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办公室里。


    苏晚晴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将苏熊导师传授的毕生所学，结合自己的理解，完整地刻画出了一套基于三百吨电弧炉的特种材料制备方案。


    这套方案，在她看来，严谨、成熟、先进！


    这才是科学！


    她满意地放下笔，拿着这叠还散发着墨水香气的设计稿，起身就要去找李怀德。


    她要证明，她苏晚晴不是来辅助谁的，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刚一开门，就碰上了等在门口的女助理小李。


    “苏专家！您有什么事吗？您可以让我去办！”


    “我找一下李怀德副厂长。”苏晚晴清冷地开口：“或者，顾总工也行。”


    “顾总工他……”小李一脸崇拜地指了指远处：“他正在技术科给大家上课呢！”


    “上课？”苏晚晴秀眉微蹙。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培训？


    “那好，你快带我去！”


    两人一路匆匆赶到技术科。


    敲门前，苏晚晴心里有点奇怪。


    怎么这么安静？


    上课的地方，不该是热火朝天吗？


    小李推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苏晚晴当场愣住！


    只见偌大的技术科里，孙建国、张北潘、林雪丽……所有技术员，全都像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鸦雀无声！


    而顾尘，就站在那块黑板前。


    整个屋子里，只有顾尘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顾总工！”


    苏晚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设计稿，“抱歉，我这里有一份关于材料制备的设计思路，请您看一下，合不合适！”


    老技术员张北潘小跑过来，从苏晚晴手里接过图纸，又小跑着双手递给了顾尘。


    顾尘接过那叠厚厚的图纸。


    “哗啦……哗啦……”


    飞快地翻动了几页，目光没在任何一页上停留超过三秒，然后顾尘把图纸递还给张北潘。


    “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是差距太大。”


    “什么？！”


    苏晚晴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顾总工！您连看都没仔细看！凭什么就说差距太大？”


    她上前几步，据理力争道，“这套方案是基于苏熊最先进的理论经过了无数次验证的，您凭什么否定它？！”


    “我没否定它。”


    顾尘看着她，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几笔，勾勒出一个炉体结构图。


    “你的方案基于三百吨炉体，对吗？”


    “你的材料配比，是为了解决高铬耐火砖在高温下的蠕变和崩落问题，对吗？”


    “没错！这是苏熊专家们攻关了五年的难题！”苏晚晴傲然道。


    “你错了。”


    顾尘失望回道，“你根本没搞懂！”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叉，


    “你的思路是‘堵’，是用更好的材料，去硬抗炉膛内那恐怖的高温和电弧冲击！”


    “可你算过没有，按你这套方案，你的耐火材料最多五百炉，就必须停炉大修！”


    “这在战时！就是致命的！”


    苏晚晴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这个数据只有导师的机密笔记才有。


    “而我的方案！”


    顾尘看着苏晚晴继续解释道，“是疏导。”


    “我用镁碳复合材料配合水冷炉壁主动引导热量，我们追求的不是材料的极限，而是热量的平衡！”


    “还有！”


    顾尘又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公式道，“你为了稳定电弧，还在用苏熊那套落后的磁放大器逻辑！而我们！用的是三相短网自动平衡！”


    从材料化学到热力学，再到电磁学，顾尘一讲就是半个小时。


    最后停下时顾尘扔掉粉笔，整个技术科寂静一片。


    苏晚晴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也算是理解技术科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顾尘嘴里讲出来的和自己设计的方案，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啊。


    技术科的其他人，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顾尘目光定格在脸色煞白的苏晚晴身上解释道，“苏专家，这不是设计上的缺陷，是你思路上的问题！”


    “我们要的是世界第一！”


    “而不是从苏熊那边拿回来修修补补的还当个宝贝！”


    说着，顾尘再次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串配方。


    “高密度定向结晶石墨电极……”


    “镁碳复合水冷炉壁……”


    顾尘用粉笔重重地敲击着黑板，着重强调道，“从现在开始通知下去，全厂一切按照我的方案来实行！”


    “我不要求你们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但是我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先去做，无条件执行！”


    顾尘彻底想明白了，如果按照目前的进度，别说是一年三年都搞不成。


    而自己脑海中，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实现。


    苏晚晴盯着黑板上那串配方，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顾总工我明白了，我也会全力配合！”


    “好！”


    孙建国见状，激动地一拍大腿，“顾总工趁热打铁啊。”


    他直接冲出会议室，把隔壁的苏晨阳和李来福等一众老专家，全都给薅了过来！


    “开会！开会！项目第二次全体会议！”


    当着所有人的面，孙建国带头表态。


    “同志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可以在工作中学习，但绝不能耽误项目的进度，我提议一切按照顾总工的方案，先干起来再说！”


    “我同意！”苏晨阳和李来福当即附和！


    苏晚晴也立刻举手，“我申请跟随孙建国孙工一组，负责材料攻坚！”


    “好！”李来福也拍板道，“那我和老苏，就组成【铁拳】项目的火控和结构组！”


    技术员们也纷纷被分配了任务。


    就在这时。


    一直缩在角落的老技术员张北潘，似乎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颤颤巍巍举手道。


    “顾总工……”


    张北潘在技术科纯粹是熬资历熬上来的，要说他有多大本事吧也没有，但向来是技术科最稳重的一个人。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张北潘结结巴巴地问道，“我知道我基础差，脑子笨……”


    “我能不能不进组，我就跟在您身边给您打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