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最好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重新打破寂静局面的人是珠曳，水红色的长指甲快速地敲击着椅子的把手，就像炸弹的嘀嗒作响的倒计时。


    “将来能有出息，这算什么理由，她现在最多算是个会喘气的板砖，能派上什么用场？”


    “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珠曳。”面对这颗一看就离爆炸不远的“炸弹”，同皓毫不退让：“青是目前已知的三起案件的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凶手持续追击的目标，单论她本身，不管是拿来做诱饵还是凶手的犯罪证据，分量都足够了，而且按照你昨天晚上的遭遇，她能短时间限制住你的行动，我判断她有一定自保能力，有什么不妥？”


    “金乌城守，我觉得一个无法开口说话，与他人完成沟通，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妖精不能算做战斗力。”汪丹翎虽然语气平稳依旧，但紧蹙的眉头也泄露了他的情绪：“她对抗珠曳小姐时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并不稳定，就是就连这种程度的力量的使用对她来说都是超负荷的，她先前的表现就是碰巧，她连“聚气”都没有学会。”


    “沟通的问题我来想办法，‘金乌’的家传法器够多，总能有让她说话的东西。”同皓在“金乌”两个字上发音尤其重了一些。


    “至于聚气…”同皓短暂陷入沉默，暗金色的眼睛看向了那低着头的蛇妖。


    【先找到你自己。】第一句话青皎就被他说蒙了，从身边瑶芯也一僵的动作来看，同皓的教学方法绝对不寻常。


    【我不管你是不是将来会化龙的天才，但现在，沉下心，去找到自己。】同皓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座山一样阻挡了大半的光线：【不然，我不会同意一个会拖后腿的人加入调查。】


    自己，找到自己？


    这对一个在一个小时前刚刚找回自己姓名的人来说实在是有点为难了。


    但就算没有任何提示，青皎也得照做。


    越不过同皓的要求，她将来就无法越过更多的人。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先尝试恢复平静，她已经很擅长做这件事了，先平稳呼吸，再进一步松缓神经，随后大脑就会放空，耳边就会出现心跳的声音。


    人也好，妖也好，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是从哪一刻起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青皎开始溯源，从她有限的记忆里，去寻找第1次苏醒时的记忆。


    暧昧又断片的回忆巢穴中，所有的东西都是零散的，大部分的时间是一片漆黑的，但尽管如此，她所有的记忆里，有一样东西是确实存在的。


    声音。


    是的，是声音。


    那一天，在苏醒之前，在今天，她恢复模糊的视力之前，率先唤醒她的，是声音，是从那扇半开的小窗里经过的风，带动着玻璃缓缓震颤，掀动着窗帘哗哗作响。


    此刻，她的心跳声犹在耳畔，所以她能确认，自己是存在的。


    那么，世间万物，又是靠什么确认，她的存在呢?


    灵光闪过，青皎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析出，她更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声也变得明晰，甚至，尾巴在床单上不自觉爬行时的衣料摩挲，血管里涌动的鲜红液体，就连他身体小幅度移动时产生的振荡，她都无比真实，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


    那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她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但她又比任何一刻更加了解了自己，她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伤口，脖颈处的断面，双臂的拉伤和挫伤，还有胸部出血的器脏和断掉的骨头…天啊，她活下来了。


    她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而这就像在潜水时无意识从嘴巴里泄露的空气，闭气的感觉被打破，那种玄妙的感觉因为走神而脱离，她从那种微观的状态重回人间。


    “e，我——”猛的一回神，青皎瞪大了眼睛，她抬手捂住了从嘴角涌出的鲜血，顾不上又是哪里开始流血，满脸激动地抬头看向了同皓。


    “她自己摸索了三分钟，已经学会了。”同皓收敛眼底的赞赏，抛下了一句让两人都目瞪口舌的炸弹。


    “什么?!”


    这一回可就是一点伪装的成分都没有了，“聚气”虽然是最初始的阶段，但同时也可谓是最难的一步，因为这其中全靠自己的运气和悟性，换句话说，这是一件纯粹看命的事情。


    于从天地万物里确认自身，完成“识我”，“何我”，妖和人才能挣脱出凡俗的行列，跨入全新的行迳。


    虽然长了眼睛的都能推测出来这丫头是碎了妖丹后的前功净弃的状态，但是，重新“聚气”，只要三分钟？！


    作为植物成精，天生在"识我"这道槛上矮别人一节的珠曳两眼一翻，这一桌的晦气东西她现在一个都不想看见，直接闭眼开睡。


    而汪丹翎这才注意到，青的手腕上那被“晦枷”穿刺过的伤口，虽然血迹还残留在伤口周边和皮肤的缝隙里，但是血已经止住了，同时，她另一只手的绷带已经拆除，骨感瘦削的手背上，同样有一个和他相同的金色印记。


