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辞茉放下东西回头，对上的是杨珊珊的视线。


    她眼神还是很飘，好像鼓起很大勇气才能跟她说话似得，又把江辞茉没听清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好白好漂亮啊，你看我们军训都晒成这样了，你是不是涂了特别好用的防晒？一点都没晒黑……”


    军训？


    哦对，凛江市大部分学校高一新生都是要军训的，江辞茉由于转学的缘故把军训给旷了，二中和青水的都没参加，她想了一会才想起来。


    江辞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面对着杨姗姗张了张口。


    “她化妆了你们看不出来吗？”


    话不是江辞茉说的。


    那道淡淡的，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突兀地打断了好不容易有点起势的聊天。


    她手里拿着脸盆，里面装着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用品，应该是要去卫生间。她起身往宿舍门外走的时候，杨珊珊话音刚好落下。


    寝室里顿时安静了，传来趿拉趿拉的拖鞋声。


    她在江辞茉身后停了一下，用那种带着十足打量意味的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最终目光落在江辞茉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两人对视。


    “看我干嘛？不是吗？”


    杨珊珊不说话了，转过头忙自己的事。


    江辞茉将目光从杨珊珊的身上转向她，眼神从她的眼睛再到她用大量粉底盖得跟墙灰一样的脸，最后又到她焦黄的脖子和胳膊，看了个来回。


    对方被她看的不自在，于是换了个姿势用同样的方式盯了回去，气势十足，江辞茉却没被看出什么反应，神态依旧是理直气壮的，松松散散的。


    见她半天不说话，江辞茉把原本想跟杨珊珊说的话咽了回去，打了个弯，盯着她的眼睛主动开口，边笑边说：“当然不是……我应该跟你不太一样。”


    江辞茉抬手在她的脸上蹭了一把，两根手指怼在一块捻了捻。


    她刚打在脸上还没压瓷实的散粉从江辞茉的指尖搓落，慢慢往地上飘。


    她走了，走的时候还摔了一下门，挺重的。


    江辞茉转身问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


    “她叫什么名字？”


    宿舍里又静了一会，江辞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估计以后跟这群人说话都得等个两三秒才能有回应。


    于是她就等，看着乔羽等。但乔羽明显不太想搭理她，足足有五六秒钟也不回头看她。


    江辞茉不钻牛角尖，眼神转向杨珊珊。


    好巧不巧，杨珊珊这会正偷偷往江辞茉这边瞄，江辞茉突然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撞了个猝不及防。


    杨珊珊这下不回应也不好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小声说：“她叫梁欣然。”


    杨珊珊没看江辞茉，简短地回答了问题，江辞茉没给回应，杨珊珊又缓和气氛似得给了个提醒——梁欣然平时跟宿舍里的人不怎么说话，经常在闺蜜的宿舍午休。梁欣然和她闺蜜那群女生，短短一个星期就在班里拉帮结派形成一个小团体了，言外之意就是江辞茉刚转学过来，形单影只惹不起。


    是哦，小团体。


    这个事情江辞茉得考虑——她目前在青水高中还没有朋友，唯一亲近的人就是江砚舟。


    说起来，就江辞茉一上午的观察来看，班里的氛围是有点奇怪的。就光小团体这事，就算杨珊珊刚才不说，江辞茉也感受到了。班里的男生和女生都给人一种小团体初具雏形的感觉，新来的不好融入，已经各成一派的短期内也不会一起玩了。


    宿舍的氛围更不用多说……


    虽说来转来青水主要是以学习为目标，但这是一所寄宿学校，江辞茉要在这里待满整整三年，不能一点社交都没有吧？


    得想个法子。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后来江辞茉收拾好宿舍的东西就去超市买了点吃的垫了垫肚子，吃完回来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很快就打起床铃了。


    舍友都还在午睡，她于是轻手轻脚爬起来，带着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可能因为出来比较早，卫生间这会还一个人都没有，为了避免等会人多挤来挤去，江辞茉于是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开始洗漱。


    在江辞茉进行到梳头发这一步的时候来了个女生，个子比江辞茉矮一点点，拿着牙杯和梳子走过来站在旁边的位置上。她通过镜子看着江辞茉，就那么看了一会之后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是在问江辞茉。


    这还是今天一天除了胡主任之外，第一个主动跟江辞茉说话的人。


    江辞茉揪着自己扎了一半的辫子回头看她，跟她对视了一会，才张口回复：“江辞茉。”


    “江辞茉……？哪三个字啊？”


    “江水的江，楚辞的辞……茉莉的茉。”


    “啊……”


    那个女生看着她点了点头，思考大概两三秒之后笑了一下：“那我可以叫你茉莉吗？”


    “嗯……？”


