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达成目的之际，细长蚯蚓脑起下一步的行动：


    首先，要穿透猎物的脆弱皮肤，钻进大动脉血管中，痛痛快快吃自助餐。


    那时候，这个瘦瘦高高的猎物会害怕得上蹿下跳，丑态毕现，却始终无法摆脱死亡的宿命，只能在痛苦中被吃得干干净净。


    脑得太高兴，蚯蚓自然而然放松了一点点警惕，头也不回地钻进一根长长的铁钉——


    等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意外发生了！


    它最后残留的意识，是被铁钉穿透的剧痛感。


    蚯蚓的身躯，被一根长长的铁钉贯穿。而沿着铁钉往上，搭着一只雪白修长的手。


    长桌被掀开，青年半蹲在地毯上，看着被铁钉串串的异变生物，脸色不太好看。


    庄霁的恐惧阈值很奇怪。


    他害怕的东西有两种。一种是腿太多的生物，比方说蜈蚣等等；另一种是细长没腿的生物，比方说蛇和蚯蚓。


    反倒是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诡怪，不怎么害怕。


    不过，每个人恐惧时表现的外在方式，存在很大的差异。


    比起惊慌，尖叫和逃跑，庄霁害怕时的反应，永远是面无表情拿起刀将恐惧源头切成数段或剁得稀烂。


    青年绷着脸。左手拿着那本日记，右手握紧铁钉，竭力克制住想要剁蚯蚓的冲动。


    他竭力镇定下来，举着蚯蚓串串，将四周搜找了一遍，试图找到蚯蚓溜进来的通道。


    不把那地方堵起来，他会坐立难安！


    找了半天，他注意到垃圾桶里的湿巾不知何时起，变得洁白干净，就像没有使用过一样。


    青年看看蚯蚓串串，又瞄瞄洁白湿巾，脑海中隐约将这两点连了起来。


    当然，这么想还有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去翻垃圾桶。


    但这想法太天马行空，需要实验。


    庄霁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复刻一遍，却没有找到第二个笔记本，也没有找到蚯蚓的出现机制。


    铁钉上的蚯蚓尸体扭曲着，似乎在嘲笑。


    青年绷着的脸微微放松，唇角勾起，流露出一星半点的冷意。


    无论如何，先把这东西处理了！


    洁白防水的纸巾裹住蚯蚓串串，放到干净整洁的地板上。


    接着一只黑色运动鞋踩在上面，使劲碾了碾，确保里面的东西碎成糊糊。


    庄霁这才弯下腰，将那滩糊糊扫到垃圾袋里。


    他还找了个小道具装起来，确保这东西不会再次出现恶心人。


    折腾半天，得出的有用信息，只有笔记本限定出现，过期不候。


    青年脸上并没有失落情绪。


    但这图书馆，是不能待下去了。


    他将自己笔记本的书皮拆下来，贴在旧笔记本外面。又将没什么重要内容的笔记本塞到书架最上层，借此瞒天过海。


    办理借书手续时，图书馆里的负责人还在打哈欠。


    他还没睡醒，从黏在一起的眼缝往外看人，压根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差别。


    庄霁揣着书本和笔记本，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时，阳光倾泻下来，视野里只见一片白芒。


    他本能想要挡住过于耀眼的光芒，刚抬起手臂，手指就触碰到随手戴上的“墨镜”。


    令人惊讶的是，能将整个世界渲染成黑色的物品本该存在感强烈，却被多次忽略过去。


    *


    长长的灰白色甬道里，十几个男子站成一排，神色麻木。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头发乱如稻草，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叶。


    手腕上都系着一根粗长的绳子，像绑好了等待宰杀的猪。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犯过罪。小到偷窃斗殴，大到杀人截货，什么都有。


    有些罪名罪不至死，但迦叶城的城主推崇“法家”思想，底下人实施时干净利落一刀切：


    凡是犯罪的，都拉到山下的甬道里，扯把毒草药死，就地掩埋焚烧。


    队伍行进的很快。


    没过多久，位于甬道最深处的绳结动了动，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拽了出来。


    这是最后一位，处置完毕，城主的亲兵们就可以回去休息，手头宽裕的还会去玉香楼放松下。


    高大威猛的亲兵掐着最后一个犯人，将石头砸烂的草汁强行喂进去。


    那人身子左右摇晃三下，非但没有口吐白沫倒下，反而精神起来。


    刚刚上任的亲兵懵逼，怀疑自己采错草了。他迈开步子，去找沾亲带故的同乡人支招。


    同乡人脸上一把络腮胡子，年纪偏大，见多识广。他摸了摸胡子，语气沉重道：“坏了，遇到耐药的硬茬子了！”


