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顾长生正闭目养神，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


    赵无咎的暂时退让，为他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也让他彻底暴露在了三方势力的视野之中。


    他就像是黑暗棋盘上，唯一一颗会发光的棋子，吸引了所有执棋者的目光。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那枚古朴的龟甲，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动起来。


    金光流转，新的字迹缓缓浮现。


    【事件：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垂帘太后李凤仪的当面施压？】


    【下策·苟且】：俯首认错，扮演孝子。效果：彻底沦为李太后掌控的傀儡，皇威尽失，被赵无咎鄙弃，处境比之前更加不堪。


    【中策·破局】：言语交锋，硬刚到底。以泼皮的直觉，结合皇子的零星记忆，寻找其破绽，戳其痛处，乱其心神。效果：有极大风险激怒太后，引来其疯狂报复。但若成功，可令其投鼠忌器，初步建立分庭抗礼之势。


    【上策·逆命】：当众调戏太后心腹，索要其“贴身伺候”，用最流氓的方式，挑战皇家礼法与太后尊严。效果：九死一生。此举将彻底引爆与太后的矛盾，或被当场以“秽乱宫闱”之名废黜。但若能借此抓住其把柄，将获得一张足以致命的王牌。


    顾长生看着三个选项，眼皮微微一跳。


    上策……当众调戏？


    这他妈比上吊自尽还要疯。


    他虽然是泼皮，但不是傻子。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直接用这种方式去触碰一个权势太后的逆鳞，和找死无异。


    下策，是跪着死。


    上策，是站着立刻死。


    唯有中策，是在钢丝上跳舞，九死一生中，尚有一线生机。


    “富贵险中求，但也不能无脑求。”


    顾长生心中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中策·破局】！


    几乎就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唱喏。


    “太后娘娘驾到——！”


    顾长生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刚刚融合的癫狂与狠戾，被一层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惊慌所取代。


    他从龙床上站起身，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正等着家长前来训斥的少年。


    殿门大开，李凤仪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如同一只开屏的凤凰，带着一身迫人的威势，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如刀，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顾长生身上。


    “皇帝，你可知罪？”


    没有丝毫寒暄，一开口，便是居高临下的质问。


    顾长生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吓到了，低着头，小声道：“母后……儿臣，儿臣不知何罪之有。”


    “不知？”


    李凤仪冷笑一声，“你登基第一日，便在寝宫之内，无故杖杀宫人，惊扰圣驾，闹得满城风雨，皇家颜面何存？此为罪一！”


    “你身为天子，不思体恤下人，反而撒泼耍横，寻死觅活，成何体统？此为罪二！”


    “本宫为你母后，你宫中出了如此大事，竟不知前来禀报，眼中可还有本宫这个母后？此为罪三！”


    她声色俱厉，一句一顿，仿佛三座大山，要将顾长生彻底压垮。


    顾长生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抽泣。


    李凤仪见状，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


    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被自己这么一喝，就吓破了胆。


    然而，她没有看到，顾长生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他的目光，越过了盛气凌人的李凤仪，落在了她身后那个俊美异常的“小太监”身上。


    此人，正是云川。


    在李凤仪厉声呵斥之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独这个云川，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得意。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剧本之中。


    顾长生融合的记忆碎片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先帝在时，李凤仪并不受宠，宫中一直有传言，说她与身边一个极受宠信的小太监，关系不清不楚。


    泼皮的直觉告诉他，问题，就出在这个人身上。


    顾长生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却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


    他先是认错，让李凤仪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只是，儿臣初登大宝，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这宫里人心叵测，阴阳颠倒，儿臣实在是怕啊。”


    “儿臣怕，有人忘了自己的本分，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儿臣更怕，这深宫大内，藏污纳垢，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污了先帝的英名，秽了皇家血脉。”


    他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字字诛心。


    “阴阳颠倒”、“牝鸡司晨”、“不干不净”、“秽乱血脉”。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向李凤仪。


    李凤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子，不是在认错，他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


    就在她怒火即将爆发的瞬间，顾长生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她身后的云川。


    他上下打量着云川，眼神充满了审视与好奇。


    被皇帝的目光如此赤裸裸地盯着，云川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就是这个动作。


    顾长生敏锐地看到，他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滚动。


    一个太监，一个真太监，是没有喉结的。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猜测，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假太监！面首！


    原来，传言是真的。


    顾长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天真而好奇的笑容。


    他伸手指着云川，对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李凤仪说道：


    “母后，这位公公看着很是面善，似乎在哪见过。”


    “儿臣身边正缺一个贴心伶俐的护卫，不如，就将他赏给朕吧。”


    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养心殿内，轰然炸响。


    李凤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而她身后的云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更是刹那间，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