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愣，随后多看了沈禾两眼。


    沈禾毫不回避，坦坦荡荡的任其打量。


    小厮见她虽穿着一般，但神态不似说谎，便相信了她的话：“你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叫掌柜。”


    沈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多谢小哥了。”


    小厮这才关上院门。


    凡是酒楼，最重要的就是后厨地界，在没有确认来人身份前，谁都不能放进来。


    没有等太久，后门很快再次打开。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沈禾面前，男子长相温和，一身蓝色锦袍，袖口和衣襟处绣着暗纹。


    打眼看过去，不像酒楼掌柜，倒像是读书人。


    先前开门的小厮站在男子身后，低声说道：“周掌柜，正是此人说是您远房亲戚。”


    周掌柜面色不改，颔了颔首：“你先下去吧。”


    小厮依言退下。


    门口只剩下沈禾和周掌柜两人。


    周掌柜在看到沈禾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自家亲戚，他目光轻轻瞥过沈禾背后的背篓，开口道：“为何要见我？”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沈禾没料到竟然真的如此轻易就见到了悦来酒楼掌柜，她稳住稍有些慌乱的心，飞快想着措辞。


    前几句话很重要，一旦啰里啰嗦，很可能大门就直接关上了。


    她直接取下背篓，放到周掌柜前面，掀开上面的竹盖，取出小木盆，再揭开表面的白布，灰不溜秋的魔芋片便出现在周掌柜面前。


    “为了这个。”她语气淡定自若，眉宇间皆是自信。


    周掌柜低头看向木盆，眉头微皱：“这是什么？”


    沈禾微微一笑，道：“这是魔芋，也就是麻芋。周掌柜不用担心，它的毒性已被我去除，现在可以放心食用。”


    周掌柜父亲就是在酒楼干活的，他长大后也在悦来酒楼当了十几年的掌柜，什么稀奇古怪的食材和做法都见过，但还从未听说过麻芋能吃。


    看着眼前灰不溜秋的片片，实在难以和山上的大毒根联系起来。


    但他既然能稳坐清河镇上最大酒楼的掌柜一职，自然有些独特识人本事，他见沈禾不卑不亢，眼神不躲不闪，当下便信了三分。


    当下情况很明显，这位娘子想要向他推销魔芋。


    若真如她所说，这魔芋能吃，那无论是否好吃，都是独一无二的一道菜品，光是噱头，就足够悦来酒楼赚上一波了。


    心里有了主意，周掌柜问道：“这东西毒名深入人心，样子又丑陋无比，‘色香味’便先失了一条，你若是想卖给悦来酒楼，恐怕不成。”


    沈禾眼睛一亮，周掌柜这样说，反而说明有戏。


    她淡笑道：“周掌柜此话有失偏颇，魔芋只是灰色，但灰色并不代表就不好看了。至于‘香’和‘味’，大家口味不同，我说了也不算，周掌柜若是不介意，不如我当场做上两道菜，周掌柜及酒楼大厨一同品鉴后，再做论断？”


    周掌柜见她说话有理有节，心中对她的话更信了几分，假装思忖片刻，他便点头答应：“也罢，你且来试试。”


    沈禾弯腰抬起背篓，顺势掩住嘴角的笑：“多谢周掌柜，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说完，她跟在周掌柜身后进了后厨院子。


    此时已是未时末，过了中午吃饭的高峰期，后厨已没有那么忙碌。


    这里的厨房和现代酒楼的后厨差不多，洗碗的、择菜的、配菜的、炒菜的、来回传菜的，大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见到掌柜领了一个年轻女子进来，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手头工作，没人议论。


    看得出来，这里被周掌柜管理的井井有条，人人都非常守规矩。


    周掌柜让她在后厨院子里等待，自己进去和大厨沟通。


    厨房里烟雾滚滚，和周掌柜的蓝色长衫分外不搭。


    其实沈禾主要是借用锅碗炒个菜，周掌柜完全可以指使小厮收拾东西并喊人，自己在外面等就好，但他偏偏进去了。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周掌柜是个非常尊重大厨的掌柜，悦来酒楼能成为镇上最大的酒楼，和他这一点脱不开关系。


    几位大厨出来，周掌柜正欲领着几人往一旁的小厨房走去，忽然停下，问沈禾：“姑娘做菜时可需要人回避？”


    一般独家菜肴的手艺都是不外传的，周掌柜这一问，给足了沈禾尊重。


    其他大厨纷纷看向沈禾，显然周掌柜已经对他们说过是什么事。


    他们眼里没有不屑和轻视，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即便眼前女子穿着一般，但也确实有可能有些独门手艺。


    沈禾摇摇头，笑道：“多谢周掌柜好意，不过我那点三脚猫的水平，就不值当回避了。”


    反正她原本就只打算卖魔芋，露一手也只是开个样告诉他们魔芋可以怎么吃，至于手艺，她相信在场的大厨随意挑一个都能做的比她好吃。


    沈禾说完，周掌柜便抬步往小厨房走去，几人跟上。


    厨房里，小厮已经按周掌柜的吩咐全部换了一套锅碗勺铲——麻芋的毒名太响，周掌柜担心万一有毒的话，会使之前的锅碗都不能用了，这也是他特意带人来到这个不常使用的小厨房的原因。


    “姑娘，请吧。”


    沈禾放下背篓，看向众大厨说道：“那就在各位大师傅面前献丑了，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师傅多多指点。”


    “你这是新品菜肴，能跟着看如何制作已经是我们的福气，哪里说的上指点。”以为沈禾在谦虚，一个胖胖的大厨笑着回道。他是悦来酒楼资历最深的厨子，甚至在场的还有三位是他的徒弟。


    大厨既然都这么说了，沈禾也不再客气，将魔芋片取出放在案板上。


    几位大厨见到这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瞬间围了上来。


    被挤出去的周掌柜：“......”还好他个头高，依旧能看清沈禾的操作。


    沈禾将魔芋片斜着叠好后，拿起刀，开始认真切条。


    身后的一众大厨脸瞬间黑了。


    这拿刀姿势、这薄厚不一的片和条，看的他们心痒更手痒。


    这要是他们徒弟，早一巴掌扇上去了，切成这样，这不纯纯糟蹋粮食吗！


    她说自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竟然不是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