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


    马明博又恭敬打了招呼，才缓缓坐在张北潘对面。


    周爱玲笑着应了一声：“你俩先聊着，我再去给你下碗面。”


    说着就进了热气腾腾的厨房，马明博在背后连连摆手拒绝，“不用师母，我在家里吃过了。”


    “没事，你不吃的话我吃，我这一碗也不够。”张北潘见他不知一边端起板，一边笑着回了一句。


    马明博悄悄凑在张北潘耳边，小声问道。


    “师傅，我就想问问咱们这次这个大会战估计要持续多久啊？”


    张北潘正往嘴里扒拉面条的动作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盯着马文博语气不善的问道。


    “谁让你问这个的？！”


    “没！没有谁！”


    马明博被他这眼神吓得一哆嗦，赶紧摆手解释道，“是我自己想问的，没有别人。”


    他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继续道，“师傅你是不知道咱们先前哼哧哼哧干了那么久，啥成果也没拿出来。厂里可是有不少谣言，而且这次一下又花了这么多的米面粮油……”


    “闭嘴！”


    张北潘把筷子拍在桌上，面汤都溅出来不少。


    “马明博！”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一个锻造车间的工人！你该干的就是把手里的活儿给我干漂亮了！其他的不该听不该问不该说，你忘了吗？！”


    “我……我错了师傅……”马明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面来啦！”


    就在这时，周爱玲端着一大碗同样堆满红烧肉的面条走了出来。


    “哎呀！使不得！师母！”马明博赶紧上前接着。


    他端着碗，又想给张北潘倒进去：“师傅，您多吃点……”


    张北潘摆了摆手，把碗推了回去：“你吃吧，你小子年轻，没点油水顶不住！”


    马明博也不再推辞，他实在是太馋师母的手艺了。


    他蹲在小马扎上，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三下五除二，连汤带面吃了个底朝天。


    “嗝……还是师母的红烧肉好吃！”马明博抹了把嘴感慨道。


    “行了。”张北潘看着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儿，叹了口气，“吃也吃了，到底还有什么事儿快点说，不说的话我可要去睡觉了！”


    马明博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正在厨房洗碗的周爱玲，这才一咬牙声音低沉开口：


    “师傅，不是我，是我媳妇儿那儿。”


    说起这个事儿来，马明博的语气中略带哽咽，“她一直不怎么下奶，孩子饿得天天哭，我想看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去外头……买点奶粉……”


    张北潘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明博啊，这事儿师傅帮不上你。”


    “您看……”马明博还想再问。


    “你别说了！”张北潘打断了他，声音里满是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生活区和工作区已经全部戒严，一级战备状态啊！谁都不能例外！”


    马明博委屈又有点没底气的说道：“就是造个坦克，不至于这样吧？！”


    “滚！滚滚滚！”


    张北潘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骂道，“你小子是活腻歪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赶紧给我滚，我要睡觉了！”


    “师傅，师母，那我先走了……”


    马明博失魂落魄地和周爱玲告别，走了出来。


    整个家属区，此时此刻一片火热。


    家家户户都在议论着那十车物资，议论着即将到来的“大会战”。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特别期待的亢奋。


    马明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回到家中后，王翠花有点奇怪的问道，“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想给你弄点奶粉，但是没有门路，连门都出不去。”马明博垂头丧气的说道。


    王翠花一听，赶紧笑着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昨天吃了那顿饭！今天感觉好多了！有奶了！”


    “那不行！”


    马明博看着炕上瘪着小嘴的儿子，“孩子不能跟着咱受罪，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说着转身抓起挂在墙上的工衣，穿上就往外走。


    该上班了。


    来到戒备森严的工厂大门口，经过了一系列严格到令人发指的验证和搜身，马明博终于走进了厂区。


    今天在内门值班的是李怀德副厂长的亲侄子，从战场上下来的李建国。


    “哎！王哥！”马明博拉住一个刚进门的工友：“帮我把工具捎到车间去！”


    “好嘞！”


    马明博自己则搓着手，一脸谄媚地凑到了李建国的岗哨前。


    “建国兄弟，上岗呢？”


    李建国目不斜视，只是“嗯”了一声。


    “兄弟，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马明博一上来就把姿态放得很低的说道，“我孩子没奶吃了，你能不能帮我从外头搞点奶粉？实在不行……”


    他一咬牙继续道，“实在不行你把口子开一条缝，就一分钟！我自个儿溜出去！出了事儿我自己一力承担，枪毙我都行！”


    “马明博同志！”


    李建国猛地转过头，眼神如刀！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现在是一级战备！谁也不能开这个口子！别说我，就是我叔叔来了，也别想！再说了……”


    他上下打量了马明博一眼，冷哼道，“那奶粉黑市上都涨到几十块钱一桶了，你买得起吗？”


    几十块钱……


    马明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我明白了李班长，那我……我先去上班了。”


    ……


    上午十点。


    工厂大操场，红旗招展！


    余宏光站在高台上，手握着大喇叭，声音能传遍整个厂区。


    “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我们盛京军工厂，为国家亮剑的时候！”


    “我宣布熔炉项目攻坚大会战，正式开始！”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要求大家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必须给我拿下这个任务！”


    “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台下，数千名工人热情高涨，振臂高呼，声震云霄！


    李怀德接过喇叭，他的声音同样洪亮：


    “同志们！厂长负责打仗！我负责你们的肚子！”


    “我李怀德在这里保证！从今天起，后勤方面一定让大家吃饱吃好，顿顿有肉！”


    “噢——！！！”


    工人们的热情，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