    两个人聊了一会天，江辞茉得知对方叫杜芸，跟她是一个班的，同样晚来了一周，所以也没有朋友，两人一拍即合，中午回教学楼就一块走了。


    社交问题暂时得到解决。


    下午的时间依旧过得很快。


    最后一节英语课下课，杜芸被英语老师叫去了办公室，江辞茉则被班主任刘芳叫走了，等她出来的时候，没见着杜芸的人。


    估摸着杜芸应该还在英语老师办公室，江辞茉就打算直接到办公室门口等。


    青水高中高一高二的英语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就在教学楼一楼，高二年级那层的走廊尽头，最末尾的一间教室被空出来，做成了办公室。


    位置很好找，江辞茉从二楼的楼梯下来，顺着走廊一直走。


    一楼走廊尽头跟二楼做的不大一样，有一扇大落地窗，夕阳刚好从那个位置照过来，直晃眼睛，铺的地面一片金黄。


    江辞茉迎着夕阳朝前走，走近一些的时候发现那里站着个人。


    男生，穿着高二年级的校服，个子挺高，侧脸无敌好看。


    有点眼熟，好像是……？


    江辞茉认得这个人，他好像是今天早上迟到的那个学长，姓白，长得很帅那个。


    因为不确定，她就这么一直边往前走边看他，夕阳的光从他周身略过，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他的鼻梁高高的，眉毛黑黑的，睫毛很浓密，皮肤白，喉结……


    他突然回头了。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或者感受到江辞茉的视线，他回头，跟江辞茉四目相对。


    没错，就是他。


    好深邃的一双眼睛，但看人的眼神很淡，这么金灿灿的光打在他背后都捂不暖。


    江辞茉依旧向前走，两人对视了一会，对方似乎有点尴尬，眨巴眨巴眼，目光重新转回正面。


    江辞茉继续往前走，最终走到他身侧停下。


    白学长刚好就站在高一高二年级英语办公室的门口，他很有眼力见，江辞茉一过来，他就让了个位置，挪到对面站着了。


    江辞茉往办公室里瞥了一眼。


    这会距离最后一节课下课已经有十来分钟，英语办公室人很少，老师都走的差不多，只剩下两个。


    一个江辞茉不认识，是个男老师，桌子前面站着一个男生。另一个就是他们自己班的英语老师，跟前站着杜芸，杜芸侧对着大门，余光瞥见江辞茉，就扭头向她做了一个“稍等一下”的口型。


    江辞茉点头，目光从办公室里收回，再一次瞄到了对面站着的白学长身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可能就是她刚才往办公室里看的间隙，白学长就这么明晃晃的，大大方方的，把青水高中的违禁品智能手机拿出来游玩了。


    他的手很漂亮，江辞茉偷偷盯着那双握着智能手机的手看了一会，细长，骨节分明。


    盯得有点久了，白学长的余光也注意到江辞茉在看他，他被看的不自在，虽然没点破，但抓着手机的手指却渐渐变僵硬，然后——


    “啪嗒——”


    手机掉了。


    它从白学长的手中脱落，白学长在空中抓了一下，没抓住，手机掉在地上翻滚一圈，来到了江辞茉的脚边。


    与此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声音——江辞茉旁边的消防通道门框。


    “哐——”


    门开了，有人要出来，是谁尚不得知。


    江辞茉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地上的手机揣进口袋，那部手机跟口袋里自己的手机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她回头看向从消防通道里出来的人，是胡主任。


    “主任好。”


    她率先打招呼，胡主任便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江辞茉啊，都这个点了还不去吃饭？”


    胡主任显然没注意到刚才的异常，他笑的和蔼，跟江辞茉说完话转而又看向江辞茉对面的白学长。


    “你也不去吃饭？你俩在这儿干什么呢？”


    “等人。”


    两人回复的异口同声。


    “呦。”


    胡主任看看江辞茉，又看看白谨，把他们两个看了个来回，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乐呵了一会。


    “行，早点去吃饭。”


    他没纠结，朝着教学楼出口方向去了。


    江辞茉望着胡主任渐行渐远的背影，确认他的确走远之后，一边掏手机头一边往回转，视线来到正前方的时候，白学长正好看着她。


    可能是因为江辞茉刚才帮了他的忙，他的眼神没那么淡漠了，虽然情绪也不是很浓烈，但总归是柔和了一点。


    江辞茉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说了声谢谢。


    很好听的声音。


    江辞茉摇摇头表示没事，白学长等的人刚好也出来了，他们并肩离开，往教学楼出口的方向走，临走前，白学长再一次回头，又跟江辞茉说了一遍：“谢了！”


    这次离得远，声音比刚才大，江辞茉看过去，又向学长摆摆手。


    学长旁边的男生也回头了，他看了看江辞茉，然后转头跟白学长说话。


    大概是在问刚才的情况吧，江辞茉没再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