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正值雨季，接连几日的雨，下得人心里发毛，骨子里透出一股湿闷，沉郁的味道。


    噼啪噼啪，雨幕敲打在玻璃上，蜿蜒曲折成一条又一条，透过扭曲的画面，只能依稀瞧见屋中两个人影，一个端坐在办公桌后，一个正站在桌前。


    “老板，监狱那边刚传来消息，岑雪疯了，正在申请保外就医。”


    女人敲打键盘的手一滞，抬头望着汇报的人影，薄唇一勾，嗤笑一声。


    “随便她，加派人手严加看管。”


    “是。”


    汇报完后，助理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继续看着办公的女人。


    “怎么，还有事？”


    女人干脆停下手，背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指尖轻柔按了按眉头舒缓。


    助理踌躇了下，望着她眼底的青黑，咬了咬牙，还是劝慰了句：“老板，明日七点还有一场重要会议……请早点歇息。”


    女人看了看屏幕右下角，23：16。


    十点她就本该下班，不知不觉，处理文件竟处理了这么久。


    “嗯，明天放你半天假，通知林助替班。”


    她起身放好文件，开始整理桌面，收拾东西。


    “谢谢老板。”


    助理勉力压抑着上翘的嘴角，点了点头，马不停蹄地转身离去。


    宋清嘉听着那欢快了些的脚步，眼底不由划过一丝笑意。


    她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去洗一把脸清醒一下。


    在迈过盥洗室门槛时，眼前突然一阵恍惚，一时竟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脚步踉跄了几下向前扑倒在盥洗室前，双手勉强撑住台面缓住身形。


    嗡——————


    不见天日的房间，柔软的床铺，手脚上冰冷的镣铐，随着人影挥动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门外，是逐渐靠近的脚步。


    “蹬，蹬，蹬。”


    一步一步，精准踩在她此时心跳如擂鼓般的心弦上。


    “吱——”


    一道白光出现，划破了这片压抑的黑暗。


    宋清嘉抬眼望去，恍然对上一阵明亮刺目的灯光，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微眯了眯。


    ……是办公室。


    是了，她正准备下班。


    宋清嘉疲惫抬起头，看了眼镜面，青黑的眼眶，脸色苍白，唇皮死枯干燥，头发毛躁散乱。


    她今天竟是以这幅模样出门？


    “你就这样，收手了吗？”


    什么？


    哪来的声音？


    宋清嘉错愕四处张望，悄然同镜中人对视上一眼，眼底里是化不开的阴郁，竟让她觉这张脸庞有一丝陌生。


    或许，她明天应该休息半天。


    宋清嘉打开水龙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脸浸润在水中，任水流冲刷。


    等再度抬头时，思绪已然冷静，额前湿漉漉的刘海贴在脸侧，水珠从睫羽不断淌下，她微眯着眼从身旁架子取来毛巾擦了擦。


    不知又是哪里，传出一声冷笑。


    宋清嘉擦脸的动作一滞。


    “怎么不抬头，看看我呀。”


    熟悉的女声响起。


    她移开了毛巾，同镜中那张脸再度对视上一眼，眼底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冷，嘴角轻蔑勾了勾。


    宋清嘉喉间一涩……再度低头埋进冰冷的水里，抬头时水珠在结成一缕一缕的刘海，成串落下。


    一阵电光从窗边响起，照亮了她半边侧脸。


    她看见镜中的面孔，一半是额发湿漉贴着脸侧，眼神疲惫，而另一边则是额发清爽，那只眼睛正直勾勾地，戏谑看着她。


    镜中人红唇一勾，凉薄一笑。


    “难道你以为，从此就能抛下我，开始新生活吗？”


    滴答，额心的水珠悄然落下，滑过左鼻侧那颗细小的痣，砸在台面上，溅开四射的水花。


    少女站在盥洗台前，浑身湿透了，杭城实验特有的衬式校服黏答答沾在身上，她紧抿着唇，低垂眉眼。


    难受……


    原来，前阵子那本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荒谬的书，竟是真的。她竟然真是什么限制文女主角，会在未来被三个法制咖强取豪夺？


    宋清嘉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起脑中那些划过的记忆碎片，现在只能依稀回想起一些剧情。


    现在，剧情应是发展到她被霸凌的开端。


    所以她刚刚关上门时，才会有人突然莫名其妙从上方朝她泼水，说完那句“恭喜你被选中了。”


    便嬉笑着离去。


    而接下来不久，她将被裴昙看到隐藏的真容，不可避免地被她“爱”上，一见钟情……强取豪夺。


    神经病。


    宋清嘉抬头，摘下毫无度数的平光眼镜，同镜中人对视一眼，长及眉侧的刘海被打湿，黏答答贴在脸侧，露出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容，正眼神阴郁盯着她。


