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王府夜宴以书为讯
作品:《重生之宠妃天下》 苏凝华的信与那本《尘世琐记》,在翌日清晨,由云雀亲手交给了前来丞相府送时新瓜果的王府管事——依旧是那位沈长史手下的人,交接过程低调而迅速,未起任何波澜。
信送出去了,如同将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苏凝华能做的,唯有等待。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面如常处理老夫人交办的些许庶务,一面通过云雀和张婆子两条线,更加隐秘地留意着府内外的风吹草动,尤其是柳氏院落的动静以及与账房、文书相关的蛛丝马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或深奥回信并未到来。就在苏凝华几乎要以为那石沉大海、打算另寻他法时,摄政王府的帖子,在第三日傍晚,再次悄然而至。
依旧是沈长史亲临,姿态客气却不容拒绝。帖子上的理由冠冕堂皇:王爷偶得前朝孤本棋谱,忆及日前与苏小姐手谈甚欢,特邀过府一同品鉴切磋。
品鉴棋谱?苏凝华握着那泥金请帖,指尖微凉。这理由比上次的“赏荷”更加牵强,却也更加不容她以“男女有别”推脱。萧执的反应,果然非同寻常。他没有回信,而是直接邀她过府。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收到了她的讯号,并且,愿意见她。
“请回复王爷,臣女荣幸之至,定当准时赴约。”苏凝华压下心中的波澜,平静应下。
依旧是暮色时分,依旧是那辆玄黑马车,穿过渐次亮起灯火的长街,驶向那座森严的府邸。这一次,苏凝华的心境与上次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初入龙潭的忐忑,多了几分面对未知交锋的沉凝。她知道,今夜之宴,绝非品棋那么简单。
马车依旧从侧门而入,但引路的管事此次却未将她引向西苑荷塘,而是穿过几条更加幽静深邃的廊道,来到一处名为“墨韵斋”的独立院落。此处不似西苑开阔雅致,更显肃穆沉静,院中古木参天,廊下悬挂的气死风灯在夜色中散发出昏黄的光晕,映照着青石路面,空气中弥漫着书墨与陈年木料混合的冷香。
这里,更像是萧执平日处理政务或独处的地方。
管事在斋外止步,躬身道:“王爷已在斋内等候,苏小姐请自行入内。”
苏凝华深吸一口气,独自推开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
斋内宽敞,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卷宗,空气中书香更浓。靠窗设有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井然有序,一旁还摆着一副未完的棋局。萧执并未坐在主位,而是临窗而立,身着一袭玄色暗纹常服,更显身姿挺拔,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他的面容依旧冷峻,眸光深沉如夜,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他手中,正拿着她日前遣人送回的那本《尘世琐记》。
“臣女苏凝华,参见王爷。”苏凝华敛衽行礼,声音在寂静的书斋中格外清晰。
“免礼。”萧执的声音平淡无波,他踱步至书案前,将书册轻轻放下,目光却未离开她,“你的信,本王看了。”
苏凝华心弦一紧,垂眸道:“臣女愚钝,对书中所述前朝旧案颇有疑惑,冒昧请教,打扰王爷清静,还望王爷恕罪。”她依旧沿用信中的借口,小心试探。
萧执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疑惑?本王倒觉得,苏小姐悟性极高,举一反三的能力,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他特意在“举一反三”四字上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看穿她借古喻今的真实意图。
苏凝华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强自镇定道:“王爷谬赞,臣女不敢当。”
萧执不再与她绕圈子,他走到棋枰前,执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摩挲,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边关军饷,账目不清,通敌书信……苏小姐这‘举一反三’,想到的案子,分量可不轻。”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苏凝华猛地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心中巨震的同时,竟也莫名生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她不再伪装,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王爷明鉴。若非事关重大,臣女绝不敢以虚言相扰。只是……不知王爷从何处得知?”
这是她最大的疑问。张婆子偷听来的消息,萧执如何知晓得如此清楚具体?难道他早已监视丞相府?还是说,他的情报网络,已经恐怖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萧执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将黑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一角,发出一声脆响,震得苏凝华心尖一颤。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消息来源,你不必知晓。你只需知道,本王既已知晓,便不会任其发生。”
这句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苏凝华近乎溃堤的心神。他不会任其发生!这是承诺,还是宣告?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苏家眼前这场灭顶之灾,出现了转机!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萧执却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淡漠:“不过,本王很好奇。苏小姐得知此等阴谋,第一反应不是求助尊父,而是向本王这个‘外人’示警。是信不过苏丞相的能力,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犀利,直指她行为背后的动机。是认为父亲无力应对?还是想借此投靠他这座靠山?
苏凝华心念电转,知道这是最关键的回答,将决定萧执对她最终的看法和定位。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坦诚:“回王爷,臣女并非信不过父亲。只是此事牵涉宫闱,敌人隐匿暗处,伪造证据更是防不胜防。父亲为人刚正,若骤然得知,恐打草惊蛇,反令对方狗急跳墙,使出更毒辣手段。臣女人微言轻,无力查证,更无力抗衡。思来想去,唯有王爷,既有洞悉先机之能,又有雷霆手段可阻遏阴谋于未发。臣女此举,非为私图,实为家族存亡之计,不得已而为之。若有不妥之处,甘受王爷责罚。”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理由也合情合理:不是不信父亲,而是敌人太狡猾,需要更高明的手段应对。而拥有这“高明手段”的,唯他摄政王萧执。既捧高了他,又表明了自己是为家族存亡的无奈之举,撇清了刻意攀附的嫌疑。
萧执静静地听着,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书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倒是个明白人。”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棋盘,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她听:“棋局之上,有时看似绝境,只需一子落下,便可扭转乾坤。关键在于,落子之人,是否有足够的胆识和……价值。”
苏凝华心中凛然。他这是在点醒她,也是在告诫她。他出手化解危机,但她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臣女……谨记王爷教诲。”她深深一福。
“起来吧。”萧执转过身,不再看她,走向书架,“此事本王自有分寸。你回去后,一如往常,不必妄动,亦不必告知苏丞相。至于柳氏那边……”他顿了一下,语气森冷,“跳梁小丑,自有其取死之道。”
苏凝华知道,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远超预期。她得到了一个模糊却强大的承诺,也看清了自己在这场巨大漩涡中的位置——一枚已被摄政王纳入棋局的棋子。虽然被动,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是,臣女明白。谢王爷。”她再次行礼,准备告退。
“等等。”萧执却叫住了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薄薄的、封面空白的册子,递给她,“这个,拿去看看。或许,对你‘举一反三’有所助益。”
又是一本书?苏凝华双手接过,触手微沉。她不敢多问,只恭敬道:“谢王爷赏赐。”
“退下吧。”
“臣女告退。”
捧着那本无名册子,苏凝华退出了墨韵斋。夜风拂面,她才惊觉自己内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与萧执的这次交锋,比任何一次都更耗费心神。
马车驶离王府,苏凝华靠在车壁上,缓缓打开那本无名册子。借着窗外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到扉页上只有一行凌厉的小字:
《罗织经》
她瞳孔骤缩,几乎要窒息。罗织经!这是一本早已失传的、传闻中记载历代酷吏如何构陷忠良、罗织罪名的阴毒典籍!萧执竟然将这种东西给她看?!
他到底是想让她学会防范,还是……想将她培养成一个同样精通此道的人?
巨大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