    同样听到这话的硬茬子心下一喜，万万没想到，都快死了还能峰回路转，忍不住畅想被释放后的生活。


    这一次，他一定更加谨慎地将砍下来的大腿藏好，不会再被任何人发现。


    谁知同乡人下一秒扔了个麻绳给亲兵，语气沉痛，继续道：“没办法了，我们只能花点力气，将他勒死了！”


    硬茬子：“……”还不如被毒死呢！


    两个亲兵显然不在乎犯人的想法，抄起绳子就套在对方头上。一人一边，喊着号子，一起用力——


    硬茬子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手腕的绳子。在窒息中，他失去了意识，倒在尸堆里。


    火光冲天，越烧越大，吞噬了罪恶的一切……


    *


    张园在繁华梦幻的大都市“醒”来。


    他从未想到，被勒死后又遭受火刑，死无全尸后，会来到这种奇异迷人的地方。


    街道两侧的路灯，照出一道矮瘦的人影。枯草般的发丝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张园局促地理了理头发，掸去上面的灰尘和草屑。低头又看到破破烂烂的衣服，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亡后会来到这里，也不想知道。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并找机会发展自己的爱好。


    死过一次后，张园仍旧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将喜欢的腿收集起来，并花费好多好多的冰块永久保存好，怎么就犯罪了？


    那些大贵人，有段时间非常热衷猎鹿，并将鹿角保存起来，充当骁勇善战的战利品。


    他们可以，他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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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不可以？


    只是这一次，他需要更加小心。


    矮瘦的男子局促地收拾好自己，憨厚的脸露了出来，十分具有欺骗性。


    他在街道上走着，打量周围的景物，欣赏走来走去的腿。


    在音乐之都，不下雨的时候，夜晚非常繁华。


    各种各样的店铺都亮着灯，穿着华美的服务员站在外面招揽顾客，面带笑容，礼貌周到。


    小贩的吆喝一声高过一声，热闹非凡。


    矮瘦男子走在街上，却只看到了腿，各种各样的腿，穿着衣服的腿。


    有的腿粗壮有力，黑色裤子就紧贴在上面，勾勒出健硕的线条；有的腿干瘦纤细，浅灰裤子空荡荡挂在上面；有的腿线条流畅，鲜红裙摆下的一截小腿莹白如玉……


    看着看着，他就被迷住了，脚不自觉跟着最后一个欣赏的腿走了。


    那是一双少女的腿。小腿扎进黑色靴子里，层层叠叠的红色裙摆垂落下来，只留一点精美的线条。


    好美啊！


    这种美丽，本该永远定格下来，而不是跟着主人饱经岁月沧桑，最后腐烂在泥土里。


    矮瘦男子沉浸在狂乱的迷恋中无法自拔，都没有注意到城边两位戴着头盔，身穿盔甲的卫兵。


    他们忍不住对视一眼，神情中带着怜悯。


    最顶上的音乐符号跳动起来，但没过多久，就恢复平静。


    按照规矩，只有特殊天气的时候，卫兵才能行使职责，解决掉硬闯的人士。


    其余时候，哪怕遇到这种“钓鱼执法”的行径，也只能假装看不见。


    可怜啊，这是本月第六个了！


    矮瘦男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咬钩的“肥鱼”。


    他痴痴地看着，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尖刀，朝着腿的主人后背刺过去。


    去死去死，腿是我的！


    但令他诧异的是，前面走着的少女灵活躲了过去。


    她浓妆艳裹，穿着鲜艳的洛丽塔裙子，腰间缠着皮质的软鞭，黑色长靴踩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微笑道：“尖刀吗？这可不太够。”


    话音刚落，矮瘦男子就看到一个银色物品凭空出现，指着自己的脑袋。


    他没见过那个东西，但本能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想躲，喉咙却被一枪洞穿，鲜血喷涌而出。


    不一会儿，他仰面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应宴，也就是少女，并没有离开。


    她用从应盛那恶补的音乐知识，认真辨认刚刚听到的音符，似乎是“腿…冰块…腿腿腿腿腿……”


    变态的想法，好难理解啊。


    但有些事情，不需要理解。


    二十分钟之后，躺在水泥地上的尸体站了起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它的手和头颅像冰一样融化掉，沥青般掉落在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上下正嗖嗖往外冒冷气。


    整个躯干迅速长出无数条腿，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花瓣展开，却没有丝毫美感，扭曲怪异。


    应宴举起银色手枪，扣动扳机，瞄准怪物，像做过无数遍一样。


    心脏中鼓噪混乱的情绪，霎时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