    ……原来，这个世界早就疯了。


    怪不得从小到大，她总能遇上莫名其妙的人喜欢她，争夺她，为她打架争执。


    竟因“她”是一本po文女主角，若不是她后来察觉怪异之处，留上厚重刘海，戴上眼镜掩去面容大半，恐怕这些年比起原文也好不了多少。


    想起书中那惨无人道的剧情，被当成物品一般遭三个神经病强取豪夺最后剧情还强行He的结局，宋清嘉心里一阵烦躁。


    谁不让她好过，她便让谁不快活。


    大不了同归于尽，死了也比成为别人禁脔好。


    她随手戴上眼镜，厌厌耷拉着眉眼，推开了门，顶着这么一张倦怠的脸，湿漉漉的校服回到了教室。


    一路上撞见许多异样的眼神，些许嘈杂的声音在身后悄然响起，如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厌烦。


    “所以是她了？”


    “是吧……快走快走，离她远点，别被她连累了。”


    一跨进教室，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热闹的氛围骤然冷却，吵吵嚷嚷的声音微妙地停滞一瞬，复又恢复常态。


    那些眼睛，明里暗里纷纷探来。


    其内夹杂的神色，或讥讽或庆幸或幸灾乐祸或眼露不忍或漠然或麻木或惊恐……


    “切，考了年级第一了不起啊，问道题拽什么拽，平日里半句话也不说，那么傲。现在遭了吧，活该她人缘那么差，被选出来。”


    “嘘，你小声点，她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退学了。”


    宋清嘉抬眼望去，这人前几天还殷勤笑着问过她题，当时她正在解题，思路被打断，为了尽快回到状态中便只和人略略提了一下重点，关键公式都罗列出来了。


    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看她的。


    真可笑。


    难道他们以为选了她，自己今后的日子就能好过？


    只要裴昙在一日……


    宋清嘉的脑海闪过那抹从天台一跃而下的白影，面色冷然讥讽了一句。


    “蠢货。”


    “你！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宋清嘉无视怒气冲冲的那人，走到自己座位前，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孩。


    和她一样，洗得发白的校服，脑后低低扎着一副马尾辫，相貌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难看，普普通通，却是她曾羡慕过的模样。


    在她的注视下，女孩收拾的手一滞，讪讪抬头瞧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加快动作，带着书包朝班上另外一个空置的桌椅走去。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宋清嘉没说什么，低垂着眉眼坐回只剩自己一人的座位，掏出了纸巾开始擦拭头发和衣服，只是杯水车薪，勉强擦了个半干。


    剩下的也只能靠着日光慢慢晒干了，幸好这处靠窗，还能照到点日头。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宋清嘉摘了眼镜，趴在桌上晒太阳，听着教室里沸沸扬扬的吵闹声。


    不用细听，便可知话题里的主角是她，那场残酷游戏里被选中的‘倒霉蛋’。


    宋清嘉毫不在意，只趴在桌上汲取日光的温暖，昏昏欲睡。


    “安静，今天班里来了个新同学。”


    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她的耳膜，她被讲台上大力的拍打声吵醒，迷迷糊糊看去。


    原来是班主任，她正叉着腰，怒目扫视全班。


    待班里静歇后，朝门外喊了声：“进来吧，麻烦明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班主任的语气轻柔，令在场人纷纷愕然注视，这还是平日那个凶巴巴的势利眼老妖婆？


    全场目光齐聚下，明娪面色淡然进了教室，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抬手同众人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明娪，来自京城，接下来这两年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


    明娪扫视全场，目光在两个空着的座位上停留了一瞬，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座位旁边的女孩刘海分叉成几缕贴着额头，衣服尚有些湿意。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大方转身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写下自己名字。


    日月为明，女吾为娪。


    笔画圆润藏锋，结构匀亭，疏密得当，虽不张扬却自有一番风骨。


    落笔从容不迫，一气呵成。


    宋清嘉爱好书法，私下自行研究过，持之不懈练得一手好字，自是看得明白其内一些门道。


    起笔含蓄藏锋，收笔自然，留有余韵不露锋芒。


    一眼望去，干净，舒展。


    正如台前这人所展示出的模样，嘴角挂着含蓄柔和的笑，眉目俊秀，身姿挺拔却不紧绷，一副从容自信的姿态。


    正笑盈盈望来，目光对视上的一瞬。


    宋清嘉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原书中并没有这号人物，怎么突然就转学过来？


    这是否代表剧情有了改变，她该如何破局？


    宋清嘉指尖轻动，灵活转起了笔思考片刻，抬头只见班主任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殷切开了口：“明娪同学先找一个座位坐下吧。”


    说罢指尖遥遥朝方才那个女生搬过去的位置一指。


    “就坐那吧。”


    眼神浑然不朝她这地势正中，更好的位置看上一眼。


    宋清嘉嘴角无声勾起一丝冷讽，低头翻开习题动起笔来。


    如果不是为了那笔奖学金。


    “你好，介意我坐这吗？”


    温润的女声如清溪徐徐流淌过她耳旁，紧接着是座椅被轻抬，落地发出的那一声微不可闻的，沉闷的吨声。


    宋清嘉指间一动，笔尖在草稿本上划开一道字迹，破坏了原本书面的整洁有序。


    抬眼望去，撞进一片春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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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栏有完结文《当倒霉蛋贴上锦鲤白月光》第一本拙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阅读指南：


    1、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2、我都写疯批了→主角不是圣人，行事或有偏激但绝非法制咖。我的文里没有单纯的好人或坏人之分，只有人。


    3、作话不定期掉落彩蛋和小剧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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