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铁拳和熔炉两大项目在盛京军工厂启动，顾尘也迎来了最为忙碌的日子。


    一大早就扎进铸造车间中，拿着图纸跟老师傅们争论浇筑口的最佳角度。


    夜里八九点又来到锻压车间，站在几千吨的水压机旁，大吼着指挥天车吊运钢锭。


    整个厂区从原料库到成品区，到处都能看到他在大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衫。


    孙建国也是一样，直接把家搬到了技术科，在办公角落摆了一张行军床。


    整个技术科的十几名技术人员，吃喝拉撒全都在厂里！


    桌上堆满图纸，地上全是揉成团的废稿纸，烟灰缸堆得像小山一样。


    但是谁也没叫过一句苦，没喊过一句累！


    这天下午，技术员张北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里的资料研究半天，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他几步冲到孙建国面前，小声急促的开口道，“孙工！孙工！您快看这里的数据！”


    孙建国正埋头计算，闻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瞪，“嚷嚷什么！保密纪律又忘了？！”


    “不！不是！”张北潘被他一吼有点无奈，赶紧指着图纸上的一个节点颤抖着开口，“孙工，这些资料……全都是顾总工给的吗？”


    “废话！不是他给的，难道是你天上掉下来的？”孙建国略带些不满的回道。


    “可……可这上面的数据不对啊！”张北潘急得快哭了，“您看这里，五百吨的新式电弧炼钢炉，这个功率补偿和电极升降的控制逻辑，根本实现不了啊！”


    他指着其中一串参数解释道：“这么大的功率，电弧根本稳不住，咱们的磁放大器根本反应不过来，这炉子开起来，怕不是一分钟就要跳闸八百回！”


    孙建国闻言，眉头一皱。


    他没有反驳，反而从自己那上锁的抽屉里，掏出了一个宝贝。


    在会议室里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哗啦”一下翻到某一页，孙建国看了一眼，随即一巴掌拍在张北潘的后脑勺上！


    “你个猪脑子！”


    孙建国指着笔记本，一板一眼地转述着顾尘那天的原话。


    “顾总工早说过了，谁让你死盯着磁放大器了？你看这里，优化变压器短网布局！用三相电磁感应原理自动平衡！我们是绕开了那个难题，不是去硬解！”


    张北潘凑过去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套闻所未闻的理论，又看了看孙建国那宝贝一样的笔记本，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孙工……您……您真是宝刀未老啊！这您都想到了？”


    孙建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啪”一下合上本子，“我想个屁，这可是顾总工的思路，你小子快去干活，别在这儿碍事了。”


    张北潘恍然大悟，回了原地继续埋头苦干。


    他刚走没多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林雪丽，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孙工，这没法算了……”


    “又怎么了？”孙建国一个头两个大。


    “您看！”林雪丽把两张稿纸拍在桌上，指着上面截然不同的两个数字说道，“这是顾总工给的自焙电极糊料配方！”


    “可我按照咱们以前，从苏熊专家那里学来的热膨胀系数公式去算，算出来的结果和图纸上的要求，根本对不上！”


    “差太远了啊，这要真按这个比例做出来，电极在炉子里肯定得裂！”


    林雪丽越说越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孙工！我学的就是这么算的啊！到底是哪里错了？”


    孙建国接过计算结果，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这个问题顾尘好像没在会上讲过啊。


    “这不对啊……”孙建国喃喃自语。


    “可我真的就是这么算的呀！”林雪丽彻底绷不住了，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哭什么！”孙建国猛地一拍桌子，抓起那两张稿纸：“你跟我走，找顾总工去！”


    锻压车间。


    巨大的厂房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敲打声和工人们的号子声。


    顾尘满头大汗，身上单薄的衬衫早就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孙工？你们怎么来了？”


    孙建国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紧叮嘱道：“顾总工！你可得注意身体！你不能倒下！”


    “我没事！”顾尘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根本没顾得上寒暄，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浪费，“直接说，有什么问题？”


    孙建国把林雪丽往前一推，“小林，你自己说！”


    林雪丽鼓起勇气，把糊料配方和计算冲突的问题，飞快的说了一遍。


    顾尘听完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眼神盯着她，“谁让你用苏熊的公式去算的？”


    “我……”林雪丽被他看得发毛：“那是教科书上的标准公式啊……”


    “标准？”顾尘冷笑一声，说道，“那是高纯度石墨电极的标准，我们用的是什么？是煤焦油沥青混合的自焙电极，分子结构、杂质含量、导热率完全是两码事！”


    说着，顾尘指着林雪丽的鼻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从现在开始，忘了你教科书上那些东西，按照我的设计图纸和给定的系数去计算，不允许有任何更改，一个小数点都不许错！”


    林雪丽被这股庞大的气场震慑住了，张着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难道是以前的前辈们都错了吗？”


    顾尘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过身冲着不远处一个老师傅大吼。


    “张师傅，我说了多少遍，那个基座的预制孔必须用三号钻头，你用二号的到时候炉体装配差了半毫米，咱们都得完蛋！”


    吼完后，顾尘又一头扎进了和工人们的讨论中。


    孙建国拍了拍被晾在原地的林雪丽道，“听到了吗？顾总工让你怎么算，你就怎么算，快回去继续！”


    “哦哦！”林雪丽懵懵懂懂地应着，抓着稿纸跑了。


    孙建国没走，看着顾尘忙碌的背影，默默地卷起了袖子走上前说道，“顾总工，这里我熟，我来给你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