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铁轨拉出长长的影子。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从外地开来的列车缓缓驶入盛京站。


    副厂长李怀德拖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走出车站，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军绿色吉普车。


    司机小林赶忙下车，接过他手里的包道：“李厂长，您回来了！”


    “嗯。”李怀德应了一声，坐进副驾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为了69式坦克的几个关键零件，他这趟出去跑了好几个兄弟单位，嘴皮子磨破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吉普车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小林，我不在的这几天，厂里一切都还好吧？”李怀德闭着眼睛，随口问道。


    开着车的小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怀德疲惫的侧脸，欲言又止。


    车子驶出火车站，拐上平坦的马路，小林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李厂长，工业总署给咱们厂分来一个海归，您知道这事儿吗？”


    “哦。”李怀德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这个事儿，老余跟我提过一嘴，怎么了？人到了？”


    在他看来，不过是多了个镀金回来的年轻知识分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厂里这种人还少吗？哪个不是眼高手低，最后被磨平了棱角老实待着。


    要真的是那种有才有学的，怎么可能分到他们厂子里！


    然而司机小林接下来的话，却让大吃一惊。


    “李厂长，何止是到了！”小林苦笑一声：“这个年轻人可不一般，一来就给咱们厂放了个天大的卫星！”


    “他跟厂长提议，要越过正在攻关的69式，直接搞一款全新的79式主战坦克！”


    “什么？！”李怀德瞬间坐直了身体，疲惫感一扫而空，“这不是胡闹吗！老余没让他滚蛋？”


    在他看来，余宏光虽然有时候想法多，但大事上绝不糊涂，这也是他的工作厂长兼书记的的原由。


    往常碰到这种异想天开的提议，不当场把人骂出去就算涵养好的了！


    小林看着前路稳稳把着方向盘，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厂长他还真就听那小子的了，虽然吵起来了，但最后还是当场拍板成立了新项目组，还让他当了总工程师！”


    “技术科的孙老大气得不行，已经连夜坐火车去京城告状了！”


    李怀德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余宏光这是疯了吗？！


    他不仅同意，还让顾尘当总工程师？！


    李怀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叫顾尘的和余宏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亲戚？还是上面哪位大领导塞进来的人？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老余的底细他清楚得很，没听说有什么海外的硬关系。


    况且这种国家大事，谁的关系也不敢乱来！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怀德有点想不通，心里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让他烦躁无比。


    眼看着吉普车就要开到工厂大门，李怀德突然开口道：“小林，拐个弯去招待所！”


    他决定要先去会会这个叫顾尘的海归精英，亲眼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把稳重一辈子的余宏光给忽悠瘸了！


    “厂长，这……”


    司机小林刚想打方向盘，却猛地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他指着前面无奈道：“李厂长，您自己看吧。”


    李怀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几百米外的盛京军工厂大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一条巨大醒目的红色横幅，


    上面的白色大字，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热烈欢迎工业总署领导专家莅临我厂视察指导！】


    总署来人了？


    还是领导和专家一起？


    李怀德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这种节骨眼上，绝不是什么例行检查！


    他往后考靠了靠身子，长长叹了口气道：“算了，先回厂里吧。”


    吉普车驶入工厂，一路上不断有工人看到李怀德，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厂长回来啦！”


    “李厂长辛苦了！”


    李怀德也一一笑着点头回应。


    他在厂里的威望极高，但此刻却没心情过多寒暄，下车后第一时间，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厂长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


    李怀德推门而入，只见余宏光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一叠图纸。


    看到他进来，余宏光像是受惊一样，立马手忙脚乱地把图纸收进了抽屉。


    这个小动作，让李怀德心下异样不少。


    “老李，回来了！”余宏光笑着起身：“这趟出去怎么样？顺利吗？”


    “不怎么样。”


    李怀德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脸色沉郁道：“69式的任务不只是咱们一家，我跑了一圈才知道，好几个兄弟厂子都接了军令状，都在跟咱们抢时间！”


    余宏光闻言，却点着头笑了：“那好呀，人多力量大嘛！”


    “好？”李怀德再也忍不住了，他懒得绕弯子，身体前倾双眼死死盯着余宏光问道：“老余我问你，你为什么就那么相信那个叫顾尘的，能鼓捣出什么79式坦克来？！”


    余宏光听出了他话里的火药味，但还是笑着摆了摆手道：“老李，应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嘛！”


    “机会？”李怀德冷笑一声道：“我可听说，老孙已经去四九城给你请功去了！”


    话音刚落。


    “铃铃铃——！”


    余宏光桌上那台红色的工作电话，突然发出急促刺耳的响声！


    余宏光脸色一变，连忙接起电话。


    “喂……嗯……是，是！我们已经看到了！请领导放心！……啊？这么快就到？好好好！”


    说着说着，余宏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对着话筒大声保证：“我们一定做好接待工作！”


    挂断电话后，余宏光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兴奋的古怪笑容，随后看向一脸错愕的李怀德道。


    “准备接待吧，老李，你回来的正好，这次咱们盛京军工厂，或许真要露个大脸了！”


    李怀德一头雾水的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