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离开后，冰瀑洞窟的顶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寒风从那个巨大的窟窿中倒灌进来，吹过焦黑的土地，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莉娜不知道自己在那片废墟上，躺了多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一整天。


    她的身体早已冻得麻木，但她感觉不到。


    她的脑海里，像一盘被弄乱的录像带，不断地，反复地，播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那条如同熔金般闪耀的金色巨兽，轻易地咬碎了她引以为傲的铁甲贝。


    那只如同神明般降临的金色神鸟，用一道雷光，将她的王国，她的王牌，连同她的骄傲，一同化作了虚无。


    还有那个少年，平静地，说出的那些，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观的话语。


    “你不过是联盟豢养在笼子里，一只比较漂亮的，用来装点门面的金丝雀而已。”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你和你的联盟，什么都不是。”


    “我要创造一个，力量至上，强者为尊的，全新的秩序。”


    这些话，像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她想反驳，想怒斥，想将这些话斥为疯子的呓语。


    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尊严。


    她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曾经属于她的领域。


    这里，是她花费了数年心血，用最纯净的冰晶，一点一点构筑起来的，最完美的训练场，也是她的心灵港湾。


    而现在，它变成了一片废墟。


    就像她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联盟通讯器。


    她想要联系渡，联系菊子，联系希巴。


    她想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告诉他们，一个拥有着神之力量的，恐怖的敌人，出现了。


    但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无法按下。


    告密？


    然后呢？


    她脑海中，浮现出林默那张平静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


    “我敢保证，在你开口说出第一个字之前，你就会和你的这座冰之宫殿一样，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蒸发’。”


    那不是威胁。


    那是一个事实的陈述。


    她毫不怀疑，那个少年，有能力，也有意愿，做到这一点。


    就算她侥幸成功了呢？


    联盟会怎么做？


    派出所有的天王和冠军，去围剿那个少年？


    莉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雷柱。


    她打了个寒颤。


    她不认为，联盟所谓的“最高战力”，在那样的力量面前，能比她的乘龙，表现得更好。


    到时候，只会是一场更大规模的，单方面的屠杀。


    而她，这个告密者，这个引爆了战争的导火索，又会得到什么？


    一个“维护了联盟荣誉”的虚名？


    还是被那个少年，用更加残忍的方式，彻底抹去？


    莉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处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


    联盟代表着正义，而那些妄图破坏秩序的，则是邪恶。


    但现在，她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是灰色的。


    而那个少年，正站在最深的灰色地带，向她伸出了手。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边那个黑色的，小巧的通讯器上。


    加入他们……


    去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这个念头，像一颗剧毒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生根，便开始疯狂地滋长。


    她想起了自己被彻底碾碎的骄傲。


    她想起了那股让她战栗，却又让她无比渴望的，绝对的力量。


    如果……如果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力量呢？


    如果自己也能站在那个舞台上，去亲手制定规则，而不是被规则所束缚呢？


    这个想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雾。


    她忽然明白了。


    林默找上她，不是因为她有多强。


    恰恰相反，是因为她足够弱。


    她的强大，是建立在联盟这个体系之内的。一旦脱离这个体系，她什么都不是。


    而林默，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证明了这一点。


    他先是摧毁了她的肉体，然后，又摧毁了她的精神，最后，再给她指出一条全新的，通往“强大”的道路。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她明知道是陷阱，却又无法拒绝的，甜蜜的毒药。


    莉娜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那个黑色的通讯器。


    入手冰冷，却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


    她看着这个小小的装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复杂的，混杂着自嘲、决然与疯狂的笑容。


    “金丝雀吗……”


    她喃喃自语。


    “说得……还真没错啊。”


    “既然笼子已经被打破了，那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地死去，不如……跟着那头最凶恶的猛兽，去看看，这片森林的顶端，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她不再犹豫。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通讯器上，那唯一的，红色的按钮。


    通讯，在响了一声后，被迅速接通。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莉娜知道，对方在等她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又坚定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话。


    “我同意。”


    通讯器那头，莉娜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


    “我同意。”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柄重锤，落在了林默的心湖之中。


    成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切断了通讯。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莉娜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对力量有着极致渴望的强者。当她亲眼见识过那道足以抹平山川的神之雷罚后，她就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


    所谓的联盟天王，所谓的正义秩序，在那种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阳光下的冰雕。


    拒绝，意味着停滞，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时代的车轮无情碾碎。


    而臣服，则代表着新生，代表着一个能触及更高层次世界的，全新的可能。


    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林默将那个黑色的通讯器收进口袋。这个小小的装置，不仅是一条连接着冰之女王的锁链，更是他在关都联盟内部，埋下的第一颗，也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有了莉娜的内应，他未来对整个关都地区的掌控，将会变得事半功倍。


    他拿出另一个更加精密的，由火箭队特制的加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


    一个经过处理的，低沉而又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看来，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