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在黄昏时分终于靠近了陆地。遥远的海平线上，一座岛屿的轮廓逐渐清晰，但眼前的景象却让见多识广的贝克曼和香克斯都感到一丝违和。


    天空被层层叠叠的粉色云霭笼罩，不是晚霞那种炽烈的红，而是梦幻般的粉。更奇异的是，从那些云层中，正缓缓飘落着同样粉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将岛屿和临近的海面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色彩。


    岛屿上能看出城镇的轮廓，一个规模不小的港口伸入海中，码头上停泊的船只寥寥，最显眼的是一艘造型奢华的大型邮轮，与周遭略显朴素的景象格格不入。


    贝克曼眉头紧锁，扫视着前方：“按照我们漂流的方位和距离推算，前面应该是东海托蒙特王国的领土。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确定，“我记得很清楚，托蒙特是个气候温和的春岛，绝不可能下雪，更别说是这种颜色的雪。”


    香克斯也收起了惯常的轻松表情，仔细辨认：“没错，几年前我路过附近海域时，远远看到过这个岛。那时候岛上郁郁葱葱的，是个非世界政府加盟的农业国，不算富裕，但很平和。”


    月邀对东海的地理一无所知，但两人凝重的语气和眼前超现实的景象，让她也明白事情并不简单。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休整和找到新船，他们身下这艘救命的树叶木筏，经过长途漂流和之前的颠簸，连接处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无论如何，先靠岸吧。”月邀说道，“我们需要休整一下，还要弄到一艘真正的船。”


    木筏小心翼翼地避开那艘豪华邮轮，靠向码头一处较为简陋的泊位。刚一停稳，一个裹着厚棉衣，缩着脖子的男人就搓着手走了过来。他自称港口管理员阿斯卡力，脸色被冻得有些发青，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停泊费，每人5000贝利。木筏也算船，按最小泊位收费。三个人，一共15000贝利。”


    香克斯和贝克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身无分文的尴尬。月邀暗自庆幸自己随身带着些贝利，从衣服暗袋里取出钱如数付清。


    收了钱，阿斯卡力的脸色稍微缓和，打量着他们寒酸至极的座驾和三人狼狈的模样，好奇地问：“你们从哪儿来的？就靠这么个玩意儿也敢出海？胆子不小啊。”


    还没等月邀想出个合适的说辞，或者贝克曼编造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份，香克斯已经挺起胸膛，脸上带着骄傲，朗声答道：“我们是海贼啊！”


    月邀和贝克曼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这家伙不屑于隐藏身份，他们无奈地看了香克斯一眼，却也明白，这就是香克斯，绝不会因为可能惹麻烦就否认自己是海贼的家伙。


    然而，阿斯卡力的反应远比他们预想的要激烈。前一刻还算平静的脸瞬间扭曲，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厌恶和恐惧，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半步，同时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老式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离他最近的月邀的额头上。


    “海贼？！”他的声音尖利起来，“滚！立刻给我滚出托蒙特！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海上渣滓！”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香克斯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贝克曼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摸向了自己的武器，香克斯按住了剑柄，贝克曼的手指搭在了腰间枪套的边缘。


    被枪指着的月邀本人反而最平静。武装色霸气悄然流动至额头皮肤之下，她有绝对的信心，这种威力的燧发枪，即使顶着开枪也伤不了她分毫。她能理解普通人对海贼的憎恶，尤其是一个看起来管理严格，甚至可能曾遭受海贼侵扰的港口。


    ‘算了，没必要冲突。’她正想开口，表示可以立刻离开，换个地方登陆便是。


    “等等，阿斯卡力！”


    一个苍老的女声及时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僵局。一位头发花白、衣着朴素却整洁干净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她看上去年纪很大，但腰背挺直，眼神温和而睿智。


    “格兰太太？”阿斯卡力显然认识她，枪口稍微偏了偏，但警惕未消。


    被称为格兰太太的老人走到近前，先是对阿斯卡力安抚地笑了笑，然后目光慈爱地落在香克斯身上：“放下枪吧，阿斯卡力。这孩子是我远道而来的家人，刚才他说是海贼，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呢。年轻人嘛，就喜欢说些冒险故事吓唬人。”


    “家人？”阿斯卡力狐疑地看了看格兰太太，又仔细打量起香克斯，尤其是他草帽下露出的那簇醒目的红发。他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放下了枪，但语气依旧生硬：“……下回不要开这么危险的玩笑！万一我手滑了，伤到你们怎么办！”


    一场冲突看似化解，但月邀三人心中的疑惑更重了。贝克曼反应极快，一把扯住还想争辩什么的香克斯，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警告：“别说话，先上岛。”


    三人向阿斯卡力微微颔首，便跟着格兰太太离开了码头，走向城镇。


    脚下的道路铺着石板，但覆盖着一层粉色的积雪，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低矮，窗户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镇子很安静，行人稀少。


    走出一段距离，确保离开港口管理员的视线后，月邀才轻声对前方的老太太说道：“谢谢您帮我们解围，格兰太太。但是……我们并没有撒谎，我们确实是海贼。您这样带我们进镇，真的没问题吗？”


    “我这双老眼睛看过太多人了，你们三个一看就是好孩子。”


    “看到这孩子，我就想起了我的女儿。刚才那么说，只是不想看到无谓的冲突，没给你们添麻烦吧？”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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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侧头，视线落在香克斯身上，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慈爱，有怀念，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香克斯挠了挠头，坦诚地说：“没有添麻烦。不过，我是个孤儿，从小在海贼船上长大的，没有亲人。”


    格兰太太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叹息一声，饱含歉意：“是吗……对不起，孩子，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不会啊，”香克斯笑了起来，“我在船上过得很快乐，那里就是我的家，船上的大家就是我的家人。”


    “是吗，”格兰太太的声音更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谈话间，他们在一栋不起眼的木屋前停了下来，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维护得很好。“这里就是我家了。”格兰太太推开门，“雪这么大，你们穿得这么少，肯定冻坏了吧？要是不嫌弃屋子简陋，就进来暖暖身子，喝点热的东西。”


    月邀看了看香克斯和贝克曼。他们虽然体质强健，但毕竟只穿着单薄的夏装，在粉色风雪中嘴唇都有些发白，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她点点头：“那就打扰您了，非常感谢。”


    一踏入屋内，首先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混合着柴火燃烧的温暖气息。屋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狭小，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烧着木柴的小炉子正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光驱散了所有寒意，让香克斯和贝克曼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感觉僵硬的四肢重新活了过来。


    屋角摆着一张简单的床铺。床边，蹲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三个陌生人，立刻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转过身，只留下一个抗拒的背影。


    月邀的目光则被床上躺着的人吸引了。那是一个红发的小女孩，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沉睡。她的发色竟然和香克斯的发色几乎完全一样，月邀瞬间明白了格兰太太在码头上那番话的缘由——不仅是发色，小女孩沉睡的眉眼轮廓，仔细看去，竟也与香克斯有着几分相似感。


    “你们随便坐，地方小，别介意，我去给你们拿点热乎的。”格兰太太温和地说着，转身走进了连接着的小厨房。


    香克斯的注意力却被壁炉上方一个简陋木柜上摆放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张镶在简单相框里的照片，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拿起相框。


    照片已经有些年头，边角微微泛黄。照片中央，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年轻女子，她有着瀑布般浓密的红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际，笑容温柔得仿佛能融化冰雪，她的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引人注目的是，那两个婴儿，都顶着一头与母亲如出一辙的鲜艳的红色胎发。


    香克斯握着相框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炉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