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表演型人格

作品:《凝渊行者

    我步行至事故发生点,一辆摩托车被卷进货车底部,地上有一滩血,阎婉清正在一旁疏导交通。


    见我过来,她微微点头。看现场这架势,她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忙完。我一身酒气,还有些头晕,正好趁她还在忙,我去旁边的连锁咖啡店连喝两杯加浓美式,顺带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没多久救护车来到现场,医护人员快速运走遗体,很快大货车也开走了,交通逐渐恢复正常。


    货车司机离开的时候双眼无神,那是一种被生活摧残后的麻木。生活有很多种方式摧残劳动人民,比如往你的车轮底下塞一个它想摧残的另一个可怜人。


    我想到宋瑜,她受到的摧残仅仅是我了解的这些吗?还是说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更隐秘的事件,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随着她的死,一切都被她带走了,带到那个谁都无法了解的世界里。


    阎婉清很快忙完了工作,她凑过来闻了闻说:“随地大小喝这烂习惯还是没改啊。”


    “懒得戒。”


    “是不敢戒。”她纠正道,她和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不回队里了,然后转头对我说,“走吧,这么久没见,请我吃个晚饭?”


    “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你?”


    “平白无故找我,肯定是有事相求,你这几年在干什么我略有耳闻,多半是案子的事。不然你找我还能干什么?”


    那倒也是,我心里想。


    “吃什么?”我问。


    “附近有个院子,老板手艺不错,我带你去。”


    结果刚下山没多久的我,又被她开车带去了半山腰。院子的环境很不错,我基本没点菜,都是她在点。


    “你没有想吃的?”


    我说:“帮我点杯鸡尾酒,下午喝了纯的,现在想漱漱口。”


    她很无奈,但也没拒绝。


    “找我什么事?”


    “我需要陈友四年前酒驾被捕后的口供。”


    “陈友?”


    “还记得他吗?”


    “酒驾至一死一伤,我记得好像是他对吧?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这个案子我接触过。怎么突然查起这件事来了?”


    “他昨天之前还是我的委托人,现在不是了,但是他委托我查的事情有蹊跷,我想看看当年他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我记得是说的因为女友自杀了?”


    “他跟我也这么说的。”


    “为什么酒驾很重要吗?很多人酒驾没有理由,喝高兴了觉得自己可清醒呢,什么事都敢做,开车算什么?”


    “我刚刚了解到,他所谓的那个自杀的女朋友,根本就没和他恋爱过,都是他一厢情愿这么想的。我就觉得一个成年人了,因为自尊心问题造谣女孩和他恋爱我能理解,但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内情吗?为此居然值得做这么傻的事情,有点难以让我相信。”


    “嚯,还有这种人。”


    “不止呢,据我了解,陈友还侵犯过宋瑜。”


    “宋瑜是谁?”


    “就是他嘴里所谓的女友。”


    “所以说我去不了刑警队,之前家里还想托关系让我去,我才不干,都没什么正常人。”


    “交警也不好干啊,咱们市又没禁摩,鬼火少年多着呢,刚刚那个不就是?”


    “禁摩的地方夜里违规上路的也不少啊,总之单纯一点吧,至少比刑事案件单纯。”


    菜过了很久才上,她一样尝了一点,表示很满意。


    “可惜你调走了,我也看不到以前的卷宗了对吧。”


    “没事,我男朋友还在那边,调个卷宗的事儿。”


    “什么时候能拿到?”


    “很急吗?”她问。


    “有点。”


    “那再加点菜,我也喝两杯,正好让我男朋友来开车送我。”


    阎婉清的男友速度倒是快,第二杯酒才喝到一半,他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看见是我坐在店里他有些意外。


    我也有些意外,我跟他之前还打过一些交道。有一次辖区内有起车祸很奇怪,本来交警队要结案了,他觉得有疑点不能结,给我们打电话让刑警队派人去看,那天正好我值夜班。


    我和老胡大半夜的又是去现场勘察,又是去交警队验尸,这小伙子一直跟着我们。后来查出来果然车祸有问题,是死者的丈夫为了骗保人为制造的。


    那次我就对他有很深的印象,有几次队里差人我还提议过把他要过来,但他都没同意。


    “路老师好久不见啊。”他也记得我,“怎么是你要看卷宗?”


    “小……周,对吧?查点陈年旧事。”


    小周有些不高兴。


    “我还以为是你要看,给他看会不会……”


    “哎呀你废什么话。”阎婉清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他又不是干什么坏事。”


    我向他伸手,他记不情愿地把牛皮袋递给我。


    我说,“你们慢慢聊,我去旁边看看就还回来。”


    “不准拍照啊。”他们俩异口同声。


    我翻开卷宗,略过现场照片,直接看口供部分。


    与陈友和媒体报道的不一样,口供里陈友说的是,他撞见宋瑜出轨后,心情不好才喝了太多酒,巨大的打击让他觉得,酒后开车的刺激感与失控感能够让他暂时忘记现实的悲痛。


    也就是说,他酒驾的时候可能并不知道宋瑜已经死了,按照熊媛媛的说法,我觉得陈友偏执有表演型人格,或许是后来他得知宋瑜死后,接受采访的时候又变成了得知女友自杀后悲伤过度才醉酒。


    那几本上可以肯定,陈友找我调查宋瑜,是他对宋瑜近乎偏执的掌控欲,活着的时候不断骚扰,死了之后也要搞清楚这个人为什么死。


    甚至我怀疑,他很想搞清楚为什么宋瑜会选择女人,而不是优秀的他。毕竟当年他也是成绩优异,能力出众的人,长相也不算差。


    我把卷宗还回去,给这对情侣道了谢,然后去前台买单。


    “别,路老师。”小周说。


    “说好了我请,你别客气。”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还没点菜呢,要不我点了再结?”


    阎婉清在桌底下踢他,我装没看见。


    应付完他俩,我徒步下山再坐地铁到家已经十点多,我看到镜子里自己极其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很长,我给自己收拾一番后丝毫没觉得疲倦。


    我觉得自己还能再喝一点,于是出门往梧桐酒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