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杨砚很晚才归家。


    他一回来,爹娘悬着的心就安定了。


    当杨砚说自己要代表施州会馆,在三月初三争行首的时候,爹娘的心又悬起来。


    “莫不是开玩笑,你才五岁,怎么能担当重任?”


    杨端和王蕊都吃惊不已。


    “这是会长的决定。”杨砚道,“会长还说,岁考在四月,爹考完岁考再去会馆。”


    “真的么?”杨端眼睛放光。


    “不止,会长还承诺,如果我帮他争到行首,月钱涨到五两,还请我看大戏。”


    这下就连王蕊都惊喜的合不拢嘴。


    夫妻俩心思通透,知道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也就顺着孩子的思路故意跑偏话题。


    “我给你烧热水,晚上好好洗个澡。”


    “谢谢娘。”


    “真乖。”


    这一晚,杨端读了很久的书。


    王蕊不用做豆腐,整个人轻松不少,但心里还是担心儿子,总是翻身,睡不安稳。


    偶尔看向儿子的小床,却发现他睡得很香。


    这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好些,能让会长心甘情愿掏钱供他开蒙,能让县尊对他另眼相看,竟然还懂美食,嗯,做娘的也要努力,争取明天再多卖点。


    再看丈夫的书房仍然亮着灯,心想,当家的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次日一早,裁缝上门。


    杨端请过一次,这次是周光裕派的,要给杨砚做几身衣裳。


    古代做衣裳没那么快,杨砚还是那身发白的补丁衣服。


    杨砚倒是无所谓,不够能多几件新衣裳是好的,挺直身子,让裁缝量身段。


    “小小年纪轮廓就这么好,长大了不得了。”裁缝用尺量着,赞不绝口。


    随他一道来的白兰,笑道:“已经不得了,要代表咱们施州会馆去迎战黄州会馆呢。”


    “我听说了,哈哈,砚哥儿好好表现。”裁缝鼓励道。


    杨端和王蕊听了,好生得意。


    杨砚只是微微一笑,这算什么,后面惊掉下巴的事多着呢。


    量完,在管家背着书箱,带领杨砚和周玺,出门进学。


    清晨的日头将将升起,空气还带着些许凉意。


    “来了,来了!”


    “他就是杨砚,才来书院几天。”


    “哦,长得挺清秀的嘛。”


    “是啊是啊,将来必是翩翩佳公子。”


    还没进门的学子,直直的看向杨砚方向,眼神好奇。


    自打杨砚比试的消息传开,全书院,不,全荆州府都在激烈谈论他呢!


    孙勤一人头上拍一下:“都杵在门口干嘛,还不进学?”


    他刚把学生都拍进书院,杨砚来了。


    “夫子,好。”两个孩子行礼。


    孙勤还礼,并道:“还以为你要在家待着,学习比试的知识,不会来读书呢。”


    “跟着夫子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杨砚乖巧的说道。


    这话孙勤爱听,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但是在孙夫子的心里,还是不认为杨砚能赢,他认为,黄州会馆一定会把神童请回来,到那时,砚哥儿毫无胜算可言。


    于是,孙夫子看杨砚的眼神,慈爱中带着一丝怜悯。


    杨砚进了学堂,大家都围拢在杨砚身边,趁着孙夫子还没来上课问东问西。


    这个问:“砚哥儿,你真的比么?要是问你四书五经怎么办?”


    那个问:“砚哥儿,要是比写字怎么办?”


    还有问:“比划水怎么办?”


    每个同窗都很热情,带着孩子的天真烂漫。


    杨砚很喜欢这个氛围,能让他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同时又非常的珍惜。


    “不用担心。”杨砚拍着胸脯道,“赢的人,一定是我。”


    同窗们都笑了起来,是毫无恶意的笑。


    只有陈赞摇头:“砚哥儿,我听说,黄州会馆已经派人去京城请本县第一神童回来。”


    “有多厉害?”杨砚只听说那个神童好像读书很有天赋。


    “这么和你说吧,他十二岁就中了童生试。”


    他这话一出,引起书屋里学子们的一片蛙声。


    杨砚不仅没哇叫,反而高兴起来:“如果他能来,就太好了,我就能遇到对手了。”


    这下轮到陈赞:“啊……”


    这时,孙勤走进课堂。


    大家回到各自座位,站得笔直,朗声念那十一个字。


    此后,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氛围也越来越紧绷。


    然而令所有人吃惊的是,杨砚却和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仿佛参加比试的人不是他。


    这引起了一部分会馆成员的担忧,他们找过周光裕,认为他是把行首之争视作儿戏。


    周光裕的回答很直接,“若是能成功,我便是行首,天下有谁比我还在乎输赢?”


    会长都这么说了,成员们才闭了嘴。


    三月初三,天还没亮,周光裕便带着会馆众人来到小院,邀杨砚去参加比试。


    顺便送来了早餐,和裁缝铺做的三套衣裳。


    食盒有数层,管家从每一层中都取出一碟菜……鱼烧豆腐,一碗白米饭,一小屉小笼包,一盘粉粥肉。


    饭菜一端出来就芳香四溢,让人暗吞口水。


    杨砚的头发,也和之前不一样,之前是扎着两个包,昨晚睡前洗了头,今早起来简单的一束,在头巾一包。


    再把裁剪得体的青色儒衫往身上一穿,衬托的他肤色白皙,五官端正清秀。尤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似嗔似喜,让人看一眼仿佛就就要陷进去一般。


    真是人间俊俏童子!


    周光裕一见,不禁笑道:“常说人要衣装,果然没错。”


    原本对杨砚心存犹疑的会馆成员,一见之下,也打消不少。


    “砚儿,来,把鞋穿上,娘亲手做的。”王蕊拿出她连夜赶制的一双布鞋,给杨砚穿好。


    这样一来,身穿就算好了,杨砚坐下开始吃饭。


    哪怕是大事当前,杨砚依旧没有丝毫慌乱,细嚼慢咽,吃的还很优雅。


    有成员看了眼天色,急了:“会长,太慢了吧。要是……”


    周光裕抬手打断他说话:“你们先走,撑住场面,我带着两个孩子后面到。”


    众人一听,便没再说什么,起身要走。


    杨端道:“今日盛会,知府、知县都要到场,会长不去,恐怕压不住场子,会长先走,我带着两个孩子去。”


    “如此……也好!”会长拉着周玺要走。


    周玺甩开他的手,“阿爹,我要和砚哥儿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