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下崖
作品:《活人出殡》 “深洞……活物……啃骨头……”
老乞丐眼神锐利地看向狗牙崖的方向。
“我明白了……那替身不是自己活的,它是被狗牙崖下面那鬼东西拖走的,那东西已经成了气候,现在又得了这具百家尸做的‘肉身’……老太太的症状,不是冲煞,是那鬼东西通过这‘干亲’的血脉联系,在隔空吸她的生机精血!”
“必须下去,必须在那东西完全适应那具替身之前,找到它,毁了它!”
老乞丐的话,让在场的众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师……您……您真要下去?”
李洋的声音带着颤音,充满了恐惧。
“不然呢?等着那鬼东西吸干你姑妈,再出来害更多人吗?”
老乞丐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紧接着他突然转向我。
“小子,这次你不能跟我下去。”
“为什么?多个人多个照应!”
“照应个屁!下面什么情况根本不知道,那玩意儿得了肉身,现在有多凶险谁也说不准!你留在上面,守着老太太和村子!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上不来,或者下面那东西提前跑出来了,你得稳住局面,知道该怎么办!你跟我这些天,不是白看的!”
他语气严厉,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嘱托。
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下面情况未明,我跟着可能真是累赘,但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未知的恐怖,我心里有些说不过去。
但决定已下,老乞丐不再耽搁。
他让李洋带着,立刻去了村里唯一还开着的杂货铺买来了大捆的粗麻绳和几节新电池以及一把锋利的柴刀。
又问人家要了不少空白的黄表纸和朱砂墨块。
这穷乡僻壤,也就这点东西了。
回到住处,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全神贯注地画了厚厚一叠各式各样的符箓。
那天的中午饭,李洋家准备得异常丰盛,鸡鸭鱼肉摆满了小桌,简直像过年。
但饭桌上的气氛却沉重得让人咽不下去。
大家都明白,这像是在为老乞丐送行。老乞丐倒是吃得挺多,还喝了两杯烧酒,咂着嘴说“吃饱了好干活”。
吃完饭,稍事休息我和老乞丐便再次上山。
李洋扛着那两大捆粗麻绳跟在后面,脸色一直没缓过来。
到了狗崖边,已是下午四点左右,天色开始有些偏暗。
山风吹过,带着崖下深处的寒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
我们选了两棵最粗壮且扎根最深的老树,将麻绳一头牢牢地捆死在树干上,另一头抛下悬崖。
绳子在空中晃荡着,垂入下方朦胧的雾气里,看不到尽头。
老乞丐将柴刀别在腰后,装满符箓的布袋挎好,手电筒检查再三,最后紧了紧裤脚和袖口。
他走到崖边,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异常严肃。
“记住我的话,不管听到下面有什么动静,天黑之前必须下山!明天中午如果我没上来,也没发出约定好的信号,你就立刻让李洋去买至少十只三年以上的大黄公鸡全都扔下来!然后……就带着老太太赶紧走,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师傅……”
我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别磨叽了,看好绳子!”
老乞丐不再多言,双手抓住粗糙的麻绳,双脚蹬住崖壁,动作熟练而稳健地,一点一点向下滑去。
我趴在崖边,紧张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小,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稳稳地落在了下方最近的一口悬棺的棺盖上。
他朝上挥了挥手,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始探查那口棺材和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洞口。
按照约定,我不敢久留,狠狠心转身快步下山。
很快夜幕降临。
整整一晚上,我都坐在冰凉的炕沿上,像尊泥塑心里七上八下,根本静不下来。
棚子里那两口棺材散出的若有若无的腐朽气味,此刻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
我全部的念头,都系在那黑黢黢的狗牙崖下,系在那个独自深入虎穴的老乞丐身上。
他这会儿怎么样了?找到那个洞了吗?碰到那鬼东西了吗?
时间慢得像是在胶水里爬行。
村里早就没了半点灯火人声,死寂得可怕。
大概过了午夜十二点,我依旧是眼皮沉重却毫无睡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又闷又慌。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山峦模糊的黑影。
等等……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院门处。
那两扇厚重的木门,此刻竟然虚掩着,露出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
我记得清清楚楚,晚上回来时我反复检查过,门是闩好的。
李洋他们也早就歇了,谁会半夜开门?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或许是被风吹开的?或者是什么野猫野狗撞开了门闩?
我摸黑走到院门边,准备将门合拢插上门闩。
就在两扇门板即将严丝合缝的那一刹那,一双脚突然出现在了门缝之外。
门缝太窄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一截同样沾满泥浆的裤腿,以及一个在阴影里的人形轮廓。
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就像是一截被钉在那里的木桩。
“谁?李洋……是你吗?”
面对我的疑问,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那根沉重的顶门柱,哆哆嗦嗦地插进门口的石槽里,又将原本的门闩死死插上。
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大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敲门,没有推搡,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死一样的寂静,反而比任何响动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它……走了吗?
在强烈好奇心的趋势下,我咬着牙强迫自己弯下腰,将眼睛小心翼翼地凑近门板上那道细细的缝隙。
它好像……真的不见了?
我刚要稍微松一口气,准备将眼睛移开。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赤红。
那红色充斥了整个门缝的视野,没有任何杂质,只有单纯的红色。
那感觉就好像在门缝外面遮盖了一层红布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