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长来了

作品:《爱后即焚

    晚上八点,万万和游弋走进了金山寺。


    金山寺天黑闭馆,寺内香客清场,僧人集体前往钟鼓楼,集众参禅,三门镇靖。


    寺里没有掌灯,昏暗得看不清人形,只有游弋那一头白发跟活靶子似的亮眼。


    万万和他肩并肩紧挨在一起,从东侧小门溜进去,顺着石阶上到二楼,走到尽头,找到慧觉大师专门接见香客的禅室。


    一进去万万就直奔窗边,把紧闭的窗户打开。


    果然,对面那栋写字楼从三楼往上的所有窗户,和这间禅室之间没有任何遮挡,如果对面有人狙击他们,弹道简直畅通无阻。


    他吓得脸色煞白,“砰!”一下关上窗。


    结果用力太大震落了木窗上的金属环,窗户回弹开一道小缝,铁环叮了当啷地滚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接,跟耍杂技似的接了好几回都没接着。


    游弋靠过来帮他接了一把,上身前倾,惹眼的白发从窗缝中一闪而过。


    ——砰!


    一声消音器的闷响从对面大楼传来。


    子弹到处,鲜血迸溅,游弋的后颈被开了个血淋淋的大洞,身体一哽后僵硬地栽倒下去。


    禅室里只剩万万破了音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对面写字楼四层某间黑洞洞的窗口内,一个男人收起狙击枪,将黑包甩到肩上。


    他身形修长,寸头,白皮,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冲锋衣的搭扣紧贴下巴,将整条脖子都藏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深黑细长的、冷血动物般的眼睛。


    “叮。”电梯到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去,跟下班回家一样从容淡定。


    到了一楼走出写字楼大门,刚要上车,却看到万万搀扶着浑身是血的游弋跑进了金山寺后巷。


    秀丽的眉蹙了起来。


    还没死?


    他把狙击枪包丢进车里,摔上车门,趁夜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万万路不熟,又拖着重伤的游弋,慌得要死也怕得要死,没头苍蝇似的在几条巷子里乱转,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垃圾桶旁静静地趴着几只野猫,若无其事地舔尾巴,瞪着幽绿的猫眼盯着他。


    他向前一步,“咔嚓”。


    易拉罐被踩扁的声音陡然响起。


    可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没有易拉罐。


    黑漆漆的拐角后,杀手走了出来,几乎和暗夜融为一体。


    他甩开一根伸缩棍,帽檐下看着万万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团死物:“放下他,我让你走。”


    “啊啊啊——你做梦!!!”


    万万掉头就跑,边跑边叫,拖着游弋连滚带爬地摔了好几下。


    他慌不择路地冲进一条窄巷,两侧全是裸露在外的红砖墙,地上零零散散地扔着好多垃圾,游弋的鲜血几乎流成一条小溪,前面没路了。


    “呼……呼……”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汗珠子直往地上砸。


    背上的游弋已经没了动静。


    两个人如待宰羔羊,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杀手举起伸缩棍,如离弦之箭般毫不犹豫地冲向他们。


    十米……五米……三米……


    近在咫尺时,“——轰!”


    一道狂躁的摩托声浪在耳侧炸开。


    他想要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从他右侧的暗巷岔口伸出来一根闪着银光的撬棍,在空中抡了270度然后“梆!”一下砸到他头上!


    脑袋炸开般剧痛,腥甜的鲜血登时糊住双眼。


    他整个上身都被砸得朝后栽去,下身却依旧惯性向前,即将触地时,一只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抡在烧烫的燃油箱上!伸在外面的双腿擦着墙壁,被摩托带着漂移了一周。


    “呜呼!”


    游弋俏皮的声音在暗巷中响起。


    “晚、上、好、呀。”


    杀手头皮一麻,浑身血液褪尽。


    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从血红的缝隙中看向万万脚边,游弋的尸体分明躺在那里。


    那这个又是……


    那一刹那,他呼吸心跳骤停。


    僵硬地转过脸来,看到头顶灰蒙蒙的小片天空,游弋握着车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沾满鲜血的脸苍白如鬼魅,过分漆黑的瞳仁,透出股假人般的阴森感。


    他明明在笑,眼底却冷得让人生寒。


    “你没死……”杀手颤声问。


    “死了呀。”游弋弯起唇角,轻声呵道,“我是鬼来的。”


    杀手蓦地打了个寒战。


    下一秒,脖子上横过来一把凉丝丝的刀。


    “我喊321,你动一下,我就送你一条红项链。”


    -


    摩托停了,暗巷里一阵寂静。


    野猫倒是不怕人,在墙头趴了一排。


    尾气混着垃圾桶的酸腐味充斥整条街道,游弋骑跨在那辆狂野热辣的钢铁黑武士上,排气管整个个儿被烧红了,周遭的空气都被烤成浮动的波浪。


    万万还在那呼哧呼哧喘,抱着他小弋哥同款人形模特,举手说:“下次……下次演戏的活儿……能不能别让我来……差不点露馅……”


    他们的plana确实是去光伏大厦狙对面写字楼。


    但游弋用瞄准镜找半天都没找到目标在哪,没办法只好启动planb,来一招引蛇出洞。


    杀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生无可恋地躺在燃油箱上,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他轻轻闭了下眼,看起来要放弃挣扎时,突然暴起攥住游弋的刀!


