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作品:《帝姬为王

    严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确切的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妻子。


    他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时日,太傅严为康恰好忙于替皇家修书,整夜整夜地宿在宫中,几乎快忘了家中还有一个孩子。


    严为康只是想着家中有奴仆照顾,又不缺米粮,未曾想过彼时的严晟也不过是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正是需要父亲关爱的时候。


    后来母亲的闺中密友,季家三夫人上门探望,发现好友的孩子已经变得不爱说话了,提出要带孩子去家中小住几日。


    季三夫人安慰严晟,说他父亲是因为母亲去世大受打击,为了不让自己每日都只能沉溺于对亡妻的怀念之中,只能让自己忙得没空去想,让严晟不要去怪他父亲。


    她说严晟的父母很相爱。


    严晟没有觉得父亲狠心,只是不明白爱这种东西,为什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影响一个人。


    爱是一种很好的东西吗?严晟不知道,只觉得因为爱母亲,他的父亲眼里就再也没有他了。


    在季家住的那些日子,严晟感觉季三夫人也是不开心的。


    季家子嗣众多,季三爷是季老妇人的第二个孩子,既不像长子那般被全家寄予厚望,也不如幺子那样得父母宠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季三爷。


    而他自己也不争气,眼见着继承家业无望,也做好了等父母百年之后靠着长兄过活的日子,整日里也不做学问,就喜欢去烟花柳巷里寻知己。


    用他的话来说,那些巷子里的姑娘才是真正崇拜他,口口声声的唤他一声爷,而不是季家那个碌碌无为的三爷。


    有一次他带了个姑娘回家,他说那是他的真爱,他要娶这个姑娘进门,要和她相濡以沫携手一生。


    这样以一生为证的誓言在季家老爷扬言要和季三爷断绝父子关系的时候分崩离析。


    严晟看着年逾三十的季伯伯哭着说自己是年少不懂事,让季爷爷原谅他。


    爱又是一种很坏的东西吗?严晟还是不知道。


    严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去想,有姑娘家的示好也一概敬谢不敏。


    其实一开始同窗们还是会拉着严晟讨论姑娘们,有时候聊得脑子昏了说些下流的话,还会被严晟出声呵斥。


    渐渐地,同窗们也发现他那位让人惧怕的严太傅一样,真不愧是父子。为了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也就不再同严晟说这些话了。


    严晟乐得清闲,间或对平时稳重的好友在蔺姑娘面前的样子表达不解。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样。


    这样的……急切、不庄重。


    他应该唾弃这样的自己,但比起一些根本不管用的自我反思,他更在意其他的东西。


    闭上眼总会想到那弩箭射向沈悠然的场景,严晟觉得,好像只有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才能缓解那阵莫名的心慌。


    但又在退后看见沈悠然那艳丽得快要滴血的双唇时,再度觉得自己似乎是发起了热。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沈悠然问。


    双唇处传来一阵阵说不上来的酥麻感,她用指尖轻轻拂过,心想肯定肿了。


    一股羞赧上涌,但沈悠然更多的是觉得,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心安。


    严晟呼出一口气,一手揽着坐在腿上的沈悠然不放,另一只手慌乱地不知道放在哪好,最后轻轻覆在了她放在膝盖处的手背上。


    “出宫之前,陛下曾允诺我,若是差事办得好,回来便可应我一个要求。”


    “我……在下心悦昭懿帝姬,想求娶昭懿帝姬为妻。”


    他神色有些忐忑,似是担心沈悠然拒绝。


    但沈悠然从第一眼起就被严晟的外貌吸引,也不止一次地提过想要让严晟当自己的驸马。


    她等的不就是现在这一刻吗?她不就是想要让严晟折服吗?


    “太快了。”沈悠然摇摇头。


    严晟一时不理解她的话,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太快了,我还不想成亲。”


    沈悠然坐在眼神身上,心虚的垂着眸子,但又忍不住地歪过头想要看看严晟的反应。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话说出口后,她这才后知后觉——这算不算是不负责任啊。


    刚刚的亲吻,还是沈悠然先主动的呢。


    只是她还确实不想成亲呢。


    喜欢严晟是一回事,但成亲是另一回事。


    成亲之后,即便父皇再溺爱,那也没有成了亲之后再住娘家的道理。


    即便是父皇和母后纵容,那外人也会因此对严晟有微词,或许会觉得猜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所以昭懿帝姬才总是住在宫中。


    虽然知道严晟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但沈悠然还是不想任外人随意揣测他。


    思及婚后种种,觉得自己还没做好成亲的打算。


    她忐忑地看着严晟,怕他因此觉得受挫。


    “你放心,我也不是不喜欢你,我就是、我就是……”


