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和‘有衣裤\’
作品:《我在三和那几年》 我回到“海新大酒店”,宋忠果然还在。我们买来的那两块大纸皮已经不见了踪影,自然之前早早占的位置也没了,他此刻正蹲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下,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惊醒,看到是我,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叼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随即又挤眉弄眼,一脸猥琐地凑过来,“在高妹那,没干点什么?”
“能干什么?”我懒得理他。
“英雄救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能干点什么吧。”宋忠的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奸诈。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一想起高妹那副被打反而兴奋的变态模样,就一阵恶寒。
“那女人喜怒无常,心里有点扭曲,不能随便招惹。”
宋忠听完,眼睛反而亮了,咂了咂嘴:“扭曲?那我更喜欢了。”
我被他这副贱样弄得彻底无语。
他见我没反应,这才收起玩笑,搓着手问了正事:“钱呢?拿到了没?”
“拿到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钞票,抽出一张递给他。“给你一百。八十是身份证的钱,二十是之前答应你的工钱,我们两清了。”
宋忠接过钱,在路灯下仔细看了看真伪,这才揣进兜里,对着我竖起一个大拇指:“阿强,你这人,仁义。”
我没说话,捏着手里剩下的一百块,心里盘算着。
“走,别在这睡了。”我对宋忠说。
我们走到路边的炒粉摊,花十四块钱买了两份炒粉,又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三块钱的珠江啤酒。随后,我领着他回到梅姐那栋楼,直接开了个三十块钱的单间。
钱自然是我出的。
梅姐收了钱,给了我一把油腻的钥匙。单间是用原来的厨房改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擦不掉的油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油烟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一张床,一个独立厕所,甚至还有一台能收看几个频道的老旧电视机。
我们轮流冲了个澡,洗掉一身的疲惫和汗臭。然后便光着膀子,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电视,就着炒粉,喝起了啤酒。
这是我第一次喝啤酒。不冰的啤酒带着一股麦芽的苦涩,并不好喝。但看着电视里花花绿绿的画面,吃着热乎乎的炒粉,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一晚,是我到深圳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第二天,我们一觉睡到九点。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进来,我睁开眼,才发现已经不早了。
“忠哥,起床了!去找高妹!”我扯开宋忠身上那条薄被。
宋忠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去个毛,老子身上还有一百多块,够挂逼两三天了。”
我看不得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他从床上强行拖了起来。两人穿着昨晚洗了还没干透的衣服,跑到楼下吃了碗挂逼面,便直奔三和人力资源公司。
我们到的时候,公司门口正围着一圈人,吵吵嚷嚷的。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高妹。
“黑中介!退钱!”
“说好的一天一百五,怎么就给九十?”
“丢雷楼谋。”
那几个人都是三和的日结大神,一个个义愤填膺,指着高妹的鼻子骂。
高妹抱着双臂,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冷笑:“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短期工七天,做满才有全价。你们几个倒好,干了三天就提桶跑路,坏了我的事,还想要全价?能按日结的六成给你们,已经是我发善心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又刻薄:“爱要不要!不要的话,一分钱也别想拿!”
“你他妈……”
那几个人被她这态度彻底激怒,骂得更难听了,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蹦。高妹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对旁边的保安一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保安立刻上前,将那几个人推搡着赶出了公司大门。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高妹会变得那么喜怒无常,甚至有点受虐倾向了。天天跟这帮人打交道,被人指着鼻子骂,心理不出问题才怪。
处理完纠纷,高妹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我俩。她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你们俩怎么才来?当自己是大爷,要我八抬大轿来请?”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估计是把刚才心里的怒火全向我们发泄。
骂完,她才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消了磁的身份证,拍在桌上。“喏,拿去。”
“这次的活,能做七天。电子厂,一小时十三块,一天要做够十四个小时,包吃包住。”她言简意赅地介绍,“做完七天,回来找我拿钱。”
宋忠一听要做七天,脸立刻就垮了:“妹姐,有没有三天的活?七天也太长了。”
“有。”高妹瞥了他一眼,“去睡大街,一天都不用做。”
我没理会宋忠的抱怨,直接拿起一张身份证:“我干。”
高妹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帮我办好了手续。弄完之后,她把自己的手机推到我面前:“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我接过手机,拨通了镇上亲戚家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亲戚熟悉的声音,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强忍着情绪,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让他们转告我妈,别担心,我在这边很好,等安顿下来就想办法补办身份证,到时候再把户口本寄到高妹给的这个地址。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她,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高妹没接话,只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我们俩。“看看你们俩这身衣服,又馊又臭,跟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赶紧去买身干净衣服换上,再买点牙刷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中午十二点前回这里集合,坐大巴车去工厂。”
衣服确实有点味道,昨晚洗了没干透,捂了一夜,散发着一股酸味。
我跟宋忠走出公司,脸上有些犯难。“我身上就剩五十块钱了,根本不够买衣服这些。”
宋忠闻言,却“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
“放心,这点钱,够了。”他朝我挤了挤眼,“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三和‘有衣裤’,包你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