    他看向瑶芯，领会到他的意思都的医生飞速摇头，表示这不是她干的。


    也就是说，青已经可以自己完成小伤口的修复了。


    汪丹翎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恢复到微微眯起的状态，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事件已然脱轨，他终于得承认，从昨天晚上同皓出现开始，他对目前事态的掌握都失控了，固守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需要抓到‘浦路小区杀妖案’的凶手，防止他再继续作恶，而青作为案件目前唯一的幸存者，主动提供帮助，我作为城守会保证她的安危。”


    同皓说着，身上强大的威压纤毫毕现，汪丹翎和珠曳都察觉到那根穿过他们手腕的线也随着他的威压震动。


    好像只要对方的一个念头，二人的手掌就会像豆腐一样从腕部切断脱落。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青”——青皎微微把脑袋抬起一点，轻微的转头去观察其他人的动静，为了避免和谁对上视线，她转动地幅度偏小，几乎还是在用耳朵的方式收听事情的变化。


    但同皓说完话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出现，她开始有些紧张，为了缓解紧张，拆除了绷带的右手大拇指藏在了左手心下，依次按过每一根手指的末端。


    同皓作为城守确实有着能力和地位，但，这些如果能震慑所有妖精，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没听过的这个女声，是叫zhu ye，呃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她大概就是昨天晚上在瑶芯身上呆着的第二个人，显然也是个叛逆分子，而汪丹翎也不是省油的灯...


    至少别打起来，青皎在心里默默祈祷，而看到一旁坐着的眼观鼻鼻观心的瑶芯，她推测对方在和她祈祷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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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事情。


    “既然要参加讨论...一楼的客厅里有素描本和笔。”没有发声的珠曳则被当成了默认，而打破沉默的汪丹翎说了让人觉得奇怪的话，只有青皎倏地转头朝向了他的方向。


    “青小姐能写字，麻烦城守大人走一趟，给她拿一下吧。”


    祈祷有了效果，关于她的争论总算是告一段落，终于，他们的视线齐齐落到了源头之上。


    凶手到底是谁？


    “首先，汪丹翎。”同皓抬手摸了下自己耳朵后，目光如卯榫般锁定在汪丹翎的脸上：“如果在洋城内发生的这三起案件不是你做的，你又为什么要藏起''百晓生''的尸体，回答我？”


    青皎还在练习写字的手一顿，她想起来那天晚上珠曳对自己的那番话，她还记得zhu ye说的，“百晓生”，这座城市里最博闻广识的妖精，这起连环案的第3个死者，同时，也是汪丹翎的熟人。


    什么叫，它的尸体被汪丹翎拿走了?!


    她一下过于用力，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泄露地震惊太过于明显，汪丹翎立马注意到了，他有些冰冷的视线扫过还在装睡的珠曳，但面上依然双腿交叠地端坐着。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在很早以前就和''百晓生''认识，55年前来到洋城后，也是找的她帮我完成了伪装成的人类。”


    饶是对妖精和妖精的寿命有了一些预期的了解，措不及防听见这个55年的时候，青皎就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概是是因为领悟了“聚气”，虽然具体的五官和细节还是看不清楚，但青皎现在能更多的看清一些身形，至少能把人物和背景分开了。


    她能看见汪丹翎留着一头能垂到后背背心长发，看上去也并不算强壮，至少和同皓差的有些远，加上本就年轻的声音，怎么看对方都是个年轻人，她怎么样也无法把对方和55岁的人类联系在一起。


    而且，从汪丹翎说话的语气来看，他估计不止55岁。


    那我呢?青皎有些绝望地想到，她原先感觉自己也就十几岁，最多刚到20，但现在按照妖精们50岁见怪不怪的态度来看，她不会真的有100多岁吧？


    小妖精没有发现，自己就这样被诱导转移走了注意力，但很快，视线角落里出现了另一个东西就让她重新回神。


    几乎在汪丹翎说完话的下一刻，有绿色的细长条从栏杆的缝隙里爬了上来，她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虫子，但随着更多的绿长条出现，越爬越长，以及部分细长条周围冒出的不规则椭圆，她发现这好像是一种...植物？藤蔓？


    阳台上只摆了四张椅子和她这架轮椅，分开坐着的几人之间并没有遮挡物，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根从阳台外爬到了汪丹翎脚边的藤蔓，青皎注意到，在经过她的面前时，有一根叶子其大的藤蔓从大部队里脱离，顺着轮椅架子爬到了她的手边。


    青皎心里有猜测，但手心真的传来熟悉的触感时，她还是欣喜地上扬了嘴角。


    “叶子”？真的是“叶子”先生？


    [好土的名字，我不想叫这个，换一个。]


    稚嫩娇俏的童声让青皎原本来在抚摸的手掌一顿，眼底的欣喜转瞬被巨大的困惑取代，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又低头看着像是抗议般顶着她手心的“叶子”先生


    你怎么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