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全身装备

作品:《活人出殡

    “来了?”


    “嗯,老规矩,分量足点。”


    老乞丐点点头。


    那李老头也没多话,放下手里的活,颤巍巍地起身,从后面架子上取下来几大捆黄表纸和印着铜钱图案的纸钱。


    又拿了厚厚几沓花花绿绿的“冥都银行”钞票。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从柜台最底下抽出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衣服。


    一套是蓝色的男式对襟褂子,一套是红色的女式盘扣上衣,做工明显比旁边那些批量生产的精细不少。


    “最近纸涨价的厉害,你……”


    “少来这套,哪回亏着你了?”


    老乞丐笑骂一句,从怀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过去。


    钱货两清,老乞丐把那一大堆香烛纸钱和两套纸衣塞进他那个巨大的破包里,鼓鼓囊囊的。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的问号已经堆成了山,但看老乞丐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憋着。


    等我们从纸扎店出来,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都快下午五点了。老乞丐摸摸肚子,说。


    “忙活一天,肚里那点食儿早没了。吃饭吃饭!”


    他带着我在街边找了个看起来油腻腻的小面馆,一人扒了一大碗牛肉面。


    我吃得心事重重,他却唏哩呼噜吃得贼香。


    吃完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城市展现出另一种繁华。


    但老乞丐看都没多看一眼,背起他那塞满了纸活儿的破包,领着我再次走向城郊。


    “老爷子,咱……这是要回田村?”


    我看着越来越荒凉的前路,心里有点发毛。


    那地方的夜晚,我可是领教过了。


    “不然呢?东西都备齐了,难不成去公园里烧给野鬼啊?正主在那儿等着呢。”


    回到田村时,天色早已黑透估摸着得有晚上九点多了。


    村口那棵老槐树在夜色里张牙舞爪,整个村子比白天更显阴森死寂。


    夜风一吹,带来一股子土腥和若有若无的霉味,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借着惨淡的月光,我看着老乞丐鼓鼓囊囊的包里露出的那两套纸衣一角,终于忍不住又问。


    “师傅,这纸衣服……到底是给谁准备的?难不成要烧给井里那位?”


    老乞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夜色里他的表情看不太清,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意味。


    “给谁?当然是给咱俩准备的。”


    “咱俩?这……这是死人穿的东西啊!”


    “废话,活人穿纸衣服,你嫌命长啊?”


    老乞丐嗤笑一声,把包放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两套纸衣,抖搂开。


    蓝色的男式和红色的女式在月光下白得刺眼,上面的印花显得格外诡异。


    “那……那您说给咱俩准备……”


    我看着他拿起那件蓝色的往自己身上比划,头皮都麻了。


    “遮掩阳气,懂不懂?那口井里的主儿怨气太重,对活人的阳气最是敏感。咱们这么直愣愣地过去,就像黑夜里点了两盏大灯笼,纯属找死。这纸衣是给阴人穿的,自带一股阴气,烧成灰抹身上,能暂时盖住咱们的生人味儿,好歹能多几分稳妥。”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心里那点膈应瞬间被保命的念头压了下去。


    看着老乞丐手里那件蓝色的,我赶紧伸手去拿那件红色的。


    “那这件是我的?快给我,赶紧抹上!”


    一想到昨晚窗外的注视和井里的传说,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谁知老乞丐一把将我伸过去的手打开,笑骂道。


    “猴急什么?这玩意儿是这么直接往身上套的?你当是穿雨衣呢?”


    他说着,把那件蓝色的纸衣也叠好,放在地上。


    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叼了一根在嘴上,又掏出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


    “得烧了才行。”


    他啪嗒一声打着火,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


    “烧了,化了灰,它的‘作用’才能出来,才能派上用场。”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近那件蓝色的纸衣一角。


    干燥的纸张极易燃烧,火苗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就将整件纸衣吞没,腾起一股带着特殊气味的青烟。


    老乞丐如法炮制,将我那件红色的纸衣也点燃烧尽。


    两堆纸灰在夜风里打着旋儿,还闪烁着零星的红光。


    老乞丐又从他那百宝囊似的破包里掏出半瓶廉价的高度白酒,拧开盖子,分别往两堆纸灰上浇了一些。


    “嗤——”


    一声轻响,残余的火星彻底熄灭,纸灰被酒液浸湿,变成两滩黑乎乎的东西。


    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纸灰、酒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味道。


    “来吧,小子,别愣着了。”


    老乞丐招呼我,自己率先抓起一把湿漉漉的纸灰,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


    “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肉都得抹上,一点别漏!”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变得漆黑的脸,只觉的想笑。


    但想到昨晚的经历,我把心一横,也蹲下身,抓起一把带着酒气的纸灰,咬着牙往自己脸上抹去。


    那感觉极其怪异,纸灰粗糙腻人,混合着白酒的刺激感,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仿佛能渗进毛孔里。


    我强忍着不适,仔细地把额头、脸颊、鼻子、耳朵、后颈……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涂抹均匀。


    老乞丐一边给自己涂抹,一边看着我笨手笨脚的样子。


    尤其是看到我把自己抹得满脸乌黑、只剩两个眼珠滴溜溜转的滑稽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这下对了!像那么回事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


    “瞅瞅你自己,跟刚从煤堆里扒出来的非洲鸡似的!这下保证亲娘都认不出你来了,更别说那些靠阳气认人的东西了!”


    我被他笑得有些窘迫,但摸了摸脸上厚厚的“伪装”,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不少。


    虽然方法诡异了点,但能保命就行。


    “别光顾着乐了,抓紧干活。”


    老乞丐止住笑,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他从破包里又掏出两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桃木剑,剑身打磨得还算光滑,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


    他把其中一把递给我,入手很轻几乎没什么分量。


    接着,他又抽出几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符塞进我手里。


    符纸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的图案我认识,这不就是我一个月以来一直练习的引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