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今想了想，最后还是对贺天叙道：“一个人？那一起吃饭吧？”


    闻言，贺天叙立刻点点头，生怕下一秒姚今改变主意。安静地等待姚今和服务员交谈完，贺天叙亦步亦趋地跟在姚今身后入座。


    没多久，服务员接连上菜，两人开始吃饭。


    观察两分钟后，贺天叙很快清楚了姚今对桌上这些菜肴的喜爱程度。


    他知道姚今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很识趣地全程保持静默，没有特意没话找话地缠着姚今喋喋不休个没完。


    贺天叙只一直默默地给对方夹菜，姚今碗里就没空过。


    姚今始终沉默。


    一开始她自己夹菜，当发现贺天叙不断地把她碗里填满时，便专注于把碗里的吃完。


    她机械地进食，仿佛吃进嘴里的只是食物而已。


    吃着吃着，姚今的眼圈愈发红，最终情难自禁地落下泪来。


    贺天叙一直觑着姚今的神情，见对方落泪，立刻慌了神。持着筷子的手还悬在空中，箸间的菜最终落入自己碗里。


    他想问，却不敢问，最后只抽了纸巾放在姚今手旁。


    姚今抬眼，对上贺天叙关切的目光，缓缓道：“以前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每次吃饭，也总是这样为我夹菜。只要和妈妈一起吃饭，我的碗里永远装得满满的。”


    今天是姚今母亲的忌日。


    原来姚今是因为这事才心情低落。


    贺天叙谨小慎微，却未料因为夹菜这样一个小举动而勾起姚今的伤心事。


    他有些无措，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姚今却先一步缓和气氛：“每年的今天，我总是喜欢一个人来这家餐厅吃饭。”


    “我觉得这家餐厅做出来的菜很像我妈妈做的味道。”姚今垂眸，盯着面前的菜，轻声诉说。


    “其实，妈妈去世那么久，我应该早就不记得她做的饭菜是什么滋味了。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我太偏执……”


    贺天叙声音很缓，像是在念故事书，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魔力，轻而易举地抚平姚今内心深处的折痕：


    “你只是太想念她了。”


    姚今抬眸。


    她眼眶愈红，可这一次没有落泪。


    姚今抬手抹去脸颊上未干的泪水，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袒露内心：“是。我真的很想她。”


    她接过贺天叙递来的纸，彻底把眼泪擦干。姚今脸上泪痕犹在，可心里的哀意却已经随着方才的泪水流走了。


    重新拿起筷子，姚今给贺天叙夹了菜，开始细细地分享这些菜肴到底哪里吃起来像她妈妈的做法。


    贺天叙仍旧静静地倾听，脸上带着清浅笑意，时不时应和姚今几句。见姚今状态恢复不少，他略略放心。


    快吃完饭时，姚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贺天叙觑着对方的神情，眼看冷脸了一整天的姚今在得知是何人来电时，目光渐渐温柔起来，唇角微扬，笑得格外明媚动人。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姚今朝贺天叙示意，起身去到走廊。


    贺天叙脸上仍旧微笑，可心中暗自打鼓。


    他竖起耳朵细听，越听心中的酸泡泡便冒得越多。


    贺天叙没听清姚今是如何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但后面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陪我？不用……”姚今的声音里带着极其柔软的笑意，“你不是还得出差吗，这次是飞哪个城市？”


    贺天叙推测，那人知道今天是姚今母亲的忌日，所以特地打电话来关心。


    这个人应该同姚今关系非常亲近，工作还挺忙。


    贺天叙心中警铃大作。


    是朋友，还是男友？


    不知道电话那端又说了些什么，姚今的嗓音更加甜蜜：“我真没事……嗯，你寄的快递我早就收到了，我很喜欢。”


    临挂断电话前，姚今轻笑，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想你，想快点和你见面。”


    此话一出，贺天叙心中已有断定。


    别的不说，就说他和江山也是好友，但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不会说什么想你之类的话。


    贺天叙越回想刚刚姚今的每一句话，越觉得暧昧。


    真是男友？！


    贺天叙觉得有点气闷，抬手解开衬衫上两颗扣子。他忍不住继续听。


    姚今听完对方的话，细细叮嘱：“行，别太累了。工作再忙，也别喝那么多咖啡，小心到时候又胃疼。嗯……拜拜。”


    听着姚今无微不至的关心，贺天叙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桌上的饮料还是冰的，他默默帮姚今续杯，又给自己的杯子倒满。


    脚步声渐进，姚今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坐回位置。


    见姚今回来，贺天叙强撑着笑得正常。


    手机屏幕还亮着，界面停留在通话记录，最新一通电话的来电人显示钟蕊初。


    可惜贺天叙无从得知。


    姚今拿起杯子喝了口椰汁。目光落在贺天叙的杯子上，又移至桌上的饮料瓶：“苹果醋？你喜欢喝这个，不会觉得它太酸了吗？”


    贺天叙还没反应过来，垂眸一看，才知道刚刚不小心给自己倒成了苹果醋。


    “不是特别喜欢，就……尝尝看。”他硬着头皮喝了口，不由得微蹙眉尖。


    真的很酸！


    贺天叙以前不是没喝过，一直觉得它酸度还算正常，但今天怎么喝起来格外酸。


    他默默地把杯子推至一边，赶紧吃了几口辣的菜，才把酸味压下去。


    *


    贺天叙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姚今母亲忌日那天，姚今向他坦言思念母亲后，姚今在他面前似乎放开了些许。


