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不是傻子。


    黎昭妍那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她偶尔出来时微蹙的眉，身上沾染的药气，还有眉眼间的疲惫……这些细节像针，是不是刺痛他的敏感的心。


    可他没有立场。


    他和黎昭妍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距离。他没有资格去左右她的选择，更不敢贸然表露自己的不满。


    于是，他采取了另一种方式——


    一种连自己都感到些许卑劣的小心思。他开始计算黎昭妍的作息，像一个窥探的影子，每当她进入房间，他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廊下。


    “阿妍，师父那边催药了。”


    “阿妍，正好路过医修处，一起？”


    “阿妍，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


    看着她关上门、快步朝自己走来，顾衡的心情会莫名轻松。


    有时候，他甚至会故意拖延时间，带她四处闲逛，只为让她晚些回去，或者干脆忘了那件事。


    “你还要照顾他多久？”


    “不久了。”黎昭妍语气平淡，“他毕竟是我的人，而且活不了多久了。”


    顾衡不动声色地试探：“……他身体如何？”


    “撑不了几日。”她语调异常冷静。


    顾衡点点头，心中虽仍讨厌连猩，但想到对方是个将死之人，再多的计较也显得不近人情，便不再多言。


    黎昭妍的心思，其实一直在顾衡身上。


    准确地说，是在他即将得到的那份“机缘”上——传说中藏在澜汐城深处的宝藏，以及其中可能蕴含的应龙内丹。


    应龙乃是上古圣兽，如果她能获得那颗内丹，便能彻底摆脱体内连猩妖丹的束缚，到时就可以将妖丹还给他，斩断所有孽缘。


    然而，那份宝藏图却迟迟没有出现。


    顾衡似乎对她并无防备，却也从未透露出丝毫有关宝藏的线索。


    于是她只能每日耐着性子陪他同行，期待某一刻的转机出现。


    可每次外出，都只是闲逛。他带她穿行市集，看风土人情，偶尔还会给她买些精致却无用的饰品。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无所事事的悠闲。


    而黎昭妍只觉得自己在被温火慢慢煎熬。她脸上挂着笑，手里摸着那些小饰品，内心却一点点焦躁起来——


    她不是来玩的。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重生能摆脱这一切的机会，而她现在竟在陪人逛街。


    那一日，她提前回去，却看到詹楚楚从连猩房间里出来。


    小女孩看到她后，古怪地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黎昭妍心头微动，径直推门而入。


    “殿下在外玩得挺开心。”连猩靠在床上，语气酸涩。


    “她来做什么？”黎昭妍冷冷问。


    “我这便宜妹妹说，希望我能帮忙找宝藏。”连猩目光微斜，语气慵懒，“城里丹药生意难以为继，想请我帮忙找找那座传说中的上古秘藏，好填补亏空。”


    上古秘藏！


    黎昭妍僵立在原地！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指尖都有些发麻。


    是它！


    顾衡的机缘！


    那个藏着应龙内丹的地方！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脸上的表情，“你怎么说的？”


    连猩轻笑，语气自嘲：“我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要宝藏何用？”


    “不行！”


    黎昭妍猛地转过头，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她解释道：“我是说，你要答应！说不定我们能找到。”


    连猩察觉到她的异样：“我们？殿下想去？不过这地图也不算什么秘密，看过的人多了，但从来没人找到过。”


    黎昭妍知道自己方才失态，深吸一口气，“既然是传说中的秘藏，说不定真有什么机缘。看看又何妨？”


    连猩笑了：“既然你感兴趣，我倒是可以问她要来看看。”


    果然，第二天，那张图就出现在了连猩手里。


    那并非一张纸，而像是某种不知名兽皮鞣制而成的材质，边缘磨损起毛，透着陈旧感。


    “我们一起去？”他拉上她的衣袖，“我现在也可以行走了。”


