又敲：


    ——“老歌。”


    沈苒的回复几乎是秒的：


    ——“你以前喜欢的那首吗？”


    江悄握着手机，背脊僵得笔直。


    这句话太准确。


    准确得让她心脏阵痛。


    她缓缓回：


    ——“……你记得？”


    沈苒：


    ——“我当然记得。”


    下一条：


    ——“那天你说喜欢的时候，眼神像亮起来一样。”


    江悄指尖微微抖。


    驻唱唱到副歌，那种心软到不行的旋律把她的情绪推到边缘。


    沈苒的第三条消息跳出来：


    ——“悄悄。”


    江悄抬眼，胸口像被压住。


    第四条：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听你亲口再说一次。”


    江悄的呼吸瞬间乱了。


    她甚至想站起来从酒吧里跑出去。


    因为沈苒不是在问歌。


    沈苒在问——那段情绪。


    那段她三年来都不敢直视的情绪。


    她心脏跳得太快，耳尖热得发烫。


    她刚想回……


    酒吧后门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


    “你干什么？！别碰我——！”


    声音尖锐，像玻璃碎裂。


    驻唱吓了一跳，停下了演唱。


    全场人都朝后门看过去，气压瞬间紧绷。


    江悄被吓得站起来，手机差点滑落。


    那一瞬间，她所有关于沈苒的情绪都被戛然而止。


    她茫然看向声音的方向。


    有什么……


    正在往她这边靠近。


    像命运的轮廓在黑暗里重新被勾出来。


    她心跳更乱了。


    不是因为吵闹声。


    而是因为——


    她隐隐感觉到，她接下来的人生，会在“今晚”被推开一条新的缝隙。


    吵闹声逐渐清晰。


    有人奔跑。


    有人哭喊。


    而与此同时——


    江悄手机亮了一下。


    沈苒发来一句：


    ——“悄悄，你还在吗？”


    江悄捏紧了手机。


    世界，在向前动。


    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