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开眼
作品:《活人出殡》 我惊魂未定,看着老乞丐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的恐惧稍减,但疑惑更深。
“开眼?什么意思?”
话刚问出口,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李洋吭哧吭哧地搬着一张沉重的圆桌走了进来。
他脸色依旧发白,眼睛根本不敢往那替身的方向瞟,几乎是蹭着墙边挪进来的。
“放……放哪儿?”
李洋的声音有点抖。
“就放它面前。”
老乞丐用下巴指了指那具无面的替身。
李洋手忙脚乱地把圆桌支好,位置不偏不倚,正对着那具被绑在椅子上的尸体,仿佛真要请它用餐。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缩到了老乞丐身后,仿佛那里才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老乞丐摇摇头,似乎对李洋的胆小很是不屑。
他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将手里那盘馒头放下。
紧接着,李洋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陆续端来了好几盘菜。
有整只的烧鸡,肥腻的肘子,煎鱼等等,都是冒着热气的硬菜。
香气混合着屋子里原有的霉味和尸体的冰冷气息,形成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
老乞丐指挥着李洋,又搬来九张椅子,围着圆桌摆了一圈,加上替身坐着的那把,正好十张。
每张椅子前,都摆上了一只酒盅,一双筷子,还有一碗特殊的“饭”。
那饭看上去就令人不适。
米粒半生不熟,泛着生硬的白色和黄色,硬邦邦地堆在碗里。
最诡异的是,两根筷子被直直地插在饭中央,立得像两炷香。
这就是老乞丐说的“倒头饭”,是给鬼魂或者这种非人之物享用的。
正常宴席最中央的位置应该摆放最硬的菜,但老乞丐却在桌子正中央放上了一个古旧的铜香炉。
他里面插上三炷清香,两侧又点燃了两支粗大的白蜡烛。
烛火摇曳,青烟袅袅,将这间昏暗的厢房映照得更加阴森诡谲,活脱脱一个邪异的祭坛。
一切准备就绪,老乞丐从他的破布袋里摸出了一把窄刃的裁纸刀。
这一刀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的寒光,看起来特别的瘆人。
他走到那具替身面前,伸出手,稳稳托住那颗没有面孔的头颅。
“看好了,小子,别自己吓自己。”
老乞丐头也不回地说道。
只见他手腕沉稳,用那裁纸刀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抵在替身面部那本该是左眼眼眶的位置。
他轻轻用力,刀尖无声无息地刺破了那层蜡黄色的皮子,然后手腕微转,熟练地剜动了几下。
一小块圆形的皮子被轻轻挑了下来。那平滑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我屏住呼吸,强忍着心悸凑近了些许,借着蜡烛的光线朝那个窟窿里望去。
里面是空的!
根本没有什么被缝合的活人,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那蜡黄色的人皮,真的就像是一个做工逼真却内部中空的头套。
刚才那恐怖的“视线”和惊悚的抖动,此刻在这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荒谬,却又更加令人费解。
老乞丐瞥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他又拿起一支红色的蜡烛,将融化的烛泪小心地滴落在那窟窿边缘。
随后迅速用手指将滚烫的蜡油搓捏成一个小圆球,趁热塞进了那个黑窟窿里。
稳稳地固定住,形成了一个粗糙无比、猩红可怖的“眼珠”。
做完这一切,他把那柄还沾着些许蜡油和皮屑的裁纸刀递向我。
“来,另一边,你来。”
我愣住了,看着那把递到眼前的刻刀,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要我亲手去剜破它的脸皮?
我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但看着老乞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我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接过了刻刀。
刀柄冰凉,还带着老乞丐手上的温度。
我走到替身的右侧,深吸一口气,学着老乞丐的样子,用手扶住那颗冰冷的头颅。
触感蜡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弹性,仿佛下面真的有骨骼支撑。
我咬紧牙关,将刀尖对准右眼的位置,轻轻刺入。
手下传来轻微的阻力,然后是皮子被划开的细微触感。
我尽量控制着手腕,模仿着老乞丐的动作,剜动了几下。
又一个小圆片被挑开。
第二个黑洞洞的窟窿出现,再次印证了里面的虚无。
我拿起红蜡烛,滚烫的烛泪滴落。
我忍着烫,用手指飞快地将蜡油搓成球,塞进那个新开的孔洞里。
当我做完这一切,后退一步时,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而那具替身,此刻有了一双用猩红蜡油粗劣填充的“眼睛”。
它依旧低垂着头,但那两颗粗糙的红点在摇曳的烛光下,仿佛真的有了某种聚焦的能力,呆滞地“凝视”着前方满桌的酒菜。
老乞丐凑近那具刚刚被“开眼”的替身,声音低沉而奇异,仿佛在叮嘱一位老友。
“睁开了眼,就别客气了。这一路辛苦,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吧,都是给你备下的。”
说完,他手腕一翻,那柄锋利的裁纸刀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他精准地在替身面部那本该是嘴巴的位置,横向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切口平整,没有流血,由于重力下面的皮肉开始下垂,那感觉就像是下翻的嘴唇。
这下,它算是真正有了“吃喝”的通道。
做完这一切,老乞丐又取来三支新的线香,就着白蜡烛的火苗点燃,插入香炉中。
新香加入,青烟愈发浓郁,盘旋着上升。
“走吧,让它自个儿享用。我们杵在这儿,它该不好意思动筷了。”
老乞丐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刚招待完一位活人宾客,转身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几乎是木然地跟着他出了厢房。
当房门在我们身后“哐当”一声关紧,我才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稍稍挪开了一点,得以大口喘息。
外面已是晌午阳光刺眼,与刚才那昏暗诡异的厢房相比,恍如隔世。
院子里,李洋家已经摆好了午饭,简单的农家饭菜,飘着真实的是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
经历了早上的惊心动魄和刚才那番操作,我确实感到饥肠辘辘,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巨大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