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贺新约了海关负责人去大华夜总会。


    据新哥所说，对方和他是老朋友了，属于最容易攻克的一关。


    而雷四海，带上陈细九、文永昌，来到九龙仓码头。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裹挟着码头特有的咸腥味和柴油味，吹上九龙仓的驳岸。


    一个少年，一个青年，一个中年，三人各自提着一支可乐，背靠码头铁栏杆，望着不远处的水面。


    只见，密密麻麻的舢板、货轮、驳船，杂乱地挤在一起。


    大小船身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船上苦力们带有各地方言的骂娘声，顺着海风，若隐若现，飘入耳中。


    “左边是潮州帮的人，他们垄断全港85%以上的米粮、布匹、茶叶等轻货搬运，每包抽【平安钱】5仙（5分）。”


    文永昌脸上刀疤在月色下狰狞犹如蜈蚣，介绍完左边卸货那帮人，他目光转向右侧一伙提着扁担的壮汉：“那些是东莞人，主要搬运建材、矿石、钢铁等重货。


    他们的扁担，两头包着铁，经常和我们潮州人开片。”


    陈细九抹了一下被海风浸湿的额头：“昌哥，你看那里，那一堆舢板是什么来路？”


    “我来看看……”文永昌眯起双眼，顺着陈细九手指看去：“哦，是海陆丰疍家帮。


    不要小看人家船小啊，水上过货，快如鬼魅，号称【浪里白条】的！”


    说完这三者，文永昌走开几步。


    跳上一只系缆柱，如数家珍将在九龙仓开工的苦力派系，逐一给二人做了一个介绍。


    比如，闽省人的货物，喜欢雇潮州人去装卸，因为很多潮州人祖籍来自莆田一带。


    而鬼佬的货，经常由台前人物，与各大黑帮直接合作。


    由于很多人都有黑帮身份，所以和上面垄断货物类型的三类苦力派系经常有冲突。


    总之，码头三日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为了争卸货权，情况乱过春秋和战国。


    陈细九用力吸了一口可乐，压住狂跳的小心脏，这特么听来听去，怎么都是狠人啊。


    文永昌讲到口干舌燥，将玻璃樽丢进海里：“喏，形势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扑领母，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敢打九龙仓的主意。


    喂，想在这边搵食，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可以讲，依靠码头搵食的人，全是你的拦路虎。”


    雷四海笑了笑，正要开口，一个臭屁又自信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了过来：“如果阻力不大，老板何必请我？”


    “谁！”文永昌厉喝一声，右手多了一把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的尖刀。


    几乎没有脚步声，一个颧骨如刀削，下颌线紧绷似弓弦的男人在夜色中走了出来。


    瞥了一眼文永昌笼在袖内的左手，张天志嘴唇挪动，将堪堪到了嘴边的咏春二字吞回去：“张天志。”


    他是讲究人，木人桩都能用来晾衣服，更不用说那日输给叶问那【咏春正宗】四个字了。


    说好退出武术界，就得说话算话，哪怕对面只是一个城寨刀手。


    雷四海拍了拍手心，指着皱眉打量张天志的文永昌：“喏，文永昌，昌哥，负责城寨招收人马的，他是我的人。


    这位是老张，以前开武馆的，现在是公司的安保主管，你们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文永昌右手收起尖刀，回了雷四海一记白眼：“什么叫做你的人？”


    “想想言仔的成绩。”


    “老板！”文永昌一秒变脸，差点把忠心写在额头上。


    张天志走到雷四海身边，按着栏杆，睇向正在忙碌的码头：“我一人最多打三十个，对面随便一伙，怎么看也得近百人……”


    顿了顿，张天志看向文永昌：“加多这个刀疤佬也不行，他这种刀手，打巷战勉强可以顶十个。


    在码头这种空旷地方，手持短刀打群战太吃亏。


    开战砍倒三五个人，就得被对方用长兵器掀翻……”


    不理不服气的文永昌，张天志目光转向陈细九：“至于阿九，打得电话，无能打人。”


    陈细九低头不语，骤然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分析完在场几人战力，张天志给出总结：“我虽然不懂你要做的是咩生意，但是在码头这类地盘扎根，一个打字是离不开的。


    现在人手不够，你得加人！”


    “有人！”雷四海拆开一包好彩，散了一圈：“昌哥负责在城寨招兵，需要的话，你随时可以给他电话。


    不过，城寨刀手只是炮灰。


    从长远计，还是要培植我们自己的人马，这一点，就要靠你了。”


    张天志合上双眼：“我已经封馆，不可能授拳。”


    “我又没要求你教咏春，可以教点其他门派的粗浅拳脚嘛。”雷四海啧了一声。


    张天志没有接话，而站在旁边的文永昌，哇的一声指向他：“我想起来了，你是2年前，那个打遍港岛大小武馆，登上报纸又突然消失的咏春武师！”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张天志面色一黑，扭头就走。


    雷四海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拦了下来：“人总得往前看，难道你想让儿子拥有一个一辈子都在逃离现实的老豆？”


    听到雷四海提及儿子，张天志双手紧握成拳。


    最终，他还是推开雷四海的手臂，大步走入夜色之中。


    另外一边，认出张天志身份的文永昌，兴致勃勃与陈细九聊着前者当年的丰功伟绩。


    “讲到用刀，人家咏春派那两把八斩刀才叫专业。


    我这几招，都是从城寨一场场搏杀总结出来的。


    直白点讲，我斩斩普通人还可以，遇到高手肯定扑街咯。”文永昌越说越激动，甚至眯起双眼看着张天志离去的方向：“江湖传闻，他消失前一晚，曾与叶问闭门切磋，刀声震出三条巷！


    身为刀手，哪天让我睇一下咏春正宗的八斩刀，真是死了都闭眼咯。”


    雷四海搓了几次火机没打着，正好听到文永昌这话，扭头就将香烟吐掉：“我呸呸呸，大吉利是！


    想要看八斩刀而已，又不是要见宫家六十四手！


    等我慢慢开导老张，迟早会让你见到的。讲咩什么死唔死的，十足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