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彻底挂逼
作品:《我在三和那几年》 从高妹公寓出来,我头脑还是有点混沌的。
我非但没赚到钱,还把宋忠的身份证给弄没了,顺带把他的人也给卖了。
我有点没脸见宋忠。
夜风吹在身上,我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是心虚。跑路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可转念一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也太不讲义气。人家宋忠好歹相信我,还借身份证给我。
良心上过不去。
最重要的,我无处可逃。
挣扎犹豫了很久,我一咬牙,还是决定回去跟宋忠坦白。大不了一顿打,我认了。
去网吧的路上,我还回想刚才的事情。
高妹好像是故意惹恼我,逼我抽她的。不然的话,她早就可以大喊,然后引得公寓其他人注意帮忙报警。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一寒。
想着这女人真变态,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
还是那间简陋的网吧。到晚上,三和的黑网吧基本都会满人。毕竟通宵七块钱,能睡觉,能洗澡,洗衣服,还能玩游戏,比十五块一晚的挂逼房性价比高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网吧太挤,烟味汗味泡面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而且睡在椅子上,第二天起来浑身都像散了架。
我进去的时候,宋忠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玩着一个叫《地下城与勇士》的游戏。这游戏最近在三和很火,网吧里十个有八个都在玩,嘴里喊着“大蹦”、“怒气”、“抓头”,跟疯了似的。
宋忠正在跟人PK,屏幕上两个小人打得眼花缭乱。这次他好像输了,屏幕一黑,角色躺在地上。他“操”了一声,把耳机往桌上一摔,骂骂咧咧:“妈的,这破机器,卡得跟奔丧一样!”
他正准备点下一把,眼角余光瞥见了我。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就变成了惊喜,咧嘴一笑,露出那口标志性的黄牙:“靓仔,回来了啊?钱呢?”
说着,他伸出手就跟我要钱,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我欠他钱一样。
我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我还穿着那身酒店的白衬衫,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接着脸色一变,直接开骂:“叼毛,你别告诉我,你他妈干到一半就跑路了,没拿到工钱?”
我喉结动了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扑街咯!”宋忠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个正在打游戏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他压低声音,咬着牙问,“你不会把我身份证也弄没了吧?”
我心里一哆嗦,再次点点头。
宋忠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激动得一把抓起桌上的耳机,那架势,像是要用耳机线勒死我。他高高举起,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了一眼耳机上“禁止损坏,照价赔偿”的标签,又看了一眼我,最后可能想着赔不起这几十块钱的耳机,悻悻地把手放下了。
我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开口:“有原因的!身份证有机会拿回来!”
我三言两语,把遇到高妹,被她认出来,为了我们两个不被抓,我只能提前带她离开酒店。当然,在高妹房间里发生的那些变态事,我一个字没提。那事太邪门了,说出来他肯定不信,没准还以为我脑子出问题了。
在我认识里面,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抽。
宋忠听完,愣了半天,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叼毛。”
他没再动手,也没再骂,只是盯着我,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不管你他妈的经历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你现在,欠我八十块。”
“为什么?”我一愣。
“为什么?”他嗤笑一声,像在给我这个新人上课,“在三和,像我这个年纪的身份证,就值八十块一张。你把它弄没了,就是欠我八十。天经地义,懂不懂?”
原来身份证还能这么算。我心里虽然觉得荒唐,但确实是我理亏在先。
“没问题。”我点头答应,“等我挣到钱,立马还你。”
我又问他:“那……接下来怎么办?”
宋忠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敢问我怎么办”。他重新戴上耳机,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淡淡地说道:“能怎么办?先通宵完再说。天塌下来,也得等明天。就算要挂逼,也是明天的事,明天的事,明天想。”
说完,他就不再理我,点开游戏,又开始跟人PK,嘴里骂骂咧咧,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他待在网吧里。
三和的小黑网吧,一到通宵时间就人满为患。又挤又臭,抽烟的人又多,空气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转了一圈,根本没有空位置。最后只能在过道里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壁坐下。
周围是键盘的敲击声,游戏的嘶吼声,还有各种我听不懂的方言的叫骂声。我抱着膝盖,看着那些在虚拟世界里厮杀的人,他们脸上或兴奋,或愤怒,或麻木。我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都被困在了这里。
新的一天,在网吧嘈杂的环境和浑浊的空气中,悄然而至。
通宵结束,我和宋忠两人顶着一对黑眼圈,浑身散发着一股隔夜的烟味和汗臭,像两条游魂一样走出网吧。
一夜没合眼,又饿又累,我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倒在地上。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忠:“忠哥,请我吃碗挂逼面呗?我快饿死了。”
宋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钱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你不是说还有钱能玩两天吗?”
宋忠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幽怨和理直气壮。
“我以为你今天能带钱回来分我一半。”他慢悠悠地解释,“所以昨天下午,我就提前去修了趟车,把钱花光了。”
修车?
我心里暗骂一句,这家伙瘾就这么大么。整天就会修车。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熬夜和纵欲而显得格外憔悴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彻底明白。
我们两个,彻彻底底地挂逼了。
没钱,没身份证。
站在这车水马龙的深圳街头,我们比那些躺在广场上的大神,还要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