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换脸(下)

作品:《活人出殡

    终于,一只眼睛的“窗口”裁剪完毕。


    刀尖移开,那悬在眼球上的致命威胁暂时解除。


    我几乎要虚脱,但精神依旧紧绷,因为还有另一只眼睛。


    赛鲁班的手再次伸向我的另一只眼睑。


    就在这第二只眼睛的裁剪进行到一半,刀尖刚刚划开皮料边缘的瞬间——啪!


    一声轻微的爆响,头顶那盏提供主要光源的无影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整个地下室,骤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的心猛地一沉,瞬间凉了半截。


    完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停电,刀尖还贴在我的眼珠前面。


    这下彻底完了,黑暗会剥夺人的距离感和协调性,再熟练的工匠也可能失手。


    极致的恐惧让我特别不安,全身的肌肉都在意识里疯狂尖叫。


    然而,我等待了良久预想中的失误并没有发生。


    令我难以置信的是,按在我眼睑上的那只手,稳得如同磐石,没有丝毫的颤抖。


    那悬在我眼球前方的刀尖,压力依旧均匀、稳定,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偏移都没有。


    仿佛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对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变化。


    我甚至感觉到,赛鲁班的呼吸节奏都没有任何改变。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撑开我眼睑的手轻轻拿开,避免任何突然的动作。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抚我这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灯丝老了,该换了。无妨,手感在了,黑着也能做完。”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惊慌或意外,只有一种经年累月磨练出的绝对自信。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中,赛鲁班那稳如磐石的手再次轻轻按上我的脸上。


    突然,我感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空气流动,像是什么无形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贴着我躺着的台子边缘“飘”了过去。


    没等我细想这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下一秒,一点昏黄的光晕毫无征兆地在我视野侧上方亮起。


    由于我的左眼已经完事儿了,所以我能看到周围的变化。


    只见一支白色的蜡烛,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烛火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温暖却又不失幽深的光芒。


    它就那样漂浮在那里,没有任何支撑,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手持烛台,默然站立在赛鲁班的身侧,为他提供照明。


    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让我瞬间有些发懵,但转而又觉得十分正常。


    毕竟赛鲁班做的也是死人生意,所以他身边有些牛鬼蛇神,再也正常不过了。


    然而,更让我心惊的是赛鲁班的反应。


    对于这凭空出现的悬浮蜡烛,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疑惑,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好像这本是他工作间里司空见惯的景象一样。


    他只是借着那昏黄跳动的光芒,微微调整了一下刀尖的角度,然后便继续他那精密至极的操作。


    在烛光的辅助下,他精准而迅速地完成了右眼“窗口”的裁剪。


    刀尖移开的瞬间,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一半。


    紧接着,我感觉到他放下刀具,转身走到一旁。


    片刻后,一条温热带着淡淡草药气息的毛巾敷在了我的脸上。


    准确地说,是敷在了刚刚贴合好的那张人皮面具上。


    突如其来的温热感透过那层皮料传递到我的皮肤,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


    这让我高度紧张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


    毛巾的热气似乎也在促进着皮料与我面部肌肤的进一步融合。


    过了一会儿,赛鲁班将毛巾揭开。


    他再次拿起那把新月弯刀,但这次的动作不再是裁剪,而是变成了精雕细琢。


    刀尖时而用极轻的力道划过眉骨的边缘,时而在我鼻翼两侧轻轻按压勾勒,时而又在下巴的弧线上细细修饰。


    我能感觉到微妙的触感变化。


    他在用刀背或刀尖的侧面,进行着最后的塑形和细节完善。


    让这张面具的轮廓更加自然,更加贴合我原本的骨相。


    整个过程,他依旧沉默寡言,只有刀锋与皮料摩擦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雕琢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让它更生动一些……可能有些疼,不过很快就结束了!”


    赛鲁班低沉的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他转身取来一个陈旧的木盒。


    盒子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团团色泽各异却都透着死寂光泽的头发。


    那些发丝干枯,有的还粘连着细微的头皮屑,我几乎能肯定,这些绝对是从死人头上取下来的。


    在我的注视下,赛鲁班熟练地从盒中捻起两根乌黑的长发,将它们搓捻成一股更结实的“发线”。


    随后,他取出一根细如麦芒的长针,穿好“发线”,俯身凑近我的脸。


    我眼睁睁看着那针尖抵在我脸上覆盖的人皮表面,轻轻一压,便刺了进去。


    但恐怖的是,那刺痛感并未停留在表皮。


    针尖带着那股死人头发,竟然继续深入,突破了人皮的隔阂,狠狠扎进了我自己的皮肉之下。


    “唔!”


    我喉头挤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痛楚瞬间蔓延开来。


    那根头发像一条冰冷的活虫,在我皮下游走,每前进一分都带来又肿又胀的钝痛,仿佛有东西在强行撑开我的组织。


    同时还有细密如针刺的痛感一路相随,又麻又痒,直钻神经。


    赛鲁班对我的痛苦恍若未觉,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针线,仿佛在我脸上绣花。


    感觉头发已经扎的差不多了,他便将那根针拔出,又碾了两根头发,扎入我的另外一半脸上。


    就这样一直在我的脸上,不同部位植入了十六根头发,让我的整张脸都变得麻酥酥的。


    紧接着塞鲁班十分满意的直起腰,又拿出那条热毛巾来敷在了我的脸上。


    热气让那股肿胀的感觉逐渐消退,更让我脸上的异物感满满的减缓。


    当毛巾被揭下来的那一刻,赛鲁班手里拿着一面镜子笑呵呵地走来。


    “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