    姚今很有原则，一向不在外人面前嚼舌根。娱乐圈里谁谁谁的八卦、工作上对接、处理的各种麻烦事，姚今从来不会随便抱怨，生怕一句话不妥就引来口舌祸端。


    而现在的姚今，会在和贺天叙单独相处时，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她知道对方不会把她说过的话传来传去，也意外地发现贺天叙会很好地接纳她那些负面情绪，还会陪着她慢慢消化。


    和贺天叙待在一起，安心的感觉就像阳光一样轻柔地洒满她。


    听着姚今嘴里出现频率创新高的贺天叙的名字，眼看着午餐晚餐从她们三人到现在时不时会多一个贺天叙加入，陆灵曼对此接受良好。


    小蔡更是对着姚今眼冒星星，觉得姚姐不愧是姚姐，这么快就拓展了优质人脉，还和对方成为好友。


    *


    进组开拍也有段时间了，拍摄进度都过了快一半。现在安定下来后，姚今不再天天守着陆灵曼。


    公司新签约了一批艺人。辛总特地给姚今发来信息，说是公司打算让她带新人。


    得知消息后，姚今离开剧组，回公司处理这事。


    艺人和经纪人也算是合作关系，涉及到双方的未来，这些事还是当面谈比较好。


    飞机晚点，一通折腾，直到半夜姚今才回到家。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姚今忆起往事。


    当年陆灵曼拒绝前公司老总潜规则而被打压，于是跳槽来姚今她们公司。跳槽的过程其实并不顺利。圈内不少人都知道陆灵曼的事，所以没几个真的想为了她而惹上事。


    签下陆灵曼，却未必真能等到对方走红，还白白担风险。许多人认为这是个赔本买卖，几乎没有哪个经纪人愿意接手陆灵曼，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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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想要促成签约的辛蓉都犹豫过。


    可姚今却主动要和陆灵曼合作，哪怕人人都不看好陆灵曼，哪怕会面对无穷尽的质疑和奚落，哪怕自己在公司里被边缘化。


    姚今还是选择成为陆灵曼的经纪人，陪着对方对台词到深夜，陪着对方辗转于小成本剧组。


    她没再被公司分配过带新人。姚今和陆灵曼相依着彼此，而今终于有了起色。


    翌日一早，姚今去公司，直入辛总办公室。


    姚今接过辛蓉递来的艺人资料，翻看起来。


    辛蓉欣赏地凝视姚今：“之前要不是灵曼跟公司说，我都还不知道，原来她一开始被取消试镜机会，后来是你替她重新争取的。”


    姚今从资料里抬头，对上辛蓉的目光：“我这没什么可邀功。要不是灵曼自己有实力，我就是把嘴皮子说烂也没用。”


    “我当时就是不甘心，为什么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打了个电话过去追问，想着万一成了呢？要是不行，也没多大损失嘛。”姚今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辛蓉摇摇头：“被拒绝太多次，很多人都会麻木，觉得这个不行就算了、下一个，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这份勇气和锐气。”


    “怎么样，这几个还不错吧，现在去见个面？”辛蓉转换话题。


    姚今已经快速把资料都翻过一遍，心中对这几位艺人已经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闻言，她点点头。跟着辛蓉去了隔壁会议室。


    姚今和辛蓉一进门，会议室内已经坐着的三位艺人都纷纷起身打招呼。


    姚今打招呼回应后，和辛蓉一起走向椅子，打算落座。


    身旁隔了个位置的男艺人绕过另一位艺人，一个箭步奔至辛蓉和姚今的身后，先后为她们拉开椅子。


    姚今侧头朝对方轻声道了谢，不经意间对视上他含笑的目光。


    这位男艺人精心打扮过，饰品配着衣服放大了他的身材优势，还喷了香水。他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看上去格外有风情，被淡妆勾勒过后愈加动人。


    而那位距离姚今最近的艺人，在见到男艺人的举动后，流露出略微懊恼的神情，像是在后悔自己怎么没有眼力见。


    而第三位艺人，却始终神情淡淡。姚今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三位艺人先后做自我介绍。刚刚帮辛蓉和姚今拉开椅子的那位艺人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开始自我介绍。


    他起身，很有条理地说了一大堆。


    可惜这些落在姚今耳朵里全成了背景音。姚今只记得他名字是李舟，其余的一概没往心里去。


    姚今的注意力全被离她最远的那位男艺人吸引住了。


    对方穿着很简单，白衣黑裤再搭个已经有点被洗得发白的水蓝色外衫。他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一块不知名的牌子的手表，再无别的饰品。


    姚今觉得他干干净净得像是个亟待被人填满的首饰架，因为这张脸实在是漂亮。


    皮肤白如素纸，鼻梁高挺，薄唇形状精致。唇色很淡，像是露水莹莹的花瓣，并不瑰丽却足以诱人采撷。


    他始终微低着头，以至于姚今无法完全看清对方的眼睛。


    轮到他介绍时，姚今这才看清。


    这是一双含水笼月的眼。眼尾不尖，卧蚕饱满，看上去没有摄人心魄的攻击力，反倒极易让人心生爱怜。


    他瞳孔的颜色很深，墨似的，却不像贺天叙那般沉郁。


    贺天叙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具有攻击性的锋利。长时间盯着他眼珠时，更是觉得有股无端端的寒意。


    姚今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贺天叙，心里怪怪的，忙集中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