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病入膏肓,婆母却盘算着让她嫁给刚从国外留洋回来的小叔子。


    她以为这已是人伦尽毁,直到她发现,那位矜贵疏冷的小叔,竟是她雨巷中的惊鸿一瞥。


    而他对这桩荒唐婚事的态度,更是让她心惊……


    “菀儿是个好姑娘,三年来都是他一手照顾你大哥,不然你大哥怕是也熬不到如今。妈舍不得她下半辈子就一直守着寡,左右你也还未婚配,若你们能过到一处,妈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容菀没想到自己不过出去买个药的时间,婆婆竟会跟小叔子说这样违背人伦的话。


    屋内静了一瞬,一个低沉沉,带着几分薄怒的声音钻入她的耳膜。


    “妈,这事儿我就当没听过,别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便是没有,也不能娶自己的大嫂!”


    “外头那些妖妖娆娆的女子哪里比得上菀儿!我今日便定要你娶她了,你就说答不答应?”刘氏也有些怒,气急道。


    “我不答应!”他拒绝地斩钉截铁,“你这就是封建糟粕,如今都已经是民国了,你怎么还能有这种思想,你若是执意这般,我今天就买了船票,去英国再也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脚步声已是踢踏而来。


    容菀猛然惊醒,想要离开,却是太过焦急,脚下一滑。


    她瘦弱身子猛得向前倒去,下一瞬,被一只冷白冰冷的手扶住。


    那修长手指上戴着一枚猫眼色的曜石指环,墨绿流光一瞬恍了她的眼。


    几乎是下意识的,容菀抬起脸颊,怔怔看向面前的人。


    他生得剑眉凤目,瞳孔幽深,是一张极冷峻昳丽的面孔。


    浓密眼睫低垂,眼尾一颗泪痣,神态冷淡而疏倦。


    是他!


    容菀的心猝不及防跳了一下,思绪回到不久之前的雨巷。


    那时她刚抓了药从药铺出来,却被几个地痞缠住。


    她发了狠想要跟那些人鱼死网破,没成想这人突然出现,挡在了她身前。


    他将地痞打跑,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家。


    她是有夫之妇,自然不能与外男太过亲密,看他西装半湿,便将油纸伞送给了他。


    她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邂逅,没想到……


    江随行幽邃眸子定定看着面前女子,心绪难掩起伏。


    他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她。


    雨幕里的惊鸿一瞥,少女身量纤薄修长,天蓝色旗袍如雨后天青,肤色白糯如荔。


    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衬得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如同从书卷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他只看了一眼便再难移开眼眸,可惜伊人已是她人妇,他只能拿着油纸伞,睹物思人。


    “菀儿,你没事吧?”


    刘氏焦急的声音传来,容菀已是回神,受惊小兔一般地后退几步。


    “母亲,我无事。”她低垂了眼帘,浓密睫羽颤了颤。


    刘氏看她无碍,方才放下心,语气一转,带了些责备,“不是带了伞出去,怎还把自己淋湿了,这般不顾惜自己,小心着了风寒。”


    容菀想起了那把油纸伞,感觉身后幽幽目光落在身上,手指不自然攥紧。


    “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将伞落了……”她语气轻忽,飘渺如烟。


    刘氏没再继续这儿话题,笑着拉了江随行到身旁,“这是阿行,你们也算见过了,你先回房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吃饭咱们再慢慢说话。”


    “见过小叔。”


    容菀眼睫轻颤,没有看他,却听头顶响起一声喑哑的,慵懒的轻唤。


    “见过……嫂嫂。”


    那两个字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挠在心尖,晕染开细细密密的酥麻。


    容菀呼吸一滞。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等回到自己的卧房,那感觉才慢慢平复。


    她换了一身清爽的旗袍,却迟迟不肯出去,等鹦哥儿来催了,才不情不愿去了前厅。


    今儿是家宴,饭菜比以往丰盛的多,容菀却有些食不知味,总感觉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时不时投在自己身上。


    “菀儿。”


    耳边突然穿来婆母的叫声,容菀吓了一跳,手中的筷著掉在地上。


    一旁的丫鬟正要上前捡,一只修长大手已是先她一步。


    江随行弯腰拾起筷子,正要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双修长白皙的小腿上。


    她真的很白,如精心雕琢的白玉,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留下痕迹。


    他眸光晦暗,胸中莫名浮出一丝痒意。


    容菀仿若有所觉,不自然缩了缩脚,抬眸便看到江随行已经捡起了筷子,又拿了一双新筷子递给她。


    他眸光幽幽定在她身上,语声淡淡,“嫂嫂小心些,别再掉了。”


    容菀心中又升起那股子酥麻,心慌地一团乱麻。


    “菀儿今日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可是哪里不舒服?”刘氏担忧的目光看过来,和缓询问。


    容菀敛了眉,若无其事道,“许是昨晚上没休息好,有些头晕。”


    刘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是阿安昨个儿又咳了一夜吧,我听说他早上睡了后,就一直没醒。”


    容菀神色黯了黯,丈夫得的是虚劳血症,一到晚上就发作的厉害,这些年一直在吃药,可就是不见好。


    刘氏觑着儿媳的脸色,只得宽慰道:“安儿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也不必太挂心,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顾好,别为了照顾他再把自己累病了。”


    说着眼中浮起一抹伤感,“这人啊,生老病死都是有命数的,安儿得了这要命的毛病,也是他没福气,但咱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


    容菀心头一跳,忍不住就想起了之前偷听到的话,正对上了小叔子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心跳得越发厉害,她慌忙收回目光,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看透了。


    压下心头异样,容菀强笑着安慰,“妈,您别想太多了,如今医学发达了,中医看不好咱们还可以去看西医,我从前在学校的同学如今就在教会医院工作,说是那边有治疗血症的特效药,我已经让他帮忙弄了,说不准随安吃了那样就好了。”


    刘氏眼眶微红,知道儿媳妇是在宽慰自己,拍了拍她的手。


    她本还想拉着她再说会儿话,丫鬟那边过来传话,大少爷醒了,正在找大少奶奶。


    容菀自是立即匆匆赶过去了。


    江随行随着那抹窈窕背影离开,便有些神思不属。


    刘氏与他相对吃着茶,也看出了儿子的心不在焉,忽的开口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了心上人,模样可有你大嫂生得好?”


    “娘之前说的事儿,你真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