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妤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有些措手不及地红了脸。


    沉默几秒，她搓着手指，斟酌着道：“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现在时机不合适，他也没有表明，就当朋友处着吧。”


    她当然知道小董对她的意思，对小董也并不讨厌，但确实没往深处想，也没打算去想。经历了这么多，说实话，她对“感情”这种东西，有点免疫了。


    “时机不合适？”谢子宁转过头，眼底的笑意变得锋利了些，“所以你其实有打算想跟他在一起，你喜欢他？”


    江以妤顿时有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压制许久的尖刺又竖了起来：“谢总今天的问题很奇怪，我喜不喜欢小董似乎跟公司的什么紧急文件没关系。况且关于时机问题，谢总难道不清楚原因吗？作为一个已婚人士，在离婚之前，要接受其他男人的好意，我多考虑考虑总是应该的吧？”


    谢子宁嗤笑：“已婚人士？所以，如果不是这个‘已婚’的身份，你早就跟他在一起了是吗？你确实喜欢他？”


    江以妤有点无语了，她没见过这样的谢子宁，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想了想，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非要问的话，我也说不好喜欢或不喜欢，毕竟相处不多，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是根据现在我的处境和情况，谢总不觉得小董是最适合我的人吗？”


    “不觉得。”谢子宁非常干脆，“除了有点还不属于他的钱，比他优秀的男人多的是。”


    “比他优秀的当然有很多，”江以妤冷笑，“可像他这样，知道我曾经的污点，却毫不介意仍然愿意接纳我的却太难得。小董，他是很好的人，那么好的人却愿意接受这样不堪的我，谢总你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她脸上仍然带着那种自嘲的浅笑，“只可惜，现在感情于我是累赘，我只想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然的话，还真想接受他！”


    谢子宁不由得皱了眉：“你那什么过往，正常三观没问题的男人都不会介意，也就是说，是个男人来追你你都要接受了？我也不介意，你接受我吗？”


    这句话实在太过突兀，江以妤都傻了。


    谢子宁也立刻觉出不合适来，赶紧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接受一个男人，难道只考虑他人好不好，能否接受你的过往，根本不考虑喜不喜欢，有没有感情这些吗？”


    江以妤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喜欢”“感情”的字眼，不由得有点想笑，于是带着一点讽刺道：“那谢总找床伴的时候，会考虑喜不喜欢，有没有感情吗？”


    “那不一样，”谢子宁清了清喉咙，“床伴跟爱人是两回事，若我要找个人好好谈恋爱，自然是以喜欢为前提。”


    “况且，”他着重道，“自从领证以来，我再没碰过任何其他任何女人。”


    江以妤听到他后面这句话，总觉得有点怪，说不上来的怪。不过他今天的行为，从头到尾都挺怪的。


    所以，他是在担心什么吗？


    江以妤想了又想，突然重点落在他说的“领证”两个字上，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是担心她正经谈恋爱的话，会不小心暴露自己的已婚身份，对象追查起来会连累到他吧？


    啧，直说让她注意别暴露身份不就行了，扯这么多。


    想到这里，江以妤心中有气，生硬道：“好了我知道了，请谢总放心，我会向谢总学习，在我们离婚之前，坚决不跟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尽量不给谢总戴绿帽，更不会暴露我俩关系，可以了吗？”


    她说完，微微侧过身，靠在车窗上，不再理他。


    谢子宁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只觉得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这女人，怎么讲不通道理？


    他心烦意乱，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又点了一支烟，但江以妤在车里，他又不想熏到她，一支烟凑到嘴边又放开，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江以妤留意到他的烦躁，想到刚刚说那句“给谢总戴绿帽”的话是不是太重了，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领导、长辈、债主，还是恩人，不好这么没良心的。


    于是她清了清喉咙，给自己找台阶下：“抱歉啊小叔，我，我刚刚说话有点重，要不咱们还是不提这件事了，反正我一定会遵守协议内容的，小叔你放心就是了。”


    她特意叫了“小叔”，想让关系缓和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这几句话，谢子宁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江以妤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只得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小叔，我前几天看到公司发文，可以去港城培训考CFA，你会去吗？”