    沈悠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担忧,一时间有些心烦,捏着自己的发尾不断地揉搓着。


    严晟松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不断摩挲着的手,替她抚平了糟乱的头发。


    沈悠然不止一次在饭桌上听到过盛兴帝夸赞严晟的文章,说他写的策论和那些只知道引经据典的漂亮文章不一样,像是一把温柔刀,虽没有尖锐的言辞,但却总能直击最痛的地方。


    再加上他那一手遒劲有力的字体,总是让人无形之中觉得被警醒。


    彼时严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盛兴帝就说过,就凭这严晟的脑子和手,是天生的该吃官家饭。


    但此时的这双手,正在轻柔地替沈悠然一点点的梳理着打结的地方。


    出门在外,吃住都不比在宫中,方才湿了头发都不曾好好用发油打理过,不免有些干燥。


    等到一切都做完之后,严晟才缓缓开了口。


    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初春湖面荡漾着的涟漪,嗓音温润。


    “好。”


    “我们不着急,慢慢来。”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院子角落里的枝叶哗哗作响,但却掩盖不住这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沈悠然觉得自己要沉溺于这如流水般轻柔地夜色里。


    “皎皎,我可以叫你皎皎吗?像你的……家人一样。”


    沈悠然当然不介意,她喜欢严晟叫她皎皎时透出的那份旁人不易察觉的亲昵,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叫了。


    但话到嘴边,沈悠然又忍不住起了坏心想要逗弄他。


    “好像……不行耶。”


    她等待着看见严晟失落的表情,然后再大发慈悲地露出勉强答应的模样。


    但严晟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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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有如她所愿。


    他望向沈悠然的眼睛,伸出指腹在沈悠然的下唇处来回摩挲着。


    让沈悠然心底有些发痒。


    “真的不可以吗,皎皎?”


    严晟低沉到几近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沈悠然迷蒙之中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够了解他。


    *


    翌日一早,沈悠然被一阵葱油香气唤醒,她低头一看,地上早已没了人。


    就连被子都已经收拾好了,放在沈悠然的脚边。


    昨夜严晟坚持要睡地上。


    因为顾及他背上的伤,沈悠然一度动摇过,提议让严晟和她一同睡在床上。


    胖婶子说这床是前两年新做的,就想着以后等儿子娶媳妇了还能用,特意打了一张宽床,睡两人绰绰有余。


    但严晟坚持要分床睡,沈悠然一开口劝说,他便又做出低头的姿态。


    沈悠然是真的觉得双唇有些肿了。


    和严晟互表心意的事,她虽然没想要瞒着哥哥嫂嫂,但总归还是不能太过分的,这般总是肿着唇像什么样子。


    她这才妥协。


    昨晚前半夜总觉得脑子很亢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以至于严晟一早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她都没发现。


    简单收拾一下后,沈悠然换回了已经清洗干净的自己的衣裳。


    正准备走出房门,就看见严晟端着一碗清粥和一碟薄饼进了房门。


    “醒了?”严晟将碗都放在桌上,“快来用早膳。”


    “昨晚又是坠崖又是溺水,累坏了吧。”


    他不说不要紧,一提到惊心动魄的昨晚,沈悠然还真是有些饿了。


    不得不说,昨晚真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夜晚,被追杀、被表白。


    沈悠然顾不得跟他客气,尝了一口香气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葱油饼。


    “呀,婶子手艺真不错呢,”她不吝夸赞,“只是可惜了,另一块有些焦了。”


    严晟眸光微沉,没好意思开口。


    他几乎是彻夜没睡,天刚亮,听见院子里有了动静,就出门去了。


    本意只是想找婶子打听打听这是哪里,再问问周围有没有卖马的人家。


    谁料三言两语地就被婶子忽悠着进了厨房帮忙,还说人家一个小姑娘愿意跟他私奔,定是要吃很多苦头的,有些地方能多照顾着,就得多照顾着。


    譬如得学会做饭。


    严晟其实是会的,只是大锅灶火猛,一时之间没有把握好火候。


    他轻声咳嗽着,熟练地转移着话题,“我问过婶子了,她说村里子以前有一户做货郎生意的人家,家中倒是有一匹上了年纪的马,正愁没钱换呢,可以卖给我们。”


    事实上婶子还主动提出要去帮他讲讲价,说他们两人如今私奔,身上的银钱得省着花。


    严晟见解释也无用,索性也就任她去了。


    只是转过头又在被褥里塞了一块银锭,就当时感谢胖婶处处帮他们这对“私奔”的有情人考虑了。


    “殿下当时是往驿站的方向去了,这一晚上也未曾有人前来追捕我们,想必是殿下已然脱险,那些人不敢再轻举妄动怕漏了踪迹。”


    “待会儿我们先赶到驿站去和殿下汇合,然后再回永州。”


    沈悠然点点头,她也担心哥哥,想要快点见到他,确保他没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