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望了一下敌情，雷四海就让陈细九去开车，准备回去。


    车子离开码头，沿着广东道，朝着弥敦道方向开去。


    潮湿的石板路有点崎岖，车外鱼腥、机油，甚至鸦片烟味，迫使雷四海要求二人速速关上车窗。


    由于几人坐的是筲箕湾的警车，无论是【义兴麻将馆】门口的号码帮马仔，还是专门碰瓷的白俄妓女，个个都很醒目，没有出来拦路搞事。


    等路过弥敦道，开进太子道西。


    坐在前面副驾座的文永昌，突然指着前面路边一间【和记烧腊】：“海老板，这家铺的后边是和连胜一处赌档，雷探长的死对头颜爷，在这里有股份的。”


    “乜海老板？你还不如直接叫我阿海或者靓仔海呢！”雷四海吐槽了一句，扭头看向车外。


    细九轻点刹车，让车速降下少少。


    “走吧。”记住地方，雷四海淡淡说道。


    陈细九也知道，这种地方，周围肯定埋有暗哨。


    听到吩咐，他果断提起车速，福特警车从烧腊店门口迅速驶过。


    再过几分钟，车子停在距离城寨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暗巷口。


    文永昌摇下车窗，警惕看了一眼左右。


    确认车外没人，他动作迅速推门下车，藏入巷内的阴影处：“好啦，以后有事派人传话，我就不出城寨了。”


    “嗯，我会尽快安排接头人员。


    你也快点帮我物色几个刀手预备着，公司随时要用的。”雷四海坐在车内，轻声说道。


    文永昌嗯了一声，脚步渐渐没入巷内。


    “走。”雷四海拉上车帘，对着陈细九吩咐道。


    不敢熄火的陈细九果断踩下油门，车子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


    十分钟后，雷四海站在一栋H型混凝土大厦楼下。


    陈细九表情尴尬站在他身边：“雷生，这边环境太差了，实在不陪衬您的身份。


    我睇，还是去东亚大酒店开个房间吧。”


    雷四海没有同意，而是好奇打量着周围，低声说道：“1953年12月25日圣诞夜，石硖尾大火。


    6个小时的火灾，趁着东北风，吞噬2400间木板屋。


    灾后官方记载，大约有53000人无家可归，临时安置在军营、学校甚至轮渡码头。


    总督府于隔年，建成首批7层迁置大厦，即是石硖尾邨。


    九哥，如果我没记错，屋邨虽然没厕没厨；但是每户是120平方尺。


    你又没成家，不是连张床位都挤不出让我将就一晚吧？”


    听到雷四海对石硖尾邨历史由来如数家珍，得知他要来借助一晚的陈细九，面上的尴尬，倒是减轻不少。


    摸摸沿着墙面的红漆水龙管，陈细九手指搓出一层褐黄水渍：“雷生，你看，这边的卫生……”


    甩了甩手指，陈细九无奈指了指楼梯口：“屋邨这里，蟑螂老鼠一大堆，您跟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雷四海闻言大笑，拍了拍陈细九肩膀：“走吧走吧，凑合一晚而已，难道还能被老鼠蟑螂抬去筑窝啊？”


    二人仅仅站在屋邨楼下不到2分钟，已经吸引了许多居民的目光。


    在石硖尾邨这种类似贫民窟的地方，陈细九这位军装警，以前都够格去评选杰出青年了。


    今晚陈Sir还开部警车，载了一个大少爷回来视察工作。


    结合最近传闻，陈细九遇到一位贵人，已从军装升做便衣。


    在场心思活泛的，已经在苦思，该找什么理由去陈细九家串下门，争取在‘贵人’面前露露脸了。


    这边，陈细九带着雷四海走上楼梯，陈家住在6636，即是第6座6楼36室。


    爬楼梯的期间，陈细九介绍起自己的家庭成员。


    老豆叫做陈大昌是红磡船坞的烧焊工，阿妈叫做黄笑娣在荃湾纱厂做女工；


    有个妹妹叫做陈细妹，目前12岁，在宝血女子中学念书。


    而他是大哥，也是陈家的骄傲。


    四口人，除了在女校住宿的小妹，定居在120平方尺的屋邨单元。


    与雷洛给雷四海安排的警员宿舍，自然是没得比。


    可放在石硖尾这里，家里有个军装警的陈家，以前就是中等人家；


    现在陈细九靠上雷四海，连升3级，当了便衣探目。


    估计陈家很快就能搬出去，成为街坊邻居口中的上等人！


    一边说话一边爬楼梯，加上提及近期升职全靠雷四海提拔。


    陈细九心情十分激动，走上6楼微微喘气：“雷生，快到了，前面就是我家……”


    “海哥！”一个带着迟疑和惊喜的声音从走廊另外一边传来。


    雷四海循声扭头，发现竟是王霞这个小妹头。


    “哦，是小霞啊，你也住在这里？”雷四海明知故问，抬手揉揉对方脑袋。


    现在身体还没长开的王霞，只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豆芽菜，还不是那个观众熟悉的波霸。


    穷家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生活在石硖尾屋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雷四海以为王霞年纪小不懂，其实对方比他还懂。


    小脸微红，王霞没有避开，反而走前一步，靠近了一点。


    陈细九见状，低声对着雷四海说道：“雷生，你几时认识这个丫头？


    她家的情况，在这边都算复杂……”


    等到陈细九说完，雷四海表情有点古怪。


    生病的妈，好赌的爸，混不出头的哥哥，被迫出来卖点心的她？


    只是相比后世被水友们玩烂的梗，这些倒霉事在王霞身上都是真的。


    也难怪在电影里面，王霞很容易就被那姑爷仔阿伦骗去绿灯户卖春。


    这家庭压力摊在一个十二岁少女身上，但凡有个人伸下手，她肯定当做救命稻草抓住了。


    想到这里，雷四海发现，自己的右手好像还放在王霞头顶。


    定睛一看，雷四海有点尴尬，这只死手，怎么撸到人家麻花辫去了？


    尴尬松开王霞辫子，雷四海刻意忽略对方通红的脸蛋。


    瞥了一眼陈细九，雷四海淡淡说道：“明天放句话出去，叫深水埗周边的场子，不要再接小霞她老豆的赌注了。”


    王霞闻言眼神一亮，先是谢过雷四海，然后激动看着陈细九。


    陈细九点头应下：“没问题，不过，雷生，在深水埗开赌，都是不入流的场子。


    这帮扑街没父没母没人性的，我担心，他们不肯给我面子。”


    “那你就说，你跟我赌佛雷四海做事的。


    有谁不敢拦着小霞老爸进场，就别怪我也去压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