    刀刃瞬间割进掌心,鲜血泊泊涌出来,他朝着自己的脖子猛然切下去:“那你杀了我啊!”


    游弋一惊,握刀的手微微泄力。


    留着这个人还有用。


    就在他泄力的一瞬间,眼前寒光一闪,杀手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匕首悍然刺向他的眼睛!


    游弋抬手格挡,杀手趁机从他身下滑出,翻身跪起,二话不说冲向高墙。


    万万想拦他被他一脚踹趴下,还顺势踩着他的肩翻了出去。


    游弋气得破口大骂:“怎么他爹的没完没了!”


    当即戴上头盔拧紧油门追出去,还不忘交代万万:“你开车走!等我定位!”


    晚上九点,乌云盖顶,闷雷滚滚。


    游弋骑着摩托在大街小巷内迅猛穿梭,紧紧咬着前面那辆黑车。


    这个时间,又是阴天。


    路上车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杀手跟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地往前闯,一路狂飙疯狂变道。


    每当游弋快追上他时,他就擦着别的车突然转向!


    游弋好几次差点撞车,危急时刻拼尽全力将车头往两侧狠拧!


    车身歪倒,几乎和地面倾斜成30度,尖锐的摩擦声划过耳膜,轮胎下溅出阵阵火星。


    火星飞扑到游弋脸上,他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单手撑地,侧身漂移,发尾贴着地面荡过去,连人带车飚出去十几米,最后回正时手套生生被磨穿一层,露出里面泛红的掌根。


    周遭车辆全被逼停,喇叭声此起彼伏。


    湿滑的路面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车辙,红绿灯在前方闪烁。


    游弋咽下一口腥甜燥热的热气,看向已经跑出几十米的黑车尾灯,眼神一狠,扣上护目镜,头也不回地冲进车流。


    这个人是他最后的线索。


    决不能让他跑掉!


    一声尖啸撕裂空气,游弋把速度飙到170,一路长鸣变道,不要命地往前狂奔。


    两侧景物飞快倒退,轮胎几次脱离地面,雪白的长发被拖拽出模糊的残影。


    手臂被震得生疼,小腿内侧已经让排气管烫得没了知觉,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拼命压低重心,稳住车身,藏在后视镜中的那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和黑车之间的距离从五十米缩短到三十米,二十米!眼看就剩十米时!


    侧后方响起一道警告的鸣笛,他从后视镜中看到——整整两排枫a牌照的黑色越野,不急不缓地朝他驶来,犹如两条披着银光的钢铁长龙,要将他吞入口中。


    这不可能是万万。


    游弋眉头一皱,强自镇定,匆匆扫过那些车牌,一个都不认识。


    但杀手就要跑了,没时间给他多想。


    他将油门拧到最大,试图突破极限,黑武士最高速度就是170,他还要再往上飙,豁出命铁了心就是撞也要把杀手给撞停!


    然而,就在他刚开始加速的那一秒,身后骤然翻滚起数道震耳欲聋的声浪。


    两排越野车齐声轰鸣,席卷起山呼海啸般的阵仗。


    他眼看着那些车同时加速,朝他飞驰而来,轰隆隆的巨响划破夜空,闪烁的车灯连成一条发光的长链,转瞬间将他围在其间。


    等他被逼停时,已然成了夹心饼干中间的那道夹心。


    再看杀手那辆黑车,早跑得无影无踪。


    “操!”


    他怒不可遏,气得理智顿失,一拳砸出去,仪表盘“嚓”地裂开一道大缝。


    右手没戴手套,指节当时就冒出血。


    但他管都没管,看也不看,长腿一甩跨下车,边摘头盔边气势汹汹地走到打头那辆越野车前,活像一只要喷火的暴暴龙,枪都掏了出来:“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别你爷爷的车!给老子滚出来!”


    “我。”


    车内话音刚落,游弋的火气降下一半。


    等车门打开,他只感觉一股冷风从头吹到脚,将他满身狂躁吹了个透。


    暴暴龙瞬间变成小鸡仔。


    即便只有一个字,即便轻得不能再轻,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人没有下车,他都不敢抬头。


    胸腔里怦怦狂跳,视线飘忽乱颤,手脚冒汗,慌乱到极点。


    “把头抬起来。”


    不容违抗的几个字。


    游弋深吸一口气,潮热的视线从下往上,先是看到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黑亮的鞋面透出一股让人小腹发热的威严和性感。


    紧接着是一截露出裤管的黑色袜子,踝骨突出明显的轮廓,两条被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地弯曲着,大腿部分的肌肉将布料撑得鼓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搁在膝盖上。


    “你让谁滚出来?”


    梁宵严盯着他圆乎乎的后脑勺。


    两个保镖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上前,正是游弋狂追不放的杀手,“梁先生,这人怎么办?”


    “问你们少爷,他要的人。”


    游弋双腿一软,恨不得当场跪下。


    小命不保!