    “你现在就是个废物。”黎昭妍接过那沉甸甸的皮卷，翻阅查看，语气冷淡，“你一个人找不到宝藏。我需要帮手。”


    她直接宣布：“我要把顾衡也拉进来。”


    连猩的笑容瞬间僵住。


    手中的藏宝图“啪”地一声落在锦被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双绿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仿佛两团碧绿的鬼火在跳动。


    他挣扎着坐起身，猛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滴在衣襟上。


    “你——”


    她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


    舌尖上，是一道新鲜的咬痕。


    “演够了吗？”她冷冷问。


    连猩喘着气，声音不知是愤怒还是伎俩败露，身体颤抖：“你为什么要把他拉进来！”


    她不能说出自己知晓剧情的真相，只能用最直接的语言刺激他：


    “很简单。我们两个，不够看。”


    连猩被这话堵得几乎失控，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再次吐血。


    黎昭妍却忽然生出一丝怜悯。


    她看着他苍白又扭曲的脸，心底一动，走上前，拿起药碗，吹了吹，轻声说：


    “张口。”


    她把勺子递到他唇边，神情平静，冷淡克制。


    他眼底恨意翻涌，却还是张开嘴。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连猩被喂下药后，气息稍缓，他忽然抓住黎昭妍的手腕，声音低哑沙哑，带着一股扭曲的执拗。


    他那双碧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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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地盯着她，目光深处涌动着极致的渴求，他只是想听她说句能慰藉他残缺自尊的话——哪怕是假的。


    “我不知道。”黎昭妍冷淡回应，不带半分犹豫。


    这些天他那些卑微讨好的小动作，她早已明白他的意图。


    但她却绝不会给他半分得逞的机会。


    这份毫不犹豫的拒绝，像一把冰刀，狠狠刺入了他渴望温存的心脏。


    他那双原本含着希冀的碧眸，瞬间紧缩，化作两点锋锐的寒芒。


    可笑！


    她竟连撒个谎都懒得施舍给他。


    他自诩为玩弄人心的猎手，此刻竟然在乞求一个敷衍的谎言。


    他恨极了自己竟生出如此卑贱又无法自控的渴望，暴怒猛地冲上头顶。


    他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又一点点亮起来，亮成某种冰冷、疯狂的光。


    “哦？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那也好。殿下执意要拉顾衡进来……也可以。”


    他用那双碧眸死死地盯着黎昭妍，一字一顿：“代价是，来吻我。”


    黎昭妍身形一震，怔在原地，被他的无耻和疯狂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


    “你说什么！”


    她厉声低喝，怒意和屈辱交织，她险些想要动手。


    连猩看着她此刻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扩大了。他突然虚弱地靠回床头，那双碧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狡黠。


    “啊……殿下，”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的无辜，“我只是开一个玩笑罢了。”


    黎昭妍还未反应过来，连猩却忽然猛地伸出手，动作迅疾如雷，一把重新擒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冷如铁，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如枷锁般牢牢扣住她。


    她甚至没来得及用力，就看到连猩将她的手抬起，然后，用他那苍白而冰冷的唇，缓慢地印了上去！


    那个吻，准确无误地印在她的手腕上。


    他苍白的唇像一块寒冰，烙在她温热的腕间。阴冷的气息像电流一样窜过她的神经，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黎昭妍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从胃部翻涌而上。


    她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连猩的力道异常强大，根本挣脱不开。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绿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中没有半分羞赧，只有一种得逞后的、混杂着满足与毁灭的扭曲。


    他看着她震惊、愤怒、屈辱的脸，唇角慢慢扬起：


    “我答应了。”


    声音沙哑，如毒蛇吐信般低缓，字字清晰。


    连猩缓缓松开她的手，那双碧色的眼睛盯着黎昭妍泛红的脸颊，眼中带着一抹诡谲的温柔与满足。


    “谢谢你，殿下。”他的声音低沉微弱，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答应我这个将死之人的一个……小小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