    话刚出口就想自己打嘴，他都是总监了，怎么可能没拿证，这不是明显看低人，故意找骂吗？


    想再换个话题，却见谢子宁将第二根烟掐灭，淡声道：“你有兴趣吗？”


    嗯，没生气呀！


    江以妤赶紧道：“没有，我也不太懂就是瞎问问，想必你们投资部都拿到最高级别的了，就不用关注这个事儿。那，小叔这两个月出差应该很辛苦吧？”


    她终于成功换了个能嘘寒问暖的话题。


    “还行，”谢子宁淡淡的，“我送你回去吧！”


    江以妤巴不得，“好好好，那就麻烦小叔了。”


    车子平稳开回城中村，停在牌坊下，江以妤低声道谢，准备下车。


    谢子宁却将她叫住，然后从副座将一个木盒子丢给她，“给你的。”


    江以妤狐疑地接住盒子：“给我的？”


    “嗯。”就这么一个字，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江以妤只得打开盒子，一眼看到里面盖着拉菲草只露出一张肉嘟嘟小脸的小瓷娃，忍不住欢喜出声：“哪里来的娃娃，好可爱！”


    她看一眼前面的谢子宁，背对着她看不出什么表情：“谢谢小叔，小叔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风格的小东西？”


    最神奇的是，他出差居然也会给同事们带礼物？大家不是都说他很高冷，跟同事们不太能打成一片吗？还是说，专门给她这个“侄女”买的？


    “喜欢就好。”淡淡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江以妤一边将小娃娃拿出来一边真心点头，“真的很喜欢，这样肉……”拉菲草一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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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便露出瓷娃娃可爱的，q版的，圆胖的，肉感的，但是……没有穿衣服的身体。


    虽然吧，虽然长发盖住了重点部位，可没穿衣服就是没穿衣服啊，那小小鼓鼓的胸，圆溜溜的小屁|股，虽然很可爱，但拿来送同事就不合适了啊！


    他，他送自己一个这样的娃娃，是什么意思啊？


    难不成，是暗示他对自己有一些性方面的想象？或者，暗示想让她做他的炮友？


    联想他今天奇怪的表现，还有那句“自从领证后再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加上这个娃娃，好像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啊！


    江以妤不自觉红了脸，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好半天，又把拉菲草盖回去，然后收好盒子，有些尴尬地：“总之，谢谢小叔，我回了，小叔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她飞速下车，只想快点离他远远的，可还没走出两步，又被他叫住。


    “江小姐。”


    江以妤只得定住，很不情愿地回头，假笑着：“小叔，还有什么事吗？”


    拜托，老天保佑，千万不要问她什么奇怪的问题，她还不想得罪他。


    谢子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礼物在江以妤看来有多不合适，也不知道她已经在脑海中上演了一出大戏，只仍然沉浸在她贬低自己，觉得只要别人接受她的过去，她就能接受任何人的不快中。


    他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又什么也没说：“明天见。”


    江以妤听见只有这三个字，心下一松，又开始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个小娃娃确实一点涩情的感觉都没有。


    她点了点头，“嗯，明天见。”转身快步走进那条熟悉的，烟火气十足的小巷。


    谢子宁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没有立刻离开。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点燃了今晚第三根烟。


    终于能真正抽一根。


    烟雾缭绕中，眼前闪过许多关于江以妤的画面，似乎每一个画面里的她，都是如此矛盾，如此不同，却又奇异地串联在一起，塑造出一个那样鲜活的女人。


    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一个让他越来越无法忽视，甚至让他失控的存在。


    可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和庄文沁那样的关系才适合，□□与精神泾渭分明，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江以妤，她太复杂，太沉重，也太……危险。她身上那种破碎又倔强的生命力，像沼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陷。


    比如刚才看到她和那个小董站在一起，以及她说着“有人不介意我的过去”时，那副带着认命般的自嘲神情，会让他翻江倒海般难受。


    他一点也不喜欢她这种“只要有人不嫌弃我就行”的态度，更不喜欢那个可能让她产生这种想法的小董。


    这种强烈的，想要将她从那种自我贬低中拉出来，想要让她看到其他可能性的冲动，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清晰的，发自内心的，关于她的答案。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