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接过茶杯却并未饮用，只是捏在指间：“本分？眼看着有人要把宗门往坑里带，也叫本分？树欲静而风不止。陈师兄，你别忘了，赵长老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我看陆长老和他那一大家子，还怎么笑得出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锋，压低了声音，“局势将变，师兄……你可想清楚，要站在哪一边了？”


    陈锋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性格温和，不喜争斗，毕生的心血和乐趣都倾注在这间炼器堂里。


    若是宗门起了内讧，安稳修行都是个问题，哪还能安心钻研炼器之道？


    他压根就不希望看到他们针锋相对。


    “我？”陈锋抬起眼，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师弟，真有那一天，难不成我还能和你对着干么？”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承诺什么，也未完全拒绝。


    楚博看着好友这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气闷。


    他哼了一声，转而忽然想起一事，眉头微挑：“对了，前阵子才调入云岚峰的那个墨玄舟，你还有印象吧。听说他最近往你们金沉峰跑得挺勤快？”


    提到墨玄舟，陈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几分欣赏：“你说玄舟师侄啊？是啊，这小子是块炼器的好材料！悟性高，肯吃苦，对炼器之道颇有见解。我瞧着，比许多在金沉峰待了数年的弟子都强。”


    他半开玩笑地对楚博说，“师弟，干脆不如你帮师兄跟赵长老说说，让他加入我们炼器堂如何？”


    这话刚出口，楚博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早上在云岚峰偶遇墨玄舟的情景。


    对方一身月白道袍，灵力波动沉稳得不像个初入炼气期的修士，一问才知，竟是已经炼气十层了。


    “炼气十层……”楚博低声念叨着，指节攥得发白，“他入云岚峰才多久？进阶如此神速，赵长老究竟给了他多少天材地宝？”此人的灵根资质究竟好到了何种地步，值得赵长老如此不遗余力地悉心培养？


    他想起自己十数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宗门事务奔波劳碌，修为却进展缓慢。对比之下，心中那股不平之气愈发强烈。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嫉妒涌上心头。


    听到陈锋的玩笑话，楚博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一种近乎恶意的语气说道：“好啊！既然陈兄如此看重，那就让他来金沉峰好了！安安分分地当个炼器师，打磨材料，伺候炉火，确实……很适合他！”


    最好一辈子待在炼器堂，别再回云岚峰碍眼。


    最后这句话，楚博没有说出口，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陈锋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好友语气中的异样，但见楚博已经转身看向别处，他也只好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师弟，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盯一下祁家的那个订单。那可是个大单子！先失陪了。”陈锋尴尬地笑了笑。


    “嗯，我也有要事去忙。”


    两人在烁金阁门口分别，楚博肃杀的神情把门外守候的弟子都吓了一大跳。


    见好友几十年依然不改自己这脾气，陈锋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可麻烦了啊。


    “我得先去材料室看看……嗯？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让你早点过去么？”


    守在外面的弟子不是别人，正是陈锋在炼器堂最是重视培养的几个亲信之一，杨铭羽。青年身着灰布炼器服，手里还攥着一张记着材料清单的纸，见陈锋问起，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神色带着几分犹豫：


    “师叔，不是弟子故意耽搁，方才正准备下去时，刚好碰上了卢师妹。卢师妹她……”


    陈锋脚步一顿，眉头微蹙：“小卢那丫头？”


    “请师叔责罚弟子吧！”


    得了，陈锋这下全明白了。他原本吩咐杨铭羽下去接引庶务堂过来的弟子去材料室干活，定是被卢月瑶半路截胡了。


    杨铭羽这小子耳根软，女孩子稍微软言几句就遭不住了，要出岔子了就知道不敢下去在这等他呢！


    “她平时不是不爱管这些杂事么？”


    杨铭羽垂头弱弱道：“听说有个叫‘叶轻卿’的女弟子接了‘凝水剑材料处理’的杂活，卢师妹很是在意，一定要揽下接引人的活……师叔别生气，师妹这也是为师叔分忧。”


    陈锋绷不住了：“她这是为我分个屁的忧！她就是去捣乱！凝水剑乃上品法器，整道工序流程繁琐，尤其是材料处理这一道，若不跟那些新人弟子事无巨细交代清楚、再手把手带着做一遍，老夫那些矿石材料要是弄废了怎么办？


    且不说水纹石是耗费多少了精力从云梦州运来的，产自碎雪崖的凝神玉髓对咱们清衡派来说有多难获取？铭羽啊，那丫头不知轻重，你也能跟着胡闹么！”


    杨铭羽被陈锋训得头都不敢抬，灰布袖子攥得发皱，声音细若蚊蚋：“弟子……弟子知道错了。师叔别生气，卢师妹好歹在炼器堂学了这么久，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些细节。”


    “我怕她真的就是把人往材料室一带，就不管了呢！”陈锋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对杨铭羽道：“你立刻去材料室，守着叶轻卿完成矿石的提纯和融合，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立刻出手中断，务必保证这些矿石材料不出现损失！”


    “是！弟子明白！”杨铭羽领命，转身便要匆匆离去。


    “等等！”陈锋又叫住他，沉吟片刻，道，“罢了，我也亲自去一趟。唉，你们这一个个真是不让人省心！”


    看来他这炼器堂迫切需要招揽一些得力人才。


    平时来做任务刷贡献点的弟子来来去去那么多，实际上愿意加入炼器堂的没几个，他授课再风趣、再引人入胜，那些弟子也不会愿意真的以器入道。


    与此同时，材料室内。


    叶清虞并不知道外面的风波。


    她正全神贯注，眉间流出精纯深厚的神识之力，在水纹石那片已融合了凝神玉髓、泛着蓝银交织光晕的表面上，勾勒着第一笔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