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林默重复了一遍娜姿的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了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


    “你看那月亮。”


    他说道。


    “在地面上，我们看到的，只是它反射太阳光后，呈现出的一个光盘。我们能讨论它的阴晴圆缺，能欣赏它的清冷美丽，但我们永远无法真正了解它。”


    “只有当你站上去，用自己的双脚踩在它那荒凉的表面，用自己的双手触摸它冰冷的岩石时，你才能知道，它的背面，是怎样的永恒黑暗；它的内部，是否还燃烧着炽热的核心。”


    林默收回目光，看向娜姿，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倒映着整个星空。


    “我的目标，就是站到这个世界的最高处。不是为了让所有人来仰望我，而是为了能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它最真实的样貌。”


    “联盟所制定的规则，冠军所代表的荣耀，道馆所守护的秩序……这些，都只是这个世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正面’。而在这些光鲜亮丽的背后，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不为人知的‘背面’，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他没有说坂木，没有说火箭队，没有说那些即将到来的，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巨大变革。


    但他话语中那股探索未知、洞悉本质的磅礴野心，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震撼人心。


    娜z姿彻底被这番话吸引了。


    她一直试图将世界简化，变成一个可以被她轻易掌控的，非黑即白的人偶剧场。


    而林默，却试图去拥抱这个世界的复杂，去探索它所有的层面，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


    他的道路，是向外的，是无限延伸的。


    而她的道路，是向内的，是不断收缩的。


    “与精灵的羁绊，也一样。”


    林默继续说道。


    “你把它们当做你意志的延伸，当做你手臂的替代品。所以你的胡地很强，但它只是一个完美的工具。”


    “而我，把它们当做伙伴。我们一起战斗，一起成长，一起去探索彼此的极限。我的喷火龙会因为我的信任而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我也会因为它的不屈而燃起斗志。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这种可能性，是1+1大于2的。而你的方式，永远只是1。”


    娜姿低头，看着怀中胡地的精灵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想起了胡地为她挡下攻击时的毫不犹豫，想起了它在战斗中与自己那无需言语的默契。


    那真的是工具吗？


    或许，只是自己，从未尝试过去倾听它作为“伙伴”的心声。


    “我明白了。”


    许久，娜姿才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中，不再有迷茫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而又坚定的光芒。


    仿佛拨云见日。


    “谢谢你，林默。”


    她站起身，对着林默，郑重地鞠了一躬。


    “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


    第二天。


    金黄道馆内部，那间属于格斗大师的道场里。


    娜姿的父亲空木，看着自己女儿的变化，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不再穿着那身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开的黑色连衣裙，而是换上了一套便于活动的，简单的旅行装。


    她那头墨绿色的长发，被扎成了一个清爽的马尾。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


    那双曾经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里，此刻，有了光。


    “父亲。”


    娜姿的声音，不再空灵，而是带着一丝少女应有的清脆。


    “我决定了。”


    “我要出去旅行。”


    空木张了张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年，他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让女儿走出她自己建造的牢笼，但都失败了。他甚至放弃了自己钟爱的格斗系，转而陪着她研究超能力，只为了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他以为，她这一生，都会被困在这座金黄市，困在那个孤独的王座上。


    “为什么？突然……”


    空木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娜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他让我明白，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我想去看看，风是什么形状的，海是什么味道的。我想去亲耳听一听，人们口中的谎言与真实。”


    “我想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安静’的方式。”


    看着女儿眼中那份名为“希望”的光芒，空木的眼眶，湿润了。


    他知道，自己那个迷路了许久的孩子，终于要回家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


    “去吧。”


    “家里，有我。”


    ……


    金黄市的城门口。


    林默背着行囊，正准备踏上前往下一座城市的道路。


    “林默。”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林默回头，看到了换上了一身旅行装的娜姿。


    阳光下，她不再是那个令人畏惧的超能女王，只是一个即将踏上旅途的，美丽而又充满朝气的少女。


    “你要走了？”林默问道。


    “嗯。”娜姿点了点头，她走到林默面前，将一张薄薄的光盘递给了他。


    【技能学习机29：精神强念】


    正是林默不久前，在彩虹百货看到的那张。


    “我用不上了。”娜姿说道，“它应该属于更需要它的人。”


    林默没有推辞，接过了光盘。


    这对他而言，确实是极其实用的东西。


    “你要去哪里？”林默问。


    “不知道。”娜姿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走到哪，算到哪吧。或许，去看看海。”


    “保重。”


    “你也是。”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不舍的告别。


    两人只是像两个萍水相逢的旅人，在短暂交汇后，又将奔向各自的远方。


    娜姿转身，朝着与林默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轻快，没有丝毫留恋。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收回目光，将那张珍贵的技能光盘放进了背包。


    他的世界，也因为这次相遇，发生了一丝微小的，却意义深远的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